第61章 三姐弟三国王(14)
【1567年, 法国又开始了第二次宗教战争。第二次宗教战争是1562年宗教战争的延续,本质上是因为1562年战争结束后的利益分配不均。为了进一步掌权,凯瑟琳·美第奇计划和西班牙联姻,这一举动引起了胡格诺派的警觉。被凯瑟琳·美第奇挤掉摄政位置的孔代亲王和盟友开始策划绑架查理九世和凯瑟琳·美第奇, 以便控制他们, 为胡格诺派和自己争取利益。】
法国特使的脸皱成一团,这已经是第二次贵族计划绑架国王了。
亨利八世看了他一眼, 没心情嘲笑, 他低头沉思。
贵族为什么敢屡次计划绑架国王?除了宗教冲突以外还有一点, 就是查理九世登基的时候年龄太小, 权柄都掌握在摄政太后和其他贵族手里, 这就是幼王即位的困境——权力归于他人。
1567年时, 查理九世已经十七岁了,正常情况, 这个年龄已经可以自己执政, 但一步慢就步步慢,如果没有强力手段和头脑,年幼的国王很难再从其他人手中夺回权力。
比如同样十岁即位的理查德二世,一生都在和摄政的王叔斗争, 最后还是没有争过。
由彼及此,查理九世和理查德二世的困境未必不是自己现在的困境。
现在亨利八世更偏向于让伊丽莎白即位,但这里面有一个非常大的劣势,就是他不能保证自己能活过1547年, 到那时伊丽莎白还只有14岁。这是个非常尴尬的年纪。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势必会出现有人替她摄政的情况。
最有可能的摄政人选就是博林家族, 但亨利八世并不想让博林家族更近一步。
以博林家的野心和安妮·博林的脾气, 很难说他们会把伊丽莎白和英格兰带到哪个沟里去。
他也没有办法立遗嘱, 有了爱德华六世的教训,他知道这东西就是用来被推翻的。
所以,他要么能找到办法让伊丽莎白在成年之前既能保证自身安全,又能在成年之后顺利收回权力,要么就努力保养好身体,起码能活到伊丽莎白成年,让权力顺利交接。
最好还是做两手准备。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把博林家族打倒,然后让玛丽替伊丽莎白摄政,在听他的话这一点上,玛丽做得最好。
但这里面的问题同样非常多,首先就是两人的关系,其次是西班牙问题,还有玛丽可能存在的丈夫和子嗣问题。
想到这里,亨利八世不禁烦躁地捋了把头发,他还是想想怎么能活得更久吧。
【孔代亲王的想法是好的,但实际执行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孔代亲王率领的军队在圣丹尼斯遭遇阻拦,和蒙莫朗西率领的军队在巴黎城郊激战。单以战斗的结果论,其实是孔代亲王的军队败北,但天主教军队一方,统帅蒙莫朗西却在战斗中身受重伤不幸身亡,军队没了领头人,没能乘胜追击。双方僵持之只好再次签署合约,维持了1562年天主教和新教的和平战果。不过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法国三十年间打了九次宗教战争,深陷内战泥沼,再也腾不出手来在欧洲大陆上搅风搅雨。】
法国特使长大嘴巴,痴呆的样子让查理五世的特使和亨利八世暗自发笑。
笑过后,他们又各自提高警惕,新教确实是个大麻烦,竟然将法国都拖垮了。ĥŀՏӱ
查理五世的特使决定回去好好告诫皇帝新教的麻烦,一定要尽快镇压这帮异端。
【在法国爆发第二次宗教战争的同时,一直不怎么太平的尼德兰发生了动乱,动乱的原因很多,跟新教改革也有关系。】
查理五世的特使:
【腓力从查理五世手中接手尼德兰后,他就想在尼德兰加强□□统治。这也是查理五世一直在做的。】
【当时的尼德兰共有十七个省,每个省都非常独立且排外,省内都有单独的议会,且不许外省人员担任本省议会议员,只有必要时,这些省才会联合召开联邦议会。这个联邦议会的权力极小,对各省的事务基本没有插手的能力。】
【查理五世手段强硬,他大力推行了他的□□统治,这让独立的尼德兰人非常难受,而且查理五世还不断在尼德兰勒索钱财以供他到处征战,尼德兰内部积累的矛盾其实已经非常尖锐了。到腓力接手后,他不仅没有缓和这种矛盾,还进一步想将尼德兰完全统一。】
【尼德兰人不喜欢腓力任命的摄政人选,包括他重新组织出来的内部委员会、增加尼德兰主教区的改革方案等种种措施。】
【尤其是主教区的改革方案,被谴责为企图在尼德兰引进西班牙宗教裁判所。】(注1)
【在妥协、让步、试探中,尼德兰的激进改革派发起了狂暴的破坏圣像运动,作为对改革派的报复,腓力在1567年派阿尔巴公爵率兵进驻尼德兰,准备铲除异端。】
【腓力出兵尼德兰的举动给伊丽莎白的震动非同小可。如果让西班牙全面占领统一尼德兰,等于让西班牙扼住了英格兰商业经济的咽喉。同时,西班牙在尼德兰驻军后,在军事方面对英格兰的威胁也极大,安特卫普的港口离英格兰本土不过百来公里的距离。】
英格兰贵族们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其中还夹杂着一个法国特使。
法国特使刚刚还在为国内的战争、贵族动乱忧心,现在听到这个消息脸都白了。
西班牙入驻尼德兰对法国的威胁比英格兰更大,那意味着法国全面被西班牙的领地包围,一旦开战,所有边境全都面临威胁。
【为了防止西班牙霸权扩大,伊丽莎白立刻放弃了和奥地利的查理大公的婚约谈判,转而和查理九世的弟弟,安茹公爵亨利进行婚约谈判。】
【婚约谈判期间,1568年,伊丽莎白命人扣下了在普利茅斯避难的几艘西班牙护卫舰,战舰上是腓力拨给驻守在尼德兰的阿尔巴公爵的军费。】
亨利八世:?!
他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吗?怎么伊丽莎白之前还在为没有从法国战争中讨到便宜而退缩不前,现在就敢公然挑衅西班牙了?
不止亨利八世迷茫,其他人也一样迷茫。
他们好像一直听到的都是苏格兰混乱、法国混乱、尼德兰混乱,这些混乱中英格兰似乎都处于隐身状态,全程都几乎没有存在感,而且一直在遭受威胁、威胁、威胁。它是怎么突然跳出来并且还有勇气在西班牙身上踩一脚的?
【伊丽莎白并非鲁莽地扣押军费,她非常狡猾地宣称这些钱是从热亚那银行家那里借到的贷款,她会在正常支付利息的前提下自由使用这些钱款。】(注2)
【如果腓力要挑起战争,英格兰也并不惧怕开战。】
【因为到1568年时,英格兰早已经不再一贫如洗。伴随着宗教改革的步伐,伊丽莎白也在着手英格兰的经济复苏。】
【1563年时,伊丽莎白进行了一项大改革——召回英格兰市面上流通的所有劣质硬币。】
【这些劣质硬币的出现始于亨利八世晚年的对法战争,为了填补军费,亨利八世铸币时在硬币中掺了大量假料,导致硬币迅速贬值,英格兰物价飞涨,经济衰落,国家贫困。】
怎么又跟国王有关系?贵族们心想。
亨利八世也很想问,怎么又跟他有关系?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能推到他头上吗?
【随着亨利八世的去世,先后两任国王都没有处理□□问题,或者说对此无能为力,不再往里面掺一脚就不错了。】
【玛丽在位时倒是想办法振兴过国内经济。她曾往海外寻找过新的贸易路线,并顺利跟远东的莫斯科公国签订了有关羊毛的贸易订单,还曾经制定过统一的税率表,这份税率表被伊丽莎白沿用,一直到她去世才被废弃。但这些都治标不治本。】
【直到伊丽莎白重新铸币,稳定了货币体系,简化货币兑换率,英格兰在国际货币市场上的信誉才重新建立起来,有了稳定货币,国内经济也开始再次焕发活力。】
亨利八世听得有点迷茫,他对于这些东西没有概念,国王想怎么铸币是国王的权力,往金币里掺多少假的影响有这么大吗?
大部分贵族都跟亨利八世一样迷茫。
少部分有些了解的也只知道掺假的货币在买卖东西上确实不如真货币有用,同样的面值,□□能买到多少东西,大概跟它里面掺了多少假料有关系。
在场能听出一些门道的大概就是克伦威尔,得益于他的出身和早年游历欧洲的经历,他更能体会□□对底层人命和经济体系的损害,但他也不算非常了解,想要将里面的因果关系完全串起来还需要更多信息。
克伦威尔决定今天回去以后就好好对这方面做一下研究,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应付之后亨利八世可能有的问题。
以他对国王的了解,只要不忘记这回事,之后肯定会找人弄明白这个问题,最有可能找的就是他。
【重新铸币后,伊丽莎白还先后颁布农业法、商业法、技工法等等一系列法令促进英格兰国内农业、商业发展。在阿尔巴公爵镇压尼德兰叛乱期间,大开国门收留逃亡的尼德兰居民,从这些逃亡人员中挖掘出各种技术人才,推动农业器具、手工业、个体商业的发展,使英格兰经济开始腾飞。英格兰的第一个皇家交易所在1560年就已经落成,这些都为日后伦敦成为世界贸易中心打下基础。】
“世界贸易中心?”
亨利八世怀疑自己听错了。
贵族们小声商讨着同样的问题。
世界贸易中心在伦敦?不是加莱,也不是尼德兰?!
伊丽莎白女王那么能干吗?
【种种举措都是伊丽莎白有底气扣留军费的原因。】
亨利八世回过神,他没有听明白过程,但听明白了结果。不管伊丽莎白会不会还钱,要是真如神迹所说,起码她表面上是能还得起这笔钱的,这是国王在银行家那里的信誉问题。
有信誉的国王连贷款都要轻松一些。
亨利八世承认,虽然没有获得战争荣耀,但伊丽莎白在内政上确实做得不错。
世界贸易中心啊!
只要想一想,亨利八世都觉得内心火热。
【扣押军费的举动并没有带来战争,虽然英格兰和西班牙之间终有一战,但还不到时候。不过作为报复,腓力暗中支持了1569年英格兰的北方叛乱。这场叛乱也是伊丽莎白执政期间,英格兰本土的最大一场叛乱。】
【叛乱的原因大约还要归结在苏格兰的玛丽和宗教改革上。】
啊?
苏格兰玛丽不是被苏格兰贵族关起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1、《宗教改革运动、尼德兰革命与法兰西内战》
2、《英格兰史六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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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7-1568:各国都很乱,英国好一点,没出大事,隔岸观火
苏格兰:贵族叛乱,玛丽被囚禁,詹姆斯六世登位,苏格兰玛丽出逃
法国:第二次宗教战争,没打明白,和稀泥一样结束了,然后69年、72年打了第三次和第四次
尼德兰:1560年开始就很动荡,腓力任命新尼德兰总督、新成立内部委员会,增加15个教区一系列举措加强□□,也加大了尼德兰不满,再加上尼德兰一直给西班牙的战争输血,宗教改革兴起,最终在1567年酝酿出了破坏圣像运动,腓力出兵尼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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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神圣罗马帝国其实是腓力的叔叔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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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三姐弟三国王(15)
【1567年, 苏格兰的玛丽被囚禁在列文湖后并不甘心,她想办法从列文湖出逃,和她的支持者——依然信奉天主教的人汇合后,随后她宣布自己并非自愿退位, 而是被强迫签下退位协议, 并在汉密尔顿召集了一支约六千人的军队,准备和摄政的莫里伯爵一战, 夺回属于自己的王位。】
【1568年5月, 玛丽的军队在朗赛德败北, 她只能穿过苏格兰边境逃亡英格兰, 并选择向伊丽莎白求助。】
【伊丽莎白不怎么想帮她, 又要防止她转而向法国和西班牙求助, 思虑过后,伊丽莎白干脆将人扣下。】
“什么叫扣下?”
贵族们窃窃私语。
“囚禁?监管?”
“总不会是请人做客吧?”
讨论声越来越大, 亨利八世不得不出声阻止众人的喧闹。
“安静!安静!”
喧闹渐熄, 只不过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就连亨利八世自己也同样眉头紧皱。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扣下这个词代表的都不是什么正面行为。
如果站在国王和贵族身份的立场,亨利八世并不赞同伊丽莎白的做法。
斗争失败的王室成员和贵族流亡他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他国贵族可以不接纳流亡者, 但一般情况下都是先好好招待,然后再客气地将人送走,没有听说过顺势将人囚禁起来的,这是违反规则的行为。
更何况苏格兰的玛丽身份还含糊不清, 模棱两可,她既可以是女王, 也可以是王太后。
作为苏格兰的女王, 她可以被本国贵族囚禁, 这是内部斗争,没有求助行为,外国一般不得插手别国内部事务。但一国国王被别国囚禁,放在国际上是要被谴责的行为。
伊丽莎白的做法很容易遭到围攻。
不过要是站在英格兰的立场,亨利八世又觉得伊丽莎白的做法很符合他的心意,他也曾想过扣留年幼的詹姆斯五世,可惜当时玛格丽特不愿意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到英格兰,让他丧失了机会。
亨利八世收回发散的思维,他想知道苏格兰女王被囚禁的后续。
【最开始伊丽莎白将玛丽半软禁起来,切断了她对外的通讯,并为她组织了一场审判,这场审判是针对达恩利的死亡。是的,这件事还没有过去,并在此时成为伊丽莎白扣留玛丽的借口。】
【根据当时欧洲的规则,国王是不需要也不应该接受法庭审判的,伊丽莎白一意这么做。她派人劝说玛丽接受审判,并许诺只要她洗刷掉杀夫名声,她可以为玛丽和莫里伯爵调停,将玛丽送回苏格兰。伊丽莎白的做法对玛丽来说是一种侮辱,起初玛丽对此非常抗拒,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玛丽只能参加审判。】
【伊丽莎白当然没有那么好心替玛丽洗刷冤屈。】
【审判玛丽的过程非常漫长,起初在约克郡,审判过程中玛丽“谋杀”的证据被找到了。莫里伯爵从她和博思韦尔伯爵交换的一个首饰匣信物中找到许多信件,信件里面的内容表明她有参与策划谋杀达恩利。不过这些信件的原件在后来已经丢失,也有可能被刻意销毁。很难说里面的内容有没有虚构和夸大成分。因为这些信件是莫里伯爵找到的,也有人认为是莫里伯爵伪造了证据陷害玛丽,防止她回到苏格兰。不管怎样,在当时,这些信件的出现再次重创了玛丽的名誉。】
【约克郡的审判法庭已经不足以处理一位女王杀夫案件,玛丽被转移到伦敦再次受审。审判结果稀里糊涂,信件被判定为证据不足,但玛丽的名声被彻底败坏,苏格兰人民不会再接受这位女王,伊丽莎白不可能放她离开,便将玛丽软禁起来。】
【自此,开启了苏格兰玛丽十八年的被囚禁生涯。】
【玛丽当然不会乖乖就范,她的身份是一块很好用的招牌,吸引了一批反伊丽莎白、反新教改革的阴谋家聚集在她周围,其中跳得最高、最欢的是第四代诺福克公爵托马斯·霍华德,这位的父亲就是被亨利八世处死的萨里伯爵。】
亨利八世:
他实在没想到还能在这一系列争斗中再听到诺福克公爵的名字。
【四代诺福克公爵得知玛丽被囚禁时,他正好丧妻,便蠢蠢欲动打起了玛丽的主意。】
什么主意?亨利八世反应了一瞬间才明白过来。
他既感到愤怒,又觉得荒谬,诺福克是持之以恒想在王位上插一脚?
贵族们则有些无言,他们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三代公爵才被关起来不久,就听到四代公爵还想重复家族老路。霍华德是不会吸取教训吗?
人群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奇异的神情。
【霍华德家族在联姻这件事上有非同一般的执着,大概是太想让家族更进一步了。托马斯·霍华德想当玛丽的王夫,还想要英格兰的王位。他给玛丽偷偷写了一封信,信中表明他想和玛丽结婚的意愿,并承诺会将他解救出来。】
亨利八世止不住冷笑。
见状,查尔斯·布兰登觉得诺福克公爵大概不会有走出伦敦塔的希望了。
【玛丽收到信以后欣然答应,别管她想不想嫁,能摆脱囚禁的机会她一定会牢牢抓住。】
【两人的密谋被伊丽莎白发现,她加强了对玛丽的监管,同时斥责了托马斯·霍华德。霍华德既胆大又胆小,伊丽莎白稍一逼迫,他自己就退缩了,但他联系的盟友,一些天主教守旧势力没有退缩。诺森伯兰伯爵和威斯特摩兰伯爵在北方举起了反旗,跃跃欲试想要推翻伊丽莎白的通知。西班牙也派了舰队在尼德兰待命,随时准备援助叛军。】
好久都没有听到自己家的事的老诺森伯兰伯爵觉得这要命的消息还不如不听!他的后代是不是个个身上都有反骨,没事就喜欢搅进王室的争端中。
老伯爵觉得不仅长子要教训,其他儿子也要狠狠教训才行。
宁可他们平庸一些,也不要随意搅进争端。
【这场北方叛乱相当虎头蛇尾。伊丽莎白的宗教改革已经卓有成效,北方人民不再像三十年前那样被大量裹挟,当地贵族也没有被轻易煽动着加入这场叛乱,跟求恩巡礼事件中贵族倒戈相向的情形完全相反。】
【人民已经习惯了英格兰的宗教政策,对他们而言,信什么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国家已经重新建立起秩序,经济也开始发展,而且很少再有因为宗教改革导致人民流离失所,恐怖的宗教迫害也很久没有出现了。】
【倒也不是说伊丽莎白没有进行过宗教迫害,她也曾处死过许多天主教教士,但她并不针对普通民众,只要不跳到她面前,伊丽莎白多数时候更愿意以罚款形式代替处决。比如她不追究人民在自己家中信仰天主教,但若是民众想在天主教教堂做礼拜,则会被处以一定数目的罚款。这样的政策比起前几任国王来说,相当温和,再佐以复苏的经济,民众以及非狂热派的贵族其实更愿意过稳定的生活。】
【所以,举起反旗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两位伯爵,连北方的一些天主教徒都不愿意跟着起义,拉起的势力没过多久就军心涣散,自己开始溃退。1570年2月,和叛军的唯一一次战斗结束后北方叛乱被终结。】
宴会厅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宗教妥协的效果这么显著吗?
【不过事后追究叛乱责任时,伊丽莎白的报复手段却相当严酷,她在北方处决的叛乱人士比亨利八世时期还要多一倍,但引发的恐慌却没有亨利八世大。逃亡在外的诺森伯兰伯爵被赎回,遭到处决。三十年前,他的父亲搅进求恩巡礼中,被亨利八世处决,如今父子俩归宿相同。威斯特摩兰伯爵则逃亡到尼德兰。四代诺福克公爵因为没有实际反叛被释放,后来又一次搅入解救玛丽的阴谋,终于在1572年被砍头。】
【北方叛乱是一次转变,标志着英格兰本土宗教之间的裂痕被弥合,激烈的宗教冲突已经成为过去,自此之后,伊丽莎白执政期间,英格兰本土再也没有爆发过以旧信仰为名的叛乱。】
【处理完国内事宜,伊丽莎白则要面对国外的挑战。囚禁玛丽的事情终于迎来了国际上的责难。当然,这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原因是信任教皇庇护五世是个和保罗四世不相上下的极端派,他对伊丽莎白发起“绝罚”,并在此基础上击穿底线,声明任何人对伊丽莎白的刺杀都不会受到上帝的谴责和惩罚,甚至还能提早升入天堂~】
“嘭!”
亨利八世抄起手边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
没有人在意国王的愤怒,所有人都惊呆了。
绝罚也就算了,但教皇公开允许刺杀君主的行为超出了所有人的承受范围,如此先例一开,君主权威何在?hlѕƳ
君主以上帝之名统治国家,自古以来便神圣不可侵犯,所有亲手杀死国王的人必然要被其他人唾弃,被上帝惩罚。但现在上帝的权威却要公然背弃君主。
今天教皇可以允许刺杀伊丽莎白,明天会允许刺杀其他国王吗?
【事后这份诏书也引来了法国和西班牙的抗议。诏书发布后,有人将其偷偷钉在伦敦主教的大门上。钉诏书的人被抓住后严刑拷打,并被残酷处死。作为对庇护五世绝罚诏书的回应,英格兰议会发布法案,但凡有再敢将教皇敕令带入英格兰领土的人,一律视为叛国。】
各国大使再次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教皇的敕令的确让人难以接受,但英格兰此举简直是和教皇公然叫板!
亨利八世又高兴又担忧。
【同一年,伊丽莎白及其议会发布了《三十九条信纲》,这份信纲早在1563年就已经通过,但一直没有推行,直到庇护五世的诏令出现。信纲发布后,同样成为英格兰国教一直沿用的纲领。】
【公然对抗教皇后,英格兰开始考虑被天主教国家侵略的风险,此处特指西班牙。在此情况下,伊丽莎白和法国王弟安茹公爵亨利的婚姻谈判又被提上日程。】
【作者有话说】
四代诺福克公爵:父萨里伯爵,祖父三代诺福克公爵托马斯·霍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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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公爵有个同名的儿子,也是四代公爵的叔叔,和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相恋,被亨利八世发现后关进伦敦塔,没熬过,生病死在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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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森伯兰伯爵:
文中出场的是五代伯爵,儿子亨利·珀西(安妮·博林的初恋)是六代伯爵
*
北方叛乱的是七代伯爵,七代伯爵的父亲是亨利·珀西的弟弟,参与求恩巡礼被砍头,
伯爵爵位空置,后来被爱德华六世赐给约翰·达德利,达德利一度被晋升为公爵。
达德利死后爵位再次空置,1557年被玛丽重新赐还珀西家族——
差不多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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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三姐弟三国王(16)
【婚姻一直是伊丽莎白手里非常好用的一个工具, 她将这当做一个筹码,天平的两端是西班牙和法国,当天平向哪端倾斜时,她就会将筹码压在另一端, 以维持天平的平衡。这一招在伊丽莎白执政时被频繁使用, 也非常好用,毕竟没有人能拒绝一顶王冠的诱惑。】
【和安茹公爵的婚约谈判并没有成功。伊丽莎白的这场婚约谈判只想拉拢法国势力反对西班牙在尼德兰的霸权, 也是为了防止法国和西班牙结盟。1570年时, 查理九世和腓力的侄女结婚了, 伊丽莎白害怕两国结盟后一起针对英格兰, 她得想办法把自己绑在法国的船上。】
【至于安茹公爵亨利, 他也没有真心想要结婚。安茹公爵亨利只想要一顶王冠, 而他是个狂热天主教徒,他在法国建立起的荣耀都来自于率兵镇压胡格诺派的起义, 对和新教女王结婚持怀疑态度, 谈判过程中,安茹公爵还一度想要和苏格兰的玛丽联姻。】
【基于种种原因,这段婚约谈得很勉强,最后毫无结果。但幸运的是, 法国和英格兰还是签订了一个防御条约——《布卢瓦条约》。条约达成了法国和英格兰的政治经济合作,并且强调法国不再参与天主教势力对伊丽莎白的刺杀行动,也不再支持苏格兰的玛丽对英格兰王位的主张,英格兰终于免除了后顾之忧, 可以集中精力对付西班牙。】
【和安茹公爵亨利的婚约谈判失败后,与法国阿朗松公爵弗朗索瓦的婚约谈判被提上日程。这次婚约谈判是伊丽莎白所有婚约谈判中持续时间最久的, 从1574年开始, 一直到1584年阿朗松公爵去世时才停止。】
法国特使: ??这又是哪位?
谈了十年, 阿朗松公爵就非要执着于这场婚事不可吗?
亨利八世也很好奇,一次婚约谈判竟然能够持续十年?
法国是次次都上当,当当还一样啊。
这么一想,亨利八世还有点幸灾乐祸,吃亏的又不是他的女儿。
他现在已经明白伊丽莎白在干什么了。这种周旋于法国和西班牙之间,各处结盟、又置身事外的做法像是沃尔西从前提出了“大陆均衡”政策的翻版。
当时沃尔西还极力推行《万邦和平条约》,可惜这种和平并没有维持多久。
政策最后失败了。
当然,亨利八世大约不会承认,政策失败的原因是他虽然执行了沃尔西的政策,但又执行不够彻底,总是想找机会试图侵略法国。
身为调停者想要下场,就不怪赛场上的人对他失去信任。
不过,1520年的国际局势和1570年的国际局势又不太一样就是了。
【婚约谈判之初,阿朗松公爵大约19岁左右,比伊丽莎白小了足有23岁,几乎是两辈人。但是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为了王位和利益。既然5、60岁的国王能娶十几岁的王后,40岁的女王当然也能嫁给20岁的公爵。】
【阿朗松公爵是安茹公爵亨利的弟弟,凯瑟琳·美第奇最小的儿子,眼看着前头三个兄弟都当了国王,他也想为自己谋求一个王位。】
【这里要说一句,安茹公爵在和伊丽莎白婚约谈判失败后,在凯瑟琳·美第奇的运作下被波兰贵族推选为国王。至于血缘关系相当远的安茹公爵为何会成为波兰国王,这就不得不提波兰雅盖隆王朝的最后一任国王死前做的一项创举。这位末代雅盖隆君主在波兰推行了选举君主制。这个选举跟神圣罗马帝国一直被操控的选举不一样,贵族们是真的会选外国王室成员当波兰国王。在雅盖隆末代君主死后,安茹公爵成为第一个幸运儿入主波兰。】
【但他没当多久,1574年查理九世去世,仅留下一女,安茹公爵受不了波兰的限制,回国继承了法国王位,也就是法王亨利三世。】
【凯瑟琳·美第奇一共四个儿子,三个都当了法国国王,最小的阿朗松公爵当然不甘心,他也想当国王,但兄长顶在前面,他只能另辟蹊径,便谋求和伊丽莎白联姻。】
法国特使:这就到亨利三世了?
等一等,不对啊。
查理九世去世后,安茹公爵结婚了没有?
他应该有一个叫亨利的儿子吧,一定有吧?
法国特使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前面的国王接连去世,都没有留下继承人,亨利三世不会也没有孩子吧。
就目前的情况看,要是亨利三世没有孩子,最小的阿朗松公爵一直被拖着没有结婚,那后来的亨利四世是谁的孩子?哪个旁支?
虽然王朝换代不是他该操心的,但要是陛下的后代最后真的绝嗣了,他该怎么去跟陛下报告这个消息?
这一刻,法国特使内心的崩溃无人知晓。
【伊丽莎白没想过要结婚,她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拖延谈判,一切都是为了吊着阿朗松,牵制他在尼德兰的行动。】
【在1581年,阿朗松正式被授权成为尼德兰世袭君主后,婚约谈判的成功率到达顶峰,伊丽莎白甚至和阿朗松交换了戒指,并对外宣称阿朗松为女王的丈夫,但在最后关头,她借口议会反对仍然没有松口结婚。阿朗松不得不返回尼德兰。1583年,婚约谈判继续,没过多久,阿朗松去世,这场旷日持久的婚约谈判才最终结束。到此为止,伊丽莎白也终于结束了她的婚姻外交政策,开始真正涉足大陆战场。】
亨利八世精神一震,眼神发亮。
【尼德兰地区在1572年到1584年间都非常混乱,经历了几任总督的轮换,常年的战斗之后,终于在1581年形成了一个较为稳定的格局。尼德兰被一分为三:西南部被西班牙统治,统治者是腓力派来的亚历山大·法内塞尔;东北部被奥兰治亲王威廉统治,也就是后来的荷兰国父;中部地区则归阿朗松公爵统治。】
荷兰国父?
这个称呼可不寻常,是尼德兰最后独立出去了吗?
查理五世的特使眉眼低沉,他之前在看笑话,现在笑话也轮到他这里了?
