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许多年后, 蔺锦书与阿宁谈起第一次见到薛敖时,感慨长叹,那是一个眼睛明亮、笑得极好看的少年, 就算他在暗影中, 也能叫一切的阴霾无处遁形。
眼下银袍少年半蹲在墙头, 一只手攀着头上的花枝, 不甘心的海棠花瓣打他头顶,又被少年不耐烦地晃下去。
他看向这边,径直地站起身来, 明明离的很远,蔺锦书却好像看到那少年凶猛又缱绻的目光。
“阿宁”
“陆霁宁!”
少顷, 她听到身边阿宁哽咽的声音。
“大傻子。”
“那是何人?”, 晏阙虚点眼前那棵开的艳丽的海棠花树, “上京从未听说有这号人物。”
秦硕淡淡道:“南候缨,北王敖。”
晏阙了然,眸中浮起一层几不可见的薄雾,“原来是辽东王的爱子, 一头横冲直撞的小雪獒。”
前方的薛敖容貌出挑,正不耐烦的拂开眼前花枝,一看到不远处的姑娘就笑得眉眼潋滟,神采飞扬。那一瞬间的少年明媚竟似冲破了重重树影, 变得锐利而鲜活起来。
他坐在青墙头, 腰纹雪渠,银袍明光, 高高束起的头发借风绕棠。
画成墙头, 满目春光。
墙下是春日明媚,熙熙攘攘;墙上是少年锦衣, 灿若骄阳。
晏阙回头看向秦硕,抬了抬手中酒樽,一饮而尽。
“倒是天生的好气度。”他像是喝醉了,支着下巴笑起来。
“辽东的小世子,称得上那句,真武踏雪,炳烺光祚。”
薛敖紧紧盯着对面,喊过那两声后便撑着青砖跳下了墙,他看着眼前的姑娘,第一次知道抬不起脚是什么感受。
踌躇不前,喜不自胜。
阿宁抬起头,心乱如麻。
身边的蔺锦书看阿宁突然站定,好奇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见是一个陌生的银袍少年,回过头来却见阿宁张了张嘴,再发不出声音来。
与记忆力那个躺在塌上生死不知的少年不同,眼前的薛敖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囊括了北境霜雪和一川银河。
从阿宁走时的冬天到春和景明的上京,那双眼睛还是记忆里的炙热明亮,亮到橘日白野化成小蔼蔼山色,瞳孔里映出来的都是阿宁的相思与郁结。
他跑了过来,银袍滚着日光,勾住薛敖的脚踝,叫少年在平坦的道上踉跄,他只一双眼睛追着小姑娘,动也不敢动。
“我来了”,薛敖不敢眨眼,脸色有些苍白,沙哑的嗓音轻颤,“我可以、可以抱抱你吗?”
看阿宁不说话,他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手拢住失而复得的小姑娘。当闻到阿宁身上熟悉的青梨子甜香时,胸口处那个呼哧呼哧透风的大窟窿奇迹般的愈合起来。
“你身上的毒好了吗?”,阿宁阖上有些干涩的双眼,左手腕上的疤痕开始发痒,她伸手推薛敖,“我听闻,你同郭大姑娘已经”
“我没有!”
薛敖眼角微红,“我没定亲,阿宁,父王已经将她认作义女,辽东王府不会亏待她,我与郭家再无干系。”
薛敖与郭家的事在辽东早已的沸沸扬扬,远在上京的陆霁云自然也有所耳闻。
可他深知阿宁与薛敖情谊之深厚,心中恨极当时阿宁命悬一线却因着薛郭两家的事情被戳脊梁骨,一直有意瞒着阿宁。就算蔺锦书听闻辽东王府,但也不知薛郭两家的官司,故而阿宁至今仍以为两府重修旧好。
“布达图退兵之后的事我不知道,我当时阿宁,我真的不知道!可我为何如此无用!为什么偏偏那时候倒了下去!”
阿宁想起那时薛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酸楚,偏过头不忍再看薛敖。
见她如此,薛敖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
经久未见,小姑娘的腕子仍旧不足一握,但曾经的柔滑细腻却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指腹下的伤痕累累。
薛敖瞳孔放大,身体绷直,他像是绷断了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快要攥不住掌心里那只瘦弱的手。
他轻轻摸着眼前这险些要了阿宁性命的伤处,指肚的茧再也无法抚平自己心里那个呼啸凛冽的大窟窿。
少年声音破碎,所有的骄傲与自尊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坍塌。他喃喃着,眼底的泪反射出乞求的光。
“你疼陆霁宁,你疼不疼啊?”
