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在白天, 只要仰头就会看到电线横飞的天空,如同棋盘上被交叉的横竖线所分割的格子块,又无边无际。
不过现在是傍晚,交错纵横的黑色电线与笠间市的夜景并不再泾渭分明, 它们在与越发沉淀的天色渐渐相融。
路旁的商铺有的尚在营业, 从橱窗中透出暖洋洋的淡橙色, 其中还有部分的光影顺道洒在了玻璃门旁正在站岗的稻荷狐雕像的背部,使其无端地生出一丝滑稽和逗趣。
四个身高相差不多的男孩女孩, 正站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后方,等待着对面那条街上的红绿灯中代表可以通行的绿光亮起。
犬山津美纪倏然惊呼, 立起手掌遮挡在发出“哇——”声响的嘴前, 凑近几分打量起惠, 口中还啧啧称奇又羡慕地说道:“惠连下睫毛都非常长诶。”
“让我看看!”
“——真的好长啊,惠!”
闻言, 被勾出好奇心的菜菜子也跑到了惠的眼前, 目不转睛地看向男孩被路灯照耀而微微露出细润光泽的纤细睫毛,随即开始跟着津美纪一起拍手起哄。
似乎在一时间就变成了动物园中任人观察的小动物,被肆无忌惮地端详的春野惠也不恼,只是难为情地眨了眨眼睛。
他垂下眼帘,又不自在地说道:“……绿灯了。”
听女生们聊相貌,或被观察,都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至少不要挨得太近吧……说不准有多少成分是受到了“惠”这个女性向名字的影响, 就像会被首次见面的陌生人因此而在潜意识中认定他是女孩子一样, 于是殊不知从何时起便被归纳在了姐妹团中, 还被她们理所应当地认作了一份子。
但老实说,每逢这种时候, 惠都是希望自己能和悟与杰在同一个分类中的,这俩人勉强还能算作是他们的同龄人,至少五条悟如此认为的。
“那可是夏油大人啊!”
“夏油大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了!”
够了够了。惠捂住耳朵,阻挡住双胞胎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
心中在疲惫地叹气,看来某些妈妈级别的人物还是不能随随便便去碰瓷的。
晚风捧过脸颊,万籁俱寂中,唯有树梢上的丛丛阔叶在摩擦作响,以及夜鹰的低鸣。他们走进蜿蜒的单行道中,一边是独栋商铺的背面,一边是足以遮挡半边天际的灌木丛。
而在这狭窄的路径中,兀的窜出了只看不清花色的猫咪,灵活地一跃而至右侧商铺的围墙上,肥硕的身形撞得正垂于那附近的绿叶枝条在沙沙不绝的响,然后它就在“咪”的叫声后彻底消失了踪影。
一行人纷纷被突然现身的小家伙吓了一跳,训练有素的潜意识是他们猛地在原地弓背站好,做出谨慎与提防的姿态。
待看清其摇摆在空中的长尾后。
津美纪这才轻呼道:“原来是杉田先生的猫。”
领头的她回过身继续说:“还差最后两条街,今天的巡逻任务就可以结束了。”
是的,他们是在巡逻。
这是人神纪真委派给御神子们的任务,说是为了锻炼她们的能力。大概是要在黄昏过后的时段前往到街道间梭巡,观察是否有妖魔现身、危害他人,必要时刻则就需要出手除妖。
打得过就使劲打,打不过就抓紧跑。
连出自纪真之口的嘱咐,都是和甚尔曾经教育过惠的话大差不差的,该说不说啊你们这些从禅院家出来的人。那一刻惠感觉自己似乎已有领悟到传说中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的真谛。
“是什么?”
同样对所谓的禅院家很好奇的津美纪问道。
望向满天的点点繁星:“……可能就是不要脸。”
“要我去转告甚尔先生吗?”
惠知道她在开玩笑,只是耸肩,陈述事实:“他欺软怕硬是事实吧。”
美美子也加入到话题中:“咦?那么厉害的甚尔先生也会有怕的东西吗?难道是蟑螂?”
“是我妈啦。”-
“玉犬。”
双手交叠,惠模拟出类似于狗的口吻与耳朵的手势,将两条式神玉犬从自己的影子中召唤出来。
他抱住其中一只的脖子低头细语,只见玉犬又是来回踱步,又是埋脖朝四周的地面嗅了嗅,不多时后,立马“嗷呜”地面向西侧的方位叫了起来。
惠拍拍祂的头:“带路吧。”
男孩又与身后的三位姐姐们说:“似乎就在不远处。”
掏出被纪真提前施术、注有神力的符咒,警惕的津美纪微微蹙眉,同时又在侧耳聆听着从前方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声音,她感到奇怪:“怎么会有人闯进镇守之森?”
若不是一行人中有耳力过于优异的惠跟行,那现在可能真的就无人会察觉到——这道从树林深处传来的细微的啜泣声。
而笠间稻荷神社四周的镇守之森中涉及着守护神社的结界点,毕竟事关重大,所以素来是不允许附近的居民们擅自进入的,而对神明存有敬畏之心的普通人们,也都如约遵守着这个规定。
突然出现的人声,让津美纪很难不怀疑是有什么坏家伙故意在引诱谁上钩。
菜菜子:“可总不能有什么白痴妖怪会选择在神社的附近搞鬼吧。”
这倒也是。
但其中若真是作乱的妖魔邪物,那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直接闯进镇守之森的也绝对不会是善茬,要冒这个险吗?
有些拿不定主意。
“玉犬没有闻到诅咒的气息,所以也能排除是诅咒的可能性。”惠率先开口说道,他的目光紧随着仍在前方等待他们跟上的玉犬,提议,“还是先去看看吧,以防是不清楚规定的游客。”
五月时节是茨城县旅游业的旺季,近来附近的旅店中可都是住满了前来游玩的人的,有不清楚规定且没有注意到“禁止前行”标牌的人,倒也不是不能说得过去。
再者,他们现在离神社这么近,就算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危险也完全能拖延一点时间等到纪真的救场。是以余下三人纷纷表示认可这个决定,点头跟上。
惠掏出手机,打开后置的手电筒功能,走在最前面,探照白光的尽头就是领路的玉犬,其被灯亮照射而拉长的影子又晃到了周围耸立的粗大树干上,倏然就像是只张牙舞爪、奇形怪状的不明生物。
哭声渐渐明朗,直到——
举着被当作临时手电筒的智能手机的惠,脚下兀的一顿。
在与黑夜格格不入的白色光束的投射之处,正蹲坐着位埋头抽噎的短发女孩,后者显然也被突然照到自己身上的灯光吓了一跳,塌下的双肩在猛然颤抖,两只脚尖也在相继向后瑟缩。
“咦,真的是小孩子?”
哭得红肿的双眼怯怯地抬起,等女孩看清围在面前的都是自己的同龄人后,这才心有余悸地小声问道:“……你们,是谁?”
津美纪牵起她的手将人拉了起来,又依次说出几个人的名字,而询问的话留在最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啊,我姐姐被……我、我在找狐狸神。”
“狐狸神?”
“嗯,我的名字是真依,是和我的姐姐一起出来的,我们来找能够统领狐狸的神明大人……那个,请问你们知道这位神明在哪吗?我姐姐肯定已经找到祂了。”
四人面面相觑。
菜菜子斩钉截铁道:“绝对就是纪真小姐!”
听到她如此笃定的话语,名为真依的女孩立即喜上眉梢,激动地喊道:“你们知道对吗?”
津美纪点头:“我们带你先离开这里吧,然后就去找纪真小姐。”
“真依妹妹,你刚才说自己是和姐姐一起出来的,那你们两个怎么还分开了?”
“姐姐她——”
“她的姐姐正在神社中。”
眼神闪躲的真依还未将话拖出口,就有另一道声音先她一步地出现在众人耳边,给津美纪解答了疑惑。
蓦然现身喊住他们的来者是纪真的神器凪生,其鲜艳的莓红发色就算在黑夜中都极为的夺目,又如是说道:“纪真大人派我来找你们回去,走吧。”
“?”
你看看我、我看看她、她看看你。
这又是什么新展开?-
跟长相与性格都南辕北辙的夏油姐妹不同,这两位看起来确实是实实在在、毋庸置疑的双胞胎姐妹。
在见到姐姐后,在镇守之森中孤身一人迷路好久的真依,当即直愣愣地扑了过去,强忍的坚强在瞬间就被完全地瓦解,才憋回去没多久的泪水再度从眼眶中溢出。
她哭喊道:“真希!”
纪真则是一副头疼又气恼的神态。
满头问号的惠悄悄地看向同样是满头问号的津美纪,而津美纪眨眼表示有接收到信号,马上压低声音问向纪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纪真小姐?”
手指向被抹了一胸口鼻涕眼泪的姐姐真希,道:“被混蛋长辈扔进了镇守之森。”然后又指向他们捡到的妹妹真依,“这小家伙找姐心切,也跟着跑进去了。”
“然后呢?”
“年长的靠自己找到了那条通向神社后方的小道,没成想妹妹却丢了。”
“……真依妹妹说她们是来找‘狐狸神’的。”
提到这个纪真的头就更疼了,她扶额道:“不知道是哪个禅院的王八蛋跟她们俩个提到了我的事,她们想来找我,额……问怎么脱离本家。”
曾经的过往竟然能成为后辈们的标榜,这个新认知还是给与纪真不小的冲击的,她在提及时有些难以启齿。
对“禅院”有应激反应的惠眉弓一跳,他瞥向那边还抱做一团的姐妹俩,又轻轻扫了眼正在摇尾巴的玉犬们,挪动脚步挡住其的身影,随后默默地将式神们收进影子里。
开始回想自己的式神们,在方才有没有很明显地把额头上的纹样暴露给禅院姐妹。
“……”
怎么头疼的症状还会传染?
他也感觉不好了,唇齿蠕动着喃喃:“……禅院。”
“你在叫我?”
一个嚣张跋扈的男声似是在回应惠的疑惑,显眼的从本殿门前响起。
“……”
令人不舒服的预感来袭。
惠看过去。
只见是位身着黑色宽袖羽织,头顶金发、狐狸眼自然上挑的……鼻青脸肿的男人。
紧随其后走进来的,是正在拂手扫落灰尘的夏油杰,显然前者脸上的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就是出自他的手的了,并且还嘴上不饶人地奚落道:“禅院君对祖传术式的掌握,显然还是差了些火候。”
他眯起眼睛,与纪真摆摆手笑道:“超额完成惩罚禅院君的任务了,纪真小姐。”
“哎呦,禅院直哉你这个蠢货怎么还是这么弱啊。”
“哈?我如何还轮不到你评价。”
……哪有人顶着张猪脸还这样叫嚣的。
惠想,他似乎是知道所谓的“混蛋长辈”,指的是谁了-
“——就是这么回事,大概是被那个禅院直哉看到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哦,我知道了。”
惠对通话那边极其无所谓的态度感到很抓狂,在克制住膨胀的情绪的同时,犹豫地问道:“……没关系吗?”