【这样稳定的格局在阿朗松公爵死后,奥兰治亲王紧跟着被腓力派出的刺客刺杀身亡后再次崩溃。】
【奥兰治亲王的儿子继承了他在东北部的权力,但他尚还年轻,还需要一段时间成长,在当时显然没有能力维持局面,稳定的三角形缺失了一块,法内塞尔开始蚕食中部和东部,绝望的尼德兰人只能再次向外部求助。他们分别派代表前往法国和英格兰,祈求援助。但当时的法国正在打第八次宗教战争,亨利三世既要面临吉斯公爵的逼迫,又要面临胡格诺派的进攻,自身都难保,压根抽不出手来掺和尼德兰的局势,因此拒绝了尼德兰的请求。】
【英格兰这边,伊丽莎白收到求助后,决定给予支援。现在已经不是退缩的时候了,再不支持尼德兰,只能眼看着它再次落入西班牙之手。而且这些年英格兰和西班牙的矛盾也积累渐深。】
【伊丽莎白一直以来都没有正面对抗西班牙,但她在暗地里却支持英格兰海盗在海上对西班牙船只的劫掠。在伊丽莎白时代,英格兰的海盗活动非常盛行,这些海盗甚至还有明面上的正经身份,女王为这些劫掠船颁发私掠许可证,甚至在这些私掠船掺股,抢到的东西也有伊丽莎白的一份。你很难分清海盗和英格兰皇家海军的区别。但明面上,伊丽莎白从不承认这点,毕竟这是破坏规则的行为。】
查理五世特使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亨利八世则颇为得意。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都想大声称赞伊丽莎白干得好。
他甚至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也这么干,他正好在海上舰队上有不少投入。但略一思考以后,亨利八世按捺住了自己想法。
现在法国和西班牙都很强大,没有被本土战争拖住。如果他在海上到处劫掠,利益受损的两国肯定会先对付他。
想罢,亨利八世只能放弃这项诱人的计划。不过海上舰队的发展还是需要再往里投入资金的,可以为以后打好基础嘛。
查理五世的特使一眼就看出来英格兰国王脸上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他决定回去就告诉皇帝陛下,以后在海上碰到英格兰船队不要客气。
【西班牙从海外殖民地运回的大量金银都被这些劫掠船只运入英格兰本土,充实伊丽莎白的国库。除此之外,英格兰还大力推动海上事业发展。眼看着西班牙在海外殖民地赚得盆满钵满,伊丽莎白干脆也加入对海外殖民地的争夺中。在争夺中,英格兰也屡次和西班牙发生冲突。】
【伊丽莎白最初派兵尼德兰还心存幻想,她没有接受尼德兰的总督之位,以免彻底和西班牙撕破脸,但她派去的军队统帅莱斯特伯爵违背了她的意愿。】
【这彻底惹怒了腓力,他决定入侵英格兰。不过在入侵前,腓力还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他是为了惩治伊丽莎白处决天主教教君主苏格兰玛丽而出兵英格兰。】
【1586年,被囚禁了18年的玛丽卷入了一场刺杀伊丽莎白的阴谋。这种事情在玛丽被囚禁期间屡有发生,这一次伊丽莎白和议会不再对玛丽容忍,隔年2月份,苏格兰玛丽私下里被处决。】
【当年,西班牙的舰队就入侵了英格兰,但这次正面交锋英格兰小胜,这提高了英格兰本土面对侵略的信心。】
【1588年,重整旗鼓后的西班牙派出无敌舰队和英格兰正面对决。】hłśy
【这一战,是伊丽莎白荣光的巅峰时刻,也是西班牙的海上神话破灭的时刻。】
【作者有话说】
尼德兰的事太复杂了,总督轮换,多次战争,英、法、西各自插手,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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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三姐弟三国王(17)
最后这句话里蕴含的意味太明显了, 明显到没有人再去关心一位女王被私下处决,君主的神圣性被打破这件事。
亨利八世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崩裂的腿部伤口都没有吸引他更多的注意力。
他撑着桌子,眼神里有压抑不住的不敢置信和兴奋。
英格兰的贵族们和亨利八世的表现差不多。
对英格兰君臣来说, 他们的国家此时虽然还没有沦落到亨利八世晚年时的艰难与分裂中, 但他们许久、许久没有听到过英格兰在国际战争中有更多的建树和荣耀了。
上一次的大胜是什么时候?大概是詹姆斯四世死的时候吧?
但也仅此而已,打赢老邻居虽然高兴, 但那也是不列颠岛上的内部战斗, 和外部战争, 而且是和西班牙这样的强国作战是不同的。他们想要的荣耀是英格兰崛起, 像法国、西班牙那样, 参与大陆霸主的争夺战。
而这样的荣耀——昔日英格兰威震大陆的时候差不多要追溯到百年前。在那之后, 内战燃烧了英格兰的所有荣光,让英格兰从横跨英、法两国的霸主一路沦落, 到最后竟然只能靠守着加莱, 才能希冀有一天还会再踏上法国的领土。
直到现在,他们似乎又听到了一个非常美妙的消息。
英格兰人觉得美妙的,法国和西班牙听起来就不太妙了。
查理五世的特使简直不敢相信帝国军队竟然会被英格兰打败。
这是他活到现在听到的最荒诞的笑话!这怎么可能?!
法国特使本来还沉浸在法国内战、国王可能绝嗣的纷乱思绪中,骤然听到老对手又崛起的消息, 心中百感交集。各种情绪汇集到一起,让法国特使只觉得晦气。
亨利八世才不在乎两位特使的心思,他兴致勃勃,等着听伊丽莎白是怎么打败西班牙的。
【西班牙舰队出发时, 英格兰本土几乎全境戒备。当时的西班牙虽然深陷尼德兰问题,神圣罗马帝国也在查理五世死后传给了腓力的叔叔斐迪南一世, 但留给腓力的西班牙仍然是个庞然大物。】
【更有甚者, 1580年葡萄牙国王恩里克去世之后, 因其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嗣,腓力的母亲是恩里克的姐姐,他以母亲的名义和第一任妻子葡萄牙公主玛丽亚·曼努埃拉的名义索求葡萄牙王位。有西班牙军队的支持,腓力以武力手段打败王位竞争对手安东尼奥,夺得葡萄牙王位。伊比利亚半岛两个最强大、最富有的国家归于腓力。从这一点看,腓力的实力比伊丽莎白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完全让人想不到西班牙舰队最后会一败涂地。】
亨利八世有点站不住了,他撑着桌子重新坐下。
听到腓力获得葡萄牙王位的时候,亨利八世心中嫉妒非常。怎么哈布斯堡家族运气就那么好,能一直凭借联姻扩大领土?
西班牙、尼德兰都是通过联姻获得的。
现在又多了个葡萄牙!虽然是使用了武力,但没有联姻,哈布斯堡家族也不可能获得庞大的军队,没有军队,也就争不到王位。
反观自己,连苏格兰的领土都没谋算到!
随后亨利八世又在心里安慰自己,领土庞大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英格兰打败了。
查理五世的特使就没想明白,既然未来的国王拥有这么强大的帝国,是怎么败给一个小岛的?
【无论怎么看腓力应该都非常有胜算,但庞大的帝国有时候也是一种累赘,它能汇集起超出英格兰的军队,但在指挥和机动性上就非常不灵活。西班牙的舰队也跟这个笨重的帝国一样,看似高大,但笨拙且难以指挥。】
查理五世的特使:舰队高大还有错吗?
这样的舰队可是在以往的海战中无往不利的。
【从当时双方的战力看,英格兰方面,以伊丽莎白的财力和国力,她只能组织起30艘皇家海军战舰,其余船队都由伦敦附近的富商、海盗、私掠船出资,可以说是举国之力才拼凑起一支数量约有120艘船的舰队。虽然战斗力参差不齐,但这只临时拼凑起的船队也有不少优点。首先是本土作战,为了维护国土不被侵略,所有人都士气高昂。其次是这支队伍船小灵活,非常适合打骚扰战,最后则是这些船上的人员虽然成分复杂,但多半都因为从事海盗事业,长期待在海上,对海战非常熟悉,比如德雷克、霍金斯等人。】
亨利八世听到这里,不由为伊丽莎白提起心。这样的战舰阵容怎么听都不靠谱。
一整支舰队竟然有一多半不是正规军,如果遭遇西班牙的军队,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伊丽莎白不指望这些成分复杂的船队能统一整合,由一个人指挥,所以干脆让他们分开,海军归海军,海盗归海盗。】
【西班牙方面,腓力组织了一支约有130艘战舰的庞大舰队,舰队的船普遍都比英格兰的船高大,但也意味着这些笨重的船只适合近战压迫,转向困难。更糟糕的是,腓力派出了两个指挥官。他先派了梅迪纳公爵从葡萄牙里斯本出征,但他任命的舰队总指挥却是在尼德兰革命中战功卓著的帕尔马公爵亚历山大·法内塞尔。按照腓力的计划,应该是两方汇合后由法内塞尔负责登陆并向伦敦进攻。结果因为天气原因,梅迪纳公爵的舰队推迟了出行时间,且没有告知法内塞尔,徒留法内塞尔在敦刻尔克苦苦等待帝国的后手,结果等来了腓力谴责他没有向英格兰发起进攻的信件。】
查理五世的特使:
亨利八世翘起嘴角。看来查理五世的儿子在军事造诣上不怎么样,竟然给一支军队配两个指挥官,生怕他们不打起来吗?
【而梅迪纳公爵似乎并不擅长海战,舰队出行后首先遭遇的不是敌人而是海上风暴,梅迪纳公爵只能向腓力再次请求推迟出征,但被腓力断然拒绝。】
【梅迪纳公爵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顶着恶劣天气出征。】
【1588年7月,英西舰队终于正面遭遇。梅迪纳公爵对于海上风向判断不足,无法正确预估海风,西班牙舰队只能跟着海风的方向行动。以往的无敌舰队战斗方式是靠近——船体压迫——和敌方船上的士兵面对面厮杀,但这些方式对付英格兰就不管用了。英格兰船队主打灵活、速度,都是在海上劫掠的时候练出来的本事。他们知道在战舰和士兵战斗力上不占优势,所以尽量不正面靠近西班牙舰队。英格兰的战舰虽然小,但炮弹的射程比西班牙舰队更远,所以他们只用炮弹袭击西班牙舰队船体,察觉到西班牙舰队有靠近的意向就灵活转向,逃之夭夭。】
【在7月23日的遭遇战中,梅迪纳公爵的舰队既追不上骚扰的英军,炮弹又打不到对方的舰队,居然只能抱头挨打,毫无还手之力,最终一败涂地。吃了败仗的梅迪纳公爵被英军驱赶着前往加莱港,希望和帕尔马公爵汇合后再与英军一战,但此时的帕尔马公爵不能给他支援,公爵的船队被尼德兰的舰队拦在了海上,两方无法汇合。】
【抵达加莱港的无敌舰队又被英格兰的火攻船袭击。梅迪纳公爵指挥不当,竟然命人松开了固定船只的锚点躲避火攻船的袭击。战舰被点燃,没有锚点固定,又遇上海上风暴,船只毫无秩序,四处逃窜。英格兰军队趁着混乱追击西班牙船只,逐个击破。】
【在最后的追击战中,英格兰奇迹般地没有损失一条船,只有百来人受伤,并且俘获了西班牙16艘战船。灵活的英格兰海军抢占上风口,炮弹齐发,无敌舰队根本无力还击,眼看覆灭在即。但也许是无敌舰队命不该绝,英格兰海军此时也在多次战斗中炮弹见底,而几次给与无敌舰队迎头痛击的海上风暴终于站在了他们这边。】
【最终,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损失了约7000士兵,然后带着仅剩一半不到的残存船只狼狈返回西班牙。】
“哈哈哈哈!”亨利八世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响彻宴会厅。
英格兰的贵族们脸上是同样的轻松与愉悦,这一刻,他们抛弃信仰、政治立场的成见,都为这场属于英格兰的荣耀之战感到兴奋非常。
贵族们顶着因为过度喜悦而通红的脸色和旁边的人大声交流起来,气氛热烈得就像这场战斗发生在眼前一样。
查理五世的特使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好像没有听到英格兰国王猖狂的笑声,同样也无视掉各国大使落在他身上的复杂目光。
大使们知道西班牙败了,但没想到能败得这么惨。
【无敌舰队败北,让欧洲所有国家仿佛看到了西班牙的外强中干,西班牙的霸主地位受到挑战,此战是西班牙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而英格兰,从一个面临分裂的小岛国再次一跃成为一流强国,回到欧洲的中心。】
【伊丽莎白成功以武力装点了她的政绩拼图,荣耀加身,她的声望在1588年达到顶峰,这一年,她55岁。】
亨利八世此时已经收敛了笑意,但脸上仍然有克制不住的微笑。
伊丽莎白,他的宝贝女儿,他的继承人!
他原谅她最后传位苏格兰了,这不是她的错,都是迫不得已,没有选择,他会帮她解决继承人问题的。
【但顶峰之后,就是衰落。伊丽莎白最后十余年的政治生涯,为她之前的辉煌成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亨利八世的笑容僵住了。
查理五世的特使睁开眼睛,看了眼僵硬的英格兰国王,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嘲讽微笑。
【作者有话说】
德雷克:就是德雷克海峡那个德雷克
霍金斯:约翰·霍金斯,奴隶贩子
梅迪纳公爵:名字太长,不打了,无敌舰队指挥官
帕尔马公爵:亚历山大·法内塞尔,前一章占据尼德兰西南的西班牙派总督。他的儿子还是葡萄牙国王的候选人,但他本人拥护腓力,所以儿子继承权没有得到主张
恩里克:葡萄牙国王恩里克一世,66岁高龄即位,之前是红衣主教,按照教规不能结婚,当时的教皇交好腓力,没给他特赦令,允许他结婚。不过按这个年纪结婚大概也生不出继承人,当了两年国王去世了。
安东尼奥:葡萄牙王位竞争者,但他是恩里克弟弟的私生子,受平民拥护短暂登位,后来被腓力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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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三姐弟三国王(完)
【获得胜利的英格兰信心大涨, 想要对西班牙无敌舰队乘胜追击。】
【伊丽莎白和她的大臣们都认为有必要绞杀无敌舰队的残存力量,这样既可以削弱西班牙海上实力,让英格兰本土免遭西班牙威胁,又能阻截从海外殖民地运回西班牙的各种珍宝和财物, 让财政困难的腓力再次打造舰队的计划失败。同时, 他们还希望帮助腓力的竞争者,葡萄牙的安东尼奥夺取葡萄牙王位, 好阻止葡萄牙给腓力输血。】
【整体的方针和战略目标都没有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伊丽莎白的财政不支持她组建一支对西班牙出征的远征舰队, 所以, 按照1588年的老路子, 伊丽莎白只出资了部分舰队, 大约是以入股舰队的形式支持远征西班牙。舰队再次以皇家海军、海盗、商人组成。】
这有什么问题吗?同样的情况能打第一次为什么不能打第二次?
这是很想当然的思维。在场的很多人其实都没有军事方面的敏锐度,更不了解环境、战况、行军目的、乃至一点点细微的人员变化都能对战争结果造成翻天覆地的影响。
亨利八世自己上过战场, 但他的军事指挥水平着实一般般, 也搞不清为什么这样的安排不行。
满厅的英格兰贵族更没有什么军事方面的人才,在作战方面颇有经验的大概还要数诺福克公爵,但现在人在伦敦塔,亨利八世都找不到可以讨论分析的人。
不过神迹会给出答案。
【1588年, 英格兰组织起来的舰队是为了守卫本土,所以即使条件有限,英格兰舰队还是要拼死阻拦西班牙。况且那时候的战斗就是纯粹的战斗,不掺杂劫掠、贸易、夺位多种目的, 所以有海盗性质的军队不会把目标放在别的地方,杀敌才是最重要的。但到1589年远征的时候, 这些复杂的目的和复杂的人员掺和在一起的舰队就变成了一件坏事。】
【舰队一离开英格兰, 指挥官们就变得不听指令了。】
【而且因为伊丽莎白只负责部分军费, 她对于这支远征舰队的掌控力进一步下降。】
【伊丽莎白一再对舰队强调首要目标是摧毁无敌舰队,但海盗出身的德雷克和一些其他商人却希望先帮安东尼奥夺取王位,占领葡萄牙,这样既方便他们劫掠,又能和葡萄牙建立贸易关系。】
【结果就是这次远征队没有按计划去先袭击西班牙舰队,而是去葡萄牙烧杀抢掠,最后既没有摧毁西班牙舰队,也没有帮安东尼奥夺到王位,抢到的珍宝也只能抵六分之一的军费。目的没有达成,还投进去了大量的钱财,加上前一年为了对付无敌舰队的出资,伊丽莎□□心维护的国家财政开始崩溃。】
亨利八世攥紧拳头。
如果他在当场,一定要把这些不听指挥的人通通抓起来。大好的局面就这样浪费了让他心都在滴血。
查理五世的特使完全放松了下来。果然,西班牙只是偶尔输了一次,不要紧,打仗嘛,总有输赢的。
【1589年英格兰舰队远征失败后,国家财政困难,正好又赶上法国国王亨利三世遭遇刺杀身亡。亨利三世没有留下子嗣,旁支纳瓦拉的亨利成为法国国王,开启波旁王朝。】
法国特使的猜测被证实了,陛下果然绝嗣了。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起一颗心。
这个消息过几天就该摆在国王的书桌上,特使皱起脸,也不知道国王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亨利八世:弗郎索瓦有四个孙子竟然都绝嗣了吗?
【比较有意思的是亨利四世的母亲就是那个兴高采烈和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弟弟离婚的阿尔布雷公主。】
听到克里维斯的安妮的名字众人还愣了一下。
【在波旁王朝的统治下,法国再次成为欧洲大陆当之无愧的霸主。】
查理五世的特使&亨利八世:
法国为什么能总能有站起来?
【法国王位易主让欧洲的局势再次发生了新变化。亨利四世是个英明的君主,他登位的时候法国国内还是一片混乱,他希望平息国内的宗教战争。出于政治目的,伊丽莎白选择观望局势,适时出兵帮助法国对抗西班牙。】
【直到1594年,亨利四世终于收回巴黎,并且在1595年获得教皇认可,伊丽莎白选择从法国撤兵,再次将精力投入到舰队远征行动中。1595-1596年期间,她连续组织了三次舰队远征。】
【分别是西印度群岛远征、1596年加的斯远征、埃塞克斯-罗利远征。】(注1)
【可惜,这三次远征和第一次远征一样,指挥官们只要一出海就不听女王命令,各行其是,远征结果也跟第一次一样,既浪费钱财,又没有达成既定目标,不仅如此,德雷克和霍金斯在失败的远征中患病去世,无奈之下,伊丽莎白彻底结束了海上行动。】
甩开有关法国的思绪,亨利八世紧皱眉头。
他觉得这些不听指挥的舰长们不一定是因为私人目的才对伊丽莎白的命令视而不见,更可能是因为伊丽莎白没有亲自在战场上建立过功勋,没有足够的威望镇压士兵。
【连续远征失败打碎了伊丽莎白在1588年建立的荣耀。在外,伊丽莎白没有继续建立功勋,在内,伊丽莎白的政府也开始受到挑战。】
【1595年,伊丽莎白已经62岁,这个年纪已经相当大了。当然,西班牙的腓力比伊丽莎白年纪更大,但伊丽莎白相比腓力有一个更大的劣势,她是女性君主,天然会被人轻蔑。】
果然如此,亨利八世心想。
如果伊丽莎白是男性,她可能就不会面临这些问题。ԧłʂΫ
【年轻的时候,伊丽莎白可以凭借手段和人格魅力压服廷臣,但她老了,一直跟着她的臣子也老了。】
【在伊丽莎白执政过程中,她并不喜欢提拔年轻的廷臣,围绕在她身边,替她管理国家的大臣们多数都跟了她十几二十年,他们互相了解,配合默契。伊丽莎白的枢密院人员并不多,她接手枢密院时,里面人员庞杂,整个枢密院成员高达近三十人,在她的陆续裁减之后,到执政后期,枢密院只剩十人左右。但用人的眼光非常独到,或者说伊丽莎白肯给与这些廷臣们非同一般的信任,让每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才能。】
英格兰贵族们无意识地瞥向亨利八世,然后在国王陛下发觉之前收回目光。
他们的陛下就非常暴躁,也不信任大臣。
【伊丽莎白信重的大臣们都非常有用。比如她的首席大臣威廉·塞西尔,从伊丽莎白执政开始一直到他1598年去世的三十多年间都占据着首席大臣的位置,伊丽莎白对他的信任无与伦比,英格兰的多数政治决策都有他的经手。还有开创性一手打造了英格兰情报间谍机构,揪出苏格兰玛丽刺杀阴谋的沃尔辛厄姆,在首席秘书的位置上干了17年,效力伊丽莎白则长达二十年。在海军机构担任重要职位的约翰·霍金斯,一手促成了英格兰皇家海军的改革,他的改革是英格兰打败无敌舰队的重要因素】
【然而这些得力的臣子们从1590年开始陆续去世,新生力量进入枢密院,年轻气盛的廷臣并不服气一个“老处女”的领导,年老的女王不再能压服枢密院,威廉·塞西尔的儿子和女王宠臣埃塞克斯伯爵互别苗头,廷臣们纷纷站队,将伊丽莎白抛到了后面。】
【进一步打击伊丽莎白声望的是爱尔兰的叛乱。1594年前,爱尔兰曾爆发过三次叛乱,但都被镇压。到1594年时,爱尔兰在休·奥尼尔的领导下再次爆发了一场大叛乱,西班牙出于对无敌舰队战败的报复,暗中资助了爱尔兰叛乱。为了镇压叛乱,伊丽莎白的国库付出了沉重代价,到伊丽莎白去世时,英格兰国库负债300万,跟她接手国家时的负债差不多。】
【无用的远征、战争巨大的投入都影响了国家的经济,再加上当时英格兰气候不好,农业连年歉收,伊丽莎白为了不花自己的钱嘉奖廷臣而颁发的垄断买卖权都导致物价上涨,人民怨声载道。整个国家都开始怀疑伊丽莎白的统治。】
【1601年,伊丽莎白出行时,人民不再欢呼“天佑女王”,他们甚至希望这个女人能早一些死去。】
【1603年3月23日,病重的女王已经无法说话,在指定了詹姆斯六世为继承人后,伊丽莎白于清晨在里士满宫去世。荣光女王也逃不过生命尽头,最后暗淡谢幕,持续了118年的都铎王朝在她手中终结。】
宴会厅很安静。贵族们小心偷觑国王的脸色,发现他面色沉重,但没有发怒,心情放松了一些。
【尽管有晚年的政治失利,但伊丽莎白仍然是英格兰历史上最重要的国王之一。在她的统治下,天主教和新教的矛盾得以解决,奠定了英格兰稳定的政权基础。对阵无敌舰队的胜利,提升了英格兰民族的自信心,英格兰在全球的殖民计划得以初步展开。大部分时间繁荣昌盛的经济也催生出了英格兰灿烂的文化,伊丽莎白统治时期也被称作英格兰的文艺复兴时期。】
【好了,伊丽莎白时代落幕,关于都铎王朝的故事也到此结束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up的支持,再见~】
【作者有话说】
1、出自百科
卡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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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后续(1)
所有的一切仿佛戛然而止,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神迹的声音便消失了,只留下一面闪闪发光的水镜。
宴会厅的人静了一瞬。
不知是谁迟疑地说了一句:“神迹这次好像没有预告下一次的内容?”
这是不是意味着神迹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被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回过神来。确实,神迹这次的结束语非常短, 也没有说下次见这种话。也许是因为都铎王朝已经落幕了, 所以祂不会再继续预告了?
毕竟神迹的内容多数都是围绕着都铎的君主展开的。
亨利八世扶着桌子站起来,一瘸一拐想往水镜的方向走, 查尔斯·布兰登连忙扶住他。
“陛下, 您是想问神迹问题吗?”查尔斯·布兰登看见亨利八世的动向, 立刻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亨利八世将查尔斯·布兰登当做拐杖, 扶着他往前走:“侍童, 搬椅子过来。”
“陛下, 您想问什么?我替您问。”查尔斯·布兰登忧心地看了亨利八世受伤的腿一眼。
他已经知道陛下腿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了。这伤口因为陛下激动的情绪反复崩裂,要是再让陛下拖着伤腿爬到椅子上, 来回折腾,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愈合。
虽说如今是冬日,伤口应该不容易腐烂,但万一
查尔斯·布兰登赶紧将诅咒一样的想法甩出去。
就在查尔斯·布兰登胡思乱想之间,两人已经走到水镜前了, 侍童的椅子早已放好,恭候在一边随时准备给亨利八世一点支撑。
亨利八世仰起头,左手撑着查尔斯·布兰登的肩膀,右手抓着侍童, 抬起腿踩在椅子上。
伤口令他不适,他忍着疼痛使劲。
“尊敬的陛下, ”托马斯·博林原本跟在他们身后, 此刻突然插话:“其实无需靠近神迹, 也可以投币。”
刷!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托马斯·博林身上。
托马斯·博林瞬间绷紧了身体,随后又慢慢放松。
亨利八世维持着抬腿的滑稽姿势,回头看向托马斯·博林,眼神牢牢盯着他:“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托马斯·博林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不敢隐瞒陛下,只要心中有虔诚的心意,不用靠近神迹也能送上供奉的礼物,这个结果是我在第三次神迹结束后意外发现的。”
“哦——,阁下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起过?”
第三次神迹结束,离现在都有十天了,托马斯·博林就没有想过向他报告过这件事?
面对亨利八世充满压迫力的眼神和质询,托马斯·博林自有他的一套说辞,他露出一些回忆的表情,然后道:“因为我也不太确定。”
“第三次神迹结束后,我想奉上一些礼物作为感谢,却因为没来得及靠近而感到挫败,但也许是当时我心中的想法非常强烈,竟然在眼前也看到一面同样的水镜虚影,我以为是幻觉,没想到却真的将礼物送了出去。”
至于感谢什么,大概是因为神迹的出现恰到好处,正好让安妮·博林逃过一死,让博林家免于覆灭吧。
“之后未告知您情况,是因为事情颇多,陛下一直忙于别的事情,故而未能找到机会。”
说到此处,他又适当地流露出一丝担忧:“此时是因担心陛下身体,才贸然将此事告知。”
其他人都竖起耳朵听着托马斯·博林的话。
之前因为萨福克公爵失败的尝试,所有人都没再想过询问神迹他们所关心的问题。如今突然知道除了国王以外还有人能成功询问神迹,一颗心顿时火热起来。
其中最想提问的是法国特使和查理五世的特使,神迹大部分的预言都围绕英格兰国王,对他们的国家只提及寥寥数语,但里面的信息量巨大,他们想要知道更详细的过程。
两人自问自己一定非常虔诚,肯定能成功。
“你问了什么?”亨利八世盯着托马斯·博林问道。
托马斯·博林坦然告知了亨利八世:“是关于伊丽莎白公主的问题。”
这个回答亨利八世倒是不意外,出于贪婪和野心,托马斯·博林的确会想知道博林家的护身符的所有情况,而神迹完完整整做了回答。
即便如此,亨利八世依然对托马斯·博林感到不悦,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博林家族果然野心勃勃。
想到这里,亨利八世冷哼一声。
托马斯·博林垂下头,知道陛下大约记了他一笔,但他并不惶恐。
比起让陛下记恨,他现在更关心陛下的身体。一个身体健康的国王,才能庇佑伊丽莎白公主平安长大。
提前知道了伊丽莎白女王的成就,是好事也是坏事。对博林家、对陛下大概都是好事,但对其他人来说却是大大的坏事。
还是那句话,伊丽莎白公主才两岁,如果她有十岁,托马斯·博林都不会如此担忧。
他不能赌一些人不会丧心病狂对一个两岁的孩子下手。
出于同样的想法,只要博林家没有犯叛国罪,亨利八世就不会把博林家怎么样,没有人会比博林一家更关心伊丽莎白的安危。
亨利八世按下不满,他也不再耽搁,转身按照托马斯·博林的说法,送出珠宝,私信问题,然后紧张地等待回答。
如果下一次神迹不再降临,那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私信问题的答案了。
一秒、两秒
仿佛过去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实际上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一条信息便弹出来。
亨利八世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这条回答,映入眼帘的是:【以亨利八世的基因,男性继承人估计是不太可能的,如果只是想保留都铎这个姓氏的话,可以找个小国没野心的亲王结婚,相当于入赘,参考维多利亚和伊丽莎白二世的操作。然后做好常年拉锯准备,争取女王冠姓权,比如伊丽莎白二世争取到后代跟自己姓。】
【小国的话,其实德国就挺合适的,邦国接近300个,又多又小,非常适合做赘婿人选^-^】
亨利八世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死死瞪大眼睛,盯着冠姓权三个字,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跳得他耳边仿佛都在轰鸣。
他只是试探性地问一问怎么才能让英格兰王位保持在都铎手中,即使玛丽结婚生子,可最后她的孩子也不再姓都铎了,但没想到神迹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一个悖逆又疯狂的答案。
冠姓权!冠姓权!
