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秦始皇孙天界直播日常 > 20、秦皇虎视苍生群,汉武馀烈尚氛氲⑦
    【秦始皇嬴政,一直是备受关注的人物之一。不光是学者们,普通百姓中,上至七十老人,下至垂髫小儿,只要读过书的,几乎都知道他。这一点到了新时代,也没有任何改变。但也有一点不同,就是后世的人们,开始对以往秦始皇的形象产生了怀疑:秦始皇,真的如史书和各种轶事典故中记载的那样暴戾吗?】


    光暴戾还说少了。


    在传说里,秦始皇已经不单单是“暴君”了,更添了“昏庸、好色”等标签。哪怕是仇视嬴政的那些六国贵族们来了,遮住故事里人物的名字,他们也不一定能认出那刻画的君主就是嬴政。


    嬴棠心血来潮时,会翻阅人间的典籍,不看别的,就看秦朝那部分,试图从书籍文献中窥见故人的影子。


    但现实却给了他一记重击。


    他想:这是秦始皇?这是秦始皇?


    如果这是秦始皇,那我认识的那个人是谁?!


    历史书还好,总体上是比较客观的,只将史书上所记载的东西收录、整合呈现在孩子们面前,至于怎么理解,全看老师怎么给孩子讲、孩子个人怎么看。


    至于其他领域的……一言以蔽之,曰:群魔乱舞。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孟姜女哭长城》。


    为什么印象深呢?


    因为那天他看完就被气昏过去了。有人别看活了几千年,其实从前的底线一点没变,还是一踩就炸。


    醒来青帝问他抽什么风,他就将书递给青帝,愤愤道:“他们怎么能如此编排始皇帝!太过分了!”他大父才不是那种脑子被美色腐蚀的人!


    还亲自身穿麻衣祭奠一个死去的民夫?!


    他如此重视自己功绩,怎会做这样抛却帝王之尊的事情?


    何况嬴政本人是极重孝道人伦的。除了皇室长辈,他会为谁披麻?除了天地神灵先祖英魂,谁又配受他的祭拜?


    难道在编故事的人眼里,秦始皇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伦理没有自尊的昏聩之人?


    青帝见他脸色涨红,复有发怒之兆,便坐到他身边,问他愿不愿意听自己讲故事。嬴棠当即准备摇头,但思及不能驳了青帝面子,只能强逼着自己静下心来,向青帝微微颔首。


    于是青帝将《孟姜女哭长城》的各个版本都与嬴棠讲了一遍。


    原来这故事最早和嬴政没有半毛钱关系,它发生的时候,嬴政还没出生。最初的情节里面,连长城和哭的踪影也不见,只提到了“郊吊”,杞梁不是民夫,而是为国战死的将领,里面被要求吊唁的君主,也不是秦皇,而是齐侯。后来经过各种增减、改编,就演变成了“秦版”,为长城和秦始皇的“罪孽”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故事就对味儿了。


    倒不是说民夫就合该没有将领金贵的意思。只是对于一个君王来说,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整个国朝的风向。君王今日为服役中死去的民夫吊唁了,来日应该怎么办?是干脆取消所有徭役、停止一切工程,还是一边哭一边继续发动徭役?百姓也不是傻子,后者这种行为,他们是看不出你装还是怎么的?


    而将领就不一样了,君王哭将领,是上对下的恩泽,也是对活着的臣子们的激励。相比于连温饱都苦难的百姓,文臣武将们更在意这种精神上的追求,君王的认可就是他们困难时最好的抚慰剂。


    正是因为这个思路,嬴棠才更加气恼。


    在他的视角,让故事里的嬴政去为修长城的民夫披麻戴孝,根本不只是出于剧情起伏和突出角色人格的需要,而是在借着这个机会,让秦始皇为修长城的事情“赎罪”。


    他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于是……险些咽气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青帝说了,青帝却道:“你这就无理取闹了,一个故事而已,变成这样不过是误传,文字记载尚有出入,何况口头上的东西?百姓们喜欢听,也只是想发泄他们对暴、政的痛恨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复杂?秦是大家公认的苛政厉法的典型,秦始皇又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不拿他当反派拿谁当?你们皇室人就喜欢搞阴谋论。”


    经他这么一说,嬴棠也觉出自己确实是被气昏头了,只能瓮声瓮气地认错。


    青帝犹嫌不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思想,完全就是看大环境的。你看的是以前的故事,那会儿百姓们大多是被压迫的命,所以编故事的人会故意往这方向上靠,能共情的人多了,爱听这故事的人也就多了。现代社会就不是,因为现代人的科技和生活水平都提上来了,有条件去深入研究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掰不明白么?这么大脾气,白当这么多年神。”


    嬴棠问:“我大父被诋毁,难道我生个气都不能么?”