不是说他会在放学的路上突然被罩面带走,或是被挂到诅咒师的悬赏榜单上面吗?反正不论是哪一个选项都是他不想体验到的,听起来就有够麻烦,还会让妈妈担心。
这人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啊?明明举出上述那些可能性的是他,结果现在反倒不上心起来的也是他……惠也摸不清自家老爸的想法,只是在电话的这头咬唇干着急。
就连五条悟都提及过禅院喜欢有天赋的术师,其程度不亚于神话怪诞中热衷于偷小孩的神隐妖怪。那当前惠所面临的最糟糕的结果,可能就是被带回那个会吃小孩天赋的禅院家——掐着手机机身的手掌正因他的过分施力,而变得惨白。
真是糟糕透顶!
他分明在平时都有特别注意过式神的,只是没想到会在神社里遇到——
正当此时,耳边响起了甚尔散漫的声音:“本来也没打算瞒住。”
“?”
“什么?”惠不可置信地把手机举到眼前,困惑地看着亮起的屏幕上的备注名。
没打算瞒住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知不知道都无关紧要。”
甚尔打了个哈气。
“那你之前说的那些……?!”
“当然是为了让你老实点,骗你的。”
“……?”
“没事挂了,小屁孩别熬夜。”
“?”
噔——
听着耳边嘟嘟嘟的忙音,惠瞪圆了猫眼,作咬牙切齿状。
可恶啊!
这个混账老爸!
72
这一年的女子会花见活动, 照旧是由纪真组织起来的。
接到其的来电时,樱正在百货公司里陪着被她逮出来的父子二人买衣服。
已经率先遭受一波试衣大赏折磨的惠,好似饱受摧残的花枝,正念头耷拉脑袋地坐在旁边软塌塌的矮脚沙发上, 俊秀的小孩将双手托住下巴的两侧, 毫无形象地将尚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捧做了金鱼样, 鼓鼓的,而脚边还三三两两堆放着各种商标的购物袋。
樱噙着笑去伸手捏住惠的耳垂, 就仿佛这样做便能给无精打采的后者注入能量般,随后便把铃声不绝的手机置于耳边。
语气是还在笑着的, 她问:“怎么了, 纪真?”
“月底那天赏樱, 有时间吗?”
“有的,”简单地应答下来后, 樱立刻想到了什么, 只见她笑容加深,眼神看向旁侧也在注视着她的惠,口中也在调侃道,“这次可不要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了。”
“喂喂喂,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来?”
纪真在短暂地跳脚后,一转气势,用上耐人寻味的腔调, 反击道:“没准这次我再给你看看, 还能再看出来个小家伙。”
樱面不改色:“那种可能性的概率为零, 何况来自上天的恩惠可是很罕见的。”
“……你现在真的变了小樱,当年在刚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 那可是整个人都呆掉的模样,偶尔被実日子笑笑还会脸红呢。”
耳边是纪真痛心疾首的砰砰捶桌声,而眼前——
“叙旧的话留到花见的当天再继续吧。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好好,回见。”
灰色针织高领衫与休闲裤的着装,甚尔扯着挨挨挤挤叠在脖颈处的领口,从试衣间拉开帘子走出,而说得话更是和此前惠试衣服时是如出一辙的。
“变季后就穿不到的衣服。”
是明知结果会被反驳,也还是要努力地尝试来说服掌管钱包的樱。
果不其然,将挂断通话的手机握在掌中,樱起身走上前,亲自研究了下甚尔穿着这身衣服是否合身,接着也是用着在回答惠时的话,继续回道:“不要小看关东地区的四月啊,只要下场雨可就是会瞬间降温的。”
“……”
甚尔看向一脸“明知故问的笨蛋老爸”表情的儿子,心想着这小子现在是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然后再回眸端详起面前已在物色要给他继续试穿什么衣服好的樱,其的容颜因百豪之术而免于岁月的沉淀,依旧是如初识般朝气蓬勃又美好韶秀,而蓬松的粉发散落肩头与身后,还有受到静电影响而微微浮空的迹象。
抵抗的意念被杜绝,他逆来顺受地再度走进试衣间。
乐于见到喜欢捉弄自己的甚尔吃瘪,同样又将“父慈子孝”的精神贯彻到底的惠,因此而打起不少精神。
他与重新坐回身边的樱问道:“你们要生第二个孩子?”
“……?”
“咳!”被纪真戏谑都能保持泰然自若的樱,当下一窒,大惊失色地看着儿子,然后拍着胸脯反问道,“怎么突然提这个,额……小惠喜欢弟弟妹妹?”
“不清楚。只是稍微有听到一点、对话,如果你们想要的话,我——”我会支持的。
“停!”
连忙捂住他的嘴。
樱边自我安慰着童言无忌,边低声切切地解释道:“那只是纪真开的玩笑话,玩笑是不能当真的,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
被松开嘴,重获话语自由权的惠:“我知道了。”
“我没想到人将三十,还会有被儿子提及二胎的经历,人生真是无法预料。”
“抱歉,妈妈。”
“欸——”将无奈悉数转化做了微笑,樱抬手戳了戳惠的脑门,“跟我道歉干嘛,又没责怪你的意思。只有做错事的人才需要道歉。”
惠放空大脑,突然唤道:“妈妈。”
“怎么啦?”
“……我想问,这个社会真的能简单到‘只有做错事的人才需要道歉’吗?”
分明在学校里时,他帮助受欺负的同学反抗,也还是会被找家长,然后被对方的家长与年级主任要求向施暴者们说对不起。
她儿子的这个思维有够发散。虽然心中还是会感慨,但樱也早已习惯春野惠总是思虑过多的性格,在匆匆联想了下近来发生的事情后,说道——
“还在想上学期的事?”
点头。
“小惠有后悔自己出手打架的决定吗?”
摇头。
“那就足够了。”
继续说:“比起去成为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的那份群体中的一员,妈妈确实也会更希望你能坚持自己的是非观与站出来的勇气。很帅气的,对吧?”
被当作小孩哄的惠,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妈妈,我已经过了追求帅气的年纪了。”
樱笑而不语。
而不知何时就已来到两人面前的甚尔,则不会好心眼地给惠留什么余地。
只是用手揉起身前这十年如一日的海胆头,拆台道:“和你姐她们出门会偷偷买单的小鬼。”
惠恼火道:“津美纪怎么连这都跟你说。”
“——还有这才不是耍帅。”
“我没说你在耍帅吧,急什么。”
“混蛋老爸!”-
十种影法术真是个好东西啊。
坐在桌前的樱这般感叹。
买下的衣物包装袋,有大半都收进了惠的影子中,其余的被甚尔拎在手中,此时皆以放在连成一排的座位里侧,惠坐在父母的对面,挨着那些购物袋。
他在坦然地接受自己沦落为父母眼中的移动行李箱的事实。
一家人落座后,开始齐齐刷刷地褪下裹在外面的外套或薄款大衣。
“小惠想吃什么?”
纸质菜单被遮在甚尔的掌下,樱斜身又歪头地贴过去看都有什么菜色,使丈夫的上臂支撑住自己的下颚,边用着湿毛巾擦手,边问向面前的惠。
推荐来这家荞麦面店吃午饭的惠,早有被偶尔会照料他的高专组带领至此,而且这家店还是靠谱的七海前辈的强推。他对这里食物的印象很不错,被询问时便回想了下在上次吃过的菜品有哪些。
马上给出答复:“炸馄饨咖喱荞麦面。”
“老公你呢?”
甚尔:“这个、这个和这个。”
他分分钟戳完菜单。
樱:“那我吃这个樱花蝦馄饨银芽的口味好了!”
随后与服务生重复了一遍。
服务生面露难色:“……客人是只有三位没错吧?我家的分量还——蛮大的。”
“放心,我们会吃完的。”
位居二楼的小店铺的窗户遮遮掩掩,光线因此而不大明朗,但又能清晰地望到缀满枝头的浅粉色樱花,与灰蓝无云的天相互掩映,其后还有成群结队的苍翠针叶林。
捧着荞麦汤暖胃,樱的眼中是那与自己同名的春花。
她被纪真方才的那些话也勾起了不少回忆,再看眼前早已自有主见与判决力的惠,谈笑而道:“当初就是这个季节给小惠定下的名字。”
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却不知道这一点,惠很诧异:“这么早吗?”
虽已不算是早樱期,但仍有樱花盛开的三、四月与他诞生的十二月,所相隔的距离太远了些,心里估算起时间——那可能是在刚确定自己的存在时,名字就被定下来了啊。
“很突然的,爸爸说叫这样的名字就好,所以很早就决定了。”
挑着腌菜吃的甚尔插嘴道:“早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当时就该起做是‘黄金船’。”
黑线的惠:没记错的话,黄金船是在近两年出道的青马吧……似乎战绩不错,但给儿子起跟马同样的名字,春野甚尔你这个老爸是否太屑了?!
不理解这算不算被变相地夸奖了,但无论如何惠都表示高兴不起来。
哪有这种人!
他赌气地扭开脑袋。
而窗外。
是落英、风与春日的堤岸-
如约而至的女子会聚会当天,是个适合出行的好天气,行楽日和。
让樱所没有预料到的是,受邀而来的竟然还有许久未见的研究室后辈,一岐日和。
她惊讶地从铺在草地上的毯子上站起身,打招呼。
对方也兴高采烈地问候道:“樱前辈!”
“你最近还在上野医院里跑实习吗,轮到哪个科室了?”
日和放下背包坐好,捧出自己带来的荔枝蛋糕,然后苦着脸道:“现在正在外科规培,啊,轮到出急诊流水时连觉都睡不着。”
“在协和医院工作原来是这样。”
“樱前辈还在毕业后就就职的那所宗教学校当医师?”
“是呀,今天在场的大家几乎都是我的同事。”
樱跟日和介绍起正在合眼喝茶的冥冥:“这位算是挂名,不过比起冥冥其他的生意而言,与高专的合作则更像主业。”
又指向河岸边那两位其一,是在指挥纪真摆姿势拍照的犬山実日子:“过去在高专工作的朋友,现在在当公立国小的老师。”
“我也要努力,早日当上真正的医生才行!”