没错!他可以让女儿的后代跟自己姓,这样都铎的王朝就能一直一直传承下去!
查尔斯·布兰登也看到了这条信息,他脑子顿时懵了一瞬,然后看向逐渐兴奋的国王顿感到不妙:“陛下!”
围观的人都被萨福克公爵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托马斯·博林悄悄挪近了一些,想看看神迹回答了什么问题。
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最后跳出来的圆圆头像。
亨利八世眯起眼睛,看着排在第三个的头像,觉得很眼熟。
他仔细盯了几秒,最后在水镜消失前终于确定,这个头像里的描绘的人和托马斯·博林非常像。
而第二个人,跟自己很像,至于第一个,他感觉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年轻时候的阿拉贡的凯瑟琳和现在相比变化太大,三十多年过去,也不要指望他一时半会儿还能从记忆里翻出这位发妻青春靓丽的容颜。
亨利八世扫了在场的贵族一眼,没看到和头像相似的人,有些疑惑,是谁抢在他之前投过币,还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
托马斯·博林也看到了第三个头像,他此时突然庆幸自己向陛下坦白了这件事,否则陛下被动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印象一定更差。
亨利八世始终想不起第一个人是谁,索性先将这件事放下。
“还有谁投币成功了?”亨利八世问道。
法国特使和查理五世的特使均是一脸灰败,他们都没有成功。
这是说明他们不够虔诚吗?
“没有人?”
弗朗西斯·布兰登站出来小心道:“陛下,我也成功了。”
“你问了什么?”
玛格丽特·道格拉斯收回试探着伸出的脚步,没有暴露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陛下的问题,因为她问的是自己情郎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病死在伦敦塔,因为陛下发现了他们的恋情,他不容许王室成员未经允许私自结婚。
弗朗西丝道:“回陛下,我问的是凯瑟琳·格雷和玛丽·格雷后来怎么样了。”
她没有称这两个人为她的女儿,她们还没出生,对于还不存在的两个人,弗朗西丝也说不出女儿这个词。
不过对于神迹的回答,弗朗西丝心里还是很有些怨气,语气中也不自觉带出来一点。
她不说,亨利八世差点忘了这两个在他遗嘱里的王位候选人。
“她们怎么了?”
听弗朗西丝的语气,伊丽莎白采取了一些过激手段?
这无疑又给伊丽莎白树立了一个敌人。
亨利八世一想到这里就头疼。
西班牙、天主教势力、王室内部,神迹的预言过后,处处都有不希望伊丽莎白登基的人。
弗朗西丝不知道亨利八世的想法,她确实有告状的意思:“陛下,她们都差点绝嗣了。”
绝嗣挑动了亨利八世的神经,他抬手打断了弗朗西丝的话,对查尔斯·布兰登道:“查尔斯,通知枢密院,明天一早开会。”
陛下不会是要商议冠姓权的事吧?
枢密院的人不会答应的。
“查尔斯?”
“是,陛下。”查尔斯·布兰登极不情愿地再次离开宴会厅。
希望明天同僚们不会被陛下扔下的消息吓晕。
查尔斯·布兰登走后,亨利八世由奥尔伯特扶着回到寝宫,离开时,他让托马斯·博林将被晾在一边的弗朗西丝带上,等他处理好伤口是之后,再详细询问关于他遗嘱继承人的消息。
亨利八世一走,宴会厅里的人随即四散,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作者有话说】
德国宗教改革前夕,德国有七大选侯,十几个大诸侯,二百多个小诸侯,上千个独立的骑士领地,遍地都是王子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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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后续(2)
法国特使和查理五世的特使随着人流挤出宴会厅, 中途不断有各国大使跟两人打招呼。
两位特使尽管心中非常着急,也不得不维持基本的社交礼貌。好在急于跟君主们汇报消息的不止他们两人,没有太多心情互相寒暄,打完招呼之后就各自匆匆离开。
这么一耽搁, 本来已经分开的两位特使一前一后又在在同一条走廊再次相遇。
两人皆是对视一眼, 见对方面有菜色,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难得没有心情言语讽刺几句, 互相见礼后错身而过, 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开始伏案给各自的君主写信。
今天神迹透露了太多信息, 他们当然不能在信中将所有内容详细写完, 不然恐怕他们写到天亮,手都写断了也写不完。
这封信必须尽快送出去, 所以内容要突出重点。
法国特使摊开纸张, 握着羽毛笔思索过后,提笔先写了法国境内和尼德兰的宗教战争,这是最重要的,也是会波及影响欧洲所有国家的大事。然后再补充了关于陛下的四个孙子都没能解决国内的困境, 最后绝嗣,王位传至波旁的消息,仅仅是这一些内容,等特使写完, 已经填满了一页信纸。
将信纸晾在一旁,再次将羽毛笔蘸满墨水, 落笔前法国特使停下笔, 他抬起头喊来随从:“去把丁特维尔阁下请过来。”
随从领命。
不一会儿, 丁特维尔过来,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问道:“索利埃阁下,您找我。”
烛火映照的房间中,法国特使抬头微微颔首,点头:“请您进来,请坐。”
随后继续低头写下一串字符。
丁特维尔在法国特使斜对面坐下,以免挡住他的烛光。
再次将一页纸写满后,法国特使将它连同先前搁置在一旁的信纸递给丁特维尔:“我在给陛下写信,把今晚的内容汇总,明日这封信会由信使送出,呈给陛下。请阁下帮忙看看信中是否有错漏信息,我好加以修改。不过不麻烦,稍后还要请阁下帮忙誊抄一份。这里有笔墨,阁下随意取用。”
法国特使将丁特维尔跟前的文件挪开,给他留出一块空白桌案,然后将纸张墨水等物推到他面前,示意他随意。
丁特维尔按了按眉心,眯起眼匆匆扫过纸张上的内容,然后将其放下:“索利埃阁下,您写的这些事情是否太过遥远了?”
“嗯?”索利埃停下笔,微微侧头,“大使阁下是想说什么?有哪里不合适吗?”
别看他在宴会厅表现得一惊一乍,实际上他的年龄比丁特维尔要大不少。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丁特维尔眉眼间疲倦之色甚浓,也不知是因为天色已晚还是其他原因。
丁特维尔听到索利埃的问题,眸光一闪,像是走了一下神,然后说道:“不管是陛下绝嗣,还是宗教战争,都是快三十年后的事了。”
他将信纸推回去:“比如陛下绝嗣,现在陛下连第一个孙子都没看到影子。”
即使告知了陛下之后会发生的事又如何,最无力的就是预言和时间。
“知道它会到来,除非陛下能活到那个时候,否则又能改变什么。”
就像英格兰国王依旧受伤的腿一样。
法国特使深深地看着自己年轻的后辈,像是不理解他为何如此不成熟又为何如此悲观。
丁特维尔似乎精疲力竭,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厌倦。
法国特使放下笔,道:“陛下已经为布列塔尼公爵请了最好的医生,并且准备按照原计划让玛丽·波旁小姐代替玛德琳公主嫁给詹姆斯五世。玛德琳公主被送往卢瓦尔河谷,由陛下的姐姐照顾。”
“这是刚刚从宫中传来的消息,你大概还不知道。”
丁特维尔安静听完。他确实不知道,他在英格兰的日子比索利埃久,消息不如索利埃灵通,不知道也很正常。
侧头的姿势有些别扭,法国特使站起身走动几步:“我听说,那位西班牙的公主身体也有所好转,也不知她是否能活过明年1月,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如果可以,那这些就是预言的意义,证明事情是可以改变的。
不能因为悲观,就放任他发展。
丁特维尔听明白了索利埃话里的含义,他似乎被说服力,垂眸看向最上面的信纸,迟疑道:“那有关宗教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呢?”
说实话,丁特维尔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他悲观、厌烦、忧郁,都是因为在英格兰宫廷任职期间目睹了亨利八世的疯狂行为。
在神迹出现之前,英格兰宫廷气氛已经紧绷到了极点,这里就像一座疯人院,英格兰从君主到贵族们已经没有几个正常人。
权力之争,宗教改革,吞噬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危险而紧张的氛围让丁特维尔时刻都想逃离。
他难以想象日后的法国宫廷也会变成这样。
法国特使复又坐下,重新拿起羽毛笔:“大使阁下,我们要做的是将消息递给陛下,至于陛下如何决策,我们可以给予意见,但不能左右陛下的决定。”
他能理解丁特维尔的想法,但在索利埃看来,弗朗索瓦一世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君主,为了对抗西班牙,他敢跟奥斯曼帝国建立邦交,奥斯曼帝国比英格兰还要异端。
与其等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陛下大概宁愿亲自着手改革事宜。
丁特维尔没有再说话,默默拿过信纸,帮自己的前辈寻找错漏。
法国特使和丁特维尔谈话的时候,查理五世的特使在奋笔疾书。
他眉头紧皱,眉间聚集起深刻的摺痕。
信纸上显得狂乱的笔迹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最初,神迹降临英格兰让天主教世界颇受打击。但神迹并没有说英格兰君主什么好话,而且时有戏谑就让陛下和教皇都松了口气。
这里面颇有值得说道的地方。
英格兰可以当神迹是上帝的眷顾,上帝认同了亨利八世的改革,所以降下神迹,以此打击天主教和教皇的权威。但对天主教世界来说,也可以利用神迹述说的内容表明上帝不认同亨利八世的改革,才用这种方法揭露改革后英格兰混乱的困境,启示英格兰君主尽快回归正途。
两方皆在舆论造势,但时间太短,这股浪潮还没有起来。
直到今天,有关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的一切呈现在众人眼前,改革之火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熄灭了。
同为女性君主,伊丽莎白和玛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伊丽莎白得到了神迹的认可,祂称她是英格兰最重要的君主之一,她打败了无敌舰队,虽然有失败的远征,但西班牙仍然就此衰落,新教改革在最后席卷欧洲。
还有被不知是否被人遗忘的,英格兰在另一位女性君主手中成为日不落帝国的事。
给查理五世特使沉重一击的是他没能成功供奉礼物,换取神迹的回应。
神迹只认可了英格兰的王室和王室相关成员,这无疑在表明祂的偏向。
他如实将这些写在信中告知皇帝陛下,也不知道教皇和陛下该如何选择?是否还要继续维护天主教的权威?
查理五世的特使没有注意到他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内心的信仰已经在动摇。
除了法国和西班牙特使之外,其他各国大使也在写信。虽然没有听到太多关于本国的消息,但英、西、法之间的动向也和他们的国家息息相关。
不管大使们信中如何偏向,在信的末尾,所有大使都不约而同重点提到了被赞赏的伊丽莎白公主-
*
大使们着急给各自的国家递消息时,由奥尔伯特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好的亨利八世换了一身衣服,听弗朗西丝讲述伊丽莎白对侄女们的所作所为。
托马斯·博林跟在亨利八世身后,时刻注意着这些消息。他没有昭示自己的存在感,亨利八世也没赶人走,就让他在这里听着。
听到凯瑟琳和玛丽·格雷私自结婚并被关押的消息时,亨利八世没有特殊反应,他十分认同伊丽莎白的做法,面对威胁,只是关押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他的两个女儿大概因为是女性,都有些柔软心肠。
听到凯瑟琳·格雷生了两个儿子时,亨利八世来了精神。
“他们长大了吗?”
弗朗西丝一愣,回道:“长大了。”
“哦?”亨利八世无意识地应了一声,似乎是肯定,又似乎是反问。
被打断的弗朗西丝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从神情看,陛下明显在神游,心思已经不在她的话上了。
亨利八世的注意力确实已经转移。
从他开始,到他的子侄辈,除了詹姆斯五世,都是女孩儿,詹姆斯五世也很短命。
但弗朗西丝的女儿们能生出儿子,玛格丽特·道格拉斯也能生出儿子,也就是说到了第三代,所谓的基因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些人因为政治斗争的关系,嫁的人王室血统都非常稀薄,没有频繁联姻造成的问题,所以也没有那么多毛病。
神迹建议他去德国找联姻对象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所以,该给玛丽选个什么样的对象呢?
这就是亨利八世想多了,纯粹是因为德国王子公主真的泛滥。这样入赘的女婿要保险一点,背后不会有强大的势力支持他们夺取妻子的权力。
亨利八世不知道这一点,他思考完后,让人送走弗朗西丝。
第二天,面对枢密院大臣,亨利八世提出了女王冠姓权的要求。
“陛下,您说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的大臣们一脸我们没睡醒还是陛下你没睡醒的表情,全都不可置信。
亨利八世斜倚在椅子上,平淡地重复了一遍:“冠姓权,如果王室的继承人都是女性时,她们结婚将拥有冠姓权,后代随女方姓。”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陛下,这不可能!”
大臣们激烈反对,连托马斯·博林都不是很赞同。
“为什么不可能?”
“从前没有这样的事。”
“从前英格兰也没有女王,也没有神迹。”
反对的大臣一噎:“陛下,这不是一回事。”
冠姓权牵扯的问题太多了。
首先就是王室的政治联姻。
冠姓权这一项几乎百分百劝退王室贵族。
没有人愿意和女王结婚,女王找个平民吗?那不如不嫁。
其次如果女王拥有冠姓权,同样绝嗣的贵族会不会也想要这项权力,这里面的问题比女王还麻烦。
是真正动了所有贵族的利益。
想要通过联姻赌一把能不能获得妻子家产爵位的人会反对,比如托马斯·博林这一类人。
另外,如果家里没有男性的女贵族,在没有订婚、结婚的情况下,又面临监护权转移的问题。同上,监护人可以通过结婚侵占被监护人的财产。
萨福克公爵和凯瑟琳·威洛比曾经就是监护与被监护的关系。
即使不亲自上阵,监护人也有权在被监护人结婚时从其手中抽取一部分财产,国王都能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女性大贵族的财产。
一个单身女贵族的监护权是值得打官司争夺的。
拥有冠姓权之后,监护权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有选择的情况下,女贵族可能就不会再任由其他人摆布,这不就是断人财路?
别说大臣们以后也会碰到绝嗣的问题,这不是还没碰到吗?反正现在着急的是国王。
但亨利八世是铁了心要冠姓权,枢密院吵得沸反盈天。
众人吵了一天,不仅没吵出什么结果,这个消息还迅速从枢密院流传出去,顿时在外引起了轩然大波。
【作者有话说】
监护权:欧洲的女性拥有继承权,但除此之外还有监护权的事。如果女贵族的父兄、丈夫都亡故,她的监护权会就回到她家所属的上级封建主手中。这时极有可能出现几个人打官司争夺监护权的情况,也有可能出现其监护权被转手卖了。监护人可以指定她的结婚对象,并抽取一定财产,或者自己跟她结婚来获取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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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后续(3)
玛丽独自行走在花园的小路上, 她挥退了跟着的侍女,一个人站在高大的灌木丛后面,静静望着天空,放空自己的思维。
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也许什么也没看, 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呆一会儿。
但王宫中显然没有真正安静的地方,仅仅只是呆了几分钟, 玛丽便听到柔软清脆的笑声从灌木丛后面传来。
能在宫中这样放肆的,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果然, 伴随着笑声, 是布莱恩夫人的呼喊:“殿下, 您慢一点。”
来人是伊丽莎白和她的侍女还有保姆。
玛丽不想跟她们碰面, 转身便走。
伊丽莎白刚从对她来说跟迷宫一样的灌木丛中绕出来,便看到浅金色的裙摆在眼前划过。她有些好奇地歪头, 想看看裙摆的主人是谁, 但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殿下,您不要到处乱跑,会摔倒的。”
“南小姐, 刚刚这里有人。”被抱住的伊丽莎白靠在侍女身上,软声说道。
“是吗?”被称作南的侍女探头看了一眼:“殿下,没有人。”
布莱恩夫人赶过来,看见伊丽莎白脸上红扑扑的, 没有受伤的样子松了口气,又见南探头探脑, 提点了她作为淑女的规矩后, 问道:“南, 你刚刚在看什么?”
“殿下说这里刚才有人,但我没看到。”南笑声回答。
“是真的有人,我看见金色的裙子。”伊丽莎白为自己解释。
金色的衣裙?应该不是侍女的服侍。
能来花园里散步的,只有国王或者王后邀请的贵族、贵族夫人。
王后不在,国王现在应该也没有空闲时间,除此之外,大概只有玛丽小姐了。
想到这里,布莱恩夫人不由提起了心。她虽然只负责照料皇室子女,对政治不怎么敏感,但宫廷里的氛围,玛丽小姐和伊丽莎白公主之间的敌对关系她还是清楚的。
她不知道这种敌意在神迹降临后有没有加深,毕竟就连她也东拼西凑听说了前后两任女王的事。
暂时最好还是不要让玛丽小姐和殿下见面,她怕两人新仇旧恨加起来,玛丽小姐会有什么过激举动。
“大约是哪个侍女吧。”布莱恩夫人这样告诉伊丽莎白。
“哦。”伊丽莎白不太相信,她觉得看到的裙摆和她见到的所有侍女身上的衣服都不太像,不过她并没有反驳。
“殿下,玩耍的时间结束了,您现在要回去休息吗?”
“是的。”伊丽莎白很好说话,她应了一声,被南和布莱恩夫人带回了房间。
绕过灌木的玛丽也想回房,但她今天可能注定得不到平静。
还没走进王宫的门,玛丽就听到一声惊呼,她本不想听别人的私语,但随后的消息还是让她停下了脚步。
“天哪!你听说了吗?”
“什么?”
“枢密院的事情,赖奥思利大人的随从传出的消息,陛下想让公主拥有冠姓权。”
“冠姓权,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公主的后代会跟随公主的姓氏,陛下不想让苏格兰人成为王宫的主人,所以想了这个办法。”
“跟公主姓?会有王子愿意吗?”
“谁知道,也许会跟公主结婚的不是王子,是哪个贵族也说不定。”
“贵族也不一定愿意吧。不过,这是不是说明陛下想为公主订婚了?”
“不会吧,伊丽莎白公主才两岁。”
“玛丽小姐订婚的时候也只有两岁啊。”
“嘘,别胡说了,小心被人听见。玛丽小姐的婚约被拒绝好几次了,都快成老姑娘了。”
另一人嘻嘻笑了两声,“你担心什么,这里又没有人。”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收敛了一些,没有再讨论和玛丽有关的事,转而再次说起冠姓权:“听说枢密院的大人们吵得很激烈,都快打起来了,但陛下就是不让步。”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个随从是你的情人?”
“你胡说什么?!谁要跟一个随从当情人,不过是宫里无聊,找点乐子罢了。”
玛丽没有再听下去,她直接加重了脚步,放肆说话的两人转头,看到走近的玛丽,顿时噤声。
“玛丽小姐。”两人向玛丽行礼。
说玛丽是老姑娘的人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们不知道玛丽听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你们是谁家的姑娘?”玛丽直接道:“身为宫廷侍女,你们的女主人难道没有告诫过你们,应当恪守分寸,言行谨慎吗?”
“哦,我忘了,你们的女主人现在不在宫廷中。以她的行为操守,应该也教不了你们多少优良品质,所以你们才在背后随意轻辱他人的名誉。”
两人不敢做声。
玛丽很想将这两人赶出宫廷,但这不在她的权力范围之内,因此只能训斥几句。
此时,查普伊斯从角楼的楼梯下来,看到玛丽,他匆匆走过来:“日安,小姐。”
玛丽控制住脾气:“日安,阁下。”
“小姐,我有话跟你说。”并排挨训的两人趁机告退。
玛丽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知道她们走后又会在背后说她什么。
查普伊斯察觉到玛丽的情绪:“那两人哪里冒犯了殿下吗?”
没有外人在,他便改口称玛丽为殿下。
“自从那个娼妓掌管宫廷之后,大概没有花多少心思调教这些侍女。殿下不必为这些人的品行苦恼。”
“的确不如母亲在的时候。”玛丽道。
她的母亲当王后的时候,宫中的侍女可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玛丽不太想在侍女的问题上纠缠,她问道:“阁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查普伊斯面容非常严肃:“有两件事。”
两人去了玛丽房间的会客厅,等玛丽坐下后,查普伊斯跟玛丽说了昨晚两人离开后的事情。这是他今天去找陛下的特使了解的一些情况。
说完之后,玛丽安静了很长时间,才道:“伊丽莎白比我更适合当女王是吗?她的母亲抢走了我母亲的王后之位,她现在也要抢走我的王位了。”
“殿下,您千万不能这么说!您难道想将王位拱手让给那个娼妓的女儿吗?”
玛丽摇头,眼泪夺眶而出:“阁下,这并非我能决定的。从知道我丢失加莱起,父亲就再也不会让我登上王位了。而从父亲知道伊丽莎白的作为开始,母亲再也拿不回她应得的位置了。”
“除非皇帝陛下肯出兵。”
查普伊斯也沉默了,如果皇帝肯攻打英格兰,早就打了。况且他知道这大概是殿下激愤之后的言语,如果让她向皇帝陛下求援,殿下估计也是不肯的,她始终在英格兰长大,对英格兰的感情更深。
两人相顾无言。
良久后,玛丽轻声道:“大使阁下,您去劝母亲答应离婚吧。”
“殿下?!”查普伊斯惊道。
“既然等待无望,不如为母亲换取好一些待遇,起码让她最后能过得舒适一些。”
“殿下,事情也许并非没有转机。”
“您知道冠姓权的事情吗?”查普伊斯道,这是他想跟玛丽说的第二件事。
玛丽点头:“刚刚听说了。”
查普伊斯不知道玛丽是从哪里听说的,反正王宫的每一个砖头缝中都渗透着流言。
“殿下,如果陛下有这样的想法,那么您的后代还有机会登上王位。”
查普伊斯也觉得玛丽登基的希望很渺茫,但以亨利八世如今的行为,她的后代说不定有机会,也许不用等很久,下一代就可以。Ꮵļsý
“我听说枢密院的大臣们都反对这个提议,您觉得父亲的想法能成功?”玛丽问道。
查普伊斯直视玛丽的眼睛:“殿下,您觉得国王陛下想干的事不会成功吗?”
他想离婚的时候,跟教廷决裂也要离婚,现在他想要冠姓权,大概也会要到。
事实上,听到从枢密院流传出的这个消息之后,所有大使震惊过后竟然诡异地都有相同的想法:英格兰国王最后会成功。
而他们所料不错,亨利八世确实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在吵干了嘴皮子,亨利八世听够了大臣的喋喋不休后,干脆将这件事丢给了克伦威尔。
还没有被砍头的克伦威尔不得不接过烂摊子,为此他又要得罪一批大臣。但他却不能不干,今天他拒绝国王,大概不用等到1540年他的脑袋就会搬家。
克伦威尔没有想从枢密院着手,这些都是既得利益者,光听这些大臣的建议,只能听到反对的声音。
也不能从那些面临绝嗣的贵族着手,这样的人是少数,把他们拎出来也不过是让更多的人争吵。
知道都铎第三代就能有健康男嗣之后,克伦威尔想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法子,大臣们只是不希望触碰到自己的利益,那就不碰好了。
他将冠姓权的条款范围列得非常窄:只允许亨利八世的两个女儿玛丽和伊丽莎白拥有冠姓权,并且不延伸到她们的后代身上。
也就是说,这项条款只针对目前的特别情况,属于量身打造,且陛下如果有合法的成年男性后代,这条条款将自动废除。
亨利八世不是很满意这个条款,他想保证以后王室再有绝嗣情况都能用上这项条款,但克伦威尔劝说他:“陛下,任何法律条款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也是可以修改的。”
现在最重要是应付眼前的情况,而不是为了一劳永逸去跟所有人作对。
按克伦威尔的想法,陛下已经开了一个口子,再有想争取的人,不管是以后的国王,还是贵族,可以让他们自己去和大臣争。
大家各凭本事。
亨利八世想到他频繁被推翻的遗嘱,认同了克伦威尔的说法。
在他退让之后,枢密院的大臣们也勉强在条文上签字。
当这项法案被宣布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不过,条款是有了,但谁愿意当英格兰的赘婿呢?众人明面上不说,但都等着看亨利八世找不到女婿的笑话。
可是亨利八世却没有为玛丽或者伊丽莎白选择合适的丈夫人选,而是做了一系列令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安排。
亨利八世让玛丽指导伊丽莎白学习拉丁语,然后替换了她们原先的教师,新的教师人选既有改革派,又有保守派。
除此之外,他将前王后阿拉贡的凯瑟琳从金波顿转移出来,送到了剑桥附近的修道院,并提高了她的待遇。现王后安妮·博林仍然呆在赫弗,没有被接回来。
这让想要押宝伊丽莎白的人一时搞不清楚亨利八世是什么想法。
他看起来不像是要放弃玛丽小姐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然后是1502年凯瑟琳的时间线收尾,就可以开叶卡捷琳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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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后续(4)
亨利八世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他确实已经放弃了玛丽,但只是放弃将她作为国王培养,在他心里,伊丽莎白仍然是继承王位的第一顺位。
对于玛丽, 他保留自己之前的想法。
亨利八世已经决定从现在开始要好好保养身体, 最好能活到伊丽莎白成年。但命运无常,为了防止他万一还是死得早, 他必须想办法阻止安妮·博林为伊丽莎白摄政。
安妮·博林的歇斯底里以及对权力的执着, 亨利八世再了解不过了, 如果他不幸去世的早了点, 她一定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虽然亨利八世相信以伊丽莎白的聪明程度, 在没有接受过良好君主教育的情况下都能将英格兰带入“黄金时代”, 也肯定有能力对付安妮·博林。
但是,十四岁和二十四岁还是不一样的, 不能亲政的君主在权力上会受到很大的制约。
比如十五岁登基的爱德华三世, 不管他后来有多大的成就,在十八岁亲政之前还是要容忍母亲和母亲的情夫为其摄政。
况且伊丽莎白相比爱德华三世还有一个弱点,要是让安妮·博林抢到摄政的权力,亨利八世第一个要担心的就是她会为了维护和法国的关系为伊丽莎白找个法国王夫。
别说他已经立下了冠姓权的法律条文, 法国肯定不会愿意入赘英格兰。枢密院签下条款有多勉强他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有条件,他们一定很乐意将其废除。
那他真的能气活过来。
亨利八世想来想去,如果他意外死亡, 最合适的摄政人选还是玛丽。
他反复思考过神迹的内容,如果不看玛丽为宗教疯狂、以及结婚之后的行为, 她的能力其实还算可以。不当国王, 作为伊丽莎白成年之前, 过渡时期的英格兰摄政人选应该是合格的。
出于这样的想法,亨利八世开始着手缓和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关系。
亨利八世想到自己跟玛丽的谈话,那是枢密院通过冠姓权条款的当天,他将玛丽叫到跟前,问她愿不愿意去教导伊丽莎白拉丁文。
他想通过这种方法让玛丽和伊丽莎白能够长期待在一起,有利于培养感情。
当然,亨利八世没有跟玛丽说自己的打算,太早让玛丽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期望,很可能让玛丽萌生出更进一步的想法。
亨利八世必须承认,在没有性别优势的前提下,玛丽的出身让她能够力压伊丽莎白,更有资格坐上王位。如果换做是他自己,肯定不会甘心。
听到他的问题后,玛丽只是愣了一下,便点头说愿意。
玛丽不清楚亨利八世的打算,她对伊丽莎白没有什么恶感,也谈不上喜欢,如果是亨利八世的要求,她会照做。
亨利八世也没想到玛丽那么爽快就同意了,这倒是勾起了他一些愧疚。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亨利八世道:“作为奖励,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玛丽犹豫了一下,尝试为母亲争取更好的待遇,她道:“如果母亲愿意同您离婚的话,您是否能对她更宽容一些?”