    青帝一听这话悠悠然笑了:“大父?我还以为你是没人要的小孩呢。”


    嬴棠一怔。


    青帝拍拍他的肩膀:“寄人篱下,就要学会听话学会感恩,少想人间事。你在这里喊爹喊爷爷,喊破嗓子,都没人会应。生气也好难过也好,都是人家有父有母有大父孩子的专利。已经被灭满门的人就少提罢。”他说完,挥挥衣袖飘然而去。


    至于陈年旧伤被撕裂的嬴棠会不会崩溃?


    他才不管。


    天界的生活太无趣了,同僚们永远都是一个表情,偶尔看看凡间上来的发疯,也挺好玩的。


    青帝的话,恶意虽多,但关于现代人的那点却没有说错。他们拥有安稳和宁的生活,拥有了广阔知识的条件,也因此,他们更能结合当下去追溯过往。提到统一时、书写文字时、看到长城时……很多事情都绕不开秦始皇,所以,人们也会本能地对秦始皇产生好奇心。


    再就是,书里对秦始皇的刻画,已经不仅仅是“暴”了,那简直就是个和隋炀帝一样的人物。


    对一个人的评价,越是极端,越容易激起拥有自由灵魂的现代人的反骨。


    如是多重原因压下来,愿意去深入挖掘秦史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嬴棠将自己的思考同众人述说了一遍,并总结道:


    【秦始皇留下的东西,于后世而言,称得上是无价之宝,所以,大家才愿意去了解他,去寻找证据为他正名。】


    “大一统、书同文、车同轨……好一个无价之宝!”李贽拊掌赞叹,“秦为后世摸索出了一条渡河的路,给后世无数新生王朝提供了范本,纵有‘暴’名,却不可否认,他就是开天辟地之人,难怪‘祖龙’余威,三千年后仍在人间回荡。可惜时人大都狭隘,只记得其暴而忽视其功,借着贬低秦始皇,来弘扬自己的‘贤明仁善’,未免有‘端碗吃饭,放碗骂娘’之嫌。吾与这些人无话可说。倒是那后世的伟人……”他露出心驰神往之色来,“真想见见他,与他把酒闲话啊!”


    在李贽心中,秦始皇是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他的所作所为,足以把整个世界都掀翻重组。是圣是魔,未可轻议。伟人之“祖龙魂死业犹在”“百代都行秦政法”着实让他拍案叫绝,让李贽鲜有地产生了灵魂上的共鸣。


    【我们先前已经讲过了秦政,接下来,我们不妨再好好说叨说叨秦法。】


    他说“秦政”的时候,六国贵族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很快他们又反应过来——嬴棠说的“秦政”是指秦的政、治制度。


    “我还以为他说的是他大父。”说话的人面带惊恐,显然被吓得不轻。


    “没出息的东西,听到个名字吓死你了!”他同伴狠戳他脑门。


    “我没出息?刚才被吓得抽抽的又不是我!”


    “闭嘴!”


    这就是走神的坏处。结合上下文都该知道嬴棠说的是“秦政法”中的“秦政”,但这些家伙不好好听,所以当“秦政”两个字出来的时候,他们自动联想到了嬴政。


    他们这时姓氏是分开的。姓者,统其祖考之所自出;氏者,别其子孙之所自分1。许多诸侯由于祖先相同,所以姓也一样,就比如先前的鲁国,他们的老祖宗周公就和武王发是亲兄弟,所以他们属于姬姓宗族。但在他们这个年代,通常女子才直接称姓,男子称氏。除了极个别的,比如楚国、齐国,大多数国家都是以封地作氏。所以鲁国的男子宗室们,便称鲁某某。


