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霁云躺在柔软的榻上,看着圆桌上的晏枭吃茶吃的自得,忍不住叹气。
“你不是在守着神獒关吗?怎得这么闲跑我这来消遣。”
晏枭眯了眯眼,咂舌道:“我说鹤卿公子,您老人家出了事也不告诉我,还是王妃之前偶然说起我才晓得,怎么,我来探望一下还不行吗?”
陆霁云知道晏枭是关心则乱,想要劝他早些回去,却见那人继续道:“放心,神獒关是辽东最牢固的一道关卡,我早已布好防线,不会有事的。”
闻言陆霁云只得点头。
这半月来阿宁将他看成了个瓷娃娃,悉心照料,虽是伤口已经愈合,但是脸色不免苍白。
晏枭暗恨,骂道:“查没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人指示的?为何要杀阿宁?”
“没有”,说到此陆霁云脸色一沉,“那人被府卫擒住后便咬破了齿中藏的毒,当场毙命。”
晏枭眸色一凝,“辽东城内有人豢养死士?!”
大燕铁律,除皇室外,豢养死士者,视为僭越皇权、谋朝篡位,诛九族。
“未必”,陆霁云轻咳,继续道:“那人齿中所匿之毒为乌头,应是北蛮死士。”
闻言晏枭不禁觉得后怕,若是这人当时将毒涂在刀锋上,那么陆霁云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乌头自域外传来,因其毒性太过霸道被本朝列为禁品,后来传到北蛮那边,就成了北蛮人一种霸道恶毒的手段。
“鹤卿..”
晏枭站起,走到陆霁云身侧坐下,眸中神色太过于凝重,叫陆霁云一时之间不敢直视。
“我...”
“大公子不好了!”
门帘被骤然掀开,小厮慌张着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姐、小姐被抓走了!”
陆霁云猛地坐起,目眦欲裂,急声道:“你说什么!”
“陆姑娘在回来的路上被劫走。”
沈要歧带着风雪自外走进来,沉声道:“我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车中只剩一个受了重伤的丫鬟。”
“咳咳...!”
陆霁云咳的惊天动地,他拂开晏枭搀扶的手臂,随即开口:“北蛮人一击未中,定会再次下手,是我大意疏忽。”
“封锁消息,派人去找,城门戒备森严,这人出不去,他们如今还在城中。”
他眼中怒火灼热,恨声道:“把辽东翻过来也要把阿宁找到!”
...
城门处,魏弃看着手中纸条,神色不明。
城门守卫见他如此,凑近询问:“魏教头,可有不妥?”
魏弃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起,摇头道:“没有,只是偃月关传来捷报,说坎其那被王爷斩杀。”
“太好了”,守卫激动地大笑起来,“他被王爷杀,他弟弟被我们世子捶废,真是整齐的兄弟俩!”
魏弃也笑,拍拍守卫的肩膀,“看好城门,谨防北蛮探子混入。”
“是!”
两人说话间,一辆马车驶过,绿盖梨木,眼看着就要驶出城门。
“慢着!”,守卫阔步走近,拦下马车,大声问道:“车中何人?出城所为何事?”
外面驾车的小厮回道:“回军爷,我家是城西青松巷口的李家,小姐日前归宁,今收到消息说婆母病重,故而要赶回。”
“城西李家..”守卫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户人家,又掀开帘子看向车内,“失礼了。”
见车中只有一位泫然欲泣的女子,他放下帘子点了点头,嘱咐道:“世道不太平,你们多加小心。”
小厮连忙谢道:“多谢军爷。”
马车刚要驾走,车厢内忽然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守卫一把拽住马缰,“慢着!”
车中撞击声骤停,魏弃见此也走近,问道:“怎么了?”
阿宁被女子按在厢内暗格中,口中塞满帕子,眼中满是惊慌与愤恨。
她从王府失魂落魄的出来,半路上就被这一男一女劫走,甫一苏醒,就听到她们貌似在城门处。
想到生死不知的橘意,阿宁心中哀意横生,又听到魏弃的声音,她剧烈地挣扎起来。
车内女子忙啜泣道:“是小女子想起婆母,精神恍惚撞到了车璧上。”
她利落的敲在阿宁后颈处,见人软软的倒下,又将暗格合上。
而阿宁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魏弃在沉声吩咐。
“既如此,放行。”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阿宁被女子掐醒后发现自己被扔在车厢的地上,手脚发软。
那女子一改之前柔弱举动,看着阿宁恶狠狠道:“大燕的小猫儿还有点脾性,竟险些栽在你身上。”
见阿宁虽是娇小瘦弱,眼中却是清晰的怒意,那女子忽然笑了一下,神色奇怪地凑近阿宁脸侧。
女子冲着阿宁的耳朵轻轻吐气,手上不闲着的抚摸小姑娘的脸颊。
“好可爱的猫,倒是便宜了那只小狼狗。”
阿宁嫌恶地往后退,却见女子仍旧不断靠近,一张红唇贴上她的耳垂。
“啊!”