阿宁摇摇头,她在上京里被养的极好,可眼下却不知如何对待薛敖。
好久不见、寤寐求之的薛敖。
阿宁眨了眨眼,她眼睛圆润,眸中都是不设防的纯稚,偏偏眼尾上挑,无端的带了些娇态。
“不疼的”,阿宁抓了抓手中巾帕,“你是真的来了吗?”
“我是。”
薛敖搂着小姑娘,任由清香从喉咙濡湿到心口,一片乱颤。
只是还未来得及说上句话,就听耳边清肃的破空声,他心神一紧,连忙将阿宁护在怀里避过。而后见一柄八尺长的红缨枪绕了个漂亮的枪花尖锐刺来,闪着寒光的枪尖就险险停在他眉心。
“你是何人?”
薛敖扯过阿宁护在身后,见来人是一位与他差不多年岁的少年郎,穿着窄身红袍,腰细腿长,容貌昳丽,心下顿觉熟悉。
又听那人怒极,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孟浪小儿,还不将阿宁给我,仔细老子掀了你的皮!”!!!
“谢慈生!”。
听到这人嘴里说着‘阿宁’,薛敖忽然就福至心灵地将眼前这位生得俊俏的少年与幼时总是霸占着阿宁的狐狸精攥到了一起。
薛敖幼时时常发疯,每次在陆府受了气都会回王府折腾辽东王妃废了力气娇养的花,然后便被爱妻如命的辽东王转着圈的抽。
每当这时,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世子就会揪着光秃秃的花枝,喊的声如洪钟——“谢缨这厮,可恶可恨,可打可杀啊啊啊!”
谢缨显然被薛敖的怒吼吓了一跳,记忆里总是跟他抢漂亮妹妹的鼻涕虫诡异的浮现在识海中。于是过了一息便收回重黎枪,转而用它亮的晃人的枪尖咣咣捅地,指着薛敖哼笑。
“到底是哪路大仙饶过了你,薛敖你这狗贼竟还没长残!”
薛敖:“老子要宰了他。”
新仇旧恨一起沸腾在儿时的记忆中,南北两位天骄终于在最好的年纪对立而视,偏偏墙上的海棠花太不正经,又给世人添了几分别样传绘的意味。
跟在谢缨身后的武子堂学生们姗姗来迟,见这场面一时之间有点懵。项时颂及时把围观的蔺锦书拽到一边,少年少女一起拥了上来。
“这怎么回事?慈生刚才从马上飞下来的时候我以为他发疯了。”
“嘘”,项时颂站在圈中心,一脸高深莫测,“可不就是发疯了,眼看着手拿把掐,谁知道又来了个混世魔王。”
众人听不懂,又问他银袍少年是谁。
岑苏苏小声道:“看他拿的那根长东西,稀罕的紧,那不是慈生的好兄弟薛世子吗!”
包围圈外面的人:“哦——”
蔺锦书扶额,一把捂住岑苏苏的嘴,示意项时颂接着说。
“来来来凑近些”,项时颂学起他娘与手帕交密谈的样子,耸鼻眯眼,“那位,是咱们慈生的宿敌,冤家!”
“什么不分伯仲,什么兄友弟恭,他俩之间都不好使,非得挣个高低才好,从小比到大,一个南一个北,都是倾尽心血灌出来的苗子。你说要是你,生来就有个谢缨和薛敖在身边比着,怎样才好?”
一个白面少年打了个寒颤,“那不如跟我娘商量商量再多揣我几年。”
他们身边围了许多人,春棠节本就热闹,再加上这两人声势凌然,愈发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河岸远桥上都是围观的百姓。
“阿宁,你站的离我远些不行,也不能太远”,薛敖回头嘱咐阿宁,却又想防着谢缨而将小姑娘满满当当的圈在了怀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陆霁宁,咬牙道:“等我一会跟你算账。”
阿宁拽着薛敖的衣角看他挺直的脊背,她想不明白这人要算什么帐,今日备受冲击的小姑娘突然怔愣起来。
薛敖安置好阿宁,瞪着一双圆眼朝谢缨嗤道:“小爷也是想不明白,谢慈生,你怎么越长越像个女人了?”