    秦国也不例外。秦国与赵国是本家,秦的先祖恶来和赵的先祖季胜是一个爹生的,为嬴姓。但后来大家各有封地了,赵国那支用赵氏,秦国这里就称秦氏了。


    不过大家很少连名带氏地称呼贵族子弟。庄襄王在时,嬴政是“公子政”“太子政”,后来继了位,就是“秦王政”,现在他统一了,便是天下人的“陛下”了。也因此,大多数人包括他自己,其实是对“秦政”这称呼不甚敏、感的。六国贵族如此熟悉,纯粹是私下里喊多了。借着一个称呼泄愤,强行给自己挽个尊,好像他们这么喊了,嬴政就不那么高高在上了似的。


    秦后的人就没他们这姿态了。他们早已习惯了用“始皇”“秦皇”来称呼他。故而他们的重点只在秦法上。


    “他还敢讲秦法?是唯恐其他人不清楚他们秦国的刑法有多么残酷么?”腐儒们开始窃窃私语。


    “就是,他前面把秦始皇吹上天去了也改变不了他秦法毒害百姓的事实……”


    “唉……”这次嬴棠没有冷着脸怼回去,反而唉声叹气起来。


    这倒叫其他人奇了。


    “先前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这才闹过几遭,你就认输了?”刘彻揶揄道。


    嬴棠看了他一眼,继续长吁短叹。


    “到底怎么了?”好歹是“亲儿子”,虽然有点不熟,但扶苏还是决定发散一下那本能的“父爱”。


    就连嬴政也把视线停驻下来,聚集到嬴棠身上,等着他说出答案来。


    “我只是觉得,前面讲这么多,诸位都没有听到心里去,可见只是我一人自作多情,单向奔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得考虑辞去直播这份工作~”


    出言讥讽的几人:“……”好恶心!


    好心关切的几人:“……”白瞎!


    不得不说,有些人混到现在还是猫嫌狗厌的是有原因的。


    “恶心吧?”嬴棠很快收敛了神情,“被恶心到了就闭嘴听我说。”说完这句,他又连声同几个长辈致歉,表示他下次一定控制扫射范围,争取只能恶心到想恶心的人。


    扶苏:“你少说两句吧。”别的时代的也就罢了,他们这里可还留存着不少六国贵族,嬴棠老搁上面耍这群人,没准儿哪天就给他们逼急了。雇个刺客窜进公子府,一刀给这里的他小命儿了结了。


    【自古以来,大家就视秦律就如同视洪水猛兽,仿佛那不是律法,而是什么不讲理的东西,哪怕只犯一点点小错,都要面对脑袋落地的风险。】


    最经典的,应该要数“失期,法皆斩”了。


    【起初,后世人也是这样想的。但秦简的出土,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作为一个在秦朝生活过的人,嬴棠觉得,还是有必要给秦法正个名。


    【不知道大秦的诸位能不能传一份秦律给我呢?丢到光屏里就行了。】


    出土的竹简肯定没有当时的清晰可辨,既然大家都在听,诸天万朝的东西都能传送给他,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就是傻瓜了。


    李斯率先道:“陛下。”


    嬴政轻轻点头。


    在他应允后,李斯才开始行动,将记着秦律的竹简一卷一卷放到光屏里。


    这些竹简很快出现在了嬴棠的桌面上。


    嬴棠一口气分了好几个屏,将所有秦简的内容都投到天幕上。为了方便各朝代的人观看,还设置了自动变化字体模式,叫他们每个朝代的人看见的都是自己最熟悉的版本的字体:“大家好好看哦,这趴结束后我们会组织一个秦律相关的考试,得分越高奖品越丰厚,希望大家踊跃参与。”


    比起之前那个幸福度调查,这个考核对象的范围就缩小了许多,毕竟大多数百姓,连识字都困难,更不要说做题了。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嬴棠就会让他们错过这次拿奖品的机会。


    像晋末、隋末、宋靖康时等,帝王将相答得好了,就借着他们的由头把奖品分发给他们位面的百姓,做个接济;答得不好,就借着惩罚的由头,扣他们东西,然后继续分给百姓。当然了,这个方案针对的是那种喜欢作妖的君主,明君还是应该被厚待的。至于相对太平的年代,就帝王将相和百姓一起奖励。


    “这算不算公器私用?”看着天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朱樉脑壳儿疼得厉害。


    “怎么会呢?”嬴棠和气回应,“讲哪里考哪里不是基本操作吗?我讲秦始皇却考汉武帝,你们觉得合理吗?”