亨利八世颇为惊讶:“凯瑟琳同意离婚了?”
玛丽抓紧衣裙,道:“我会去劝母亲的。如果您同意让我们见面的话。”
亨利八世思索过后,道:“可以,但她不能回到伦敦,也不能和西班牙联系。作为交换,安妮·博林不会再回到宫廷,她会保留王后的头衔,但会一直待在赫弗修养。”
亨利八世本来也不打算让安妮·博林回来,要缓和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关系,他可不希望安妮·博林掺和进去搅局。
得到了亨利八世的承诺后,玛丽在枢密院大臣的陪同下前往金波顿,母女俩商谈过后,凯瑟琳依然没有同意离婚,但她松口可以前往修道院,亨利八世便命人将她带回剑桥,安置在眼皮子底下,同时加强了对安妮·博林的看管。
从待遇上来说,只能待在城堡中的安妮·博林活动范围倒是比凯瑟琳更小了。
面对这样的安排,玛丽、亨利八世和凯瑟琳勉强满意,安妮·博林却要疯了。
赫弗城堡。
托马斯·博林刚一下马,就见安妮·博林就从大门中冲出来,门口的卫兵熟练地拦住她。
“滚开!我是王后,你们敢这么对王国的女主人?!”
拦截的士兵不为所动,安妮·博林发疯一样地又踢又打,托马斯·博林眉头微皱,快步上前,一把拦住像是疯婆子一样的女儿。
“爸爸。”安妮·博林眼前一亮,“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陛下派你来接我了?”
安妮·博林往他身后看,除了托马斯·博林的马,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她的脸色瞬间就垮下来了。
“我们进去再说。”托马斯·博林牢牢攥住安妮·博林的胳膊,几乎是强硬地将人钳制住带回了城堡。
到了大厅,托马斯·博林才将女儿放开。
挣脱束缚的安妮·博林揉着胳膊,不满地道:“爸爸,你弄疼我了。”
随后便兴致勃勃地问道:“您过来,是陛下回心转意了,他什么时候接我回去?”
“陛下为什么突然不准我出去了?门口的士兵是谁派来的?等我回到王宫,一定要将他们吊死。”
安妮·博林不停地抱怨,完全没有注意到托马斯·博林的脸色,他一点不像有喜事的样子。
“爸爸,你怎么不说话?”
“安妮,”托马斯·博林道:“你知道宫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安妮·博林无意识重复了一遍。
随后快速反应过来:“是不是和神迹有关?”
她不蠢,她现在很少能收到宫里的消息,算得上大事的,还是她知情的,就只有神迹了。
“是。”
“你的女儿,我们的伊丽莎白公主,她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女王,也是英格兰历史上最重要的女王。”
托马斯·博林为她讲述了未来的光景。
末了道:“国王不会改变她的顺位。”
安妮·博林的眼神亮的吓人。
她啃着手指头,有些神经质地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爸爸,那岂不是说,陛下死了以后,我就是英格兰的摄政了?”
托马斯·博林看着她兴奋又狂热的表情。
听了那么多,她的关注的重点还是在权力上。
她并不为亨利八世的死亡伤心,仿佛之前那个因为爱着国王而歇斯底里的女人从不存在,她也没有关心博林家,托马斯·博林可没有错过她嘴里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她甚至没有在意伊丽莎白,一心只想着摄政的美梦。
他早就了解这个女儿的秉性,如果不是对权力的渴望,她也不会爬到王后这个位置。
权力欲以前是安妮的优点,现在通通变成了缺点,陛下不会允许安妮掌控伊丽莎白。所谓摄政,只能是安妮的美梦。
“安妮,陛下将阿拉贡的凯瑟琳接到剑桥了,玛丽接管了宫中部分权力,现在她是伊丽莎白的老师。”
安妮·博林停下脚步:“爸爸,你在说什么?”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并没有开玩笑,安妮,你该知道陛下早就厌倦了你的脾气。如果不是神迹,明年,你就要掉脑袋了。”
“爸爸!”
托马斯·博林不理会她的抗议:“看在伊丽莎白的份上,陛下没有废黜你的王后之位,以后你就安静地待在赫弗,不要再想着跑出去了,陛下对你的容忍是有限的。你该知道,让一个人死亡,也不是只有砍头这种方式。”
看着似乎被震慑住,呆愣在原地的女儿,托马斯·博林道:“或许等伊丽莎白成年之后,你还有机会离开这里,享受王太后的尊荣,前提是你安分一些。”
如果安妮活不到那个时候,那一切都务须多言,托马斯·博林有些怜悯地想道。
说完这些之后,托马斯·博林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城堡。
出门后,托马斯·博林对守卫吩咐道:“做好你们的看守工作,不要让王后殿下擅自离开,我相信,你们是不会愿意面对国王的怒火的。”
守卫低头应是。
托马斯·博林翻身上马,安妮·博林追出来,大声呼喊她。托马斯·博林没有回头,他还要赶回王宫。
不能让玛丽完全将伊丽莎白笼络住,国王保留他的职位,还让他去教导两位公主,不就是想让他制衡玛丽公主吗?他得完成国王的任务-
*
五年后,汉普顿王宫。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宴会。
舞池里,踏着小舞步翩翩起舞的男女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人们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舞池边谈笑风生的几位青年男子身上。ħլડƔ
这几人是玛丽公主的相亲对象,从德国来的。
查普伊斯喝了一口酒,以挑剔的眼光打量着这几个青年。
索利埃穿过人群,走到查普伊斯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们都很英俊,谈吐不凡、彬彬有礼。”
“论出身都配不上英格兰公主。”查普伊斯道。
“哦~”索利埃笑了:“大使阁下,太高贵的家族可不会让后代来英格兰,毕竟”
冠姓权对出身高贵的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查普伊斯领会到索利埃未尽的话,心情郁郁。
他心情不好,自然不想让法国人好过:“听说贵国陛下没有放弃跟土耳其苏丹的联系。”
五年前神迹降临改变了一些事,比如阿拉贡的凯瑟琳在修道院多活了一年,英格兰国王情妇不断,但没有再娶新王后。
但也没有改变一些事,比如法国和西班牙在意大利的争端还是没有消弭,西班牙仍然占领着米兰。
索利埃笑不出来了,他反唇相讥:“听说尼德兰不太平,皇帝陛下就不打算宽容一些。”
这几年,宗教改革的火焰逐渐在欧洲燃烧起来,因为神迹的影响,有些国家试图摸索出一种宽容政策,但有些国家仍然抗拒这种变化,前者如法国,后者就是查理五世。
至于天主教的领袖,教皇保罗三世反对改革,因为和皇帝的争端,他站在法国一边。在面对改革时,他驱逐罗马的新教人士,但却没有采取更严厉的措施,保持了一种诡异的平和。
这倒显得查理五世比教皇更严苛。
查普伊斯刚想反击。弗朗索瓦的确尝试宗教宽容政策,但新教人士大概察觉到他的态度,更加得寸进尺,反而导致法国发生了一些冲突。
但他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人群骚动,为款款而来的两位公主让出一条路。
玛丽牵着伊丽莎白的手走向王座。
“父亲。”两人屈膝行礼。
亨利八世起身笑着拥抱了两人,对玛丽道:“下面的绅士们迫不及待想要邀请你跳一支舞了。”
玛丽扫了和周边人群有些格格不入的几个青年一眼,再次朝亨利八世行礼后滑入舞池。
她知道,这里面会有一位她未来的丈夫,她会和他组建家庭,诞下一个或几个王室血脉。
玛丽没有抗拒这样的安排,尽管在之前,查普伊斯阁下对每个来相亲的青年都挑了一遍毛病。
不过,她可以自己挑选一个讨喜的丈夫不是吗?而且她的孩子们还可以跟她姓,那么她也不会挑剔更多了-
*
十年后,亨利八世在白厅宫崩逝。
他多活了三年,但依旧没有等到伊丽莎白成年。
按照他的遗嘱,伊丽莎白公主登基为英格兰女王,玛丽替其摄政,直到她18岁成年。
“怕吗?”
玛丽问盛装的伊丽莎白,她们即将乘船前往伦敦塔,一路上,观礼的市民和各国大使已经就位。
“不。”伊丽莎白镇定道。
没有经受过变故的伊丽莎白更加张扬一些,披散的红发映照着她生机勃勃的面孔,有一种充满野性的攻击力。
像她的母亲,玛丽有些恍惚地想着。安妮·博林在两年前去世了,赫弗的软禁消磨了她的意志,她没有等到王太后的尊荣。
“陛下,该出发了。”侍臣过来催促。
玛丽回过神,“走吧。”
她伸出手,伊丽莎白将手搭在她手上,一如这十五年一样。
游行的队伍沿着泰晤士河前进,围观的市民纷纷脱帽欢呼。
各国大使们夹在其中,目送英格兰第一位女王进入伦敦塔。
各国大使记下这一幕:英格兰迎来了第一个女王,她比预言中更年轻,更有活力,也更加积极进取。预言在此改变,这一次,她的对手,不再是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而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
年轻的女王会取得如预言一般的成就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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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凯瑟琳时间线(1)
1503年5月, 刚从王宫归来的凯瑟琳在仆人们都退下后,毫无形象地扑倒在床上。
她整个人面朝下一动不动陷在床中央,仿佛要把自己憋死在床单里。
直到呼吸不畅后,凯瑟琳才翻了个身, 顶着憋得通红的脸无神地看着头顶暗红的床幔。
那么暗的红色, 像是凝固的鲜血,让凯瑟琳又回忆起王宫中的场景。
小半年前, 她被从西敏寺召到王宫, 陪伴怀孕的王后。
那个时候, 她放弃了接近亨利的机会, 一心一意小心跟随在王后身边, 尽力周到地照顾她, 希望她能安全生产。
凯瑟琳希望在神迹降临后,借着这份先知的力量改变王后的命运。
于公于私, 她都希望王后能活下来, 那么在以后,她处境艰难时,起码宫里还有一个人对她是友善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凯瑟琳自然也为此付出行动。
她殷切服侍王后的行为甚至还为她招来了一些嘲笑。宫中有人讥讽她不像是西班牙的公主, 反而像是王后的老妈子。
凯瑟琳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但她对此并不在意。这样的嘲讽又不会让她少块肉,她只想王后能够平安,她在试图改变一些事情。
王后的确平安生产了, 也没有感染产褥热,这让凯瑟琳看到了一些希望。
王宫也因为新生命的降生驱散了一些亚瑟死亡带来的阴霾。
但所有人并没有高兴多久, 3月份, 不知道是受风还是因为小公主生下来就体弱, 那个孩子在一天晚上悄无生息地夭折了。大概是接连失去孩子的打击让王后心情忧郁,加上冬天城堡里又阴冷不堪,她也不幸染上风寒,没熬过几天就跟着病逝了。
凯瑟琳这次是参加王后的葬礼回来。王后死后,她也不必再留在王宫,王太后不喜欢她,便将她赶回到达姆勒府。
身边的仆从为她愤愤不平,认为她照顾王后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应该就这样灰溜溜地被赶回来。但凯瑟琳没有为这样的待遇感到生气,或许以前她会觉得远离王宫,生活拮据,艰难过活是屈辱,但现在,她其实并不想在王太后的视线范围内生活。况且她知道王太后会在6年后死去,在此之前,除非她依照原本的轨迹跟亨利订婚,不然她大概没有太多机会接触王太后。
想到这里,凯瑟琳的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王后的去世仿佛预示着既定的命运无法被改变。
她记得,应该是在今年6月份,她和亨利的婚约会被确定。不知道王后的死亡会不会推迟这份婚约,西班牙的使者最近出入皇宫的确很频繁。
凯瑟琳安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她的心情起起伏伏,一会儿悲观地想着自己是不是最后依然会被离婚,在无望的等待中死去,一会儿又觉得既然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一时的挫折也算不上什么,只要努力,她起码还有近二十年的时间尝试改变未来。
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凯瑟琳干脆从床上坐起来,她记得神迹还有后续,自己还没有看完。
之前在王宫里,到处都是盯着她的眼睛,她根本找不到独处的机会。
现在被赶回达姆勒府,倒是让她又能避开大众的视线了。
神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提醒她有新的视频发布了,不过大约是关注过的原因,她只要想一想,还是能呼唤出神迹。
凯瑟琳仔细将门锁好,唤出水镜,继续看她之前错过的后续视频-
*
几个视频加起来有些长,凯瑟琳熬了大半个晚上才将这些内容看完。
等最后一个视频结束的时候,凯瑟琳双眼通红。既是因为没有睡觉的原因,也是因为愤怒和难过。
在看到亨利八世的基因问题才导致他所有的王后都不能生下健康的儿子时,凯瑟琳几乎想讽刺地大笑。
原来她会流产夭折那么多孩子,是亨利的原因。这种基因会遗传,或许亚瑟的死亡也是因为亨利七世没有给他带来一副好身体。
那为什么亨利不能和亚瑟换一换?
而看到亨利八世再次离婚和砍掉王后的头时,凯瑟琳则满是同情。她们都没有错,只是不幸遇上了一个暴虐且不讲道理的君主。
亨利八世的王后们,其实运气都很差,碰上了一个自己生不出来,却要将罪责怪在妻子身上的人。
但这里面,最让她难过的是玛丽,她未来的女儿。
明明是最尊贵的公主,出身最高,但却偏偏过得最不好。她的一生都是悲剧。
爱德华六世虽然早逝,但作为亨利八世唯一存活的儿子,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因为身份地位吃过苦。
伊丽莎白童年坎坷,但玛丽到底还是让她顺利登上了王位,而且她一直被人称颂铭记。
唯有玛丽,明明应该一生顺遂,但偏偏遭逢厄运,跌落尘埃,明明应该是她的王位,最后却要从别人手里抢过来。明明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却没有落下一个好名声。
纷乱的思绪,让凯瑟琳并无睡意。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凯瑟琳才察觉到天亮了。ᏥᒑśЎ
她一夜没睡,顶着熬得通红的眼睛打开门。
“殿下,您怎么又锁上门了?”
侍女一边行礼,一边询问。
当她抬头看到凯瑟琳通红的眼睛时,忍不住惊呼道:“殿下,您的眼睛?”
“没事,不要大惊小怪。”
“您还在为王后的事伤心吗?”侍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凯瑟琳沉默不语。
侍女将她的态度当成默认,便安慰道:“王后陛下只是回归上帝的怀抱了,她现在在天国一定很安宁,您不需要这么伤心。您更应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如果您想缅怀王后陛下,只要为她祈祷就好了。”
凯瑟琳闻言,露出一个略有些古怪的笑容:“是吗?”
在侍女察觉到之前,将笑容收回。
侍女的话让她想到了神迹所说的宗教改革之争。神迹并没有说新教改革派要改革哪些东西,凯瑟琳目前为止也没有听过有关这方面的消息。
最早的改革派出现还要十五年。
想一想就很讽刺,天主教统治了这片大地上千年,但新教思潮只出现了几十年就席卷整个欧洲大陆,将英格兰、法国、西班牙、神圣罗马帝国等国家通通卷入战乱,这让凯瑟琳对现在的信仰产生了一丝怀疑。
她知道这样不应该,她是最虔诚的天主教双王的女儿,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凯瑟里不是怀疑上帝的存在,而是怀疑信奉罗马教廷的教义和仪轨是否真的能让人在死后进入天国。
如果罗马教廷的教皇的确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那为什么会有罗马之劫。
信奉天主教的自己、玛丽、她的侄子查理五世,甚至包括法国国王通通都没有获得庇佑,他们为了维护天主教战斗,是他们都不够虔诚吗?
如果说他们不够虔诚,那亨利八世和伊丽莎白这样的异教徒算什么呢?
尤其是伊丽莎白,她脚跨多个教派,甚至处决了被上帝庇佑的国王,却还是被称为“荣光女王”,而玛丽,那么努力维护天主教的权威,却获得“血腥玛丽”的称号,就算这样,她也还是不能让教皇满意。
各种各样的想法搅得凯瑟琳头痛欲裂,她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在侍女惊恐的眼神中倒下了。
等凯瑟琳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屋里燃烧着蜡烛
侍女守在床边,见凯瑟琳睁开眼睛,满面惊喜地跑出去叫医生。
“公主殿下不要太过伤心,多注意休息,很快就能好了。”
医生替她诊断过后,交代了两句,便被侍女送走。
“林纳克医生怎么会在这里?”凯瑟琳等侍女回来后询问道。
“是国王陛下将人派过来的。”
侍女解释了其中的曲折。
在凯瑟琳晕倒后,西班牙大使丰萨利达和普埃布拉两人结伴过来。他们接到从西班牙传来的命令,女王同意了英格兰国王的提议,两国即将为凯瑟琳公主和亨利王子定下婚约。所以他们来达姆勒府告知凯瑟琳公主这个消息,没想到听到了她晕倒的消息。
普埃布拉赶去王宫,国王知道后为凯瑟琳派来了宫廷御医。
御医会呆在达姆勒照看凯瑟琳的身体,让她务必能健康出席之后的订婚典礼。
“订婚典礼安排在什么时候?”
侍女不解为什么凯瑟琳脸上毫无惊喜,但仍然回答道:“在6月份,6月的第三个星期。”
凯瑟琳皱眉,和预言中的时间相差无几。
侍女见凯瑟琳并不开心,试图找个话题安慰她:“殿下,您因为王后陛下太过伤心的事已经传到王宫了,贵族们对您的印象都很好,特别是亨利王子。”
有了这个基础,殿下和亨利王子以后的感情应该会很好吧。
凯瑟琳扯了下嘴角:“哦。我想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是。”侍女觉得自己似乎哪里惹殿下不高兴了,但见凯瑟琳已经闭上了眼睛,只能退出房间。
等侍女走后,凯瑟琳重新起身靠在床头。
她没有睡意,盯着晃动的烛光,嘴里念念有辞:“沃尔西、莫尔、克伦威尔”
这些亨利八世的得力大臣,通通都不是贵族出身。
甚至包括亨利七世和伊丽莎白重用的大臣们,也少有世袭贵族。
是英格兰国王不喜欢用大贵族?还是这些平民精英更有能力。
如果不能逃开嫁给亨利的命运,她就得为自己和玛丽打算。
只有权力握在自己手里,她才不会被轻易废黜,才能避免后来的悲剧。
第71章 凯瑟琳时间线(2)
1503年6月。
西班牙和英格兰再次签订婚约, 宫中举行了一场宴会庆祝亨利王子和凯瑟林公主的订婚仪式。
整场宴会上,亨利王子都表现得兴致高昂。不过有人注意到,西班牙公主虽然总是面带笑意,表现得体, 看上去高贵又完美, 但整个人仿佛有一种抽离感,似乎并不很为订婚高兴。
玛格丽特·波尔就是察觉到这一点的人。
舞池里, 一曲舞毕, 人群四散开来。玛格丽特·波尔悄悄靠近凯瑟琳, 同她一起注视着从舞池抽身, 顶着一头汗和侍从们大声说笑的王子。
看了一会儿后, 玛格丽特·波尔收回视线, 动了动嘴唇,小声问凯瑟琳:“亲爱的, 我注意到你好像并不高兴。”
“不, 我很高兴。”凯瑟琳没有看身边的人,她和亨利遥遥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意同玛格丽特·波尔说话。
“是吗?但我在你眼里看不到快乐。”
凯瑟琳和亚瑟曾在威尔士居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是玛格丽特招待了她, 那是一个短暂的冬天。她和玛格丽特·波尔相处得很好,两人曾是非常亲密的朋友,现在也是。
所以玛格丽特·波尔能察觉到凯瑟琳的情绪,她看起来可不像面上笑得那样愉快。
凯瑟琳笑容微顿, 她放下酒杯,侧头看向眼神里流露出担忧的玛格丽特·波尔:“夫人, 我并没有感觉不愉快。只是有时候婚姻的结合和开心与否无关, 它是一种责任, 或者是迫于外界的压力,就像您和波尔爵士一样。况且您不能要求我在面对自己的丈夫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情况下对他产生男女之情,起码他要成长为一个男人才行。”
“殿下?”玛格丽特·波尔有些不敢置信凯瑟琳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这样直言挖苦她的婚姻。
“抱歉。”凯瑟琳迅速道歉,她很是懊恼,她并不是想讽刺朋友的婚姻,谁都知道金雀花的公主和波尔爵士的结合是因为国王的敦促。出于她的血统,她无法反抗国王的要求。
玛格丽特·波尔原谅了凯瑟琳,她没有跟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姑娘计较。
只是凯瑟琳冲口而出的话让她更加肯定她心情并不美妙:“殿下,你在烦恼什么?”
作为凯瑟琳的朋友,大概也是她在英格兰少有的朋友,玛格丽特·波尔还是希望能够开解一下凯瑟琳的。
“好吧。”凯瑟琳无奈地叹了口气,状似投降般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她微微垂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知道亨利一定在远处注视她。
摆出最好的一面后,凯瑟琳还不忘对玛格丽特·波尔道:“我不确定这桩婚约能持续多久。”
才怪,只要母亲一去世,英格兰国王会毫不犹豫将它搁置。
凯瑟琳掩藏着心里的想法:“婚约背后有太多阻力和障碍,只要哪一方面稍稍有些变故,它可能立刻就会作废。我得告诫自己不要对它有太多期待。”
当然,也不要对亨利有太多期待。
玛格丽特·波尔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年,从她的儿子死后,她就不再过多关注宫廷的事务,直到她被指定为西班牙公主、英格兰王妃的侍女,然后又在王太子去世后辞去侍女职位,到现在,她又再次回到宫廷见证一对新人的订婚。
王妃还是那个王妃,但王子已经换了人选。
亚瑟,年幼死去的王子是横亘在凯瑟琳和亨利婚约上的一座大山,如今为了英格兰和西班牙的利益,被轻飘飘搁置在一旁。
人们下意识忽略了他,但不代表他不存在。
某一天,他可能就会突然冒出来,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玛格丽特·波尔在心中叹息。
凯瑟琳不知道自己的朋友在想什么,如果她知道,一定会说玛格丽特·波尔的想法非常准确。不过现在,她并不准备跟她倾诉自己内心的感受,有些秘密注定只能她自己知道。
两人略站了一会儿,凯瑟琳便看到亨利脱离他的侍从朋友们朝自己走过来了。
红头发的男孩微微躬身,伸出一只手,期待又羞涩地问自己新鲜出炉的未婚妻:“凯瑟琳,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亨利竭力装作绅士的模样,但他的脸庞实在稚嫩,反倒有一种小孩子硬装大人的可笑感觉。
凯瑟琳注视着亨利,眼神非常专注,仿佛他是全世界的中心,亨利非常享受这样的注视,在他背后,他的朋友们欢呼起哄的声音很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满足了亨利的虚荣之后,凯瑟琳牵起亨利的手,甜蜜的语言流淌而出:“当然,我亲爱的王子。”
亨利的脸红透了,周围的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发出善意的哄笑。
今晚的主角手牵着手进入舞池,将玛格丽特·波尔留在原地。
玛格丽特·波尔注视着凯瑟琳翩然起舞的身影,明明还是那个人,不过一个多月没见,她就觉得凯瑟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变化。
她又将目光落在亨利王子身上,相比凯瑟琳的虚情假意,亨利脸上的兴奋要真实得多。
玛格丽特·波尔忽然有些担心,她不知道凯瑟琳的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
*
1516年。
产房中,英格兰王后正在生产。
亨利八世心情非常焦躁,像一只苍蝇一样在大厅中走来走去,走得沃尔西都有点眼晕了。
但他并不敢提醒他的男主人。或者说,沃尔西自己也同样焦虑,只是不敢跟亨利八世一样在大厅中转圈。ħŀșӰ
无法发泄的焦虑令沃尔西出了一身汗,他不得不掏出帕子擦干额头上淌下的汗水。
就在一个月前,沃尔西的小主人,英格兰国王未来的继承人刚刚去世,那是个男孩。
那个孩子在1511年出生,生下来的时候体质孱弱,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健康。即使有医生全方位的照料,他也仅仅只活了五岁,然后在今年年初去世了。
这对国王和王后的打击很大,不仅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也因为这意味英格兰没有了继承人。
幸好那个孩子去世的时候,王后已经怀孕,只是或许是太过伤心,王后早产了。
沃尔西在心中祈祷,这个孩子一定要是个健康的男孩,这样才能让王后的地位更稳固。
倒不是说国王陛下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起码在他眼中,国王夫妇还算恩爱。
不过这对至尊夫妻的相处方式,总让沃尔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亨利八世不是个专情的国王,他的情妇不少,但沃尔西敢说,国王心中最重要的还是王后。他是亨利八世的宠臣,多半时间都跟在亨利八世身边,自然能察觉到一些细节,这些细节都能透露出国王对王后的感情。
比如外出打仗时国王陛下对王后的惦念和一封封从前线寄回的信件,比如打猎时,会特意派人送回来的最好的猎物,比如国王会购买各种各样的珠宝首饰讨王后欢心
王后也同样爱着国王,她会认真给国王回信,会称赞猎物的美味和国王的英勇,会赞叹珠宝的美丽耀眼
但是,王后好像从来不会主动表达对国王的感情,每每都是国王有所表示后被动回应,像是例行公事,不得不维护和国王的关系一样。
比起应付国王,王后好像对慈善事业和为国王寻觅得力大臣更热心一点。
想到这里,沃尔西打了个寒颤,将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从脑海里清空。
甩出这些想法以后,沃尔西继续往下想。
他还是很希望王后能顺利生下继承人的。他曾服务过先王,先王去世后,王后陛下将他推荐给现任国王(他也不知道王后陛下是怎么从先王的旧仆中发现他的)。此后他平步青云,一路扶摇直上,在这一点上,王后算是他的贵人。
王后陛下也是宫廷中鲜少不歧视他出身的人。即便是亨利八世,在重用他的时候,也会偶尔因为某些事情大发雷霆,继而讽刺他的卑微和低贱以发泄不满。出身无法改变,但谁不希望得到更多的尊重呢?
更让沃尔西喜欢的一点是,王后陛下乐于为国王推荐人才,但她从来不会试图用这一点去要挟这些她慧眼识珠的人才们为她办事。她并不要求回报,偶尔还会在国王坏脾气发作的时候为可怜的大臣们求求情,这让不少人都非常感激,更乐于跟王后保持良好的关系。
如果能在王后陛下手下工作一定是件愉快的事。
“沃尔西!”