握住双拳的日和,使劲给自己打气。
随即她又扬起笑脸:“虽然每一步都还是很艰难,但仿佛有股力量一直都在默默地支持着我,前两天值夜班不小心睡着时,也不知道是哪位路过的病人或同事,不仅没有叫醒我还非常好心地给我披上了外套。”
放下浸泡着樱花瓣与蜜糖的茶杯,樱将面容朝向顶部的参天樱花树,从枝叶繁花的缝隙中有透露出斑斑驳驳的光点,以及——
“是嘛。”
日和一同仰望,嘴中津津乐道着:“心情会变得就像看到现在的这副光景一样开心,仿佛樱花和——”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呆住。
“……和夜斗。”
——仿佛樱花和夜斗都有陪在我的身边。
“?”
“夜斗!”
而单膝竖立,盘腿坐在树干上,一如往常般注视着一岐日和的那位神明。
在这刻终于被重拾记忆的人,所发现了。
73
五年级时, 春野惠又被请了番家长。
而因为有班导的事先吩咐“无论如何,麻烦请你父亲以外的家长过来谈谈吧,春野同学”,大概是在去年被来帮他就打架一事会谈的甚尔给气够呛, 但又碍于其的气场而不敢置喙, 所以这次便着重强调换个家长到学校。
老师的拈轻怕重他也能理解, 毕竟论谁都受不了——两方打架,而被告状且毫发无伤一方的父亲, 在走进办公室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打赢没”。以咒术师的身体素质去对战同龄阶段的普通人,他如果输了的话那绝对会在当场被笑话死。不止老师无法理解春野甚尔的教育理念与所作所为, 连被那种家伙从小带到大的惠偶尔都会觉得离谱, 甚至还会认为自己能相安无事地长大都是个奇迹。
不过班导通知的那天恰到是咒术高专的京都姐妹交流会, 身为医师的樱自然会就位以备不时之患,惠不想妨碍到妈妈的工作, 于是他只好折中地选择了暂时居住在自己家的大舅舅——宇智波鼬, 暂代出席。
从暗部中下岗的鼬早早地迈入退休生活,本人倒是表态想回到宇智波族负责的警务部帮忙,就像他的好朋友宇智波止水那样。不过申请书被宇智波富岳给毫不留情地否决了,扬言让这个在此前十几年都无休的打工人劳模先去放个假再说,然后便将其一脚踢出了宇智波族址的大门。
正帮惠给考试试卷签字的鼬,指正道:“小惠,舅舅不是被富岳外公撵出来的,而是被你妈妈邀请来做客的。”
惠:……结果还不都是来现代了。
但他表面点头, 装作出已知晓并会改正认知的模样:“所以请家长的事?”
额头被轻碰两下, 只见鼬抿唇在笑:“我会去的。”!
惠在自己的意识脑海中, 假想出握拳万岁的喝彩动作。
接来已经签好其姓名的试卷,穿着宽松居家服的男孩在道谢过后, 欲要起身离开。
被喊住:“小惠。”
“嗯?”
鼬摇头表示并非什么要紧的事,随后缓声说道:“很棒的成绩,我想……大家都会以你为骄傲的。”
“……!”
脸上兀的一热,惠赶忙移开视线再低头用发梢以作遮挡。
“我只是做了自己能做到的。”
“仅此而已。”-
应该还是和真正的校霸有区别的。
但前来校门口接引鼬的惠,还是被几个读不懂空气又没有眼力见的家伙给雷到了。
在一众“辛苦了春野哥”的喊声中,将干净的制服穿得笔直的惠有些绷不住维持在脸上的平静表情,他看向依旧笑眯眯的样子、且并没有过多询问情况的鼬。
犹豫了下该如何解释:“这些人都是国中部的学生,现在正好是大课间……”
他扭头喊道:“喂,你们怎么会在国小部?!”
“是,春野哥!我们只是来散散心的,这次绝对没有收过任何人的保护费!已谨遵春野哥您的教诲了!”
“……以后少来这边。”
“是!我们这就离开!”
等那群穿着高年级制服的人你推我搡地跑走,惠这才鼓起勇气重新与鼬对视,不过没等到他开口,后者已然半搂住了他的肩头。
短促的轻笑声从头顶的斜侧方传来:“小惠和当年在忍校中的小樱,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我妈?”
“还记得那时候的小樱也是理论课和体术课都遥遥领先于同学们的,因此在学校里也非常受大家尊敬的。”
惠:……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将揍人大成功理解成体术课优胜真的可以吗?还有把不良少年的头目说做是受人尊敬,应该说是舅舅你的语言技巧太高超了才对吧。
忍界和现代之间确实存在认知偏差。
可是……
“……”
算了,他选择放弃思考。
被找家长的原因无非是与打架斗殴相关的事情,或者是教导主任所认为的——传统好学生就该与无可救药的混混们形同陌路,而不是像春野惠这般,小小年纪却屡教不改、知错犯错,甚至反其道而行之地混成了周遭不良少年群体的小老大。
惠起初也解释的,说老师您也知道我家父母的档案,一个是医生,一个是生意人,不论其中的哪一个都是跟极道组织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被称作极道少主那都是谣传,是那些人误会了这件事然后主动上门喊他大哥的,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清楚。
他可从来都是好学生。好学生说完这些话,默默拧头去看挂在办公室窗外的成绩榜单。
有理有据的,让本想抓他就范的教导主任噤声。
教导主任头疼地挥挥手给他放行,但没成想惠前脚拉开办公室的门,后脚就迎面撞上了下一波被带来训话的一伙人,再然后……“春野哥,上午好!”、“您的格斗术都是在哪家道馆学的,我也想去试学!”。
假发险些被震掉的教导主任,沉声道:“春野同学,下周让你的家长来一趟学校。”
被蠢到家的惠:“……是。”
顺着螺旋上升的楼梯扶手而朝向上面的楼层迈步,惠走在前面为鼬带路,三言两语说完为何需要自己的家长来学校,同时不忘给鼬打上一记预防针。
“总之,不算是什么好的事情。”
靠谱的成年人如是说:“放心,交给舅舅吧。”
惠想了想偶尔在上课时,会在教室外的树干上看到附着有写轮眼的漆黑乌鸦,在和他对视后还会拍拍翅膀提醒他要认真听课。
既然有观察过学校,那应该是能放心的……吧。
反正再糟也比不过甚尔的,已经被老爸练出大心脏的惠决定破罐子破摔,不对,是完全信任。
“打扰了,我是春野。”
他敲响再推开面前半掩着的正门。
“田村老师,这是我的舅舅,姓宇智波。”
“您好,春野同学的家长。我是学校里负责五、六年级学秩序问题的田村,是这样……”
扑——
倏然间有什么动静出现在耳边,虽微妙又很弱,但仍然被敏锐的惠给发现了,他隐晦地瞥了眼已沉入于抒发自我教学理念的教导主任,在注意对方已然不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后,这才微微转动脖子看向声音出现的位置。
是一只正垂首拨动胸前绒毛的乌鸦,撑开的两翼正扫过它周围的枝叶,从而发出了飒飒的响声。有所察觉的乌鸦扑棱棱地仰起头,直勾勾将一对血色的双瞳与站立在办公室中惠的视线对上。
“!”-
喧闹的雨声如被调高音量的电视节目,趁惠不备便轰然炸开,而惨遭波及的还有他身上的制服。
雨?搞什么鬼?!
顾不得分析自己现在的所在是何处,被磅礴雨水浇了满头浑身的男孩匆匆跑进附有能避雨的棚子的间道中,湿漉漉的惠只身挤在错落有致的几座屋台之间,挥手一把抹落挂在眼前睫毛上的水痕,他在水雾朦胧的陌生环境下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景象。
等等——
这似乎也不完全能算得上是陌生的环境。
惠愕然地凝视着狭隘的间道外,所正对着的火影府邸与更之上的一排的火影岩像,一、二、三、四、五……只有五个火影的木叶隐村吗?落在最后的那个明显就是他妈妈的师父——纲手奶奶,就算与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样貌是不会记错的,何况个位数的数数惠也绝不可能出错。
他再次透过头顶上方还在淅淅沥沥滚落雨水的棚子侧沿,打量着其他的地方。
圆柱或塔式建筑犬牙交错,屋顶处也是如记忆般的那样林立着储水箱,以及当下并无衣物搭晒的晾衣架,袭来的降水则是属于木叶四季的風物詩。
“玉犬。”
靠了熟于心的手影姿势将两只擅长感知与探索的式神召唤出来,在听到玉犬的叫声时,瞬间心中就踏实不少的惠深感庆幸。还好,可以使用生得术式,这点也和原本的忍界一样。
蹲下身问道:“有诅咒的气息吗?”
玉犬摇头又摇尾巴。
那难道这里会是真的忍界?
还不容他继续深作思索,扭成一股的眉头便先因一道呼喊而展开了。
“喂,你小子怎么淋成这样了?喂,就是在喊你啊!”
是比他所熟悉的声音相比要更清脆与稚嫩的声线,但冥冥之中又有着什么潜意识再告诉他就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惠忐忑地自我否定“不会吧”,却没想到抬眼间,从二楼高的住房窗户中就已经扔下了一把雨伞。
而梳着齐耳妹妹头粉发的女孩,正扒在窗沿上与他打招呼,语气似凶似笑:“你啊,怎么这么大的雨天都要跑到外面的街上,要是离家太远没地方躲雨的话,先来我家吧!”
女孩笑着做出撑伞的动作:“举伞上来吧,门口在那边。”
他知道。
惠呆呆地打开手中的雨伞再举起,连从睫毛尖与发梢跌落到眼睛上的雨点都没注意到,只是傻傻地盯着那个女孩出神……是妈妈吗?
小时候的妈妈。
而且似乎是看不到诅咒的妈妈。
收起蹲坐在脚边的玉犬们,缓步走出方才躲雨的间道口,惠重新审视四处的环境。
难怪他会觉得这么眼熟,没想到竟然会是十几年前的他家?
这里真的是过去吗?
他是怎么突然从教导主任的面前蹦过来的,而且,身上的衣服和能力也都没有变,那他应该还是春野惠。
……被小时候的妈妈看到不要紧吗?
呃——
“哎呀,你在发什么呆,快进来!”
没等惠纠结太多,就已经被赶来迎接他的女生给用力拽进家门了。
这熟悉的力道,是妈妈没错。
春野樱抓起提前放在玄关处的毛巾给惠擦起脸,然后问道:“都没有见过你,你家在附近吗?对了,我叫春野樱。”
……他知道。
惠暗自吸了一口气提在嗓子眼,立刻低下头闪避开其探究的目光,不敢让春野樱过多地看到自己的样子,脑中在快速地思索该怎么办是好。
“欸,你别躲。乖乖地让我擦完!”
被瞬间摆正脑袋,惠无可奈何地被迫直视上眼前与自己捱得极近的那双绿眸,果然听到其惊呼:“你的眼睛和我的好像。”
但在绝对力量的面前,任何形式的反抗都是无用功,深知这点且退无可退的惠只好作罢,他顺从地站在玄关的下方,任其用毛巾吸走他头发与脸上的雨水和一句一句的追问。
“你还没说自己的名字。”
“……惠。”
“看起来是和我差不多大,小惠你没有上忍校吗?”