    “那你得一视同仁啊!讲朕的时候,必须也出一个和朕有关的题目。”刘彻插了句嘴。


    “当然,当然,汉武帝的牌面一定要有。”嬴棠朝他拱拱手。


    知子莫若父,说那么大义凛然,其实就是不想背书不想考试。朱元璋伸手薅了一把朱樉的脑袋:“有这会儿说话的功夫,你五弟都背完好几条了。”朱樉循着朱元璋指的方向看过去。朱橚神色严肃,嘴巴一张一合,俨然一副认真诵背的样子。朱樉又竖起耳朵一听,不免一阵呆滞——你,你这家伙……这不是刚才放出来的吗,你怎么就背完半卷了?


    想想朱橚平日里的作风……罢了,不是一个赛道的。


    朱樉又去看朱棣——大家都是军事专业,就浅浅地同病相怜一下……个锤子啊!


    老四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背这么多了?


    一个一个要不要人活了?


    汉高祖位面,刘邦正摩拳擦掌:“那这个头名,必然得是乃公了!”秦律他可太熟了,先不说他自己之前就是秦朝的小吏,统一之后,要制定汉律,他还对秦律进行了深入钻研。这种事情虽然交给萧何就行,但作为一个皇帝,他也不能对自己家的法律抓瞎,“论秦律,谁能有乃公熟?”


    “秦始皇。”


    角落里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


    刘邦的笑容转瞬间无影无踪:“……”韩信,你一日不和乃公过不去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


    可偏偏……他说的是事实,刘邦也没法反驳这话。


    好气!


    其实还有李斯……


    其他人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不过这会儿就不要再去打击陛下了。


    毕竟老刘这个人,他从不内耗,真给他惹毛了,他会选择郁闷转移。


    至于被转移的倒霉蛋是谁,那还用猜吗?


    对于嬴棠开出的“背秦律得大奖”条件,学渣们不情不愿,学霸们不痛不痒,秦仇家们……恨天怨地。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秦律热”,是被掀起来了。嬴棠非常满意。


    因着要背,所以不得不认真看。这一认真看……可不就看出不对来了吗?


    “原来按着秦律,失期并不会全员斩首啊……”王守仁记性好,对于天幕上放出来的东西,他看一遍,就大致上记住了。他飞速地在脑中搜罗出此前所读史书中记载的秦法,与天幕上的秦律做了个对比。


    “按着徭律,对于迟到的惩罚,是按着情节严重程度递进的。迟到三到五天,斥责;六到十天,罚一盾,遇到降雨不能动工,可以免除本次征发。不过,陈胜吴广是‘適戍’,应当,是属于兵役的范畴吧?”2


    他友人迟疑道。


    王守仁指了指天幕:“所以我只说了不会全部斩首。失期当斩,是军法处置的方式。按着这天幕上呈现的内容,便是军法,也会按着实际情况区别对待,足见,秦法并不是完全不变通的,反而灵活性很强。再就是陈胜吴广他们还在路上,为抵达目的地,所以并未被纳入边郡士卒的管理体系中,用军法去处理显然不合适。总之,不管怎么样,这个失期的后果,都不该是全部斩首。”2


    他说完许久都没得到友人的回应,不免有些奇怪:“你怎么不说话了?”


    友人神情诡异了一瞬,问:“……这么会儿功夫,你全看完了?全记下来了?”


    王守仁更奇怪了:“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内容啊。”既然不难理解,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难道不该看完吗?


    友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没事了,咱继续看。”有时候人与人的参差真是……


    “婚姻制度也相对公平了许多,”武曌坐在最上首,太平公主拉着上官婉儿坐在下面闲话,“战国时,男子可以弃妻,而妻子逃走被抓到,就要受惩罚。秦律却规定丈夫休妻必须要上报官方。”虽然仍说不上平等,但在那个年代,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秦律对弱者的保护规定也比较完备,对于没有劳动能力的老者、稚子,会给予一定程度的优待,”上官婉儿接过话,“总体看下来,秦律并不如我们过往认知中的那样残酷,许多罪行,都是可以酌情处理的。”都说秦之苛政足以断绝百姓活路,但观秦律,当中不乏利民之策,有对弱势群体的保护,亦有对农民的扶持。3