沃尔西浑身一抖,回过神来。
“沃尔西,派人去问问,孩子还没有出生吗?王后进入产房已经很久了。”
“陛下,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生孩子这种事,生上一天一夜的都有,更何况王后进入产房并没有太久,是陛下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而已。
“我去看看。”
亨利八世决定不在这里磨地板,他想去产房那里等。ȟᒑșӳ
沃尔西只好跟上。
他们没走多远,报信的侍女就赶了过来:“陛下,王后生了。”
“是吗?是个男孩吗?”亨利八世兴奋地问道。
沃尔西同样满怀期待。
侍女为难道:“陛下,是位公主。”
“不过她很健康。”虽然是早产,但公主确实比夭折的王子更健康。
亨利八世的笑容垮下来,侍女垂下头不敢看他。
过了好半天,亨利八世才勉强笑道:“我知道了。”
失望的亨利八世还是打起精神去探望了凯瑟琳和刚生下来的公主,并给孩子取名玛丽。
聊了几句之后,亨利八世已经将失望抛在脑后,开始兴致勃勃跟凯瑟琳商量给玛丽举行盛大的洗礼仪式。
凯瑟琳微笑地听着,不时回应几句。
等亨利八世高兴地离开后,侍女为凯瑟琳描述了她报告公主诞生时国王的反应。
“王后殿下,陛下不太开心。”
哪怕他离开的时候很愉快。
侍女说完后有些忐忑,她怕自己的女主人为国王的反应伤心,结果王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的冷漠一闪而逝。
侍女眨了眨眼睛,疑心自己看错了。
等她再仔细看过去时,只看见王后温柔地注视着襁褓中的小公主。
凯瑟琳低头吻了吻女儿的额头:‘玛丽,玛丽,健康快乐地长大吧。这一次没有人能夺走你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有一种微妙的黑化感觉。ĥłಽ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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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凯瑟琳时间线(3)
1522年。
快到圣诞节了, 宫廷里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氛围。
沃尔西扶着侍从,从自己的驴子上滑下来,手握牧杖,整了整自己的斗篷, 穿过宫廷的大门。
踏入大厅, 贵族们来来往往,纷纷向红衣主教问好, 沃尔西不时点头回礼。
总算穿过人群, 沃尔西来到王座近前, 亨利八世坐在王座上, 身边还倚着一个美貌女子。
至于凯瑟琳王后, 她人不在, 前段时间出宫去了。
一个月前,赫特福德传回玛丽公主生病的消息, 王后非常忧心, 便向国王请求亲自出宫探望。
这也不是王后第一次为了探望玛丽公主出宫了。王室子女出生后会被送到远离伦敦的贵族家中抚养,避免他们留在宫廷中接触到太多人而被病菌感染。
王后舍不得公主,一年中总会出宫几次前往乡下探望,每次大概半个月左右回来, 这次算是去得久的。据说是从赫特福德转道去了剑桥大学,又呆了半个月,直到圣诞临近,才准备动身回伦敦。
王后一走, 也带走了她的大半侍女,王宫一下子少了许多美人, 很是清冷了几天。
但宫中从来不缺美人, 陛下也从不缺情妇。
如今倚在亨利八世身边跟他说笑调情的是玛丽·博林。
玛丽·博林是亨利八世最近这段时间最受宠的情妇。
玛丽·博林之前曾受宠过一段时间, 后来被亨利八世抛在脑后,现在大约是宫里美人不多,又被国王重新想起来召到身边了。
见到沃尔西后,玛丽·博林起身,乖巧地行礼后退开,去找自己的父亲说话。
“沃尔西!咳咳,你来了,刚到吗?”
玛丽·博林离开后,亨利八世似乎心情很好,随意地跟红衣主教打招呼。
“是的,陛下。”沃尔西道
今年夏天,亨利八世和查理五世签订了共同针对法国的条约,又在海上打败了法国舰队,将法国人驱逐出英吉利海峡,国内也没有大事发生,亨利八世日子过得舒心,没有烦恼,自然随和许多。
沃尔西和亨利八世闲谈了几句便退到一旁。
随着他退下,大厅中不知何时安静了不少。
大厅正中间空出一块地方,一队舞者手牵着手进入舞池。扣裙.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沃尔西看到为首的人时不着痕迹地皱眉。
是刚才见到的玛丽·博林。她换了身白色缎面礼服,是法国现在很流行的款式,金色的刺绣在上面勾勒出盛开的花朵。简单的装扮将人衬得更加娇美。
舒缓优雅的音乐声响起,玛丽·博林作为领舞,和舞伴一起踏着娴熟的舞步,跳起了一支帕凡舞。
这支舞蹈其实很简单,但想要跳好,跳得吸引人也并不容易。
沃尔西注意到女舞者中有一个人比领舞的玛丽·博林跳得更好,一举一动颇有技巧,总能牢牢抓住人的眼睛。
沃尔西看向亨利八世,果然见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舞池,唇边挂着明显的笑意。
这让沃尔西心中不禁泛起忧虑。
如果说这一年的风平浪静中还有什么值得沃尔西烦心的话,那就是国王和王后到现在都只有玛丽公主一个女儿。
自从六年前凯瑟琳王后生完玛丽公主以后再也没有怀孕的迹象。按理来说那个时候王后也才30岁,不至于再也不能怀孕。但六年过去了,宫中并没有新生儿诞生。
这是件很可怕的事——英格兰王朝没有男性继承人。
不仅是王后没有生下一个儿子,国王的情妇们也没能生下一个私生子。
王后并没有约束过国王的情妇,在这方面,王后表现得一直非常大度。在生下玛丽公主之前,王后不在意这些情妇们,生下公主之后,她更不在意了。
大度得让沃尔西觉得奇怪的程度。
沃尔西有一次偶然听到过王后对陛下情妇的赞赏。她称赞国王选情妇的眼光不错。
王后觉得陛下选的情妇都非常有特色,要么漂亮,一张脸赏心悦目,让人一看到就心情很好。要么学识不错,对一些事有独到见解。有一些更是两者兼具。
王后就很喜欢后一种。在亨利八世宠幸过这些情妇一段时间感到厌倦,寻觅新欢时,沃尔西还能看到被抛弃的情妇们出入宫廷,因为王后会召见她们,跟她们聊聊天。
用王后的话来说,就是跟这些言之有物的夫人、小姐们聊天可以让她收获很多。
有些人甚至在失去国王的宠幸后会担任王后的侍女一段时间再出宫嫁人。
沃尔西对此表示:他不明白王后是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称赞王后大度,但沃尔西觉得王后的做法有些诡异。抱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个。
但大多数人都只看到表面的东西。
因为王后的宽容,一时之间,当国王的情妇变成了一件让人趋之若鹜的事情,毕竟既能得到国王宠幸谋取利益,失败后还能在王后这里谋一个退路,是一条露脸晋身的好路子。
国王的情妇换得勤快,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玛丽公主以外,他还有两个私生女,就是没有儿子。
沃尔西知道,国王看上去似乎认命,在培养玛丽公主,但私底下却不是没有别的想法。
这种想法在这两年变得急迫起来,因为国王踏入30岁后开始快速发福,身体也变得不太好。今年入冬的时候又生了一场病,到现在都还有些咳嗽。
身体的原因和绝嗣的忧虑,国王跟王后的争吵也多了起来。
这次王后出宫这么久,未必不是因为和国王起了争执。
“克伦威尔阁下。”
沃尔西叫住从角楼楼梯上下来的人。
“主教大人。”克伦威尔从廊柱后绕过来,避开人群站到沃尔西身边。
托马斯·克伦威尔是新晋枢密院成员,平民出身,进入宫廷之前是一名律师,在下议院工作。在帮王后处理了一份土地相关的文书后,被王后举荐到国王身边,刚刚展露头角。
克伦威尔为人谨慎,知道自己进入权力中心,出身又低,可能不受欢迎,因此一直低调做人,小心避免和同僚的冲突。
看在王后的份上,沃尔西隐晦提点过他两回,两人关系尚可。
“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阁下知道王后什么时候回来吗?”沃尔西刚回到宫廷,还没来得及找人打听这两天宫中发生的事,
正好碰见克伦威尔,就直接问他。
“昨天送来的消息,说是今晚会赶回来,因为要带着玛丽公主,可能会晚一些。”
沃尔西点头,正好音乐停歇,众人为舞蹈表演送上热烈的掌声。
闲话的两人也礼貌鼓掌。
跳舞的人散开,沃尔西之前注意到的舞蹈最出挑的女孩被一群年轻的男孩围在中间,颇受到追捧。
“那是安妮·博林,玛丽·博林的妹妹。”克伦威尔冷不丁道。
那个女孩长相上逊色玛丽·博林一筹,但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很引人瞩目。
克伦威尔:“她最近在宫中很出风头。”
这句话意味不明。
沃尔西:“国王喜欢她?”
“那倒没有,还是玛丽·博林最受宠爱。不过这个女孩很聪明,谈吐不凡,是国王会喜欢的类型。大概过一段时间就会引起国王的主意。”
沃尔西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这也是王后会喜欢的类型。”
克伦威尔看了沃尔西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是的。”-
*
当晚王后并没有赶回王宫,因为天色太晚,赶路不安全,王后一行在阿伦德尔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到伦敦。
“父亲。”
玛丽松开母亲的手,跑向亨利八世。
亨利八世张开双手,接住扑进怀里的女儿,将她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
玛丽开心得“咯咯”直笑。
这样的行为在一个公主身上有些失礼,但国王夫妻没有说什么,旁人自然也不会提出质疑。
大臣们反而觉得这是公主健康的表现。这可是国王唯一的子嗣,自然越健康越好。
亨利八世将玛丽放下,气喘吁吁地给风尘仆仆赶回的妻子一个贴面吻。
“亲爱的夫人,这趟出行愉快吗?”亨利八世笑着问道。
“很好,乡村的风景不错,剑桥大学也很有趣,里面有一些很新奇的观点,让我很有启发。”
“当然,如果天气再暖和一点就好了。”
亨利八世大笑:“现在出行确实有些折磨人。”
“夫人,我再也没有见过比你更聪明的人,什么样的观点能启发到你?可以跟你的丈夫说一说吗?”
凯瑟琳笑着点头:“在此之前,请您容许我先告退,稍作休息。”
“当然,当然。”
“玛丽,来。”凯瑟琳朝玛丽招手。
母女俩向亨利八世告退-
*
寝宫里,凯瑟琳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舒适的衣裙,坐下来将脖子上的项链和耳坠卸下。
壁炉边,洛弗尔夫人在教导玛丽书写。
这位夫人曾和国王春宵几度,但她并不是很漂亮,转眼就被国王抛弃。
她在语言上很有天赋,会法语、西班牙语、拉丁语和一点意大利语。她还曾跟丈夫洛弗尔爵士去过意大利。凯瑟琳便将她留在身边,私底下教一教玛丽语言,同时跟玛丽讲一讲意大利见闻,凯瑟琳希望玛丽的眼光能更宽广一些。
洛弗尔夫人很感激王后,对待玛丽也很用心。
凯瑟琳听了一会儿,收回心神,问留守宫中的侍女:“宫里最近发生了什么?”
“并没有大事。”
侍女事无巨细地将这一个月的情况向凯瑟琳报告。有些内容是她的见闻,有些内容是和其他人聊天时知道的(聊天对象包括亨利八世的情妇和大臣)。
“你是说,今天进宫的女孩里有一个人叫安妮·博林?”
“是的。”侍女不知道王后殿下为什么会特别关注这个女孩,但她只要回答就行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安妮·博林终于出现了吗?”凯瑟琳喃喃自语。
她转动手上的红宝石戒指,耳边是洛弗尔夫人舒缓的声音。
“时间也快到了。”
【作者有话说】
预估错误,明天还有一章。
洛弗尔夫人是作者私设,相当于凯瑟琳·帕尔那一类的女性。帕尔现在还太小了
关于情妇:
亨利八世:我喜欢漂亮的,或者既漂亮又有智慧的。
凯瑟琳:可以,可以。眼光不错,人挺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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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凯瑟琳时间线(4)
1523年春。
圣诞节过后, 王宫里热闹不减,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
不过最热闹,也最受大家关注的一件事还是王后要为玛丽公主挑选侍女了。
以玛丽公主现在的年纪,王后为其挑选的侍女其实就是玩伴。
话虽这么说, 但做玩伴也要看做谁的玩伴。
陛下至今为止就只有玛丽公主一个女儿, 不出意外,玛丽公主以后妥妥会成为英格兰女王。当公主的玩伴, 等公主登基以后, 这些玩伴如果和公主感情好, 日后就是女王身边的红人, 一步登天。
君不见现在的萨福克公爵就是国王幼时的玩伴。在国王登基之后, 布兰登从一个父母双亡的平民小子一跃成为公爵, 让多少贵族眼红不已。
所以消息一出,贵族们都对此十分上心。
众所周知, 王后殿下喜欢有才学的人, 不论男女。而且殿下并不十分看重出身,所以这次为公主挑选侍女在家庭背景上没有做过多的局限,不管大小贵族,爵位高低, 只要家中有适龄的女儿,都可以带来王宫,拜见王后。
除此之外,王后还放宽了侍女的年龄限制, 只要在9岁到13岁之间的适龄小姐都有机会。
这让原本有些扼腕自己家中不够资格,或者没有适龄女孩的大小贵族大喜过望, 连忙将家里符合标准的孩子扒拉出来送到王宫。
让原本就热闹的王宫又多了一些孩童的欢笑声-
*
凯瑟琳送走又一个领着孩子前来拜见的夫人, 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这几天她集中接见了许多夫人和她们家的小姐。
但说实话, 这些被领过来的女孩们凯瑟琳鲜少有满意的。
这个时候,贵族家庭对女孩的教育问题并不重视。明明她已经明确表示过喜欢读过书的女孩子,但贵族们好像并不重视这一点。他们似乎觉得靠近公主的侍女只要顺从就好了,更进一步,活泼外向能哄公主开心更好,在学识方面不需要太出众。
这种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毕竟是要陪伴公主的人,脾气不能太坏,也不能太有个性,顺从一些,能最大限度避免一不小心惹怒了公主,被逐出王宫的风险。也能避免被说成没有教养的孩子,不会连累父母的名声,所以送来的孩子脾气温顺是最保险的。
但贵族们认为合适的做法并不符合凯瑟琳的预期。
在凯瑟琳的设想中,这些从小陪伴玛丽的侍女们需要有才学。她不要求年纪小的女孩有多丰富的知识储备。玛丽有教导她的老师,自己的女侍臣们也会私下教导她,这些孩子来到玛丽身边以后可以一起跟着学。
最重要的是她们要有想学习的心,能够跟着一起成长,而不是一心想着能借和玛丽的关系日后嫁个好人家。凯瑟琳不希望有这样的想法的人靠近玛丽,她怕玛丽会被反向影响。
她希望这些选出来的小侍女不会是一些肤浅的人,如果可以,最好能在以后为玛丽提供政治上的助力。
凯瑟琳觉得,一些女性本身的能力和学识并不比男性差,她们只是没有机会而已。
如果给她们舞台,她们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比如凯瑟琳·帕尔,还有伊丽莎白。
她需要这样的人才为自己、为玛丽所用。
但这一点目前非常难。
也许她应该在教育方面再加大一些扶持,并且鼓励女性接受教育。
凯瑟琳在心中为以后的计划又添上一条。
“陛下,帕尔夫人携小姐求见。”侍女轻声向凯瑟琳通报。
凯瑟琳睁开眼睛。帕尔?是她刚才想的那个帕尔吗?
“请她们进来。”凯瑟琳坐直身体,对侍女吩咐道。
“夫人,王后陛下请您进去。”
侍女通传后,莫德·格林带着大女儿进来向凯瑟琳行礼:“尊贵的陛下,问您安好。”
“日安,夫人。”
行礼过后,莫德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夫人,请坐。您的母亲可还安好?”凯瑟琳看出来了,她率先开口,从莫德的母亲做切入,缓解她的紧张和尴尬。
“一切安好,多谢陛下您还记挂她。”莫德回道。
有了话题切入以后,莫德放松不少。凯瑟琳礼貌询问几句格林夫人的近况后才正式进入主题。
她看向莫德身边的女孩,这应该就是日后的第六王后了
“这是您的大女儿吗?她真可爱。”
“她是叫凯瑟琳对吗?”
“是的陛下。您还记得?”
“当然,我曾出席过她的洗礼仪式。那个时候她才一点点大。”
对于凯瑟琳还记得这件事,莫德更放松了。
见状,凯瑟琳顺势将女孩招到身边,询问起了问题。
莫德又紧张起来,她时刻注视着女儿。丈夫去世后家中经济拮据,她才想将女儿送到宫里,一方面能缓解经济压力,另一方面也能让女儿接受更多教育。
但首先,女儿得过王后这一关。
虽然年纪还小,也有些紧张,但小帕尔在应对凯瑟琳的问题时一言一行都很得体。
考校过后,凯瑟琳非常满意,这是个符合她期待的孩子。不得不说莫德将她养育得很好,不愧是未来能替亨利摄政的王后。
“夫人,您的女儿非常聪明,我非常期盼她能留在宫中。您一定要跟我说说是怎么抚养她的。”
莫德闻言不由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有了王后这句话,小帕尔的侍女名额稳了。
心中大石落地后,莫德彻底放松下来,顺着凯瑟琳的话聊起了育儿经-
*
定下帕尔的侍女名额后,之后选人的事情也顺利起来。
尽管有不少困难,但在长达一个月的挑选过后,玛丽的侍女团成型。除了帕尔这样家中经济拮据的小贵族之女,侍女团里也有如威斯特摩兰伯爵的女儿这种大贵族家的孩子。
总体而言,小贵族的女儿更多一些,这并非凯瑟琳有意偏向,实在是大贵族家没有多少适龄的孩子。
比如白金汉公爵、诺福克公爵这样的家庭,要么孩子还小,要么年纪大到已经结婚,不适合作为玛丽的侍女。
这些侍女在凯瑟琳的规定下,以后都会跟随玛丽一起学习,一起成长。իłśў
解决完玛丽这边的问题,凯瑟琳更加繁忙,挑选侍女占据了她一部分工作时间,累积下来不少事务。
不过百忙之中,凯瑟琳还是抽空关注了一下安妮·博林的情况。
凯瑟琳的贴身侍女不明白王后为什么会特别关注一个小贵族的女儿,即便她的姐姐是国王的情妇。
王后对她的注意力远超之前国王的历任情妇(虽然这里面也有从前王后不怎么在意国王情妇的关系在)。
虽然不解,但侍女依然尽职向凯瑟琳报告了安妮·博林的动向。
安妮·博林身边环绕着众多追求者,她游走在这些追求者中间,好像没有多少偏向。不过侍女还是知道她在和诺森伯兰伯爵之子亨利·珀西秘密恋爱。
只要肯下功夫打听,宫廷中很难有真正的秘密。侍女多和几个贵族夫人聊聊天就能知道这件被小心隐藏的事情。
甚至在侍女看来,其实安妮·博林和亨利·珀西瞒得不算太好,只不过大家都认为亨利·珀西是在猎艳而已,再加上玛丽·博林仍然受到国王的宠爱,知情的人对此心照不宣。
况且亨利·珀西和什鲁斯伯爵家的小姐玛丽·塔尔博特有婚约,知情人就更不会认为珀西会娶安妮·博林。
既然没有可能,那知情人当然不会搅了亨利·珀西“秘密恋爱”的兴致。
凯瑟琳不知道侍女心中的想法。
知道安妮·博林现在仍然“安分”,没有超出意料的行为后,凯瑟琳只让侍女继续关注她,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她会在安妮·博林引起亨利的注意力之前解决这件事情,必要的时候,她会推动安妮·博林和亨利·珀西结婚。
但凯瑟琳并没有等到这个时机,因为亨利先一步出事了。
1523年夏天。
查理五世访问英格兰,根据之前签订的条约,他邀请亨利八世一起向法国出兵。
亨利八世欣然同意,决意出兵。
但大臣们激烈反对,出兵需要加税,国内的财政并乐观。
亨利八世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他向大臣们施压,枢密院的会议室爆发了争吵,在国王情绪激动地威胁大臣们时,他突然倒下了。
大臣们吓坏了。
亨利八世迅速被送回宫,在放血治疗后人虽然醒过来,但半边身体却不灵活了,口齿也不太清楚,根据御医的判断,国王是中风了,而且比较严重。
这个消息很快被报告给王后。
凯瑟琳听完侍从送来的消息后神情悲痛地将人打发走,并赶走了侍女们。
独自一人的房间内,凯瑟琳面无表情地转动手上的戒指,脸上再没有一丝一毫悲伤。
亨利的倒下出乎她的意料,她其实并没有给亨利直接下毒。
要知道国王死后,下葬之前是需要让人处理尸体的,如果有中毒的迹象势必会引起骚乱和调查。她有把握不会查到她身上,但也不想引起麻烦。
凯瑟琳给亨利下的是一种能让人虚弱的药,这是她无意中在剑桥大学的藏书中发现的。
她说过,剑桥大学常常能让人有所启发。
这个虚弱的过程很缓慢且不易察觉,再加上一些食物的配合,能够悄无声息消磨人的性命。
在她的计划里,亨利的虚弱大概在一年后才会彻底爆发,在查理五世惹恼他之前。
但亨利的纵情声色和火爆的脾气显然加快了这个过程。
虽然过程超出凯瑟琳的计划,但结果和她预期得差不多,倒也不算太超出计划。
由于国王中风,起码短时间内不能处理国事,大臣们只能请求王后摄政,直到国王恢复。
凯瑟琳并没有立刻同意,她去请示了亨利。
不能动弹的亨利看到她以后发了一通脾气,成功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糟糕,即便这样,他也不肯让出手中的权力。
但国事很多,尤其是和西班牙的结盟问题需要处理,僵持了半个月后,无奈之下,大臣们决定绕过国王直接请王后摄政。
在大臣们的再三请求下,凯瑟琳最终决定违背亨利的意愿答应他们-
*
枢密院的大门被推开,侍童高声通报:“王后陛下到。”
在坐的大臣们纷纷起身。
“王后陛下。”
“王后陛下。”
凯瑟琳扫过大臣们的面孔,这些人她非常熟悉,有些还是经她的手推荐提拔上来的。
此刻看到她,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丰富。
她在他们眼中看到友好、怀疑、轻视、敬佩,最后都化为朝自己低下的头颅。Ꮵłѕȳ
走过长桌,凯瑟琳坐在上首,轻轻点头,对他们道:“请坐。”
她不去管大臣们对她的摄政抱有何种心情,说得再多,不如做得多。亨利不会再有机会恢复,她会成为英格兰的摄政王后、摄政太后。
从此刻起,她彻底摆脱悲惨的命运。
这样想着,凯瑟琳露出一个轻柔的笑意:“各位,开始议事吧。”
【作者有话说】
天冷手僵,连脑子也一块僵了,今日晚更奉上。
据记载亨利·珀西和塔尔博特定过婚,有说在和安妮·博林分手前,也有说在分手后。后来两人结婚,感情非常不好,多半是亨利·珀西的原因,他想跟塔尔博特离婚。塔尔博特连孩子都是回娘家生的,然后夭折了,后来她就常驻修道院了。
都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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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叶卡捷琳娜大帝(1)
1745年2月9日。
冬日的俄罗斯寒风凛冽, 扑面而来的冷风卷着雪花糊在人脸上,仿佛要将人的脸皮都刮掉。
这样寒冷的天气其实并不适合出行,但莫斯科郊外的大道上,一队由数辆马车组成的车队, 装上了适合雪地行驶的雪橇, 仍然在顶着寒风飞驰。
这队车队从圣彼得堡出发,一路快马加鞭。他们必须赶在2月10号之前到达莫斯科, 以便彼得大公的未婚妻人选(不出意外这次过后婚事就能定下来)能准时出席他的生日宴会。
车队中最豪华的一辆马车上, 坐着一对母女, 她们就是彼得大公的未婚妻人选索菲娅和她的母亲约翰娜。
约翰娜兴致勃勃地透过马车的窗户看向外面, 对着白茫茫的雪景计算还有多久能到达莫斯科。
即使先从安哈尔特辗转前往普鲁士, 又从普鲁士进入俄罗斯, 现在还要赶路前往莫斯科,三个多月的旅程依然没有消耗掉约翰娜的兴奋和热情。
她的女儿即将成为一个大帝国的王储妃, 未来还会成为皇后, 她怎么可能不高兴?
况且这里面还有她的功劳。
离莫斯科越近,约翰娜就越快乐,她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冷, 而是因为兴奋。
相比之下,她的女儿索菲娅就要显得沉稳并且沉默许多。
“菲辛,等见到女皇陛下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哦~还有大公阁下,你一定要讨好他, 那是你未来的丈夫,知道吗?”
约翰娜叮嘱女儿。这一路上, 同样的话她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并且不厌其烦。
索菲娅闷闷地应了一声。她不如母亲那般兴奋, 不管是王储妃还是皇后的地位对现在的她来说吸引力都没有那么大。
但索菲娅同样非常紧张,她在心里默默复习自己突击学习的俄语,不断演练觐见女皇时会遇见的情况和应对方式,争取如母亲所说,可以给女皇和大公留下好印象,然后一举定下她的婚事。
那她就可以逃离她的母亲还有她的家庭,索菲娅默默在心中想着。
虽然这对母女的思维南辕北辙,但最终目的却奇异地殊途同归。
夜幕降临,车队终于抵达戈洛文宫。
从马车上下来,早已在台阶上翘首以盼的布鲁默迎上约翰娜母女。他并没有和两人寒暄,而是一味催促道:“动作快一点,女皇已经等了很久了。”
约翰娜和索菲亚来不及换一套衣服,只能匆匆尽力抚平衣裙上的褶皱,跟着布鲁默进入戈洛文宫。
布鲁默催得太急,索菲娅甚至没能好好看一眼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记住,一定不要忘了向女皇陛下行吻手礼。”将两人送到待客厅,布鲁默不忘再次叮嘱。
两人来不及多问一句,布鲁默已经退下。
几分钟后,风尘仆仆的母女二人穿着皱巴巴的裙子顶着贵族们满怀深意的目光被伊丽莎白女皇接见-
*
和女皇的会面相当圆满,哪怕约翰娜的俄语说得磕磕巴巴、词不达意,但索菲娅的突击功课却效果显著。她吐词缓慢却流畅的俄语,略显夸张却十分让人受用的恭维都让伊丽莎白女皇分外开怀,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毫无疑问,会面过后,索菲娅和彼得大公的婚事即将落实,不管是伊丽莎白女皇还是约翰娜和索菲娅都对这一结果十分满意。至于婚事的另一个重要当事人彼得,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不过就目前而言,彼得对这桩婚事并无不满,大约是约翰娜和索菲娅来自他的故国,让他感到亲切和开心,所以他表现得还挺欢迎母女二人。
第二日晚,修整过一晚的约翰娜和索菲娅穿着伊丽莎白女皇送来的华丽衣裙,戴着同样由女皇赞助的各种珠宝首饰,身披缀着女皇为她们特别颁发的圣叶卡捷琳娜勋章的绶带,和彼得大公一起,陪伴女皇出席戈洛文宫举行的大公生日宴会。
闪亮华丽的衣服和首饰衬托下,约翰娜母女一扫昨日晚上刚出现时的灰头土脸,两人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闪闪发光。
女皇所过之处,男女宾客们卑躬屈膝地行礼。
跟在女皇身后,索菲娅有些局促,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但内心深处,她又升起一些隐秘的欢喜和优越感。比起她的小心思,约翰娜就直接得多,她挺直脊背、高昂着头,面上带着收敛不住的得意笑容 。
她已经完全将女儿抛在脑后,也忘了她能享受这样的待遇是由女儿带来的。如果不是仅剩的理智提醒她这里的主人,宾客们争相讨好的对象是伊丽莎白女皇,恐怕她的头能昂到天上去。
人群尽头的总理大臣别斯杜捷夫看到约翰娜的作态,心中哂笑。
他无法改变女皇要选一个德意志血统的王储妃的心意,不过这位王储妃的母亲看起来并不聪明。
只消看几眼,他毒辣的眼光就能判断出来,这个德意志女公爵既虚荣又平庸,约莫头脑也十分简单,那他就放心了——这个人不会对他的计划造成太大的影响。
别斯杜捷夫只关注了约翰娜,对于索菲娅,他则直接忽视了。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女孩,贫穷的德意志出身,再加上一个愚蠢的母亲,让他很难提起什么警惕心。
伊丽莎白女皇并不在意宴会厅里宾客们各异的心思,她今天非常开心,为索菲娅的到来,也为将来不久就会诞生的帝国继承人。
满面笑容的女皇走到人群尽头,在拉祖莫夫斯基吻了她的手后,转身用权杖敲了敲地板,宾客们安静下来。
“各位,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值得高兴的日子之一。”
“索菲娅。”女皇抬手示意索菲娅。
被女皇叫到名字的索菲娅微微一怔,看了笑意僵在脸上的母亲一眼。
约翰娜不太情愿地挪开位置,让女儿能站在女皇左手边。
索菲娅刚一靠近,女皇便将她的手牵起来:“我美丽可爱的小女孩从德国远道而来。她聪明又活泼,让我非常满意。”
贵族们听懂了女皇的暗示,纷纷鼓起掌,按女皇的意思欢迎这位从德意志来联姻的公主。
所有人都明白,女皇已经认可了这位公主,她将是铁板钉钉的王储妃,那么不管内心是什么想法,大家这一刻只要对她表示欢迎就可以了。
索菲娅脸色微红,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受欢迎。顶着红扑扑的脸蛋,索菲娅维持着得体的礼仪向贵族们回礼。
“噔噔噔噔噔——”
还未起身的索菲娅身形一颤,她茫然地抬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有乐声响起,是有人对她不满吗?还是故意让她难堪?