闻言谢缨眸中冰冷,平生从未有人敢这般辱他,他淡淡的看向薛敖,宛若看向一个死人。
谢缨身量颇高,腰细腿直,五官英气秾艳,看着就像钟鸣鼎食之家锦绣堆里出来的贵公子,最符合时下人的审美。而薛敖生的俊俏明朗,引人瞩目,浑身上下都是一股作翻天的蛮缠。
两人站在一处时,薛敖就要比谢缨多了些虎头虎脑的精神气。
“许多年过去,你还是没长脑子”。
谢缨目若寒星,手中长枪如游龙般横扫破风,枪顶红缨挑破落花,枪势之盛,宛若燃厝。
他作出进攻的姿势,嘴角是势在必得的笑意,“一别几年,让我看看你是否有所长进。”
“如若不然”,谢缨语气恶劣,“滚回你的辽东。”
看薛敖眉目怒然,脊背绷直,谢缨忽然扫了眼阿宁,顺势风势说了一句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话。
“那是我的。”
那是上京人几十年后都会津津乐道的场面,雪淬真火,神武莫当。
兵器榜首前二的两柄利器迎锋在一起,脆响不绝,震得人耳朵发麻。重黎枪锋划破长空,枪尖寒光直逼薛敖喉咙而去。
薛敖暗骂一声,看眼前这厮好似与这柄枪融为一体,手臂陡然发力,任由重黎的红缨缠在十三身上,宛如一条赤色长龙。银鞭扬起,那棵海棠树兜面鞭风,震落满身花色。
春棠盛景,不外如此。
谢缨架着长枪,挑起眉梢,“痛快!改日放出你那后三尾,让我试试连布达图都恐慌的十三雪渠究竟如何。”
“你是不是闲的”,薛敖白他一眼,“我说你”
“我脚疼。”
薛敖猛地回头,看阿宁瞪着他,“薛子易,我说我站的脚疼。”
薛敖跟着阿宁走进苓术茶楼的时候,虽是脚上亦步亦趋,可嘴里还在不住的嘟囔些什么。
阿宁凝神一听,险些笑出来。
“哪都是你的楼,这般下去我得攒多少聘礼谢缨那厮喜欢芙蓉糕你就给他芙蓉糕,我连口水都捞不到还得吃脸子怎么看着又瘦了,齐国公府干什么吃的?!”
“核桃糕吃不吃?”
“吃!”,薛敖笑得像只摇头晃尾的大狗,“就知道你想着呢。”
阿宁嗤了他一声,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见他瘦了高了,精气神依旧那般热烈明媚,不由得松了口气。
薛敖就该是这样,做雪山上的一捧光。
一室春光下,两人却不知道再如何开口,分离后的度日如年,还是重逢日的不胜欣喜,十几年的日日相伴,竟也有如今这般沉默相对之时。
阿宁垂眸,凝视着清亮的茶汤,却见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掌心躺着一只别样鲜绿的草蝴蝶。
“还给你了,阿宁。”
谢缨木着脸被武子堂的人围在中间,手里提着阿宁刚刚塞给他的糕点,一时无言。
项时颂和岑苏苏急得绕着他转圈,声音忽高忽低地响起来。
“慈生你就这般忍了,辽东这小子猖狂得很!”
“你嘴怎么*七*七*整*理这么馋,拿了糖糕就放人走?”
“跟糕点有甚关系?要紧的是咱们慈生丢了颜面!”
“面子算什么!姑娘都让人拐跑了”
岑苏苏操起提花贪墨跃起,一脸庄重,“我替你抢人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她回头看向杵着长枪的谢缨,捶胸顿足:“可里面那姓薛的算是我大侄子啊!”
谢缨懒得理她,只觉得衣襟里藏着的木签将心口灼出棱角分明的痕迹,手上的芙蓉糕香甜扑鼻,叫他沉湎其中,难以自拔。
他早知薛敖要来上京,只是,放在心头的东西,旁人碰不得。
老师教过他,养好一朵花的法子,就是将摘花人的手都拧掉。
“好戏好戏”,一身锦衣的晏阙带着秦硕走至谢缨面前,见众人向他行李只微微摆手,“重黎挑花,为博红颜一笑,小谢侯真是,情深义重啊。”
这话摆明了就是当众给他难堪,谢缨面无表情的盯着晏阙头上的纹柏玉冠,倏而不屑地冷嗤笑出声。
晏阙:!!!