“我没有查克拉,所以……”
“这样。抱歉啊,不知道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没有,我……呃,我对你的事也很好奇,那个,英雄之女。”
放下已变得有些潮湿的毛巾,春野樱灿然一笑:“原来你知道我啊,不过这个称呼只是受我父母的影响而出现的,实际上我和村子里的大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你喊我小樱就好了。”
他哪敢。
“进来吧,湿掉的鞋子和袜子都仍在玄关就好了,话说你穿的衣服也蛮特别的。对了,感觉小惠你需要洗个澡,我这就去给你烧水。”
春野樱说完就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紧挨着和室的浴室。
然后又从中探出脑袋,扬着笑脸道:“我的朋友们会在雨停了以后来找我玩,到时候小惠你如果不着急回家的话,也可以和我们一起。”
惠轻轻地点头。
而心里则慌得要死:……该不会是鸣人舅舅和佐助舅舅吧,这三个人聚在一块和他谈话的话,那可就真的糟糕透了。
他觉得自己面对这三位长辈的年幼时期,也仍然做不到滴水不漏,不管是善于创造意外的漩涡鸣人,还是洞察力拉满的宇智波佐助或春野樱,没有哪个是善茬,没准他会在哪句话中就不小心说漏了嘴,万一顺口喊出对某个人的敬称可就难办了。
怎么办是好……
他想着,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向室内的摆设中。
和十几年后他在假期会回来居住的样子其实差不多,不过这似乎是还在忍校上课的春野樱,还未组建忍者小队的她因此没有拍下第七班成立时的那张照片,而更之后的一系列与他们的合影便同样不会存在,摆放相框的地方反倒有点让惠感觉空落落的。
室外的大雨仍在继续,衬得屋中无比昏暗。
唯一的亮色兀的出现在惠的身前,而这时的惠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和对方的身量是不相上下的,这是他第一次在各自站立的前提下与春野樱平视。
真是特别的体验。
也不知道这场似梦似幻的经历,还会持续多久才结束。
被推进浴室简单地洗了个澡。
“小惠的家在哪里啊?”
撑住下巴,趴在榻榻米上的春野樱问道。
……这个妈妈是不是有点太没有安全意识了?随意地邀请人上门,又随意地让人使用浴室和进入和室里休息。
已经换上对方闲服的惠苦恼地想着,嘴上也做出回答:“大概是在西侧的位置吧。”反正说来客房阔绰的宇智波族址,也算是他在这边时常光顾的次要的家没错。
“大概?”
“……我的方向感不是很好。”
“欸,那会不会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一会儿我和朋友们送你回去吧。”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春野惠!现在就叫!
“只是往返这里和家,我自己也可以的。”
“这样啊,”春野樱扑哧一笑道,“和小惠说话真有意思。”
“嗯?”
“感觉你好像很了解我。”
“但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的吧?”在春野樱所不知道的地方,惠的心跳声骤然加速。
“对啊,正是因为是初遇,反而更加觉得这点有意思了,仿佛是在告诉我会和小惠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就不担心我是另有所图的坏人吗?”
闻言后,春野樱一愣,随即快速地坐了起来,将上半身向前探,拍了拍惠的肩膀,她说:“放心好了,我能感受到的,小惠你没有恶意。”
“——可不要小看我的直觉哦。”
“……”
可是妈妈,你上一个捡回家的野猫就是他老爸啊……
惠心累地叹气-
雨渐停。
被倾盆大雨冲刷过的木叶隐村显得是那么的光鲜亮丽,到处可见的林叶是油绿的,而在放晴的天际,还有若隐若现的彩虹拱桥。
“樱酱,我和佐助来了!”
“是我的朋友们,小惠你先等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漩涡鸣人那响亮的呼喊在下方突然响起,又眼见春野樱已从榻榻米上站起来小跑到门口。
不想面对额外的两位小舅舅,然后再度撒谎以及各种找补,慌不择路的惠只好迅速地扭身翻出就近的窗户,他小心地躲在房檐上,不敢动。
同时竖起耳朵,在注意屋内的动静。
“咦,小惠呢?”
“小惠是谁?”
“刚才下雨时带回家的新朋友。”
“陌生人的话还是多加防范些吧,樱。”
“是佐助你太谨慎啦。”
扑——
在屋中吵吵闹闹的对话声中,惠的肩膀蓦然一沉。
他看过去,是来到这里前与自己所对视过的那只乌鸦,以及那双花色跟宇智波鼬完全相同的万花筒写轮眼。
乌鸦歪了歪头:“怎么样?”
“……我那个时代的大舅舅吗?”
“是我,这只是被万花筒写轮眼所创造出来的月读世界。所以放心吧,不会对过去造成什么影响的。”
接着说道:“该醒了,小惠。”
惠随即感到云雾向他的身后撤退,夺目的光点在尽头处闪烁,随即出现的是教导主任与鼬的对话声,又渐渐在耳边变得清晰与明朗。
他眨了眨眼,只见到玻璃窗外正振翅而飞的黑羽乌鸦,盎然的树木与明媚的太阳。
身上穿得不再是春野樱的衣服,而是他原本的校园制服,且没有被雨水浸湿,仍然干燥和平整。
“我明白您的意思,老师,我在回去以后会转告小惠的父母的。”
“啊,您太善解人意了,宇智波先生。”
“哪里。”鼬拍了拍惠的肩膀,含笑说道,“辛苦您对小惠的上心,那我就先让这孩子带我离开了。”
“当然当然。春野同学,带你舅舅走吧,路上小心。”
还处在懵懂状态的惠再回过神时,就发现他与鼬已经来到了校门口碰面时的地方,而身着纯色帽衫与运动裤的鼬也并没有开口做出解释。
他还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
鼬说:“只是一个属于小惠的、非常有意思的冒险。”
“……”惠对此并不否认,于是点头道,“是的,非常有意思。”
“那小惠以后如果再被找家长,也同样可以来拜托我。”
“这种事还是不要了吧。”
“没关系,就当是提前做下的约定。”
“……不遵守约定的家伙可是会被束缚反噬的。”
“当然,我们拉钩。”
74
两年的修士生涯已过, 随之而来的又是四年期的博士阶段,如今他在一些独特领域上的医学知识,甚至已经超越了早就通过国家考试而取得医师证照的家入硝子。
许久前流行过的翻盖手机,在渐渐地被能够全屏触摸操作的新时代智能手机所替代, 技术的发展同样在推进科研领域的进步, 就比如在2012年因iPS干细胞(诱导性多能干细胞)而摘取年度“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英、日两位科学家。由此可见, 借助CRISPR技术去复制变种基因从而阻止病毒(诅咒)进入细胞,不再只是天方夜谭。
至少夏油杰是这样期待着的。
半夜闲来找他打游戏的五条悟, 叼着喝可乐用的吸管,对出自身旁这位口中的各种学术用语, 习以为常地采取着“只过耳却不进脑”的敷衍性措施。
夏油杰疲惫地打个哈气, 意识已变得薄弱, 掌控手柄的手指是纯靠潜意识在活动:“悟,多少可怜一下白天还要记录实验的我吧。”
“我有个想法。”
“……不, 你没有。”
五条悟充耳不闻, 自顾自地把话说了下去:“我要去见一见天元。”
“啊?”
他以为是困倦而导致自己出现了幻听,掐住两眼之间的睛明穴,捏了捏。视觉不清多少会对耳力有影响的,夏油杰在心中安慰道。
“你再说一遍。”
而对方照旧言简意赅地做出表达:“陪我去见天元。”
两人间的信任使得夏油杰没有过问缘由,可他不知道已经失去载体的天元有什么值得让五条悟大费周章来找他的,竟然能让这种向来喜欢单刀直入的家伙,都能想到先用双人格斗游戏做铺垫。
“什么时候?”
“现在。”
被直接拽到校舍上方浮空的夏油杰没有做出抵触,只穿着睡衣又在赤脚的高大青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夜风, 凉飕飕的气流使他昏昏欲睡的大脑彻底清醒, 紧接着便是一个喷嚏响亮而出, 没有无下限术式隔绝冷空气又未曾掌握反转术式的医学生,连忙哆哆嗦嗦地抱住双臂。
“是硝子给你出的主意吧。”
得逞的五条悟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看样子你已经在重新运转这里了, 杰。”
“现在可是深秋。”气温很冷的。
“眨个眼的功夫就能到——”
成功落地的五条悟补上后半句:“五条悟特快专线为你服务。”
面前的景观已然随着他的话,而轻松变作了东京都高专的最下层、通向天元本体所在的薨星宫的参道,光脚踩在其中的夏油杰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番周遭的景象与咒力残秽,这种习惯可能就是老练术师的职业病吧。
他并没有发觉存在什么与众不同的特殊情况,去看用黑布缠在眼周的某白毛最强。
五条悟感受着夏油杰的视线,但仍在卖关子闭口不言所为何事,吊儿郎当地先走一步,唯留给后者一把晃来晃去的扫把头。
回眸喊道:“跟上哦,杰。”-
2015年10月29日,拥有不死术式的结界中枢——天元被特级术师夏油杰吸收,并判定特级术师五条悟为同党。
纪真叉腰与赖在神社中的两人说道:“赶紧滚出去把事情解决,别在我这里躺尸。”
卸除眼前遮挡物的五条悟在抱着一只善狐,平摊于本殿的榻榻米上玩着手机里的贪吃蛇,待看到游戏失败的结算界面后,他刷的坐起身,努嘴道:“已经把调解方案发到那些烂橘子的手机邮箱里了,我和杰什么时候离开要取决于他们什么时候回复。”
另一边正补着觉却还在说梦话的夏油杰喃喃道:“……我的实验。”
“你俩还真是心大,险些就被直接当作叛逃的诅咒师给通缉。”
五条悟撕开一包仙贝,开吃,嘟嘟囔囔地说:“那就更方便了,我和杰直接联手去把总督部轰烂就行,哪里还用得着等他们的态度。”
“这么有把握?”
“我们的协商内容包括让咒灵天元重新构建结界,而被杰降伏的咒灵还会保持被吸收时的状态不变,这不等于在未来也不用担心天元会失去‘个体’的意志嘛,两全其美的事情有ⓨⓗ什么理由拒绝。”
纪真提起衣摆,跟着盘腿坐下:“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天元进化的?”
“薨星宫的位置连六眼也看不到,是她自己找上门的,活了上千年的老东西终于看透世间是非,发现自己的进化再怎么同化星浆体也遏制不了,那与其等着被某位老朋友找上门,不如她自己就范,至少掌握咒灵操术的杰和我还都是咒术界这一阵地的。”
“……哪有这么容易说想通就想通的。”纪真先是自言自语觉得五条悟藏话了,又紧接着追问道,“什么老朋友?”