但视线之内,在场的人都跟她一样迷茫。
“发生了什么?”伊丽莎白女皇不悦地皱眉。
人群很安静。
激昂的鼓点重重敲击,一下一下,仿佛打在人的心间。
“乌拉——”
“乌拉——”
刚才还镇定的女皇脸色骤然发白,继而变得铁青,“来人!来人!卫兵!”
“是谁带人闯入宫中!”
靠政变上位的女皇最担心有人会用同样的手段推翻她,这一声声“乌拉”让她心中涌起不祥地感觉。
随着她的话,原本只是有点小骚动的宴会厅乱了起来,大家互相推搡着想要找地方躲避或者逃跑。
索菲娅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刚下还兴致缺缺的彼得这时候却非常高兴,指着慌乱的贵族们哈哈大笑。
“肃静!肃静!”别斯杜捷夫站出来,高声安抚众人:“没有人闯入!大家肃静!”
话音刚落,伴随着鼓点,一道厚重的女声唱起了歌。歌词钻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慌乱的众人瞬间神色古怪起来。
这样厚重激昂的音乐,配的歌词竟然是情歌?
“看!”
情歌歌词再加上总理大人的话,成功让众人冷静下来。
这时才有人注意到宴会厅中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面水镜。
音乐还在继续,水镜也亮了起来。
众人看到:
「浅金色的大门被打开,头戴璀璨的钻石王冠,右手持权杖,左手托圣球的年轻女人拖着长长的金黄色斗篷行走在红毯上。红毯尽头,从空中垂下的暗红色帷幔上,罗曼诺夫王朝双头鹰的徽记赫然显现。」
画面维持在女人转身的那一刻。
情歌的声音变小,另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
【hello,大家好,我是你们的up主,好久不见,大家想我吗?】
明明是正常的话,却比刚才的音乐还要让众人感到诡异。
这是在跟他们打招呼吗?
女皇扶着情夫拉祖莫夫斯基的手,嘴唇哆嗦着喃喃道:“这是什么?”
拉祖莫夫斯基没办法回答,当然,在场所有人都没办法回答。
女声显然没有期待有人能回答她,停顿了一下后自顾自往下说:
【我知道大家一定想我了。】
女声笑了一下,然后道:
【好了,不开玩笑了,回归正题。距离上一次都铎王朝主题完结后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在修整过后,这一期视频,up将带大家走近一位传奇女帝波澜壮阔的一生。】
冷静下来的众人默默看向英国大使。
大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提到都铎王朝?
看他这副样子,不像是知情人,众人又默默转回目光。
【这位女帝在位期间,三次瓜分波兰,两次打败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将俄罗斯的领土向外扩张了67万平方公里,让俄罗斯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欧洲第一强国。】(注1)
【在她死前,曾留下豪言“如果给我两百年,整个欧洲都将匍匐在我的脚下”。】(注2)
【想必说到这里,大家都知道她是谁了。没错,她就是俄罗斯罗曼诺夫王朝第十二位沙皇,俄罗斯帝国第八位皇帝——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叶卡捷琳娜大帝!】(注3)
【作者有话说】
1、2、:都出自网上资料。“假如给我两百年”这句名言流传很广,但没有具体出处。
3、出自百科。
**
没错,宴会厅返场了。没办法,能将大大小小的贵族和各国大使们都聚起来的地方就只有宴会厅了。
宴会厅:全场最佳MVP
《Hall Om Mig》,一款叶卡捷琳娜大帝专属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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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叶卡捷琳娜勋章:俄罗斯帝国时代唯一专为女性设立勋章,由彼得大帝为在婚礼上为妻子叶卡捷琳娜一世所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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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祖莫夫斯基:伊丽莎白女皇的情人,传言两人曾秘密结婚
别斯杜捷夫:俄罗斯总理大臣,不喜欢大帝,他心中有另外的联姻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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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叶卡捷琳娜大帝(2)
67万平方公里
众人想像了一下, 具体有多大没有特别清晰的概念,但他们知道,这一定是非常庞大的领土,或许要超过在场半数大使所在国家的领地面积。
更何况除了扩张的领土以外, 还有欧洲第一强国的名号和那句“整个欧洲都匍匐在脚下”的豪言。一时间所有人复杂、火热的目光通通落在脸色苍白的索菲娅——的肚子上。
俄罗斯罗曼诺夫王朝传承至今, 到伊丽莎白女皇这里已经是第十位沙皇,彼得大公毫无疑问是第十一位。
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叶卡捷琳娜大帝会是彼得大公和这位德国小公主的女儿。
各国大使盯着索菲娅腹部的眼神里充满探究。
既然俄罗斯是欧洲第一强国, 那不就是其他所有国家都被踩在脚下?这样伟大的君主将从这个小地方过来的公主的肚子里诞生。
这可真叫他们心情复杂!
波兰大使:被瓜分的是波兰啊!波兰!你们复杂什么?!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但没人在意波兰大使, 被瓜分的不是他们就行。
比起神色扭曲的波兰大使和心情乱糟糟的其他大使, 俄罗斯贵族们盯着索菲娅肚子的目光火热非常。战斗民族又不是现代才发展出来的, 他们流着罗马帝国的血, 从古至今都是格外好斗的。
一个能打胜仗, 还能疯狂扩张领土的君主谁不爱?
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嫌弃索菲娅来时的穷酸模样,连敌视索菲娅的别斯杜捷夫都对她有所改观。能生出一个伟大的、引领俄罗斯强盛的君主, 他看这个非理想联姻人选都顺眼多了。
伊丽莎白女皇放开情夫的手, 用异常温柔又亲切的声音叫索菲娅:“我的好姑娘,到我身边来。”
索菲娅原本还紧抓着衣袖。她年纪尚小,没有未来的霸气,又刚到陌生环境本来就有些不安, 此刻面对宾客们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害怕也是理所都当然的。听到女皇的呼唤,她退后两步,贴到她身边,然后被女皇一把搂在怀里。
伊丽莎白将人抱住, 轻抚她的背:“好孩子,好姑娘, 不要紧张, 不要怕。”
她扫过众人, 贵族们收敛目光,不再逼视索菲娅,各国大使也挪开目光,不再盯着她看,伊丽莎白颇为满意。
她看向怀里的索菲娅,很是欣慰。果然,她的眼光没有出错。
这面凭空出现的水镜一定是神迹,祂预言了俄国的辉煌,而她,会保护好俄罗斯的未来。她没有错过一些人眼里的警惕,从今天起,为了保护索菲娅,她会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索菲娅得搬到她的寝宫旁边,方便她照看她。和彼得的婚事也要尽快提上日程,不要耽误叶卡捷琳娜的出生。
到时候她会亲自抚养她。对了,还有教导她的老师、为她服务的侍女和仆人、居住的宫殿
短短几秒钟,伊丽莎白将未来二十年的规划都做好了。
【叶卡捷琳娜大帝和彼得大帝并称,是俄罗斯唯二被冠以大帝称号的沙皇。】
伊丽莎白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彼得大帝一定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配得上这样的称呼,他是帝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帝。
一个能和她父亲并称的继承人,叶卡捷琳娜的伟大也毋庸置疑,这也让她更加坚定了保护索菲娅的决心。
但有些事,往往会有出人意料的转折。
【叶卡捷琳娜大帝的伟大成就让人们记住了她的名字,但许多人都忽略或者忘记了,叶卡捷琳娜这个名字是她来到俄罗斯以后皈依东正教而重新取的教名。在14岁以前,叶卡捷琳娜大帝叫索菲娅·弗雷德里卡·奥古斯都。】
女皇和她怀里的索菲娅同时僵住了。
刷——
宾客们立刻忘记的女皇刚才的警告,不可思议的目光再次落在索菲娅身上,这次看的是她的脸。
所以,大帝不是德意志公主的女儿,而是她本人?!
众人脑袋发懵,缓不过神来。
“菲辛!天哪!”
不合时宜的惊喜叫声打破了宴会厅的沉闷,也唤回了所有人的理智。
他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约翰娜眸光闪闪,眼含泪水,激动地看着索菲娅。
对约翰娜来说,今晚她一直在收获惊喜。先是伊丽莎白女皇公开介绍索菲娅,默认了她王储妃的地位,然后是天降预言,带来了她女儿成为俄罗斯皇帝的消息。
如果说叶卡捷琳娜大帝是她的孙女这个消息让她惊喜非常,那大帝变成了她的女儿就让她幸福得快要晕倒了。
毕竟她不一定能享到外孙女的福,这可能需要她活得久一点。但她一定能享到女儿的福。
她的女儿,以后的俄罗斯皇帝,伟大的俄罗斯大帝,她已经看到数不清的财富在向她招手了。
索菲娅从伊丽莎白的怀抱中退出来,她感受到女皇的僵硬,觉得陛下现在可能不太想抱着她。
同时,索菲娅也为母亲不懂看人眼色的兴奋感到羞耻。
母亲难道就察觉不到这里的氛围变得非常古怪了吗?
约翰娜并非没有感觉到气氛怪异,但现在的表现已经是她拼命克制住自己的结果了。不然她能当场喊出“菲辛,真的吗?你会当皇帝?”这种更让人尴尬的话。
不过在女儿拼命给她使眼色之后,约翰娜到底还是压下了笑意。只是她的表情管理并不合格,嘴角总是时不时抽搐,像是得了什么病一样。
伊丽莎白看了约翰娜一眼,不想跟她计较。
索菲娅退开之后,她心情复杂地放下手。
大帝变成了索菲娅这件事让她此刻的情绪比那些外国大使还要复杂。
也不是说她不高兴,后继有人,俄罗斯光辉的前景还是让她很高兴,但高兴中又多少掺杂着警惕。
一个还没有出生的伟大皇帝和一个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过不了几年就成年的皇帝是不一样的概念,后者对她地位的威胁比前者大多了。
伊丽莎白不想放弃俄罗斯的未来,但她也不想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没有任何皇帝希望的权力被取代。
索菲娅感受到女皇复杂的目光,她并不是很清楚女皇情绪变化的深层原因,但知道她对自己不像刚才那么喜欢。
出于一种直觉,她没有离开更远,而是保持着贴在女皇身边的距离,并呈现出一种依赖的姿态。
伊丽莎白顿了片刻,最终放任她贴在身边。
这是个友善的信号,让俄罗斯的贵族们放松下来。现任皇帝和未来的大帝能不起冲突是最好的。
还好还好,女皇陛下还是理智的。
宴会厅的紧张氛围自然影响不到水镜:
【叶卡捷琳娜大帝的出身可谓平平无奇。她出生在德意志一个名为斯特丁的小镇上。她的父亲是安哈尔特-泽布斯特公爵克里斯蒂安·奥古斯都,一个如果不是生出了叶卡捷琳娜大帝这样的女儿,压根不会有多少人记得名字的小公爵。毕竟在德意志,有太多像安哈尔特-泽布斯特这样的小公国了。事实上,安哈尔特-泽布斯特公国在叶卡捷琳娜大帝出生之前根本没有出过什么名人,它的响当当的名声来自叶卡捷琳娜,而在她去世后不到一年,这个公国也随之彻底消失了。】
约翰娜:什么?!
虽然她很嫌弃丈夫的领地,又小又穷,领地收入根本支撑不了她理想中的富贵生活,但那也是她的领地!是要留给她儿子的领地!
“菲辛!”约翰娜下意识地看向女儿,索菲娅低头避开她的目光。
她能有什么办法?她既不是大帝,那个时候她也死了!
虽然如此想,但她也为安哈尔特的消失伤心,那里毕竟是她的家乡。
【大约是每个伟大的人都需要经历一番磨砺,叶卡捷琳娜大帝也不例外。她的童年生活过得不太幸福,最大的不幸根源则来自她的母亲。】
各色目光落在约翰娜身上。
饶是约翰娜脸皮厚,也不禁被众人看得倒退一步,随后她又涨红了脸:“我没有!”
尖利的声音让索菲娅浑身一抖,然后抬起头看向约翰娜。
两人的表现反而坐实了女声所说的话。
约翰娜怒火中烧,但不等她大吵大闹,水镜接下来详细描述了她的作为:
【叶卡捷琳娜的母亲约翰娜·伊丽莎白是荷尔斯泰因-戈托普的公主。她的出身比泽布斯特公爵高多了,而且年纪也小他许多。两人结婚时,约翰娜15岁,泽布斯特公爵则已经37岁。当时的泽布斯特公爵还没有继承公爵爵位,这个爵位是后来泽布斯特长支无嗣时才传到他手里的。结婚的时候公爵还在普鲁士军队中任职,军衔马马虎虎,家产微薄,约翰娜嫁过来的时候只能和他一起住在他买的一栋小房子里。】
【约翰娜的家里其实也并不非常富裕,但抚养她长大的布伦瑞克公爵夫人却非常富有,所以她从小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浮华的宫廷中长大的约翰娜受不了这种落差,宴会、珠宝、华服、城堡通通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她只能面对一个沉默寡言、一板一眼还大她许多的丈夫,这让她变得尖刻起来。】
【叶卡捷琳娜出生后,约翰娜对她视而不见。这和她想得不一样,她想要一个男孩,一个未来会有光辉成就的男孩,让她能重新过上富贵生活的男孩。泽布斯特公爵比妻子好一些,他或许爱自己的女儿,可也同样失望于孩子的性别。】
【虽然父母忽视她,但叶卡捷琳娜的童年也并非没有快乐,她常常从家中溜出去玩耍,和大街小巷的孩子们打成一片,并凭借自己的游戏点子和出色的组织能力成为孩子们的领导者。】
【这么看来,大帝小时候就展现出了领导气质。】
甜美的女声笑了一下,继续道:
【叶卡捷琳娜被家里忽视的日子结束于弟弟威廉的出生。】
【别误会,不是变好了,是变得更差了。】
【人的不幸往往是对比产生的。在弟弟出生之前,叶卡捷琳娜大概从来不知道约翰娜还有母爱这种东西。叶卡捷琳娜的弟弟先天不足,约翰娜对她无微不至,充满溺爱,对叶卡捷琳娜则是掌掴、言语打压。】
【在叶卡捷琳娜越长越大时,约翰娜对她的打压更甚。约翰娜不停地对叶卡捷琳娜说她长得丑;不许她随便在外人面前说话,表达自己的观点;逼迫她向每一位到访的女宾下跪,亲吻她们的裙摆。而她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约翰娜觉得女儿性格傲慢,不适合嫁人,所以她要修剪修剪她的个性。】(注1)
【至于她从哪里得出叶卡捷琳娜傲慢这个结论,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说】
1、出自《通往权力之路:叶卡捷琳娜大帝》
**
对约翰娜的性格做了夸张处理,但她确实是一个短视、贪婪、庸俗的人,并且在俄罗斯时坑女儿的骚操作一套一套的。
**
67万平方公里是多大,对比一下:
相当于三个英国(包括苏格兰、爱尔兰等的土地)
一个半德国
鼎盛时期三分之二的波兰(这些领土大部分是占领的波兰),如今的两个波兰
和法国差不多大(包括海外领土),还要略大一点
**
大帝的父亲:克里斯蒂安·奥古斯都——安哈尔特-泽布斯特公爵
母亲:约翰娜·伊丽莎白——荷尔斯泰因-戈托普公主
约翰娜家里有十二个孩子,她小时候被过继给布伦瑞克公爵夫人,布伦瑞克很有钱,所以约翰娜出嫁前是过得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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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叶卡捷琳娜大帝(3)
这下好了, 约翰娜刚刚的狡辩完全没有效果。她的所作所为完全被摊开在大厅广众之下。
男女宾客们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目光中谴责意味十分浓厚。
尤其是俄罗斯的贵族们。
他们未来的大帝小时候竟然过得是这种生活吗?
同情了索菲娅几秒,他们又振奋骄傲起来。能从这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还能开创伟业, 大帝真是了不起!
约翰娜这个时候懂得看气氛了, 她没有错过人群鄙夷的目光。
不可以这样,她以后还要享女儿的福!不能让俄罗斯的贵族们认定她是个恶毒的母亲, 这会阻碍她和菲辛的关系, 阻碍她以后在俄罗斯的地位。
电光火石之间, 约翰娜的智商超常发挥。
她捂着胸口, 眼泪汪汪地看向索菲娅, 状似虚弱地柔声叫她的爱称:“菲辛~, 妈妈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吗?你是不是一直怨恨妈妈?”
宾客们:公爵夫人脸皮真厚啊!
换成是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掩面奔出宴会厅了。
‘不是吗?’索菲娅侧头看这母亲的这一番作态, 在心中自问。
‘是的。’她肯定回答自己, 她的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刻薄且喜怒无常。
她怨恨她的母亲吗?
这个答案索菲娅自己也不知道。
她一直想要逃离泽布斯特的宫廷,逃离母亲的管束,她也许是恨她的。
但一个孩子, 或许又很难真正恨自己的父母。不管索菲娅之前在约翰娜手下吃过多少苦头。她可以直白怨恨夺走母亲注意力、享受到全部母爱的弟弟,对他的死亡无动于衷甚至感到高兴,她也恨母亲不喜欢她,将生活的不如意转嫁到她头上, 但她仍然做不到在母亲眼泪汪汪,充满祈求地看着自己时无视她。
那毕竟是她的妈妈, 是她在俄罗斯唯一亲近的人了。
索菲娅从伊丽莎白身边离开, 慢慢靠近约翰娜:“妈妈”
伊丽莎白看着索菲娅, 对她的举动并不意外,如果索菲娅在这种情况下无动于衷她才要大吃一惊。一个一朝得势,就能冷漠无视自己母亲的人,必然心肠极硬,这样的人才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现在的索菲娅是有弱点的,她稍微安心了一点。
她该将约翰娜留在俄罗斯,用她牵制索菲娅-
*
约翰娜见索菲娅靠近,充满柔情地喊道:“菲辛~”
“妈妈。”
母女俩对视着,就差相拥在一起,抱头痛哭了。
只是酝酿的感情还没来得及释放,汹涌的泪水还未落下,就被打断了。
“哈哈哈——”
彼得尖锐刺耳、像是鸭子嘎嘎叫着的笑声突兀地响起,穿透力十足。
约翰娜哀伤的神情一滞,瞬间破功,她不懂彼得大公是什么意思。
索菲娅脸上同样挂着泪水,满是伤心和不解地看向彼得。
“哦~,菲辛~菲辛~别哭啊!你还要当皇帝呢!怎么能找妈妈~”
说完,他又是一阵大笑。
索菲娅脸上瞬间通红,彼得的嘲笑让她倍觉尴尬和丢人。
同样尴尬的还有其他人。
众人仿佛这才想起来,这个宴会厅,还有一位未来的皇帝。
就是这位未来皇帝现大公的行为举止过于乖张了点。
各国大使不禁暗忖,大公和他的未婚妻已经有矛盾了,两人以后的相处大概不会和谐(他们不会觉得两人结不了婚,以目前的情况,全俄罗斯都会按着大公的头让他娶德意志公主)。
不知道女皇会站在哪边?
彼得才不管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好像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十分好笑,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面对这种情况,索菲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女皇看不下去了,她皱紧眉头,呵斥道:“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停止你可笑的举动!”
彼得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耸肩道:“好的,姨妈。”
伊丽莎白嘴唇微动,没有纠正彼得的叫法。
她也没有再叫索菲娅回到她身边,留索菲娅尴尬地站在约翰娜身边
【在约翰娜打压式的教育,或者说虐待下,叶卡捷琳娜并没有长成一个怨天尤人、性格乖戾的女孩。相反,她相当机敏,且具有超越她年纪的洞察力,这一切得益于她有一个好的家庭教师——卡德尔小姐。这位法国女人被聘为叶卡捷琳娜的老师,她是位落魄的贵族后裔。在她的教导下,叶卡捷琳娜没有受到沉闷迂腐的德意志老师影响,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挽救了叶卡捷琳娜,让她免受约翰娜的浅薄、虚荣、庸俗的思想感染。在这位卡德尔小姐身上,叶卡捷琳娜还学会了面对逆境、身份地位落差时的从容。】
彼得又嗤嗤笑了起来。
约翰娜:
她咬紧牙才让自己不至于冲彼得发脾气。
宾客们将两人的行为看在眼里,颇有些无语,大公和公爵夫人看起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有点蠢。իļȿу
【等叶卡捷琳娜长到八岁时,约翰娜开始频繁带她外出,辗转各地拜访亲朋好友,不管是泽布斯特还是荷尔斯泰因家族,家族都非常庞大。约翰娜乐此不疲地奔波在路上,从南到北。这一切都是为了叶卡捷琳娜的婚姻做准备。】
【尽管当时叶卡捷琳娜的年纪还小,但德意志的王子和公主们过于泛滥了一些,约翰娜认为如果不带女儿出去转一转,大家都不会知道泽布斯特家还有一位正在长成,过不了两年就能待嫁的公主。】
【这种类似推销的举动不能说没有用处,因为叶卡捷琳娜和彼得的婚事的确得益于约翰娜这种频繁的拜访行为。要论谁对叶卡捷琳娜婚事的贡献最大,约翰娜毫无疑问排第一。】
听到这里,约翰娜将之前的羞耻感抛在脑后,挺胸抬头。
女儿的成就离不开她的助力,没有她,菲辛根本嫁不到俄国!
【当然,这些是后话,当时的约翰娜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会有如此辉煌的未来,她只是不想放过每个机会。】
【这种四处联络亲朋好友的行程中,发生了几件比较有意思的事,对叶卡捷琳娜都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宾客们颇为好奇,仔细聆听。
【第一件事是在汉堡,在索菲娅祖母的家中。】
【在那里,瑞典的外交官亨宁·于伦伯里伯爵见到了年幼的索菲娅。他对索菲娅印象深刻。当着索菲娅的面,他对约翰娜称赞了索菲娅的智慧和品格,请约翰娜多多关注她的孩子。】(注1)
【约翰娜没听进去,索菲娅则牢牢记住了这位伯爵和他的话。这是她第一次收获认同,有人肯定了她这个人的存在,认为她值得被好好对待和关心。即使是卡德尔小姐,她对索菲娅的容貌和头脑方面也曾进行过贬低。】
索菲娅眼眶微红,为了避免被彼得嘲笑,她只好低下头,快速眨着眼睛,将这点泪意眨掉。
【叶卡捷琳娜和这位瑞典伯爵还见过一面,那个时候是在俄罗斯宫廷,伯爵再次给了她一个让她受益一生的忠告。】
【第二件事是在约翰娜养母的宫廷中。母女二人前去拜访时,布伦瑞克的宫廷中正在为一位公主挑选夫婿。当时宫廷中有一位精通手相的天主教神父。索菲娅也蹭了一次手相,而这位神父给出了一个预言:索菲娅的手上有三顶王冠。】(注2)
【神父的话让约翰娜心花怒放,不管神父说的准不准,这是个好兆头。后来的事证明,神父是准的。】
“这位神父是谁?”
有人小声问道。
也许他们也可以找他看看手相。
约翰娜:她能说他不记得了吗?那就是个玩笑,其实她没怎么当真。毕竟这位神父对贝维尔公主(正在找夫婿的布伦瑞克公主)的预测不怎么好。
如果在场的人想知道的话,还不如去找布伦瑞克公爵夫人询问。
要是大家拉不下脸的话,她愿意代劳写信。
宾客们只是这么一问,要打听也是事后再打听。
现在他们主要是先听现成的预言。
【第三件事则发生在1739年的奥伊廷。约翰娜带着索菲娅去拜访自己的亲哥哥吕贝克亲王主教阿道夫·腓特烈。】
【在不久之前,阿道夫·腓特烈被指定为父母双亡的彼得·乌尔里希的监护人,也就是叶卡捷琳娜未来的丈夫彼得三世。】
【在奥伊廷的宫廷中,十岁的叶卡捷琳娜第一次见到了十一岁的表兄彼得。是的,这对夫妻在婚约敲定前是见过的。或许有人不知道,叶卡捷琳娜和彼得之间存在着非常近的血缘关系。彼得的父亲荷尔斯泰因-戈托普公爵卡尔·腓特烈是约翰娜的堂兄,所以抛开后来的夫妻关系不谈,彼得和叶卡捷琳娜还是表兄妹。这层血缘关系也是助力叶卡捷琳娜成为彼得未婚妻的原因之一。】
彼得想到了初见时的场景,那个干瘪、丑陋,还有点高低肩的小丫头,撇了撇嘴。由于伊丽莎白的警告,他没敢口出什么恶言,但神情非常不以为然,透着不屑。
这种穷亲戚他多的是,这个表妹谁想认谁认。
他之前对索菲娅无感,但觉得她们说德语,还挺亲切。反正是姨妈给他选的未婚妻,反抗不了,他就结婚呗。
但现在,他对索菲娅就只剩讨厌了。
【这次见面平平无奇,甚至可能两人对对方的印象都不是太好,他们都没想过之后两人之间还会有另一番际遇。相差一岁的两人搭了几句话,然后分别,将对方抛之脑后。】
【除了发生的这三件事以外,约翰娜的拜访活动一直都没有停止。】
【约翰娜还不知道,命运,即将垂青叶卡捷琳娜。】
【一切的变化都源于俄罗斯发生的一件大事。】
【作者有话说】
1、出自《通往权力之路:叶卡捷琳娜大帝》
2、出自《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看手相的神父是谁不清楚。伟人身上多少都带点迷信色彩,有可能是后来附会上去的。
**
彼得三世和大帝童年的处境有点相似之处,不过彼得没有一个好老师,后来伊丽莎白为他安排的老师不错,但那个时候他的年纪大了,性格定型,很难掰过来。
大帝和彼得就是不幸童年的正面和反面例子
**
卡德尔:大帝幼年的家庭教师。她曾经说大帝头脑愚钝。外貌上,让她收一收自己突出的尖下巴,避免出门撞到人。
**
关于高低肩这个事:据说因为大帝在到俄国以前身形佝偻,两肩不一样高。她的弟弟威廉就有佝偻病,大帝可能也有,但不严重,约翰娜对她不重视,让她的身形走样。后来她很吃了一番苦头才纠正好仪态
**
三件事发生的顺序应该是和彼得见面在最前面,其次是瑞典伯爵的评价,最后是看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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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叶卡捷琳娜大帝(4)
【1741年11月, 彼得大帝的女儿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在一天夜晚发动不流血的政变,推翻了年仅一岁的伊凡六世和其母摄政王安娜·利奥波尔多芙娜对俄国的统治,登基成为俄罗斯帝国第六位皇帝。】
伊丽莎白眉梢微动,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神情。
伊凡六世的存在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如今被当众提起, 让她如芒在背。
好在神迹没有说伊凡六世被关在哪里。为了保险起见,伊丽莎白仍然决定等神迹结束后将伊凡六世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关着。
伊丽莎白平静地思考着对伊凡六世的处置, 没有人能从她镇定的表情中看出她的想法。
【这场发生在俄国的政变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影响了远在斯特丁的叶卡捷琳娜, 最终成为她两年以后, 前往俄国结婚的诱因。】
【伊丽莎白的登基是怎样影响到叶卡捷琳娜的呢?】
俄罗斯贵族们看了满不在乎, 神游天外的彼得大公一眼, 又看了眼眶仍然泛红, 但却满脸堆笑的约翰娜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普鲁士大使, 再各自纷纷转头。
这件事他们很清楚, 说起来复杂又不复杂,是俄罗斯□□面和女皇个人感情搅弄在一起导致的结果。
【我们得先从伊丽莎白女皇登基后寻找继承人开始说起。1741年底,政变上位的伊丽莎白开始考虑自己的继承人,俄罗斯未来的王储问题, 她要从亲戚中选择一个人作为俄罗斯的王储。】
【为什么伊丽莎白不立自己的后代为王储?当然是因为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后代,而且从她以往的生活轨迹上看,她之后很可能也不会有后代。】
伊丽莎白握紧权杖,拉祖莫斯夫斯基悄悄握住她的手, 安慰地捏了捏。
彼得眼神漂移了一瞬,好像回过神来, 又好像在继续神游。不过刚刚那一瞬间的游移, 可以证明他并没有完全走神, 其实有在听。
【登上王位时,伊丽莎白已经32岁,仍然是单身。她并非自愿选择单身,是种种原因导致了她一直都没有结婚。】
【早年间,伊丽莎白有过一次不成功的婚约谈判和一次不幸的婚约。没有成功的婚约谈判是和法国国王路易十五。1717年左右,法国国王路易十五已经登上王位两年有余,伊丽莎白的父亲彼得大帝非常想缔结和法国的婚约,将自己的女儿推上法国王后的宝座。但高傲法国人对彼得大帝的提议非常冷淡,他们表示不能接受一个私生女、一个低贱的农奴后代玷污法国的王座。】
嗯?!