时下男子大多喜玉冠,晏阙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熟悉这位五皇子的都知道,夸他旁的都不如说他头冠好看来的有用。这般被人打量耻笑,怎么叫他不愤愤。
谢缨见他怒目而视,提了提耀眼琢日的重黎枪,兀地发力,给晏阙头上被摧残的七零八落的海棠花树来了最后一击。
那花树可怜地一抖,将最后的艳丽都赠与了晏阙满头。
“玉冠簪花”,谢缨攥紧手上的芙蓉糕,“五殿下真是,千娇百媚。”
谢缨头也不回地攀墙而出,见地上被毁的不成样子的海棠花,拾了一瓣放在掌心,忽然就想起阿宁刚到上京时,一日病倒后的模样。
那时他尚把阿宁看做情谊深厚的小妹妹,可今非昔比,五支签将他自认为冷硬的心戳的柔软无比,溃不成军。
那日病倒的阿宁望着谢缨,又好像透过他看向身后那段摇晃的烛火,素来弯弯的眼睛被那光亮烤的干涩红肿,看的谢缨整个人都发颤心疼。
“阿奴哥哥,我现在应该很难看吧。”
听小姑娘这样说,谢缨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他握住阿宁冰凉的双手,语气哽咽,“阿宁很好看。分开的这些年,我总是在想那个小时候一直陪着我的小姑娘如今长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看来”,谢缨将脸靠在了阿宁的手上,轻声道:“我的小姑娘,迎着塞北的朝阳,踩着神山的雪,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委屈,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她叫我每次看到月亮时,心中雷动不止、震耳欲聋。”
阿宁低泣,所有的委屈不安都在谢缨的一声声中爆发出来。
“我的阿宁啊,长成了最漂亮的模样”,谢缨一身的血腥寒气都化作了满心柔情,他像是够到了心上的月亮,无比欣喜。
“她是最好的姑娘。”
还有一句话,谢缨忽然想掉头回去不管不顾地对阿宁说出来——
“她是我,最喜欢的姑娘。”
“多谢”,阿宁将草蝴蝶放在袖中,在薛敖溺人的眼神里粲然一笑,“好久不见。”
薛敖点头,“一百四十七日。”
阿宁顿了顿,掩不住心中喜悦。
她毫不避讳自己的心意。无疑,薛敖是好看的,剑眉星目,澄澈明朗,看人的时候眼睛湿漉漉的,叫她不得不心软。
“你适才说,要同我算账?”
薛敖摇头,苦笑道:“我本是这样想的,日日想夜夜想,恨不得把你抓起来拷问清算。”
“可是”,薛敖喝了一口茶,那般大刀阔斧的架势叫人觉得他是在饮酒,从耳垂红到了绿云山头,“我一见到你,就什么都忘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素来骄傲的少年悄悄湿了手心,他像是害羞的闺阁女儿一般颤动眼睫,“阿宁,和我回辽东吧。”
阿宁往他微湿的手心放了一块核桃糕,见少年往嘴里塞满,一双圆眼又期待地盯着她。
阿宁避开他的眼睛,看向窗外,“回去做什么呢?”
“回去和我看雪、登山、打猎”,薛敖脸红成阿宁妆匣里的粉云胭脂,“成亲。”
阿宁有些震惊的瞧向薛敖垂露的发顶,这人一向嘴硬,以往要是叫他说出如此简单的两个字怕是比登天还难。
她柔声问道:“为何成亲?”
少年僵住不动,楼下的运河岸边遍布趁春而计的摊贩,有姑娘朝店家问心仪的首饰,却听那店家朗声回道:“没喽没喽,这下真没”
“喜欢你”,薛敖抬起头,他望着久别重逢的小姑娘,眼中爱重叫阿宁心神跌宕,“想把你娶回家,护着一辈子,叫你再不受苦奔波。”
“薛子易,心悦陆霁宁。”
一切的嘈杂远她而去,周遭只余春约花宴、烟火深远,还有她眼中的少年,干净恣意,坦荡逍遥。
薛敖碰了碰阿宁的肩膀,挑明心意后他再不似以往一般随心所欲,他眼角好像沾了春日的海棠,眉宇间都是任君采撷的少年气,小心翼翼地看着小姑娘的脸色。
阿宁忽然按住他落在肩头的手,她叹了口气,在薛敖眼里却可爱的叫他心疼。
“薛子易,我知你重情,对我之心不亚于任何人,可我们都太年少。”
“你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得天独厚,没人会不喜你;我是年华正好的小女子,父母溺爱,兄长庇护。”
“可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人不过只这一世,这一世里几十年,没有人敢发誓说自己能一直秉承此情。你还会遇到很多姑娘,更年少的、更美貌的…比我更适合你的。”
“扪心自问,你娶我,为的是青梅竹马年少情分,是一百多日前的愧疚。可若干年后,我不再年轻不再漂亮,不再同彼时一样,薛子易,你还会有现在这种非我不可的念头吗?”
小姑娘乌发黄裙,温软娇憨,一字一句地把肺腑说与薛敖。
“你说你心悦我,于是将我娶回家,你在沙场上,我住内院里。一日三餐,家长里短,我会变成世人眼中的良人。如果我们最后的结果,与教条礼法不谋而合,这也怪不得你我,因为这是经年累月的熏陶下,全天下男子自认的深情。””
“那我们这般深重的年少爱意,是执念,是承诺,还是困缚和抓紧?亦或是,许多年之后,与年少时满腔真心相悖的相看两生厌?我是要比大多数的女子幸运的,父母兄长亲朋挚友,他们都要我看更多的云海山河,而不是一个男子的背影。”
“我不愿辜负父母亲长的教导,更不舍糟践你我之间的许多年。”
“这个问题我们都要考虑清楚,趁着如今年少,趁着你我无话不谈。”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