“先说另一件事吧,纪真。”
“什么?”
被她半揍半骂着长大的这位神之子,倏然收起往常的嬉皮笑脸,正色的神态让人不寒而栗,让已位于神职的纪真都下意识也端正起脊梁骨,回望过去。
“大概是发生在02年的爱宕山事件是你处理的后事?”
“你突然问这个……”那是她决定离开高专、收敛起曾经梦想的导火索,她当然记得,甚至历历在目,马上说,“不算是全权负责,学生的尸体是由各自的学校负责回收的,我只是在事后有再次搜查现场而已,啊,还有那个诅咒师化做的特级怨灵是被春野甚尔解决的。”
“他的尸体呢?”
“?”
“他的尸体不见了对吧。”
“你这话的意思是有人提前……?”纪真愕然地瞪起双眼。
五条悟单手撑在下颚,歪过脑袋继续说:“高层有内鬼,那个尸体被一个名叫羂索诅咒师得到了,我想想,还有几年前引诱非术师解开特级咒物‘七不思議’也是他的手笔。”
他忽然哼笑:“纪真,我们被一个活了几千年、不停给尸体换脑子的家伙玩弄了这么久。”
纪真斜眼,看向台阶下的满庭落叶:“你来神社不止是为了等高层的回复吧。”
以他的实力和人际关系,想要与世隔绝图个清闲,分明容易得很。
“真聪明啊,不愧是我从小到大的牌友。当然还有在等你的回复咯。”五条悟开心地打了个响指。
“围剿那个羂索?”
“太小儿科了,说到底那种热衷鬼鬼祟祟搞小动作的家伙不是我们的对手,要看得更——长——远——些啊!”
纪真有种不详的预感,她蹙眉:“你想干什么?”
“回来当老师吧,将会呈现出新样貌的咒术界和高专都需要你。”
“你……”
“这次有我在,还有更完善的医疗系统和监督防范,不会再出现爱宕山那样的恶性事件。而且津美纪在来年不是就要接管神之印记了,你也不需要继续留在神社中,还是说,纪真你要继续逃避下去?”
“我——”
被六眼锁定的纪真瞳孔在微缩。
“嗷呜!”
出现在两只玉犬身后的惠递上樱拜托他送来的东西,而目光仍不动声色地梭巡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观察着气氛。
“没想打扰你们的对话,是玉犬跑得太快了。”
接到包装袋的五条悟,将其一一拆开,喜笑颜开:“我和杰的衣服?”
“妈妈把你们放在我家的衣服找出了几件。”
他说完就欲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准备到神社外面找开车送自己过来的甚尔。
“等等,惠。”
结果才刚走出两步,就被超级麻烦鬼五条悟给喊住了,惠叹气转回身,等待着后话。
“未来几年的咒术界估计都会很忙,正好也在你入学高专后的时期里,可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只是为这种事情吗。
春野惠垂下眼睑,重新迈向来时所穿过的参道与朱红色鸟居。
“我知道了。”
75
年纪小些时倒还好, 惠的身量不高,体型也被所喜好的宽松衣物衬出了纤弱的轻盈感。
但随着少年所处的星球在永不懈怠的自转与公转,于是他便会同那一直在改变的太阳直射点而发生日积月累的变化。褪下国小时那过于板正的西式制服与双肩背包,换上被铜色纽扣点缀的黑色立领诘襟与单肩挎包, 手臂在变得结实有力, 肩宽尺度也越发明显, 脚踝会在蹬骑自转车时暴露在夏风中,衬得他的双腿笔直又修长。
总之, 春野惠不再需要仰视、平视母亲春野樱,邻近国中毕业的这一年, 身高跨过一米七关卡的他, 得到了俯视与揽住对方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是永久生效的。
但这点变动所带来的结果,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全然都是好的。
母子间身高差的换位, 确实是惠总在期待的长大的一点证明, 可除此之外,樱的样貌全然未发生任何改变,甚至连心性也一如常态,偶尔还要用出变身术来捉弄、欺诈他。
这就导致——
“春野哥,原来你还有姐姐啊!”
国三的社团活动取消后,惠向来是等下课铃声响起后便直奔停放单车的停车棚的,这天一如既往,只不过发生了些小插曲。
同样在解开车锁、蹬起支架的黄毛似乎是隔壁班的矢村, 惠记得是这个姓氏, 但对与其有什么联系点并无印象, 而且也不清楚对方如何知晓他有姐姐的,这可是就算摸到他的在校档案也没有填写过的信息。
也不知道说的是津美纪还是菜菜子或美美子, 明明四个人有三个姓氏,且并未就读同所学校。
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倒是有。”
将挎式书包挂到车把手上,从老爸甚尔那处继承的习惯除了喜欢穿宽松的衣服外,还有左右皆可当作惯用手这点。少年用左手从书包的侧封处掏出手机,边回复着接收到的新信息,边心不在焉地与矢村交谈。
「你现在出发的话,应该刚好在我结束部活时到这边」
「嗯。」
「菜菜子和美美子最近升了弓力,已经约到杰君一起出去挑新的弓柄了,所以今天探查的任务只有我和惠」
“啊,说得也是呢,毕竟你们姐弟二人长得那么像。话说春野哥,姐姐大人在哪里读书?”
惠一愣,立即止住阅览信息的动作:“长得像?”
矢村憨笑着点头道:“上周家长会时,您和姐姐大人并肩走在操场那边,我恰好在教学楼走廊的窗户口,就都有看到!”
他开始沉迷于自我的小世界中畅谈:“难道是附近学校的大学生?还是才得知春野哥不是独生子,姐姐大人也太漂亮了。”?
上周家长会?!
“……”
利落地将手机塞进挎包,掀腿坐上单车的惠黑脸说道:“那是我妈。”
说完也不愿等这位矢村再做出任何的反应,他板住车把手、踩住脚蹬,骑车落落而去。
这简直还不如国小时造谣他妈是极道老大的女儿呢,好赖当时两个人间的关系标注还是正确的。
啧。
越来越离谱-
驰车沿着坡道下滑,惠的制服尾摆被风吹得鼓胀,而长街两旁的金盏花与风铃草被遥遥落在他的身后,蝉歌与来自天桥上的电车轰鸣声,遥呼相应。
彼时距离咒术界的特级最强组合联合北海道阿伊努咒术连的信息网,打败诅咒师羂索并重建高层秩序已过去一年有余,诸事都在向好发展,但已布下数百年大局的羂索仍遗留下了不少麻烦事,而处理这些问题的责任,便被巧妙地安置在现今的咒术师们的肩上。
固步自封的总督部不再,与其制衡的御三家也在五条悟成为巅峰的那一刻,彻底成为五条家一家独大的局面。
等后来,被垃圾老爸愚弄过的惠也不演了,明晃晃又大大方方地在外面直接召唤出式神祓除诅咒。于是,有觉醒十种影法术的外姓术师一说,便自然而然被传进了禅院直毘人的耳朵里,这位老当益壮的禅院家主倒是有邀请春野一家回到本家,但终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等被春野樱一拳砸烂大片的宅院楼阁后,那边想要让惠回去的心思也就如那些残垣断壁一样,是完完全全地断了。
掠过满坡的向日葵后,又穿过一群独栋的矮层居民楼,直到眼前所出现的狐狸样观赏物在渐渐地变多,身着同款制服的少年少女们也在成群结队地从校门口走出。
单脚支撑在地面上,停靠在树荫下的惠再次拿出手机编辑信息。
「我到了。」
对面也立刻发来了回复:「稍等稍等,刚才被社团的学妹问了些问题,我才换完道服」
第二条也紧接着来袭:「惠要品尝下我的手摇刨冰吗[笑脸][心]」
……为什么学校会有手摇刨冰啊?
但他还是马上说:「好。」
惠前倾上身,让自己半趴在车把的上面,懒洋洋地望向有刺眼阳光的天空。
直到穿着棕黄色百褶裙的津美纪小跑出校园,合身的短袖衬衫被掖在校服裙子里,襟口处系有淡紫色的蝴蝶结装饰,过膝长袜和深咖皮鞋,两肩分别挂着矢筒和书包,而手中正握了把高过她半截的长弓,以及先前就在联络软件内预告过的刨冰。
她摆动起脑后的马尾辫,一路微笑着跑了过来。
“给。”
先是将淋有红色果酱的消暑佳品,冰冰地贴在惠的脸上。
“对了,还有勺子。”恍然的津美纪,连忙低头在口袋中摸索起来。
塑料杯壁的外侧是层薄薄的水汽,沾湿了惠的掌心和五指,同时也有驱散掉不少的暑气,他接过津美纪递来的木棒——约等于勺子——戳向已稍稍有融化的碎冰。
然后问道:“哪里来的?”
“社团的指导老师带过来的刨冰机和冰块,上面盖着的西瓜汁是大家一起出钱买的西瓜,好吃吗?”
点头。
站在单车前的津美纪,就这样背过手,等惠吃完。
解决手摇刨冰后,两人又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将长弓和矢筒等通通塞进惠的影子里。等忙完这些,津美纪这才压住裙摆坐到单车的后座上,双臂箍在身前惠的腰间。
少女诧异道:“惠,你是不是又瘦了?”
“……是因为长高了。”
“要好好吃饭啊。”
“我的外婆们都没这么唠叨。”-
目的地是一间事务所,其对外宣称可以解决任何的灵异事件。
惠走在前面,轻车熟路地推开房门,迎面就撞上了正在端着凉茶以用其待客的灰原雄,浓眉大眼的青年在见到姐弟俩后,当即就高兴地打招呼。
“灰原前辈。”
“惠君和津美纪下午好啊,五条前辈在里面等很久了。”
“悟?”
他可没听说今天要和那家伙碰面。惠困惑地看向津美纪用眼神问询,待对方也摇头后,猜不透某人的他们只好跟在灰原雄的身后走进客室。
已成为咒术高专教师的五条悟,倒依旧还长着张看不出具体年纪的娃娃脸,摘下的墨镜被荡在指尖,他绽开笑容看过来:“呦!”
呦个鬼啊。
表面毫无波澜的惠,在心里已掀起惊涛骇浪,他没有理会五条悟,只是把书包放到闲置的单人沙发上,看向正架着营业假笑的孔时雨,以及另一位穿着白色高专校服的少年。
“乙骨……前辈?”
才被五条悟带进咒术高专半年左右的乙骨忧太大惊,他一个机灵抬起脑袋,露出因愕然而扩张的瞳孔,屈指指向自己的鼻子:“你认识我?”
惠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姓春野。”
“春野?”慢半拍的乙骨忧太,“……啊!是春野小姐?”