宾客们一惊。
法国还说过这种话?不会吧。
即使是推拒婚事,也会有合适的外交辞令,不会用这种侮辱且得罪人的方式吧?
法国人有时候的确优越感十足,但也不该这么蠢?
如果法国人真得这么做了,他们怎么完全没听到过一点有关的风声?
法国大使此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是当时做决定的一员,怎么知道自己的同僚们和王室幕僚怎么想的?
“国王和我的同僚们一定没有这么说过!”拉舍塔迪埃竭力辩解了一句。
可能在他们心里多少有些鄙夷态度,但绝不会拿到明面上说。
伊丽莎白轻哼了一声,意味不明,却没有接他的话。
拉舍塔迪埃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了,他只能背下这个锅,在众人的目光中露出坚强地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虽然法国对伊丽莎白的血统贬低了一通,但就是论事来说,私生子和农奴后代这两件事都没有说错。】
拉舍塔迪埃觉得自己的脸要僵了。
伊丽莎白重新看向他,目光在他身上上下转了一圈。对于这个在政变中帮过忙的朋友,她最终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
不过今天之后,众人都知道,法国大使在女皇跟前的地位肯定会大不如前了。
【伊丽莎白的母亲叶卡捷琳娜一世堪称传奇。她是农奴出身,在1703年俘获彼得大帝的心。彼得大帝十分喜欢她,但考虑到国内贵族的情绪,他只能和妻子秘密结婚。直到1712年,当时的伊丽莎白已经三岁,彼得大帝在对战瑞典的军事行动中大胜,积累了足够声望,这才公开和叶卡捷琳娜一世再次结婚。正式结婚前出生,伊丽莎白和她的姐姐都是私生子没错了。】
【伊丽莎白的另一次婚约发生在她十七岁时。当时她和荷尔斯泰因公国的亲王查理·奥古斯都订婚。1726年,奥古斯都亲王远赴俄国准备和伊丽莎白结婚,但当时伊丽莎白的母亲叶卡捷琳娜一世病重,婚礼不得不延期。等叶卡捷琳娜一世病好了一些,伊丽莎白满心欢喜准备结婚时,奥古斯都亲王却染上了天花,最终病逝在圣彼得堡。亲王死的时候,离婚期只有几个星期了。】
【未婚夫的病逝让伊丽莎白十分伤心,她很喜欢他,在日后也一直很怀念他。这份对亲王的喜欢和怀念,最后投射在他的亲妹妹约翰娜和侄女叶卡捷琳娜身上,为叶卡捷琳娜和彼得的婚事增添了一枚砝码。】
约翰娜响亮地抽泣了一声,“哦~我可怜的哥哥。”???
这位亲王死了十来年不是十来天吧?
泽布斯特公爵夫人现在想起他还这么伤心吗?
约翰娜肩膀一耸一耸,不停拿手帕拭泪,但偶尔遮掩不当的时候,宾客们能看到她眼中其实并无多少泪水。
她通红的眼眶与其说是因为伤心流泪,不如说是因为揉眼睛太用力导致的。
所以公爵夫人为什么要进行这么拙劣的、让人头皮发麻的表演?
宾客们不理解并大为震撼。
宾客们不理解不要紧,有人吃这一套就行。
伊丽莎白听到约翰娜的抽泣,神色缓和许多,她看向约翰娜,自动无视她干打雷不下雨的作态,细细观察了一遍她的脸,叹息着道:“你很像你的哥哥。”
众人:虽然很无礼,但他们还是忍不住想问,女皇该不会眼瞎吧?
伊丽莎白当然不眼瞎,她只是借机笼络约翰娜,拉近和她的关系而已。
即便约翰娜不哭,她也会说这番话。
伊丽莎白说完这句话以后,顺势看向索菲娅,然后朝她微微一下,似乎颇为感慨。
索菲娅抿紧唇,但悄悄放松了身体。
【当然,奥古斯都亲王的死不是伊丽莎白以后都不结婚的理由,她的婚事一直被拖着,和当时俄国国内的政治情况有关系。在奥古斯都亲王死后不久,伊丽莎白的母亲叶卡捷琳娜一世也死了。死前迫于压力,她指定了伊丽莎白的侄子彼得即位,也就是彼得二世。彼得二世登基的时候仅12岁,不能亲政,俄罗斯的权力由缅什科夫把持,为了避免有人夺权,他极力打压彼得二世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其中就包括伊丽莎白。】
【彼得二世15岁去世,伊丽莎白的堂姐,远在库尔兰的女公爵安娜·伊凡诺芙娜被内阁推选为沙皇人选,安娜上台后同样极力打压伊丽莎白这个比她更有资格继承俄罗斯皇位的人。伊丽莎白承受着不小的政治压力,国库也不会乐意为她出嫁妆,所以在她推翻伊凡六世之前,一直都未曾结婚。】
【等到登基之后,伊丽莎白就年纪来说,已经不适合生育,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博一个后代。况且伊丽莎白虽然没结婚,但她生性风流,一生有很多男宠,身边情人不断,但从未有过怀孕的消息传出,大概率上来说,可以推断出她的身体可能有什么问题,所以不能生育。伊丽莎白自己或许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不再想着结婚生子的事,但俄罗斯不能没有继承人,因此伊丽莎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亲戚们的后代。只是这时候,放眼望去,她的选择十分狭窄。】
【俄罗斯从彼得大帝这一代开始子嗣就不丰。彼得大帝加上他的异母兄长伊凡五世有六个成年子女,然而到伊丽莎白要选继承人的时候,她的选择只有被推翻伊凡六世和她最爱的亲姐姐安娜·彼得诺夫娜的儿子彼得·乌//尔里希,其他人都没有留下后代。】
【不用问,既有对姐姐的感情在,又是唯一合适的选择,伊丽莎白当然指定了彼得·乌尔里希为继承人。】
【1742年,彼得·乌//尔里希被以半挟持的方式秘密带到了俄罗斯。荷尔斯泰因公国的贵族们甚至在彼得正式在俄罗斯亮相时才知道他们的公爵从奥伊廷的宫廷消失了。】
彼得在一边嘀嘀咕咕地说话,在安静的宴会厅里声音还挺明显。
但由于他德语、法语混着说,单词在嘴里咕哝含混得很,人们没听清他说的话。
只有拉祖莫夫斯基因为站位问题,和彼得离得最近,听到了一点,大约是“野蛮”、“粗俗”、“无礼”
根据拉祖莫夫斯基对大公的了解,这几个单词结合在一起,再加上神迹刚才的话,大公很可能在辱骂俄国。
嗯,他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没必要为了这点事再让女皇烦心,好歹大公还知道掩饰一下,没有当众说出来。
彼得嘀咕了两句,大概是发泄完了,安静下来。
【选定了彼得作为继承人,并令其皈依东正教之后,伊丽莎白开始为彼得的终身大事操心。她希望尽快为彼得安排一桩婚事,然后生下王储。】
【约翰娜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来了,她想将女儿推上彼得妻子的宝座,三年前她见到十一岁的彼得时就思考过自己的女儿是否有机会成为彼得的妻子,现在她这样的想法愈加炽热。】
【但作为一个贫穷小公国的公主,她的女儿要怎么才能打败更富有、地位更尊贵的竞争者呢?约翰娜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谋划进行得非常顺利,对于背后的博弈和推手她一概不知。】
【作者有话说】
双更这个事,有点难,因为查资料比较费劲。看之后能不能偶尔加更吧——
关于继承人:
从上往下捋:
彼得大帝:
前妻叶夫多基娅·费奥多罗芙娜·洛普欣娜
有一子:
阿列克谢,因反对彼得大帝谋划政变被投入监狱,死亡。
阿列克谢有一子,也就是彼得二世
彼得二世即位后在权臣操纵下去过两任妻子,无后代
**
第二任妻子:叶卡捷琳娜一世,农奴出身,生有12个孩子
仅存活两个:
伊丽莎白女皇
安娜·彼得罗芙娜:彼得三世的母亲
**
伊凡五世:彼得大帝异母兄长,共治沙皇,智力有问题,六个子女存活三个:
三女叶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女儿安娜·利奥波尔多芙娜(伊凡六世的母亲)
四女安娜·伊凡诺芙娜·罗曼诺娃:也就是伊丽莎白的堂姐安娜一世(库尔兰女公爵,刚出嫁就守寡,没有后代):被内阁推举,以为她远离俄罗斯多年,国内没有关系好掌控,结果内阁玩脱了,安娜一世刚上台就翻脸不认人
五女普拉斯科维亚·伊万诺芙娜
**
彼得大帝还有其他姐妹,除了出名的索菲娅外(大概没后代),多数都出家了。
如果有小天使知道她们还有后代,可以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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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叶卡捷琳娜大帝(5)
约翰娜
约翰娜睁着她通红的眼睛, 眼神里都是迷茫。
宾客们完全确信了一点,公爵夫人果然符合神迹所说的愚蠢形象。
不会真的有人相信,泽布斯特的小公主完全是凭借着一点女皇对十几年前未婚夫的怀念,就被选定为俄罗斯的大公夫人的吧?虽然他们也承认, 这点的确很重要就是了。
但是, 是法国的公主不够尊贵?还是萨克森的公主不够漂亮?
论有钱、有权、有颜、有地位,泽布斯特公主哪点能搭上边?
【在为女儿的婚事汲汲营营谋划这一点上, 约翰娜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极限。】
【早于1743年, 叶卡捷琳娜和母亲赶往俄罗斯之前, 约翰娜就已经和伊丽莎白女皇有过联系。】hĺಽý
【大约是1741年12月或者1742年初的时候, 俄国伊丽莎白女皇登基的消息传到约翰娜耳中, 她欣喜若狂。这位新女皇是曾经差一点就成为自己嫂子的人哎!这是多么亲近的关系!约翰娜立刻写了一封恭贺信送往俄罗斯, 祝贺未曾谋面的“嫂子”伊丽莎白。】
【不得不说,约翰娜在大胆、敢想敢做这一点上, 确实有足够的勇气。换个脸皮薄一点, 内向一些的人估计都不敢这么贸然写信送过去。】
约翰娜捏着手帕,皱起眉头,她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夸奖。
宾客们:这真的不是在暗指(也许是明指)公爵夫人脸皮厚吗?
【这封送往俄国的书信在不久后得到了伊丽莎白的回复,女皇果然还记得这个“小姑子”。从这一刻开始, 俄国和泽布斯特公国建立起了联系。】
【在伊丽莎白的回信中,她亲切慰问了约翰娜,然后询问约翰娜是否将自己手头保留着的安娜·彼得罗芙娜的人物像送回到俄国。那个时候的欧洲,袖珍小画像作为礼品互相赠送是比较常见的事, 更何况约翰娜的堂哥还是伊丽莎白女皇亲爱的姐姐的丈夫,所以安娜·彼得罗芙娜去世的多年后约翰娜手里还有她的画像也不奇怪。对于伊丽莎白女皇的要求, 约翰娜毫不犹豫答应了。】
【画像是普鲁士宫廷中的俄国大使前来取的, 同时带来了一副伊丽莎白女皇的画像作为感谢和送给约翰娜的回礼。】
【泽布斯特和俄罗斯的往来瞬间引起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的注意。】
腓特烈大帝?是指现在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
大帝这个称呼让在场除了普鲁士的贵族们, 瞬间在心中拉响了警报。
各国大使们又看向索菲娅。
这一刻,他们一致想到:我们怎么这么倒霉?!连续碰到三个大帝存在的时代!
同为大帝,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大帝都是功勋赫赫,腓特烈二世既然能叫大帝,功绩和前两者相比应该也不遑多让。
也就是说,他会开疆拓土!
普鲁士那块地方,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是个内陆国家,但它的国土边界和许多德意志邦国以及其他国家接壤,想要扩张领土,无疑会在其他国家身上割肉。
俄罗斯扩张领土,普鲁士也要扩张领土,哪有那么多领土给他们扩张。
一些小点的,夹在两国之间或者在周边的国家,都在担心自己以后不会被灭国吧?
一想到以后会被两个邻居侵略,许多大使脸色更难看了一点。
这些人中,尤以奥地利大使和别斯杜捷夫脸色最难看。
前者的国家就是第一个被普鲁士侵略的倒霉蛋。不久前刚被占了一块领土,女皇至今都还记得这个仇恨,一直想要夺回西里西亚。但之前的军事行动失败了,只能任由西里西亚被普鲁士占领。
后者作为一个著名反普鲁士人士,自然是不愿见到普鲁士崛起的。
波兰:是不是忘了我,没人为我发声吗?
而作为腓特烈大帝知名迷弟的彼得喜笑颜开。
他大声道:“我就知道,姨妈。”
彼得完全不顾他人的脸色,简直是乐颠颠地重复道:“普鲁士、腓特烈大帝,一个伟大的君主!”ᏥᒝsΫ
他又转向索菲娅:“一样是大帝,你们谁更厉害?”
索菲娅难堪地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
彼得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她的震撼太大了。
她刚从德意志过来,不能说对俄国有多深的感情。成为大帝什么的,心里有点开心,不过这件事太远了,没有更多实际感受,自然也生不出对俄罗斯更多的认同。但她也知道,作为俄罗斯未来的君主,不该这么这么崇拜一个会对俄罗斯领土造成威胁的人,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她简直惊呆了。
对哦!
各国大使虽然同样对彼得大公这种公然崇拜别国君主,盛赞他人功绩的行为深感震撼,但他显然提出了一个非常犀利的观点——东普鲁士的领土是和俄罗斯接壤的,普鲁士要扩张,说不定会和俄国起冲突。
那两个大帝,谁胜谁负?
众人思维一转,刚刚涌起的看好戏的兴奋又平息下来,因为他们想到了那句“欧洲将匍匐在脚下”。
大约,是叶卡捷琳娜胜了?不然她心心念念的应该就是打败普鲁士而不是征服欧洲了。
大使们的念头一闪而过,心神回转间就听到伊丽莎白女皇的厉声呵斥。
“彼得·费奥多罗维奇!如果你学不会闭嘴,我就让人把你请出去!”
伊丽莎白不是没听过彼得对腓特烈的崇拜之语,但大庭广众之下发表他的“高见”还是第一次。
伊丽莎白有点后悔怎么没在彼得刚开口之时就制止他。
“好的,好的。我闭嘴,姨妈。”
“嗯?”
“不,女皇陛下。”彼得马上改口。
彼得是有些怕伊丽莎白的,他知道他姨妈口中的“请”肯定没那么温柔,立刻安静下来。
“还想呆在这里你就闭上嘴,知道吗?”伊丽莎白同样再不顾及在场的大使,当面警告道。ћᏓşƳ
如果不是因为索菲娅在,她现在就想将彼得赶出去。
再有下次,她一定会这么做!
彼得抿紧嘴,连连点头。
还好他们还有叶卡捷琳娜大帝,感谢女皇选出了这个王储妃。
这是俄罗斯贵族们见到这一幕时心里最真挚的的想法。
等女皇驾崩后,他们一定直接支持叶卡捷琳娜大帝登基。
不然看彼得大公的样子,他当了皇帝,还不一股脑把俄罗斯打包卖给腓特烈二世?!
某种程度上来说,俄罗斯贵族们真相了
【1741年初的时候,刚刚登基也不是太久的腓特烈趁着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六世去世,刚即位的奥地利女皇玛丽亚·特蕾莎皇位不稳,出兵占领了奥地利和普鲁士接壤的一块领土西里西亚。】
【这次占领很成功,既获得了一块富饶的土地和土地上繁荣的人口,又为普鲁士王国核心领地勃兰登堡地区建立了一道屏障。要知道,当时的普鲁士国土稀碎。除了首府也就是普鲁士发家的勃兰登堡地区,其他领土都是飞地。核心领土以外,最大的一块领地是和俄罗斯接壤的东普鲁士地区,普鲁士想要发展,怎么也得让领土先扩张起来,最好把飞地连接上,退一步讲,起码也要让首府不会被长驱直入吧。】
【腓特烈趁火打劫的成果不错,但他显然没有料到奥地利的女皇玛丽亚·特蕾莎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不是个好欺负的人,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夺回西里西亚。而因为领土扩大,普鲁士也引起了和其领地接壤的俄罗斯警觉。】
【为了不被两面夹击,也为了专心应对奥地利的复仇,腓特烈必须想办法拉拢俄罗斯,最差也需要让俄罗斯在争端中保持中立。】
【伊丽莎白登基后,他从普鲁士驻俄国大使那里了解到伊丽莎白任命的总理大臣是别斯杜捷夫。这人是个极为仇视普鲁士和法国的人,毕生梦想就是为俄罗斯构建一个反普鲁士、反法联盟。这对他来说相当不利,绝对不能让别斯杜捷夫的计划落实。】
【等到彼得·乌尔里希被立为王储,腓特烈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拉拢俄罗斯的方法——他要为俄罗斯的继承人选一个新娘,这个新娘得是个德意志人,要对普鲁士有感情。最初他的理想人选是自己的妹妹路易斯·乌尔莉卡,但他放弃了。在注意到泽布斯特的动静后,他选中了叶卡捷琳娜。】
【腓特烈的想法没错,从他的角度出发,叶卡捷琳娜是个相当好的选择。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说,首先泽布斯特公爵一直在自己手下服役,他还在1742年将他提拔为陆军元帅,他能很好的拿捏泽布斯特公爵一家。其次约翰娜和伊丽莎白的关系很亲近,彼得和叶卡捷琳娜有血缘关系,在竞争新娘位置上好打感情牌,后一点也确实助益颇多。】
【唯一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叶卡捷琳娜会成长到后来的地步,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对手,一生的敌人。】
【如果当时他知道彼得·乌尔里希是自己疯狂的迷弟,完全不需要一个新娘来拉拢,彼得自己就能把俄罗斯送给他。而选出的新娘最后却救俄罗斯于水火,大概肠子都能悔青。】
宴会厅相当沉默。
就
经过神迹这么一说,普鲁士国王的行为好像确实是在资敌。
俄罗斯贵族们心情复杂,当然,更多的是庆幸。
感谢腓特烈二世放弃了自己的亲妹妹,送来了叶卡捷琳娜大帝,让俄罗斯不至于被彼得大公卖掉。
众人看向彼得大公。
面对贵族们的眼神,彼得抖了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看他。
俄罗斯贵族:嗯,这个王储是不能要了,他今后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结婚和生孩子。
伊丽莎白:行吧。她现在和贵族们的想法一致。
【腓特烈没有预言天赋,当然没有料到日后的结果。有了想法以后,他立刻通过中间人给约翰娜提了个建议,让她将女儿的画像送给伊丽莎白做回礼,约翰娜马不停蹄带着女儿去了柏林,请画师为叶卡捷琳娜画了一副画像送往俄罗斯。】
【对约翰娜来说,她觉得事情进行尚算顺利,送出画像后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等了大约两年时间,到1743年底,她就收到了天大的好消息,荣华富贵尽在眼前。】
【但其实这件事在俄罗斯宫廷进行了非常激烈的争执。】
约翰娜放下手,认真往下听。
索菲娅也集中精神,她之前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靠着母亲有了登天路。今天才知道原来在她前来俄罗斯背后还有那么多缘由。
领土纷争、普鲁士国王的利用,索菲娅在心里默默思索着这些事情,同时也在消化这些信息。
她以前是大人物手上的小卒子,以后她会成为下棋的人。
但索菲娅心里清楚,无论她以后有多厉害,现在都不够资格,她需要成长,需要吸收有利信息。
而不是靠一个预言等着皇位落到头上。
索菲娅有着模模糊糊的危机感。如果她不能有如同预言一样的成就,即使继承俄罗斯皇位,她可能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而且现在她离皇位还很遥远,她得先学习。
【腓特烈想推叶卡捷琳娜为王储妃,他的敌人,别斯杜捷夫为了心中的反普鲁士联盟向伊丽莎白极力推荐波兰-萨克森国王的女儿玛丽安娜。别斯杜捷夫的政敌们又向伊丽莎白推荐其他王室、贵族小姐。】
【出于私人感情,伊丽莎白想选择叶卡捷琳娜。别斯杜捷夫极力阻止这种事发生。】
【到后来,其他竞争对手不值一提,退出新娘备选行列,只剩腓特烈、别斯杜捷夫两方各自出招游说伊丽莎白。】
【别斯杜捷夫买通了诺夫哥德大主教,让他以彼得和叶卡捷琳娜血缘太近为由反对叶卡捷琳娜。腓特烈则在背后使力,让普鲁士大使和法国大使优先推荐叶卡捷琳娜。他还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叶卡捷琳娜落选,则让大使们推替补的黑森公爵家的公主上位。腓特烈的两位说客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他们一起劝说伊丽莎白,玛丽安娜公主是个坚定的天主教徒,大概不会放弃信仰,皈依东正教,不适合成为彼得大公的妻子。而且叶卡捷琳娜来自德意志小国,比一个尊贵、富有的公主更好掌控。】
【大使们的极力游说,自己的私人感情,以及很可能还有好掌控这一点打动了伊丽莎白,她最终下决心选择了叶卡捷琳娜。】
【1743年,约翰娜收到了两封分别来自俄罗斯和柏林的信。俄罗斯的信没有明说,只让约翰娜带女儿秘密前往俄罗斯。柏林的信则由腓特烈发出,明确向约翰娜点出她的女儿很可能成为彼得的妻子。】
【叶卡捷琳娜的大帝之路终于开始迈出第一步。】
【作者有话说】
俄罗斯:感谢普鲁士老铁送来的大帝。
腓特烈:半夜坐起来,不是,他们有病吧。
**
1741年初,腓特烈出兵占领西里西亚,没遭到像样反抗,但是奥地利不稳。4月,玛丽亚·特蕾莎召集军队想要夺回西里西亚,没成功,终其一生都没能收回西里西亚。
**
玛丽安娜:萨克森选侯(也是波兰国王)奥古斯特三世的女儿,别斯杜捷夫极力推荐的新娘人选。
**
腓特烈的两位说客:
普鲁士大使马德菲尔德,法国大使拉舍塔迪埃
**
诺夫哥德大主教:地位大概相当于英格兰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吧(查了一下没有词条,只说诺夫哥德位于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中间,是俄罗斯的文化发源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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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叶卡捷琳娜大帝(6)
【叶卡捷琳娜开始抬脚走上她的大帝之路, 但刚刚起步,就出了一点小小意外,让她差点被绊了个跟头。】
【事情的起因还在约翰娜身上。】
约翰娜回忆了一下自己从家中出发到现在的事,完全没想到有哪里做的不对。
凭什么又扯到她身上!
约翰娜扯着手帕, 愤愤不平地想到。
【从俄国和柏林寄到泽布斯特的信都指定只能约翰娜接收, 两封信都有致一同将叶卡捷琳娜的父亲排斥在外,这么做当然是有缘由的。】
【泽布斯特公爵, 虽然是叶卡捷琳娜的父亲, 但他在叶卡捷琳娜的人生中是一个比较隐形的存在, 也许是因为他没有约翰娜那么能作妖, 又没有陪大帝前往俄罗斯, 所以给人的印象不够深刻。除了作为大帝的父亲这一点, 他的人生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作为一个德意志人, 公爵很符合大众对德意志人的刻板印象。他自律、刚正、严谨、死板, 稳重到甚至沉闷,较真到甚至有些犟。腓特烈大帝对他有点印象,但对这个人只有不算正面的评价。同时,德意志座位路德教的发源地, 公爵在这里出生、成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个虔诚的路德教徒。基于以上几点,俄国和腓特烈大帝假设公爵坚定的路德教信仰会阻碍叶卡捷琳娜之后皈依东正教,所以他们认为该向公爵隐瞒此事, 先把事情定下来再说。】
听到这里,约翰娜就更不明白了。既然这样, 这个绊脚石不应该是她亲爱的丈夫吗?为什么要指责她?
【约翰娜不是个好演员, 公爵或许不够聪明, 但绝不是智商有问题。一前一后到达的信和妻子欣喜的表现,他很快就猜出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一定和女儿有关。】
【露出马脚的约翰娜不得不花费口舌去说服他。然后,约翰娜顺理成章忘记了将出行的真正目的告知整件事最应该知情的当事人。后来是在叶卡捷琳娜察觉到事情不对,自己找她询问时她才向她坦白此事。】
【另外,随着俄罗斯的信寄到泽布斯特的还有一张一万卢布的钱票。虽然没有明说,但伊丽莎白显然知道泽布斯特的财政不太富裕,这笔钱自然是给约翰娜和叶卡捷琳娜出行以及置办服装首饰的钱,总不能让她们出场太寒酸。可是兴奋的约翰娜一开始既没有告诉女儿收拾东西是要去干什么,也没有将这笔钱用在女儿身上。她将这笔钱挥霍掉了——为自己买了许多漂亮裙子。以至于母女两人前往柏林,被腓特烈召见时,叶卡捷琳娜没有像样的衣服出入宫廷,约翰娜为了掩饰这点,还屡次用女儿生病的借口推脱腓特烈。】
对公爵夫人的做法,宾客们只觉得一言难尽,六个点很符合他们现在的心情。
公爵夫人就非得贪这点钱不可吗?
是觉得女儿不管以什么样的形象在俄罗斯宫廷亮相都会成为王储妃?