阿宁被这女子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耳朵,细弱地发出叫声。
“咚!”,驾车的男子敲了一下车棱,警告道:“阿朵,别动她。”
阿朵舔了舔嘴边细嫩白皙的耳垂,无奈道:“好吧好吧,我知道这是他要的小猫,你可真啰嗦。”
阿宁不知在这车上呆了多少时日,她被喂了软筋散,连说话都是细弱蚊蝇一般。
阿朵总是趁那男子不注意时对她做些奇怪的事情,故而一见到她,阿宁就心中发颤。
她知道这二人都是北蛮人,也想过为何自己被掳走。
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她前些时日为辽东军筹备军资,二是薛敖。
薛敖在北蛮中威名赫赫,前些时日歼杀布达图精心饲养的狼群后失踪数日,想是北蛮人知晓她的身份,欲用她来引出薛敖。
就算阿宁早有预算,但当她被抱下马车时,望着外面巍峨险拔的雪山与鳞次栉比的撮落,还是忍不住心下乱跳。
——这是北蛮大营。
男子抱着阿宁,身旁跟着探头探脑的阿朵。
一处大撮落里涌出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满头紫红发辫的高大男子,带着众人迎过来。
他大声笑道:“布兰喏,真不愧是我布穆达的勇士,竟将人带了回来,来,让我看看那疯狗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布兰喏抱着阿宁,恭敬的朝高大男子俯身,尊声道:“大王子,这就是薛敖的许嫁女子。她身边有许多辽东军,我和阿朵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引开他们。”
阿宁震惊,心道这原来是布达图的长子。
大王子掀开阿宁面上罩着的大氅,看清风雪中那张灵秀玉琢的脸,瞳孔一顿,继而两眼发出狂热的光,猖狂地大笑起来。
“难怪、难怪啊!”,大王子一把将阿宁抱起,夹在腋下,北蛮猖獗的寒风吹的阿宁忍不住掉下眼泪。
大王子阔步走回撮落,“这么美的女人,难怪那只疯狗早早就占了窝。”
阿宁手脚无力,被他夹在臂中无法挣脱,她抬起脸想求救却不知该求谁。
身后的北蛮众人也终于看清被掳之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心中可惜这般惊为天人的姑娘竟落到了大王子的手里。
“薛敖的小猫儿,归我了!”
...
夜晚的北蛮大营比白日里的要热闹许多,烈酒炙肉、篝火美人,北蛮将士抱着从各处抢夺来的姑娘,猖獗的笑声传到了不远的雪山上。
一个强壮的北蛮男人将啜泣的女子塞到身边少年的怀里,见少年手忙脚乱,嘲笑出声。
少年就是失踪半月余的薛敖。
他戴着狼脸面具,只露出来一只眼睛与眉毛,发辫垂落脑后,看起来勃勃动人。
少年压低声音道:“我不要这个。”
他将女子放在身边,心不在焉的用木枝戳着烤肉。
“哎,你听说了吗?”,男子撞了一下少年的肩膀,狎笑道:“大王子不知怎的搞来了一个辽东城中的女子,听说很漂亮,准备今晚...嘿嘿”
他□□出声,薛敖不禁拧紧眉毛。
辽东如今是魏弃在守城,此人一向严谨,怎会叫人从城中溜出。
男子继续说道:“阿朵说那是什么有钱人的闺女,身上还有雀灵石,娇娇弱弱的爱怜人儿。”
薛敖越听脸色越难看,他不禁想起城中的阿宁,继而摇头否认。陆霁云看她看的那么紧,阿宁身边又都是自己的暗卫,不会有失。
可若是她知晓自己失踪的消息,想必会急得不行。
“你干什么去?”,男子见薛敖站起身,急急询问。
薛敖声音冷淡,“回去睡觉。”
“..真是个怪人。”
薛敖躺在撮落里,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心中烦躁。
理智告诉他不能去救那个辽东女子,但是他却不能容忍自己见死不救。
布达图的长子残忍好色,多少个姑娘惨死在他塌上,可若他现在去救人,打草惊蛇,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将布达图的狼群杀光之后便潜伏在此,为的就是等待时机直取敌军首领的项上人头,眼看布达图即将回营,他不能在这止步。
小不忍则乱大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薛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可他好像恍惚间听到阿宁的哭声,小姑娘悲戚崩溃的喊他的名字。
少年眼中犹如猎猎野火,心道自己是想阿宁想的着了魔。
他抽出被褥下藏着的十三,笑道:“人活一世,名缰利锁,去他娘的,我只求问心无愧。”
“布达图,我先杀你儿子,再来取你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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