    这二者作为武曌最为亲近的人,在她面前,自然也没有其他人那般战战兢兢,故她们也没有压低声音,对话都落入了武曌耳朵里。


    她对二者的谈话做了个补充:“与其用通不通情去评价秦律,倒不如说,它非常注重实用性。就好比,秦禁止百姓擅自杀死子女的,对隶臣妾的权益也有所保护,既不许随意杀戮,也允许他们从事生产经营。但这种‘保护’,本质上其实是为了‘人力’。”人力对一个国家来说太重要了,种田、服役、打仗……哪个地方不要青壮年劳动力?要是哪个帝王真的要逼得所有百姓去死,那这个国家也离覆灭不久了。


    她说完,忍不住叹道:“这样看,秦始皇确实是很‘可怕’的一个人。”前面的政策也好,这边的律法也好,都体现了一种强大的超前性。因此,即使秦二世而亡了,秦政法也能延续千年。后世的王朝根本无法摆脱它们的“阴影”。


    太平公主笑道:“始皇帝是第一个皇帝,母亲是第一个女皇帝,始皇帝创制立法,乃初开混沌者。母亲又何尝不是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唐已经算是非常开放的朝代了,这一点从他们的公主身上就能看出来,但即使如此,女子称帝,于所有人而言,仍是一件荒谬且有悖纲常的事情。武曌能从一个小小才人到如今的一代帝王,个中艰险,实非言语可以形容的。


    对于这话,武曌只是淡淡一笑:“言过了,论起来,第一个女皇帝,应该是那位元氏公主。”


    太平公主道:“她不过是胡太后的傀儡,只在位一天便被废黜,又是因为假充男儿才得以成功登基,如何能与母亲相提并论?”


    武曌的目光陡然将她攫住:“那么,太平希不希望这样呢?”


    太平公主一愣。


    上官婉儿猛然抬起头,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为公主解围,但看了看武曌的脸色,揣度了一下她的心思,直觉她说这句话大概率也不是为了为难太平公主,便选择了缄默。


    很快,太平公主也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儿不希望。”登基就登基,假充男儿作什么?要么不做,要么就光明正大地以女子身份称帝。她就是要做母亲那样的人,让这片土地上站着的每一个男人,都清楚地意识到:他们能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他们瞧不起女人,却注定要跪女人。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武曌明白她的意思。她没有一丝气恼,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来。她注视着太平公主的眼睛是温柔的,隐隐跃动着微光:“为娘就喜欢太平这个样子。”坚毅明睿,野心勃勃……这才是一个皇家女儿应该有的面貌。


    注意到实用性这点的也不止武曌,李世民等人同样在讨论。


    “秦律总体上,是围绕‘需要’来的,就连刑罚,也具有极强的目的性,虽然有死刑、肉刑等,但在套入到实际情境中的时候,还是会偏向劳役刑。”李世民道。


    “那么,秦始皇会不会更希望大家犯法呢?这样干活儿的人就多了。”说这话的,是尚且年幼的李泰。为着这个考试的事情,李世民特令人将儿子们带了来旁听,好帮助他们理解,理解了背起来就顺溜了。


    “……耶耶觉得,他应该更希望所有人听话。”李世民摸摸李泰的脑袋。


    “那耶耶呢?”李泰好奇道。


    李世民微微一笑:“耶耶愿意像爱护你们一样,去爱护大唐的子民,我大唐,也愿以君父之姿,善待每一个对大唐友好的国家。”


    高情商:友好善待。


    低情商:我要做全天下人的爸爸,你们,对,就是你们这些胡人国家,最好给我听话,乖乖给我们大唐当儿子。


    “秦律的完备程度,可以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朱标指出,“就好比这个抢劫案,案发后,官府立刻就做出了行动,根据刀的形制和案发现场的荆券锁定了嫌疑人,第一批人办案不力,还会换新一批人……执行迅速、追求效率、勘测细致。对受害者、目击人的问询也好,对证物的鉴定也好,都称得上是严格,总体上,大大减少了冤案错案的发生。”


    “大哥说的是。就是把这套流程搬到现在,也依然能用。还有,在秦,即使被控告了,在证据供词未明之前,被控告的人也依旧说不上是‘犯人’。”朱棣道。


    简而言之,就是不能先入为主。这个道理放到现在谁都懂,秦这样规定,仿佛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但须知秦的处境。