“不,不是这样的。”约翰娜辩解道:“我只是买了几条裙子,从家里到这里,花费都是我出的,不不不,是从陛下给的钱里出的。”
众人:公爵夫人还不如不解释。
索菲娅涨红了脸,为自己的母亲羞愧。在德意志的时候确实是母亲花钱雇的人和马车,但她们从踏入俄罗斯境内起就有人接待,根本没花自己的钱。
她和母亲时刻相处,母亲大肆采购时她也知道,不过她的确没想这笔钱竟然是这样的来路。
对索菲娅而言,她对母亲隐瞒了这笔钱,没将它花在自己身上其实也没有多少怨恨。
她更怕的是女皇陛下有什么想法。这是女皇陛下有目的送来的钱,却没有花在该花的地方。
伊丽莎白没有多余想法,一万卢布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她现在身上的一两件首饰加起来就超过这个价格了。
不过,约翰娜的愚蠢超出她的想象,她在想用约翰娜牵制索菲娅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有时候,约翰娜脑瓜里转动的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很难让人理解。无论从哪方面看,这趟出行的主角都应该是她的女儿,而不是他本人。可约翰娜好像觉得所有的荣光和功劳都在她身上,女儿才是陪衬,如果不是将要结婚的人是她的女儿,她大约能做到抛下女儿独自上路。】
【约翰娜对女儿的所有助益也就止步于收到这两封催促她们前往俄罗斯的信件为止了,在此之后,她的所有行动就是疯狂扯叶卡捷琳娜的后腿,在坑女儿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约翰娜:
她还想要狡辩,但问题是神迹并没有说她是怎么拖后腿的,让她想反驳都没法反驳。
与此同时,她还有点微不可察的心虚,因为在柏林的宫廷中她接受了腓特烈的秘密任务。
当时她洋洋得意,为这份特别的任务。她觉得普鲁士国王很有眼光,看出了她在政治上的天赋,让人生蹉跎许久的她能在政治上大展拳脚。现在想来,她可能被腓特烈骗了。
约翰娜不承认是自己智商不够,看不明白形势。她觉得是腓特烈与她的亲切交谈以及赞美迷惑了。而且她接下这个任务也是为了女儿好,不全是为了自己。
神迹不会将秘密任务的事说出来吧?约翰娜心中打鼓。
没关系,约翰娜安慰自己。菲辛会成为俄罗斯的大帝,即使事情暴露,菲辛替她求求情,俄罗斯人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约翰娜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又心安理得起来。
【约翰娜是怎么坑女儿的我们稍后再说。回到叶卡捷琳娜快要出发时,得知妻女将要去干什么的老公爵无力阻拦。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沉默了好几天,在叶卡捷琳娜临出发之前才出门。在告别时,公爵给了女儿一个拥抱,然后私下将自己这几天沉思的结果汇成一封信,交给妻子,让她在适当的时候转交给女儿。信中是一个父亲给予女儿的忠告。】
【他告诉叶卡捷琳娜:到达俄罗斯以后应该绝对尊重和服从将来要依靠的人;将丈夫的喜好置于自己的喜好之上;避免与身边的人过于亲密,聚会中不要和任何人单独交谈;管好零用钱,避免今后受到约束;不得操心政事。】(注1)
【这些忠告在我们如今看来非常不合时宜,仿佛是将女性打造成一个傀儡,一个由丈夫操纵,没有自己思想,沉默顺从的“妻子”符号。】
不啊。
贵族们在心里反驳,这难道不是一个完美妻子该做的吗?
嗯
如果说不合时宜的地方,大概可能是不太适合作为一个大帝的训诫罢了。
伊丽莎白暗自摇头,如果女孩们,或者一个妻子需要遵守这样的准则,那俄罗斯乃至全世界都不会有女性君主的出现了。
泽布斯特公爵果然是个古板固执的人。
他能容忍约翰娜倒是一件很意外的事。
【我们不清楚当时公爵提出这些告诫时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也许是因为,这个死板得近乎固执的男人在几天的沉思和忧虑中窥见了女儿日后荆棘遍布的道路,他怀揣着对女儿未来的担忧,用他生存五十年的智慧与经验沉淀出了这一条条他认为最质朴,最能保护女儿不受伤害的忠告。也许他没那么多想法,纯粹是因为在他心里,一个妻子就应该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认为自己的女儿也该这么做。】
【后来读到这封信的叶卡捷琳娜是否有将这些忠告记在心里,有从中品味出什么更深层的含义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之后的事实证明,公爵的每一条忠告对初涉俄罗斯宫廷的叶卡捷琳娜来说都算得上是至理名言。】
“妈妈?”索菲娅满是疑惑地看向约翰娜,“父亲的信在你那里吗?”
她至今没有收到任何由母亲转交的信件。
“呃,我忘了。大概在行李里,我回去找给你。”
约翰娜结巴了一下,继续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你都听到里面的内容了,就是这些。这些现在都不适合你,不用听你父亲的。”
索菲娅有些无力,这不是听不听的问题,是她和父亲的交流直接被母亲截断了。
在听到这些之前,她都以为父亲对自己的出行抱着虽然不能阻止,但不赞同的心思,没想到父亲还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不是神迹提起,母亲准备什么时候将信件交给自己?大概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给吧。
【在公爵的送别中,叶卡捷琳娜告别了她的家乡,和约翰娜启程前往俄罗斯。】
【经过两个月,顶着风雪的艰难跋涉,母女二人终于抵达莫斯科,在那里,叶卡捷琳娜见到了会成为她丈夫的彼得。】
【来时她满怀憧憬,她自觉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大公妻子,一位王储妃的准备。但显然,她所有的心理建设和准备都不够充分。不管是彼得还是俄罗斯的宫廷环境,对稚嫩的叶卡捷琳娜来说都不足以应对,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沉淀和忍耐,才能触摸到未来的辉煌。】
【不过,在面对诡计、刁难和折磨之前,叶卡捷琳娜大概没有想过她首先需要面对的阻碍是彼得。】
“哦!我有做什么吗?我为难你了吗?菲辛。”
彼得听到自己的名字,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快乐地问道。
但他的话古怪而又尖锐,让索菲娅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向女皇,女皇没有阻止彼得。
索菲娅嗫嚅着道:“没有。”
“真的吗?菲辛。如果”
伊丽莎白抄起权杖敲了一下彼得的小腿:“安静!”
这种挑衅一次就够了。
挨的这下打没有多痛,但伊丽莎白明显的警告让彼得安静了。
【五年前的短暂印象不足以让叶卡捷琳娜判断出彼得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很快会知道。】
【彼得对约翰娜和叶卡捷琳娜的到来还算欢迎。他们之间相处也还算愉快,当然,这都建立在叶卡捷琳娜的礼貌和耐心上。】
【相处不过十来天,彼得就将叶卡捷琳娜当成了一个可以倾诉心情的好对象。宫中地位平等的人,又愿意好好听他说话的人不多,叶卡捷琳娜每次都很耐心地倾听。】
【然后彼得开始口无遮拦了,他将自己的心思和对婚事的看法一股脑倒给叶卡捷琳娜,完全不敢这些话合不合适被她听见,也不管这个只相处十来天的人是否值得信任。】
【作者有话说】
1、出自《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本书中这段话是大帝的父亲写在信里,交给妻子,让她之后交给大帝。另一本《通往权力之路》是当面说的,且没有那么详细。书中称这些是“好心的忠告”,用了引号,大概表明大帝可能是持不赞同的态度(或者是作者持不赞同态度)。
但这些忠告很有意思,大帝前期在宫里吃的亏、经历的事情都能在这些忠告里找到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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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资料的时候看乐了,《俄罗斯:双头鹰迷思》里,作者形容彼得是腓特烈大王的“傻帽粉丝”,看一遍笑一遍,莫名戳中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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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卢布和英镑的兑换比例大约在8~10:1之间,一万卢布还是很值钱的,但一个字儿都没花在大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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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叶卡捷琳娜大帝(7)
【叶卡捷琳娜的沉默以及从不辩驳让彼得自觉她能够信任, 所以某一天彼得直白地告诉叶卡捷琳娜,他对她的到来没有任何期待。在此之前,他已经喜欢上了伊丽莎白身边的一个女侍臣洛普欣娜小姐。但这个女孩的母亲刚刚被流放西伯利亚,洛普欣娜也即将离开宫廷, 他的感情也随之付诸东流, 他没有办法同她结婚了。】
【他之所以会娶叶卡捷琳娜,完全是因为女皇的安排, 他只能听从命令。彼得的肆无忌惮让叶卡捷琳娜震惊非常, 给她留下了深刻影响。她几乎是红着脸听完了彼得对自己爱情的描述。后来回忆起来, 叶卡捷琳娜说她对彼得的厚颜无耻和缺乏判断力感到万分惊讶。】(注1)
惊讶的不止叶卡捷琳娜, 还有在场的宾客们。
旁边彼得一脸骄傲和得意的神情更让他们震惊。
贵族有情妇不少见, 但对着未婚妻说遗憾不能娶情妇, 也许还不是情妇,只是心上人的人他们很少见。
以贵族们的道德标准和看法来说, 如果彼得大公这么喜欢这个女孩, 完全可以在和叶卡捷琳娜结婚之后把人找回来,当做情妇。这么直接将人说出来,是生怕叶卡捷琳娜不找女孩的麻烦?
或者是笃信叶卡捷琳娜孤身在俄罗斯,根本没办法找女孩的麻烦?
只能说, 正常人理解不了彼得的脑回路。
伊丽莎白看了得意洋洋的彼得一眼。对于自己身边发生的事,伊丽莎白本人不可能不清楚,她知道彼得压根就没追求过什么洛普欣娜小姐。
整件事就是彼得编造的谎言。出于什么目的,伊丽莎白懒得想, 她也懒得揭穿他。
彼得想沉浸在谎言的兴奋中就随他去吧,他也高兴不了多久了。
【叶卡捷琳娜对彼得的这个认知可以说非常准确, 但不全面, 毕竟两人相处还很短暂。】
【彼得不仅缺乏判断力以及脸皮厚, 他还有幼稚、暴戾、胆小、古怪、爱撒谎等等诸多缺点。这和他的成长环境不无关系。】
彼得得意的神情瞬间垮了下来,任谁被这么贬低都不会高兴。
众人都沉默下来,他们对彼得大公的印象也不是很好,但彼得大公真有这么差吗?
【彼得的出身非常尊贵,从父亲和母亲那里继承的血统让他同时有俄罗斯和瑞典的王位继承权,而且排位都非常靠前,这理应是让人羡慕的,多少王子想要一顶王冠而不可得。但到了彼得这里,王位继承权反而成了他的负累。】
“我该去瑞典的。”彼得嘟嘟囔囔地道,然后又在心里骂起了该死的俄国野蛮人,包括他的姨妈。
【和叶卡捷琳娜差不多,彼得也有个不幸的童年,甚至更糟糕一点。他的痛苦是多方面的,最开始来自他的父亲。】
【之前说过,彼得的父亲是荷尔斯泰因公爵——卡尔·腓特烈。和伊丽莎白真心喜欢自己短命的未婚夫不同,她的姐姐安娜·彼得罗芙娜并不喜自己的丈夫,连彼得大帝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婿。用现代一点的话来说,卡尔·腓特烈本质上是个无能的软饭男。】
嗯?
这是什么形容,众人都有些迷惑。
无能他们知道,软饭男?是肠胃不好,喜欢吃软烂的食物吗?这算什么缺点?顶多就是柔弱一点。
【在彼得之前,卡尔·腓特烈自己就是瑞典王位第一继承人,因为他的母亲海薇格·索菲娅是瑞典国王卡尔十二世的亲姐姐。卡尔十二世是个战争狂人,一辈子都在想打仗的事,他没有结婚,所以他立了姐姐的儿子为瑞典王储。】
【不出意外,卡尔·腓特烈会成为瑞典国王。在对俄战争失败之前,瑞典是欧洲一流强国,这顶王冠对卡尔·腓特烈来说算得上是天降馅饼,但他却没能咬到嘴。】
【1718年的时候,卡尔十二世在和彼得大帝干仗时被一颗从后方军队方向射出的流弹击中,含恨而终。作为他的王储,卡尔·腓特烈理应继承瑞典王位。他都已经被接到瑞典去了,没想到竟然还会被赶出来。】
【卡尔十二世除了一个姐姐以外,还有一个小妹妹乌尔丽卡·埃莉诺拉。埃莉诺拉对王位也有企图,她的丈夫黑森伯爵弗雷德里克一世当时是瑞典军队的副统领,夫妻两人都有野心,一拍即合,抢先一步控制国会夺得了瑞典王位,埃莉诺拉成了国王,卡尔·腓特烈就被驱逐出了瑞典。】
【不过埃莉诺拉的王位也没坐稳。她是个坚定反俄派,一心想持续瑞典跟俄国的战争。但卡尔十二世死后,瑞典方面无力再战。很早前瑞典就总是吃败仗,胜利无望,瑞典不想再打下去,国内想议和,埃莉诺拉成了阻碍,议会联合起来逼她退位,王位交接到她丈夫手上黑森伯爵弗雷德里克一世,弗雷德里克一世接手王位后迅速组织和俄罗斯议和的事宜。】
俄罗斯贵族们不由露出笑容,就是在那个时候,俄罗斯从瑞典手里咬下了波罗的海的出海口。
【被迫放弃王位的卡尔·腓特烈在瑞典和俄国议和后前往俄罗斯政治避难,寻求彼得大帝的庇护。他不甘心到手的王位飞了,正好彼得大帝家有适龄的公主,看到希望的卡尔·腓特烈开始猛烈追求安娜·彼得罗芙娜,说不定彼得大帝愿意看在女儿的份上帮他夺王位。俄罗斯刚刚爆锤了瑞典一顿,有那个实力。】
【再不济,凭借安娜的血统,彼得大帝只有两个女儿,他或者他的后代怎么也能混一个俄罗斯王位吧。】
伊丽莎白冷哼一声。
原来卡尔·腓特烈在打这种主意,亏她之前还因为姐姐对他有好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得知真相的伊丽莎白再看彼得,就觉得他确实多了令人生厌的特质。
彼得对伊丽莎白的迁怒一无所知。
【可能是看出了卡尔·腓特烈心思不纯,彼得大帝不喜欢他,安娜对他也态度平平,但架不住叶卡捷琳娜一世喜欢这个年轻人,在母亲的劝说下,安娜最后接受了卡尔·腓特烈。】
【后来彼得大帝去世,卡尔·腓特烈以为的王位没有落在安娜头上,反而是岳母叶卡捷琳娜一世被推上了王位,没两年,叶卡捷琳娜一世去世后,彼得二世又被扶上位,卡尔·腓特烈死心了,带着妻子离开了俄罗斯,回到故土荷尔斯泰因。】
【更让卡尔·腓特烈绝望的事来了,刚回到故土一年,妻子生下儿子后不久就感染风寒去世。安娜一去世,俄罗斯定期给安娜的年俸、岁入、珠宝、礼物等等都断供了。卡尔·腓特烈的财政并不健康,他一直是靠着妻子的财产维持宫廷的面子和荷尔斯泰因的近卫军。结果到现在王位王位没捞到,财产财产也没了,失去希望的他对儿子彼得漠不关心,将其丢给保姆照顾。】
【更让卡尔·腓特烈感到复杂的是彼得二世死后,俄罗斯枢密院宁愿扶库尔兰的安娜上位也不愿考虑彼得。因此荷尔斯泰因的宫廷中反俄情绪高涨,宫廷里开始开始放肆嘲笑俄罗斯的野蛮落后,这些都在彼得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要命的是卡尔·腓特烈一直忽视儿子也就算了,因为继承权的事,他突然又把人想起来了。俄罗斯大约是没希望了,还有瑞典啊!弗雷德里克一世和他的姨妈一直都没孩子,机会这不就又来了。卡尔·腓特烈觉得按照情况,自己可能等不到王位,所以他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他开始重点培养起儿子,想将他训成如舅舅卡尔十二世一样的战争天才。】
【彼得从七岁起就开始接受军事训练。对彼得来说,这些训练后来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热爱。但就事实上而言,严格的训练其实不适合他,他的资质实在平平,最好是循序渐进接受教育,卡尔·腓特烈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荷尔斯泰因家族坚信每一个人要从军队最底层干起,卡尔·腓特烈遵循传统,彼得没有因为身份得到优待。在接受训练的过程中,站岗、打杂、放哨他都干过。哦,还有饿着肚子守在父亲宴会厅门前,眼巴巴等着每一道菜上桌的时候。】
“胡说,我没有饿肚子!”彼得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
他大声向众人宣称:“那天我很快乐!我被晋升为中尉了!我也参加了宴席!”
彼得声嘶力竭,像是极力在证明他那时候过得很好。
然而他得到的只有众人怜悯的眼神。
“别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你们根本不懂,军事训练是最好的,我喜欢这种训练!”
回应他的是更深的怜悯。
彼得更愤怒了:“你们才是可怜虫,白痴”
“来人,堵上大公的嘴,将人送回去!”眼看彼得要说出更多羞辱宾客们的话,伊丽莎白当即立断叫人将彼得压回去。
彼得可以挑衅索菲娅,但不能得罪在场所有人。
“唔唔、唔——”
侍从们动作很快,得到吩咐后毫不留手,干脆利索地将彼得架走了。
看着彼得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伊丽莎白微笑着道:“大家请不要在意彼得刚才的话。”
众人纷纷摇头,连声道“不在意”,然后将注意力转移到水镜上。
无人发现索菲娅的神情变化。她刚刚对彼得的同情在看到彼得被架走后化为了恐惧,对伊丽莎白的恐惧。
【除了不合适的军事训练外,彼得也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由于身负两国王室血统,他一开始是在混乱的瑞典和俄罗斯教育体系冲突中成长的。卡尔·腓特烈没有关心过他的文化教育,服侍他的人大约是拿不准彼得在哪边更有胜算,所以两边的内容都让他学。彼得头脑平庸,在加上年纪小认知有限的,轮番教学的结果就是彼得两边都没学成,而且很可能就此产生了厌学情绪。】
【几年之后,彼得十一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去世了,他更深的噩梦开始了。名义上的监护人阿道夫·腓特烈是个万事不管的懒汉,彼得的教育训练工作被他父亲手下的元帅布鲁默接手。】
【布鲁默相当暴虐,他的对彼得的训练还要更过分、更恶劣。跪豆子的体罚、不如意就用马鞭抽打、饿肚子、脖子上挂着驴牌供士兵嘲笑取乐都是他“教育”彼得的手段,从生理到心理给了彼得全方位打击。】
【在伊丽莎白将彼得接到俄罗斯的时候,他乖戾、无知、敌视俄罗斯的缘由大约就是童年的经历造成的。】
【到达俄罗斯的彼得处境有变好吗?有,也没有。】
【第一次见到彼得的伊丽莎白对彼得的无知和幼稚大感惊异。王储不能像彼得一样对许多事一无所知,所以她给彼得找了个老师——圣彼得堡皇家科学院的院长史泰林。】
【彼得终于迎来了一个像样的老师。史泰林很懂因材施教,他非常注意用各种手段激发学生的兴趣,因为彼得坐不住,他想方设法引导彼得学习,恨不得拿他当两三岁的宝宝对待,但彼得就是学不进去,童年的教育已经在他骨子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尤其阻碍彼得学习的一点是布鲁默跟随他一起来到了俄罗斯,他依然是彼得心里的阴影。】
【据史泰林的记述,布鲁默仍然对大公动辄威胁甚至动手。有一次他对彼得拳打脚踢的时候,史泰林不得不冲出去制止布鲁默的行为。】
【对于布鲁默的嚣张行径,伊丽莎白全无反应,她既没有将人赶走,也没有给布鲁默施加任何压力和警告,就让他这么待在彼得身边时刻威胁他。】
【我们不对伊丽莎白这种漠视行为背后的动机加以揣测,但彼得确实在这样的环境下越来越乖戾。】
伊丽莎白摩挲手中的权杖,宾客们默默对视一眼:还好彼得大公被请出去了。
聪明人立刻就能明白女皇的动机,无非是不想一个聪明、果断有主见的继承人威胁到她的权力。
大公的无知对女皇来说才是理想状态。
至于为什么还要请老师,他们就不太清楚了。也许是为了做做样子,也许是割舍不掉对安娜公主的感情,不自觉又心软了一点。
伊丽莎白面无表情地任由他人揣测。
她具体是什么想法,只有她自己和天知道。
索菲娅默默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她再一次明确意识到女皇埋藏在亲切外表下令人恐惧的一面。
而且比起彼得,她也许是更大的威胁。
好像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一样,索菲娅就见女皇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她笑了笑。
索菲娅连忙回以笑容。
得到回应,伊丽莎白满意地转过头。
等女皇不注意,索菲娅才悄悄在裙子上擦了擦掌心的汗。
【叶卡捷琳娜不清楚彼得不靠谱表现的背后原因,但她必须容忍彼得的一切恼人的、滑稽的、灾难性的行为。】
【即使后来彼得干出诸如为了躲避伊丽莎白不能在宫中养狗的禁令,将狗养在他们的卧室隔间,导致屋内充斥着狗吠和臭味;一言不合就拉他蹩脚的小提琴,让叶卡捷琳娜从早到晚,无时无刻不被包围在噪音中;每次追求哪个侍女都会兴高采烈和叶卡捷琳娜分享;因为心情低落躺在床上没有及时回应他的话被狠狠在肚子上捣两拳】
【这些叶卡捷琳娜都必须忍,而且要以彼得的喜好优先。】
索菲娅一瞬间绞紧双手,随后又放松下来。
有了神迹的预言,她应该就不用承受这些了吧。
她肯定还得跟彼得结婚,但婚后怎么跟彼得相处全看女皇的意思。如果女皇执意要将她和彼得待在一起,她也没法反抗。ȟʟśу
女皇没有看她,索菲娅不能确定女皇是什么想法。
【在首次意识到彼得这个丈夫大概率不靠谱,对自己也可能不会有感情以后,聪明的叶卡捷琳娜立刻知道,在遵从彼得的基础上,她在俄罗斯最应该讨好和依靠的人是伊丽莎白,除此之外,她也要尽快融入俄罗斯宫廷,让人们认同她。】
【为此她付出了刻苦努力。】
【伊丽莎白一早就为叶卡捷琳娜安排了俄语老师和指导她变更信仰的牧师,以便她能最快皈依东正教。】
【和彼得的厌恶与不愿学习不同,叶卡捷琳娜十分努力,努力到半夜赤着脚持着烛火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大声念诵学到的俄语。】
【这样努力的结果为叶卡捷琳娜带来了一次致命危机——在俄罗斯天寒地冻的天气下,她连续半夜起床学习吹冷风,感冒了。】
【感冒本来是小病,但约翰娜这个时候突然关心起女儿的前途来。有的时候不怕父母的忽视,最怕他们突然的关心。】
约翰娜:???关心女儿不好吗?
其他人比约翰娜更了解她,他们知道,这位公爵夫人肯定又做了什么蠢事。
【叶卡捷琳娜当时还未和彼得订婚,俄罗斯可能随时会反悔。众所周知,一个好的王储妃最好身体健康,能顺利生下继承人,偏偏女儿刚到俄罗斯就病了。约翰娜为了避免外界揣测叶卡捷琳娜弱不禁风,身体不够健康,还要防备虎视眈眈等着抓把柄推萨克森公主上位的别斯杜捷夫,因此刻意隐瞒了叶卡捷琳娜的病情。就这样,小病拖成了大病,然后发展成了肺炎。】
众人:果然如此。
公爵夫人蠢得他们不忍直视,居然硬生生把一件好事变成了坏事。
【眼见瞒不下去,叶卡捷琳娜人都烧糊涂了,约翰娜才想起来叫医生。但在医生诊断过后,需要给叶卡捷琳娜放血治疗的时候,约翰娜又不同意了,她十分恐惧和不赞同放血疗法。】
【约翰娜站在病床边为此和医生以及叶卡捷琳娜身边的侍女争执,全然不顾病床上的女儿。因为约翰娜的阻止,治疗耽搁,叶卡捷琳娜奄奄一息。】
【后来是在几十公里以外的伊丽莎白赶回来,将约翰娜轰出去,才让医生得以治疗叶卡捷琳娜。】
【这里需要插一句,虽然约翰娜的隐瞒和拖延治疗是让叶卡捷琳娜濒临死亡的罪魁祸首,但放血疗法对于当时的叶卡捷琳娜是好是坏见仁见智。我们都知道放血疗法是一种非常让人无语且没什么用的治疗手段,但当时的人觉得这种治疗手段包治百病,所有病都可以放放血。在治疗过程中,医生给她放了十六次血,以叶卡捷琳娜当时的虚弱程度,她最后能痊愈,大概全靠命硬挺过来,和医生的治疗估计关系不大。】
“放血疗法没用吗?”贵族们炸开了锅。
“不可能,我就是这么被治好的。”有贵族现身说法。
“但神迹说这种治疗没用。”另一人反驳。
“也有人放完血之后确实没好。”
“可那不一定是治疗有问题,也和病情有关。”
因为放血疗法的事,众人不再关注叶卡捷琳娜的病情和约翰娜的愚蠢,叶卡捷琳娜现在又没事。
放血疗法才是和他们切身相关的事。
宴会厅吵吵闹闹,把约翰娜“本来就不能这么治的,我又没错”的辩解都压下去了。
闹哄哄的声音吵得伊丽莎白头疼,她重重敲了敲地板:“请安静!”
宾客们收声。
见状,伊丽莎白道:“各位,治疗的问题可以交给医生去头疼。要是各位不放心自己的安全,也可以出钱资助医生的研究,不需要在这里争论明白。”
“陛下说的是。”有人附和道。
他们对医学也不了解,再吵也吵不出个所以然,不如照陛下说的做。况且这件事可以明天再说。
【叶卡捷琳娜学俄语学到生命垂危的举动通过身边的侍女、仆从传出去,一下子就赢得了大众好感,尤其是有彼得这个强烈对比存在,人们更喜欢叶卡捷琳娜了。】
【期间,叶卡捷琳娜又干了一件更拉好感的事。在她病况不明,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的时候,约翰娜提出找一个路德教牧师来她的病床前为她做祷告,病得迷迷糊糊的叶卡捷琳娜下意识回道:“为什么不请托多尔斯基主教过来。”】(注2)
【托多尔斯基主教就是伊丽莎白来指导她皈依东正教的人,叶卡捷琳娜的话让听到的人都相信这位德意志公主真心想要归顺东正教,对俄罗斯感情深厚,人们对她的喜爱更深了。】
【与此同时,约翰娜在叶卡捷琳娜生病期间帮的倒忙也广为人知。更令人不耻的是,被人鄙夷的约翰娜大概从来没在女儿身上吃过亏,她不能对俄国的侍女们发火,所以将怒气发泄在女儿身上,出于报复心理,她在叶卡捷琳娜未曾痊愈的时候派人强行要走了叶卡捷琳娜带来俄罗斯唯一值钱的行李——她的一位公爵叔叔为她送行时赠送给她的一块有着精美刺绣的绸缎。】
【索要绸缎倒是小事,有侍女们的口口相传,伊丽莎白得知此事后立刻给叶卡捷琳娜送来了补偿,但约翰娜给叶卡捷琳娜带来的危机接踵而至。这一次,糊涂又野心勃勃的她卷入了一次荒诞的、令人发笑,但却让伊丽莎白震怒无比的行动,差一点就让自己和叶卡捷琳娜被遣送回国。】
【作者有话说】
1、《沙皇彼得三世:政治危机、宫廷政变与叶卡捷琳娜大帝时代的来临》
2、出自《通往权力之路:叶卡捷琳娜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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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追求这件事,彼得大概是撒谎了,也许是为了向大帝证明自己有魅力?他还挺乐意跟大帝分享自己在追求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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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瑞典王室:
卡尔十二世:没结婚
海薇格·索菲亚:卡尔十二世的姐姐
儿子:卡尔·腓特烈(卡尔十二世的王储)——儿子彼得三世
乌尔丽卡·埃莉诺拉:卡尔十二世的妹妹,他死后的瑞典国王
弗雷德里克一世:乌尔丽卡·埃莉诺拉的丈夫,接手了妻子的王位,白忙活一场,继承权后来又落到彼得三世手上了,最后在伊丽莎白的逼迫下瑞典改立彼得的监护人,也就是大帝的舅舅阿道夫·腓特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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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射中卡尔十二世的那颗流弹,鉴于最后的赢家是弗雷德里克一世,所以有猜测是他下了黑手——
ᏥʟȿЎ
感谢在2023-12-06 23:06:17~2023-12-08 00:4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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