“她是我妈,有提到过你的事情。”
因爱或畏惧而将青梅竹马诅咒成特级过咒怨灵的新特级术师,不过……附着在他身上的特级过咒怨灵在不久前被解咒了才是,但看其身上的制服款式,现阶段还是存在危险性的特级?
津美纪好奇地凑过来:“悟君带乙骨君过来,是要跟我们一起到外面巡察的意思吗?”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从善如流的五条悟大力地拍击起乙骨忧太的后背,随即又耍帅地闪出星星眼:“在Good Teacher Gojo的帮助下,忧太已经重新得到里香的力量了,身份一转回归四大特级术师之一。现在则是熟悉各种任务流程的特训时间!”
说完,他不容分说地站起身子掏出手机戳了戳,然后将亮起的手机屏幕面朝众人。
“我已经联系上正在附近待命的伊地知,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五条悟在离开时,还眼疾手快地顺走了两袋被孔时雨用来招待客人用的棉花糖。
“……”
惠叹气:“走吧。”-
灵异地点容易累积诅咒,羂索在过去就是利用人类想要探究该处的好奇心,再借这些易于滋生咒灵的场地与过去封印不牢固的咒物,将不详的诅咒扩散在非术师的群体,虽然那个只剩下脑子的诅咒师已被铲除,但诞下的祸患即上述的诅咒,仍滞留在还未被回收的部分咒物、或易于发生灵异事件的地点中。
孔时雨这些年来的财富密码还是网店,这间事务所是五条悟拜托他开的,福利大概会有涉及与五条家的某些资源共享,反正孔时雨不会让自己做亏本的买卖。
而靠着事务所的线下会见、与线上网站专栏搜集各种灵异场所或异物(咒物)的信息,确实有帮助到高专的相关人员巡察、祓除与羂索有关的诅咒。
“因为心里有想着可怕的事情,然后又添油加醋一番,所以被非术师所认为可怕的地方或东西,往往就会出现诅咒。”
坐在高专专车内,惠与坐在副驾驶的乙骨忧太解释。
“不过,乙骨前辈。”
“?”
“出于安全性的考虑,容我问一句为什么会穿白色的制服。”少年看向已经将能看到诅咒的眼镜戴上的津美纪,“我姐姐是非术师,所以我要优先照顾她的安危。”
闻言,津美纪凶狠狠地朝惠瞪眼:她已经是人神了!虽然更多是在起辅助性质的抵抗防御和净化工作,但不需要被特别保护!
她欲要开口辩解,却被弟弟微不可见的摇头所制止。
“啊,抱歉。”乙骨忧太连忙摇手,笑道,“是误会,其实我有一套在后来配置的普通款制服的,但就在前天被真希和真依吐槽我穿黑色一点都不顺眼,她们让我换回原来的这套。嗯……里香现在已经不会失控了。”
“是我该道歉。”
“哪里!话说春野君懂得这么多与诅咒相关的事情。”
“喊我的名字惠就好。没有知道很多……只是耳濡目染罢了。”
“那,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两人的视线在车内的后视镜中碰撞,惠点头:“请讲。”
乙骨不由自主地转动起指尖的银质戒指:“春、惠还没有到升入高专的年纪,却已经在接触我们要完成的任务……那,你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心来成为咒术师的?”
“我不清楚。”
惠扭头看向窗外,明亮光艳的花丛依旧携带着隐隐的光晕,在余晖下隐隐闪烁,是为花明かり。
少年继续说道:“更小时候的事情早就记不清了,但从我知事起,就一直在以成为职业术师的目标而努力。”
“乙骨前辈当我是受到身边大人们的影响就好,没什么了不起的理由或决心。”
“惠能说出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津美纪也笑起来:“惠确实越来越会耍帅了。”
“老姐——!”
76
他与樱在其闲待在医务室时会打电话的行为, 深受春野惠的诟病。
升学后,惠便义无反顾地搬进了位于群山深处的学生校舍,从科技感拉满的新兴大城市再到荒远冷僻的咒术高专,由繁入简的生活变化倒并没有带给少年什么不便, 反正他想回家也只是需要卡点在樱下班时出现在医务室, 然后母子二人一起搭上甚尔停在校外的汽车。
自称是要激发学生潜能的五条悟, 惯会给惠派发些祓除二级及以下咒灵的任务,极不正经却自我认为超棒的教师在嘴上说道“我带大的惠肯定能做好”, 这究竟算不算是变相的施压大家不得而知,但常常会跟自己较劲的惠显然很吃这套, 于是便导致认死理的小孩隔三岔五就会受伤挂彩, 来医务室的频率甚至远超二、三年级的前辈们。
来的次数多了, 年轻的咒术师这才突然发现一直以来都因为他要上学,所以不得而知的盲点——原本自己的父母在家各种秀就算了, 实际上竟然连工作的空隙间都要打电话闲聊?
甚尔眼中的臭小鬼深知率先做出此举的必然是自家老爸, 于是在回家后看向他的鄙弃目光如影随形。
脸皮厚的甚尔权当看不见,该怎样继续怎样。
而这天亦是如此。
等樱加班回家的甚尔,将手机打开免提放在面前,整个人像只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在打着哈气且侧卧于客厅的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对面则在等半夜出任务的惠回校。
尾椎骨都快真的长出尾巴打转的甚尔,无精打采地说:“这小子还差得太多。”
仅仅是个收回咒物的任务都这么大费周章。
他又说:“我去接你吧。”
“太晚了,山里的夜路不安全。”
樱有些无奈:“活蝓大人在用我的查克拉治疗小惠。看来今天也受了不少伤, 他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作战套路都是和谁学的?”
“……果然该让惠在进高专前先调伏圆鹿的, 这么大还要让人擦屁股的笨蛋儿子。”
说着, 甚尔抓了抓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
樱轻轻地闷笑道:“嘛,毕竟今天要收回的是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 悟说那是在早先的初步排查时被遗漏掉的,但我没想到他会直接将此事扔给小惠。”
“等下……他们回来了。”
随即甚尔便有听到,夫妻二人才提及到的五条悟在说话:“樱酱,快来看看惠和我手里的这位少年!”
而樱的声音在渐渐地变弱:“……小惠是在昏迷。另外这位什么情况?”
“他把两面宿傩的手指吞下去了,非术师能受得住诅咒反噬与控制的情况很少见啊。难道是基因变异?”
“几年前也有位警官的身体具有抗诅咒的特性,但这和我的研究方向没关系,你该去问杰。”
“也对,我这就喊他过来。”
“……你要怎么处理这孩子?”
“惠说要论‘私情’,我作为老师当然要遵从学生的意愿咯。喂,杰——”
一阵脚步与细细簌簌拿起手机的嘈杂声音后,樱清晰的话语再度从电子设备中不真切地传来:“老公,你都听到了吗?今晚我大概是回不去了。”
深吸口气,在这一瞬间他几经思考地决定放弃许多的话,又唯独选择了这句:“明早到家想吃什么?”
“那就拉面吧,要酱油拉面。”
“好。”-
一家三口在看完落语的演出后,就着夜色相携走在回家的路上。
因其中有两人都在相同的环境下工作或学习,于是聊到的话题便会不由自主地向与咒术高专有关的方向倾斜。
甚尔始终如一地霸占住樱左手边的位置,惠也自觉地站在后者的右侧,然后与家人说起最近所经历的事。
从纪真负责的三年级生们在近期就要从国外回来,由此,可想而知——整日摸鱼跑到医务室侃大山的纪真老师这下又要有的忙了;然后聊到因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而因此成为咒术师的同级生——虎杖悠人,最近正在接受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那对儿毒舌双胞胎的指导。题外话,受纪真的点拨,曾经想要离开禅院的姐妹二人,如今正在以成为禅院家主的方向而努力,用纪真的话来说就是“把禅院直哉和一万个禅院直哉统统打倒,两个人一起当家主”;紧接着,就讲到了在今天才入学高专的第三位新生——钉崎野蔷薇。
樱对那位精神奕奕的少女很有印象,接话道:“和惠一起来过医务室的小姑娘呀。”
惠点头,细说起白天的事。
“我们先到的车站口等钉崎,因为悟说需要给她来场入学检测。所以就又去了——”
等钉崎野蔷薇的除咒活动结束,带队的五条悟便挥手表示要率领三位一年级生回学校,第一是要安排钉崎的住所,第二则是让活动在校区内颇久的惠和虎杖帮新加入的女同学领路、认路。
邻近医务室时,惠想找借口:“我……”
却被锁住他退路的五条悟给推背拦下,居心叵测的不良老师最爱看热闹了,马上说:“前几天和悠仁受的伤顺便再检查下吧。”
再然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待离开医务室后,钉崎立刻来问惠:“春野,你和医务室的那位春野姐姐是姐弟吗?”
茶发少女边摸起下巴,边凑近几分开始来端详他的长相,下达指令:“你快学春野姐姐那样的微笑,让我比较一下。”
“……”
惠看向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的樱,继续说:“我跟钉崎解释和妈妈你的关系,她还说我在骗人,又说‘说谎的孩子要吞一千根针’……”
樱拍拍他以作安慰,但整个人还是在咧嘴笑的状态,就连十几分钟前在观看落语的表演时都没有使其被逗成这副模样。
“知道小惠在高专里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就好。”
“……这样也算?”
“总之听起来都并不糟糕,对吧。”
她看向甚尔,眼神柔柔的又轻飘飘的:“虽然没有我期待的事情发生,不过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惠:“期待的事情?”
“欸,妈妈可是很希望小惠在跟真希切磋落败以后,来找我接受开导的。”
甚尔也说:“果然还是该找孔时雨要一些能控制人行动的咒符。”
目眦尽裂的惠:?
……这对父母的脑袋里到底都装着什么啊?!-
来往东京的途中会撞到雨天,这并不让人意外。
甚尔打开车窗上的雨刷,在瓢泼大雨所引起的山雾中继续前行。
坐在副驾驶的樱略显头疼:“早知道就该不许你送我的,一会儿直接跟我进高专好了。”
十几年前都还坚持靠自己脚程赶路的樱,也终于被甘愿走进并照顾她全部人生的甚尔给说服,两人乘坐在她曾接受无能的代步工具里,看太阳每天的新旧交替,与或阴或晴的朝晖和落照。
这仿佛正是一条通向无尽未来的路。
而甚尔在此刻摇头,他依旧不喜欢挤满咒术师的地方。
不多时后,行进的车辆缓缓停下。
解开横亘在胸口处的安全带,目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粉发女子立即前倾身子去亲吻自己的丈夫——亲过嘴角的旧年疤痕,再去追逐对方疲软的耳根。
她使出拿其没辙的语气,又轻轻地笑道:“晚上还下雨可怎么办?”