    后世大部分律法,一般都会借鉴前朝的,比如汉律,它就是在秦律的基础上进行了增减修改。也就是说,后世王朝要过河,大都有石头可摸。但秦朝不一样。虽然它前面也有成文法可以参考,但显然,这些“前辈”能提供给它的借鉴是非常有限的,相比较它给后世王朝的,既不够完备,也不够精准。


    也因此,秦汉律与唐宋律比起来,仍存在许多不甚完善之处。唐宋律更加地成熟规整,立法语言也好,结构也好,都严谨了许多。4


    打个比方。


    螃蟹虽然早就出现,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没有敢去尝试食用它。秦不但第一个吃了,还发明了清蒸法来烹制螃蟹。汉律对秦律的修改,就是在上锅蒸的基础上加了葱姜,把不适用于汉的部分像去腥味一样地去了。随着时代的发展,千年过去,到唐宋制律时,它们开始用蟹八件,把吃螃蟹的姿势也一并规范了不说,还额外增添了蟹酿橙、糟蟹等吃法。


    但后世花样再怎么多,提到螃蟹,大家还是绕不开“清蒸”。


    思及此,朱棣也禁不住发出一声感慨:“难怪后世人对秦始皇的评价与前人出入如此之大。秦法纵然严,却能与现实状况结合……从那位伟人对孔子与秦始皇的评价来看,后世人与秦朝统治者,在追求实用这方面,可以说达成了高度一致。”秦律不是秦始皇开创的,它是历经多朝,经过几代人根据秦国状况进行修改,才形成了最终的版本。但显然,秦始皇作为带领秦国实现一统的天下共主,他在秦律的修订实施中的作用也不可小觑。


    秦始皇时期,六国余孽虽多,但除了几次刺杀,他们几乎就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大举动了,各路妖魔鬼怪是在他死后才出现的。再就是一个平衡的问题。都说秦的制度和法律存在许多弊病,但就秦始皇在的时候,这些弊病并没有显露出来。如果说六国之人是迫于秦始皇的威慑力,那弊病呢?它又不是人,怎么知道怕不怕?这背后,大概率少不了秦始皇的控场。


    朱棣猜测,这也是嬴棠没有于这方面仔细叙说的原因。


    先前嬴棠虽对夏桀多有不耐烦,但还是算比较认真地给他分析了夏末的各种弊端,于商也是如此(虽然不排除他是不希望夏桀和子受去找成汤和武王的麻烦。)


    但到了秦这里,他却只讲了秦始皇个人,没有进行系统的分析。不正是因为他对秦始皇的能力比较了解,知道很多问题不需要人说,秦始皇心里也门儿清吗?


    嬴政在治理这个全新性质的王朝时,也在不断调整自己的思路,着手解决各种潜藏的问题,以至于不管什么“祸患”,到他手上都翻不出浪花来。


    但上天并没有他的功绩而对他多有眷顾,给他的时间太短太短。上位的又是胡亥那个缺德货,这才使得秦二世而亡。


    一个王朝不管开局多么厉害,能否长寿,也是要看二代的。


    汉高祖,挺厉害的吧?但若没有吕后,只一个刘盈,汉朝恐怕也未必能有这几百年国祚。刘如意那家伙就更不用提了,刘盈有个脑子聪明的妈但刘如意有什么?


    周朝,姬发也是个不长命的典型,比嬴政更要命的是,他没有已经长成的儿子,他死的时候姬诵还是个未能执政的小儿。幸而有周公辅政,才实现了和平过渡。


    “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没什么不对,统一前他们要整合力量强国,就势必要让所有人都乖乖听话,统一后反贼势力仍散落在各方,更不能松懈,就是要把重法严罚实行下去,让所有人都不敢跟着那群家伙闹,”朱元璋是另一番看法,“就是这后世人,我观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为什么突然对秦始皇改观了?因为秦始皇被骂得太多了。听听这是什么话,合着这群后世人是别人往东他们非往西?”


    “不是说后世有那什么,亩产千斤的粮食?肯定是后世人吃太饱了,才有力气搞叛逆……”朱樉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个大巴掌扇得旋转不停歇,还是朱棣顺手薅了一把,才让他停了下来,不至于跟个陀螺似的转出去。


    “说你是禽、兽你还不承认!”朱元璋怒声大骂,“照你这样说,下头人就合该饿肚子?你老子就是饿肚子饿过来的,如果不是命大,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来来来,传朕的令,三天不许给秦王任何吃食,只许给水,咱倒要看看,饿个三天三夜,你是不是会学乖!”