甚尔将鼻翼埋进樱的发间。
闷声道:“等我来接你。”
“——我会刻不容缓地来找你,雨天決行(风雨无阻)。”
“好,我相信甚尔。”
77
喉咙被扼制住的窒息感, 让她难耐地扭开头。
春野樱能感受到这家伙垂下的发梢在划过自己的脸。
袭去正上空那人腹腔的肘跟在保持发力,但又被步步紧逼,如山海般实实在在的大腿立即呼啸压来,可哪能就如此被得逞?
她灵活地闪躲起身, 而就在这体位的反转制衡间, 少女不忘趁机曲起右脚朝这不服输的男人恶狠狠地踹过去, 是一招以牙还牙。
“谁雇你来的?”
身下的男人似乎没有感受到疼痛,也全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大权正在被春野樱掌握, 他出口的声音依旧沉稳和冷静。
两人携有警觉与试探的呼吸在交错,热潮翻涌。
眼前是一道拧巴且丑陋的疤痕, 在随着对方说话时发力的嘴角而扭动。不过对身为医者与忍者的少女而言, 伤疤只是见怪不怪的装饰物, 并非什么稀罕的存在。
移开视线。
这里是哪里?她在思考。
没有得到半句回复的男人,自顾自地又嗤笑说道:“在不惊动炳的情况下混进禅院, 想必能拿到不少的钱, 确定目标是我?”
双膝与小腿此刻都平铺在一塌糊涂的被褥上,春野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场景大感困惑。可掌心下结实的胸脯处有传来有力且奋进的脉搏,一下、两下、三下……犹如被敲击的鼓面在不绝如缕地发出声响,鲜活旺盛的生命体在告知她这不是虚假捏造的幻术世界。
这下,她终于带着满满的不解,选择开口。
“你是谁?”
“哈,看来你是真的找错门了。”
云层荡开,月光在瞬间中就已蛮不讲理地浇洒到空旷的和室内, 视野随之变得清晰无比。而春野樱这才发现被自己以身钳制的家伙似乎还不能完全称得上是男人, 大概只算做是摇摆在少年与青年间又正值尴尬年岁的青少年, 哪怕凝视着她的眼神并不澄澈无邪。
打量着其暴露在夜色中的躯体,上面尽是陈旧的或崭新的累累伤痕, 交加错横。
略有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要我给你指路吗?事成三七分,禅院直毘人的儿子在东边第二间。”
春野樱低头,与那双了无生气的凤眼再度对视。
“……聊天可以,我也想了解一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少女卸掉掌下的力道,用手指戳了戳少年的胸口处,给予建议:“不过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她说完。
就似只惊起的飞鸟,一跃而至和室最角落的地方,背身站好。
可就在下一秒——
“……欸?”
春野樱哑然垂眸。
缓缓看向自己突然陷落到榻榻米中的半截身子。
这到底是……
发生什么了?-
“你诅咒了我。”
“在此之前,我并不认识你。何况木叶的忍者从不是仇恨的寄生品,不会诅咒别人的。”
“就算不知道姓名,也存在诅咒的可能,是我杀的你?”
他现在合理怀疑是被怨恨自己的亡灵(即怨灵)找上门寻仇的。
“……我没有死。”
穿上浴衣却襟口大敞的黑发少年,盘腿撑着下巴,手指向春野樱正轻飘飘浮在空中的身体。
这是再直白不过的证明,没有死掉的家伙怎么能做到这点。
“不过你身上确实没有咒灵或咒力残秽的气息出现,现身这么久都没惊扰到那群家伙。”
“你说的这些我听不太明白。”
明明在睡觉却被突然传送到这个鬼地方的樱,头大地扶额反驳道:“总之先排除死亡的情况。”
面对无力的争辩,对方只是事不关己地收回手指,再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既然与他并不相干,那就自求多福吧。
挥挥手,表示自己要重回梦里了。
而少女这头。
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毫无阻挡就直接穿过屏风的手臂。
“刚才分明还能接触到你。”
非常不信邪地跑回到正打着哈气准备蜷伏回被褥中的少年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愣愣地扑了过去。
砰——
“?!”
“!”
四目相对。
“……这是怎么回事?”
面朝近在咫尺的惊诧面孔。
此时重归实感的触觉让全然将身体埋在对方怀中的樱,出声问道。
78
和室内的装潢很古典。
轴组式结构的空间显得很幽玄, 拉窗与纸糊的隔扇都在严丝合缝地紧闭着,供居住者使用的一扇榻榻米之下,还有铺满整间和室地面的叠席。
面积不大,却显得十分的空旷。
大概是因为这里并无任何装饰物的关系吧。
而借此, 又有稍微地窥探到其主人的一丝性格——若说是无欲无求的话, 不知道会不会太过分。
她意外地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原因不明。
来到这里的时间尚且还未超过六个钟头,再加上春野樱是在深夜间突然现身的缘故, 所以目前为止,她也不过只见到了一位本土世界的少年人, 也就是这间和室的居住者。
那人说自己的名字叫做禅院甚尔。
“甚尔(とうじ)?”
将这个名字嚼在唇齿间, 不知是否是因为她所在的世界正值冬季, 清绝凛冽的飞雪在遐想的画面中瞬息袭来,于是少女便顺其自然地默认这是与汉语写作“冬至(とうじ)”的节气名所相同的。
觉得两人还算有缘, 樱原本糟糕的情绪便也跟着好转不少。
想着, 她就不闪不躲地露出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笑容。
“你是冬天的冬至啊。真巧,我的名字是春天的樱花——春野樱。”
被误解名字的禅院甚尔没有解释任何,只是默默地翻身将他健壮的后背冲过来。
过了很久后。
久到樱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
“……这样。”少年说-
回归昨夜,原本欲要躺下睡觉的禅院甚尔,在最终还是被樱靠着怪力锁喉给扯了起来。
在和室里外逛了一大圈后,发现只有在接触这人时,自己才能拾起不再穿墙且碰到其他物品的实感,于是纠缠起明显更了解这个世界规则的禅院甚尔帮她分析现状。
“我的查克拉还在。”
“啊?”
“……难道这还是个对查克拉缺乏认知的世界?”
“大小姐, 不是‘缺乏’, 而是‘不存在’。”
“我明白了, 这里有的都是和你口中的‘诅咒’有所牵连的能力,是这样吗?”
“……”
“怎么又不说话?”
“太吵。把你祓除算了。”
“靠这个祓除能把我送回去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一分钟后。
“……”
“……你的武器根本伤不到我欸。”
禅院甚尔颠起手中的这把咒具, 眼神向下睨去。
“只有特级过咒怨灵才会无法被祓除,你做了什么?”
樱摇头:“我只是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在睡觉。”
“有什么执念吗?”
“什么意思?”
“说说看。”
“啊,我想想……希望世界和平?”
“……睡了。”
“你这个反应是怎么一回事?会憧憬这样的未来难道很可笑吗!”
总之,经由两人的确认,春野樱当前的状态被暂定为特殊情况的过咒怨灵,且同时存在对禅院甚尔额外生效的咒缚。
不知这位被咒缚缠身的人,是否一夜无梦。
当晨光熹微时。
有鸟雀振翅的扑扇声拂过于拉窗外,又有涓涓流水与惊鹿击石响起,这些都在悄悄唤醒着清静的禅院宅邸。
和室内被逐渐明澈的阳光所点燃,而樱的眼前是正用被子蒙头入睡的黑发少年,其散落在枕头外的头发杂乱无章,一条微微可见青筋走势的长臂从被子下面横出,布满茧子的手掌向上翻开,绻缩的指尖恰好在被跑进屋中的朝阳所照射。
被曙光镀上层耀眼金光的指肚倏然轻颤。
这个人醒了。
“早上好。”
伴随着樱的问候,掀开头顶被子的禅院甚尔也是在瞬间就坐直了上半身。
他说:“不需要睡觉的话,也不要盯着别人的脸发呆。”
“这么敏锐?”
分明都将脑袋盖住了。
但到底是自己失礼并对他人多有冒犯,樱讪讪道:“抱歉。”
站起身的禅院甚尔正在低头解开身上的浴衣,闻言,他手下的动作稍有一顿,但很快又开始面不改色地继续,抓住在覆盖在脖颈与肩头的襟口,就此便连贯地从左侧上肢处抖开,顺势将整身的衣物褪下。
不紧不慢地在说:“与其道歉,不如赶紧去解开你的咒缚。”
“……”
这次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因为被不堪画面惊扰的樱早已蹿到墙角面壁。
并狂翻白眼-
春野樱,来自火之国木叶隐村的一位精英忍者,兼医疗忍者。
尚不足十七岁的医疗部急救班班长,如此头衔在她的这个年龄中似乎有些夸大,但若是将对照组更换成与她共同长大的两位好友——可以使用凶兽九尾查克拉的人柱力漩涡鸣人,与年纪轻轻就已开启万花筒写轮眼的宇智波佐助。再次得出的结论很明显,只有脑袋过分聪明的春野樱,反倒会变成最平平无奇的那个人。
就算已故的父亲是村子过去的最高领导者——第四代火影,而她又时常会被村民们喊做“英雄之女”,因此大家ⓨⓗ都对她的期许很高。
但说到底,被赞颂为英雄的终究是在危机中拯救了村子的父母,与那时还在襁褓中的她并无关系。
可说是这么说的,言不由衷的少女却依旧在咬紧牙关地砥砺前行,这一咬就咬了十几年,还将自己咬成了名声在外的精英忍者与医疗部急救班班长。
孤儿并不罕见。
在世道无常又残酷的忍者世界中,死亡是早晚会发生的事,忍者的平均年龄不过只有三十多岁,而这个数据还是靠着如今和平年代的影响被拉高过的结果。
所以父母的死亡被樱看得很淡,淡到哪怕她注视家中相框里两人的照片已过去十年,也仍记不清他们的具体样貌;但有时又被看得很重,重到她之所以会成为忍者、会受到医疗忍术的熏陶进而成为医者,正是因为有传承到父母所留下的意志、因为母亲留下了满书柜的医者书籍与研究资料。
死去并不恐怖,与杀招层出的强敌交手时,樱会抛开一切的畏惧。
但是……
飘在甚尔左右的少女,蹙眉说道:“但是这不该在我还能控制自我的意识时,就作此判断。”
她还是很在意对方昨晚所说的事情。
十几分钟前还明媚的晨光已杳无踪影,眼前的天空变成了惨白一片的阴天,不稠密但体积硕大的雪花在随风飘荡,落在甚尔的脚下,再化作浅浅的水滩。
晴朗的蓝色悉数跑到了少年穿在身上的那件棉袄上,他跨开步伐,稳健又快速地走在禅院家幽僻的路径中,四下无人,唯有楼阁与长排的居所。
以及樱说话的声音。
雪穿透她的身体,又缓缓落到甚尔的脸上。
这人大抵是个杀人不留痕的刽子手,又同样有看淡生死的觉悟,哪怕在昨夜的黑暗中被她所感受到的心脏律动是那么的有力,嘭、嘭——似乎在彼时,樱还能记得从掌下传递而出的是怎样的震感、怎样的频率、怎样的任君处置与无关紧要。
嗯……不过在当时,肯定也是有认为她的实力不足以撼动他的性命。
被小看了。
樱飘落到甚尔的肩膀上,踏实坐下。
为减小部分受力面积,又将一条腿翘到另一条的膝盖上面,手肘撑在少年乱糟糟的头发上,从上俯瞰其的眉眼。
是没有任何遮掩的冷酷与微不可察的血性,究极矛盾的家伙。
眼睛一转,她突然岔开自己先前的话题:“高个子的视野原来是这样的。”
“下来。”
“甚尔是觉得这样不舒服?”
他的名字被说得很顺口。
而被问询的人,答非所问道:“……有人来了。”
79
乌鸦掠过雪泥时, 多少还会留下依稀的印迹。
出生在术师世家却天生零咒力的禅院甚尔,在这个唯术师强者的世界中所拥有的存在感微乎其微,甚至远比不过那群喜食腐肉的鸦属。
集群性极强的留鸟们,自甘终年栖居于刻板教条的禅院家, 并拒绝迁徙。他们奉承凶悍、强大的领导者, 又偏爱以血统、术师的身份为耀而混群游荡。
唯独禅院甚尔, 他是掺杂在这群喜欢鸣叫的乌鸦中的一只黑猫,特立独行, 又饱受他们锋利长喙的围攻与刺耳啼鸣的驱逐。
猫的利爪与獠牙被忽略不可见,可能是他的皮毛太过潦草, 也可能是他们认为自己鸟多势众区区野猫不足为惧, 冷眼旁观与无尽的鄙夷比比皆是, 而不合群的少年素来对这些唯独不具有乌鸦智商的禅院者们置若罔闻。
因为无所谓。
何况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堆满腐肉的垃圾场了。
一如往日。
迎面而来的家伙是个好占口头便宜的孬种,在远远发现只身前行的淡蓝身影是禅院指定废物的甚尔后, 便耐不住心性地快步而来, 只为在没有咒力的少年这里动动嘴皮子再踩上两脚,从中收获上位者蔑视无能之人的快感。
甚尔权当听不到、看不见。
但这不代表还坐在他肩头的人乐意听那些污言秽语。
砰——!
叫嚣的男人应声倒地。
“?”
他低头看着已昏迷倒在雪地上的那个人,一身短打在渐渐地被地面的雪水浸透,而粉发碧眸的少女成为了这弥望景色中的花叶盛春,她眨着眼睛正蹲在禅院者的身侧。
昂首,又朝甚尔勾勾手指头,用上商量的语气:“搭把手?”
“……”
不清楚春野樱做了什么的甚尔沉下身子,与她平视, 问:“要做什么?”
怨灵小姐转头看向四周, 食指竖在脸侧想想:“嗯……把他倒挂在那棵树上?”
停顿下, 又说:“但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轻了,把衣服也扒光呢?”
“……”
这算是被人出头了吗?他想不明白。
薄唇在风雪中微启, 但张开一半时甚尔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清楚该说什么,于是搪突地又马上闭上嘴,可当他与眼前的这双盈盈绿眸对视时,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不真切地有看到栖息在其中的迷迭香,哪怕在冬季也能生长的植物郁郁葱葱,被洗涤过的叶片正散发出强烈的清香。
被吸引,因而情不自禁地开口道:“不需要你做这些事。”
“为什么?”
她问的理直气壮。
甚尔再度一窒,好半晌后才说:“这里每个人对我的态度都是如此,难道你各个都要挂一次?”
“也不是不行。”
只有他能看到的少女歪头,笑容可掬道:“话说,甚尔你是在向我示弱吗?”-
定食被放在和室外,亦是隔扇前。
是把武家着物穿得板滞,又铭记训诫不会发出过分声响的女人送来的。
从纷纷扬扬的雪天中回来的甚尔看着那份定食,也许只有衣食住等方面是他未被刻意苛刻过的——草菇枊川、猪软骨、白饭、腌渍番茄、鸿喜菇和已凉掉分层的酱汤。
他稳当地把餐盘端起,回到和室中随意地屈膝坐下,微弱光亮从敞开的拉窗外跑了进来,雪还在下,也仍然看不到太阳与阴沉的灰调以外的颜色。
不久前的经历令甚尔食不知味。
天与咒缚——天生零咒力的等价回馈是让他拥有非比寻常的肉|体,所以他其实很少会受伤,哪怕一直以来都是形影相吊的一只猫,也从未真正地被那群惹人厌的乌鸦们给欺负至瘦骨嶙峋的惨状。尤其是现在,禅院中也不乏会有畏惧他的家伙存在,很可笑,那些家伙享有来自父母的恩泽,反倒却不及他这个被资质抛弃的失败品。
木筷掌握在虎口,甚尔低眉去看已经无聊地趴在腿旁的樱。
被定义为怨灵的体质不需要进食,但少女依然垂涎欲滴,眼中的绿光明亮至极。
“……”
他考虑了一下,兀然有点想笑。
夹起猪软骨的一部分举过去,并未在意过程中跌落到叠席上面的汤汁。
可春野樱不表丝毫的欢喜,反而皱眉嫌弃道:“甚尔好邋遢。”
甚尔:……
他在后悔,同时决定丢开任何的投喂行为。
“欸——!”
樱立马伸手过来挨住他以获得触感,眼神追随在筷尖处:“会给我吃的,对吧。”
这不好说。
毕竟他才刚刚做出拒绝该类举止的决意。
那块肉被放在了自己的口中咀嚼,弯起嘴角。
“你刚才做了什么?”他问道。
“我不是说了查克拉还在吗?”
“……”
用筷子敲住碗边,清脆的声音表示这样稀里糊涂的回答可换不到食物。
“是幻术啦。”
解释了忍者所拥有的查克拉与释放幻术的简单原理后,少女心满意足地开始喃喃起“竟然真的能吃东西”一类的话,随后又说道——
“所以你不该在昨晚轻敌,我是有能力杀死你的。”
甚尔:“对我使用一次。”
“嗯?”
“那个幻术。”
得到的结果是在他的身上并不会生效,看来天与咒缚所构建的身体力量足以对抗精神类攻击,这对甚尔来说是个好消息,此后面对拥有这类能力的术师可以肆无忌惮地放开手脚。
让甚尔长教训的计划失败,遗憾的樱倒挂在天花板上,离得对方远远的。
盯着高大的少年走出和室将吃净的定食摆回原位,对这个追求陈陈相因又过于僵化的大家族没有任何好感,她向来看不惯这些蒙昧又满是歧视性的行径,从小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说有能力的人该去保护村子与村民,而非持强凌弱。
樱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了下来:“再碰到这样的事情时,我还是会用幻术去教训他们做场噩梦的。”
甚尔:“随便你,但别留下咒力残秽,被察觉不会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说的那股力量我根本没有在体内发现过,你教教我怎么整出来?”
……他又没有咒力。
甚尔移开视线,看向外面。
并未给出一二答复,反倒是说:“露出来了。”
“嗯?”
“多少我是唯一能看到和碰到你的人吧。”
“甚尔有些时候说的话真怪。”
“只是不想被误会我是在监守自盗。”
跃下至榻榻米上,抱膝坐到甚尔身后,紧接着用脚趾接触到对方,而有所支撑地向后仰头倒去。
“我还以为甚尔是身经百战的那种坏家伙,这种时候原来是会害羞的啊。”
嗤笑:“若是生存所需我也会做的,至于到底坏不坏,随你定夺。”
“不是要否定你的意思欸。”
“……”
脚趾微弯,戳了戳。
“怎么又不说话?”
“因为没有继续的必要。”
“你都还没给我解释的机会。”
换了个姿势:“愿闻其详。”
“等我想好再说吧。”-
形成咒缚的两边会存在对等的条件。
甚尔成为樱唯一的锚点,与此同时呢,对方无法远离他超过一定的距离。而不清楚是否受到他没有咒力的影响,按理来说该是过咒怨灵的人,却分毫没有诅咒傍身。
比起诅咒,倒更像是背后灵。
想不明白就算了,这个过于糟糕的世界向来喜欢整蛊他。
蓄意从禅院出走的念头可能已压在心底长达十八年,但也可能只是须臾的灵光乍现,但他决定要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没有错。
半个多月前有认识到一个正在从事中介、提供情报工作的男人,名叫孔时雨。具其所说曾是位韩国籍的刑警,但甚尔对他的过往不感兴趣,坐在喧闹的酒吧中喝着对他无效的酒精饮品,听能说会道的情报贩子相当看中他的能力,侃侃而谈着没有半点咒力这点可是连非术师都比不过的,那些家伙向来是喜欢观察和分析咒力的,因此他在他们的眼中估计堪比为不可察的空气,去接下诅咒师中介网站里的那些暗杀委托肯定手到擒来。
这点他当然知道,毕竟在禅院中的十几年来,他皆与空气无异。
但在哪里其实都一样,只是换个让他无法融入的环境而已,少年撑着头打量起那些群魔乱舞的人,深知自己不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既然怎么样都无所谓,那不妨试试看。”
孔时雨点燃一根烟,面容浮荡在飘渺的白烟中:“去搅乱你家里给他们证明一下。”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情报贩子很懂怎么拿捏人心,不可否认在听到这个提议时,甚尔是微微心动了的,之后他接过扬言要与自己互利互惠的家伙所递来的首份委托单,酬劳很高,足以买下一把咒术界黑市中的高质量咒具。
“在此期间我可以帮你打点、准备好一间供未来使用的住所,最晚会在来年春天拿到房本合同。”
与委托一并被推到甚尔面前的,还有一台手机。
他玩味地拿起这新时代的产物嗤笑:“你这家伙做事还真是花心思。”
“哪里。让客户满意是我的职业所在,更别说在今后我们还会是合伙搭档。”
孔时雨说得很笃定。
而那台新手机,在此时正被来自异世界且不知其为何物的樱把控在手中,她在尝试玩明白甚尔随便给她打开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思索中的眉目微皱。
少女快活的说话腔调不同于淡漠的禅院,也不同于讥讽的禅院。鲜亮的发色与性格皆与这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行动时磊落大方,脾气也是说来就来的直率。但在甚尔眼中是比几经岁月淘洗的所谓的世家,更像真正的大小姐。
“甚尔。”
他回眸去看。
身侧的这位大小姐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
“快要离开这里了。”
说完,少年重新将视线望向窗外。
那么多的雪花,正前仆后继地赶往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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