    “爹!”朱樉大惊失色,“您这不是要儿子的命吗?”


    朱元璋冷笑:“放心,饿肚子这事儿你老子有经验得很,几天能饿死人咱心里有数。这三天,饿了喝水馋了扇嘴,也过得快!”


    朱樉看向朱标。


    可这次,素来疼爱弟妹们的朱标也别过了头,显然不打算管。


    朱樉又看向朱棡和朱棣。


    两人抬头看天。


    朱樉:“……”天要亡我!


    嬴棠一直在注意诸天万朝的动静,这些讨论他听了一耳朵,觉得这次投放的总体效果不错。


    其实他自己为人时也不曾深入钻研过秦律的意义,还是后来看了后世的律典,发现其中有许多和秦律相似的地方,才意识到他们秦律的影响居然如此深远。


    震惊,我以前单知道它很厉害,却很少去想它到底厉害在哪里!


    当然了,要说秦律哪哪都好,那肯定不是的,它仍存在着许多不足,比如,刑罚整体偏重,各篇顺序不固定,地方性较强等4。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它的产生年代就放在那里,如果真的搞出个完完全全适用于所有朝代的法典,那才是真见了鬼了。


    于是嬴棠满意地做了总结:


    【看到大家分析得如此透彻,都不消别人多说,我心甚慰。总的来说,秦律作为一个尚处在立法探索阶段的法律,纵有许多让人不甚满意的地方,但不可否认,它具有极强的科学性和先进性,后世律法没有一个是可以逃脱掉它的影响的。


    且秦律已经是秦统治者们在那个战火纷飞、灾害频繁的时代,所能选择的,最优解了。哪怕是用三千年后的眼光看,秦律,也仍站在律法形式和实质合理性的巅峰。】5


    【不管是秦政还是秦法,都能体现出秦始皇其人,不但有着强硬的手腕,更有着卓绝长远的眼光。】


    他自己说着说着先激动起来,声音也越来越高——


    果然,三千年过去,始皇的形象还是熠熠发光呢。


    【因此,在后世,不只是伟人,其他先人也经常奉劝后人需要以公正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人,不要“被前人偏执的记载所左右”6。】


    司马迁、刘向、班固以及各朝各代写过秦始皇的人:“不是,点我呢?”什么叫偏执的记载?这不是一家之言吗?后人非得信一个说法,和无辜的我们有什么关系?


    嬴棠摊摊手:“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引用了一下而已。我也是一家之言,大家信不信全看自己,我又没有把刀架在诸位脖子上让大家和我一起崇拜秦始皇,只是想为他正个名,不要背那些本不属于他的黑锅而已。”


    他这话……


    还真他娘的没法儿反驳!


    人家当孙子的崇拜爷爷不是很正常?又没逼你们和他一样崇拜。


    何况从始至终嬴棠都没说多少个人观点,真就:我把东西放在这里你们自己看,怎么想随你们,能让你们改变一下此前的刻板印象当然好,改不了我也不能把你们怎么办。


    嬴政本人……


    他在听到嬴棠这样直截了当的表示崇拜自己的时候,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种很奇异的情绪。


    说不上来。


    但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希望周围人看过来。


    “没想到扶苏公子整天和陛下对着干,皇孙却如此孺慕陛下。”内史腾慨然道。


    扶苏:“……”我就是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最多提几句谏言而已。这也不代表我就不孺慕我父皇啊!


    他正这样想着,目光不经意间对上了嬴政似笑非笑的眼神。


    扶苏:“???”他又去看周围人。


    蒙恬蒙毅王绾等人的表情也很古怪。


    “哇——大兄,原来,原来你的心思藏得这么深的吗?”公子高挠挠头。


    扶苏啊了一声,瞳孔地震。


    我的亲母我的父,我的大父我的曾祖——


    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是,他什么时候这么不谨慎了?


    扶苏目光游移,最终定格在天幕上的嬴棠身上。


    嬴棠察觉到他正看自己,条件反射地咧开嘴,朝他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来。


    我悟了。


    一定是你小子带的!


    扶苏郁闷了:“父皇,其实……”


    嬴政撇过头去。


    父皇,我看到你笑了啊喂!


    今天的扶苏内心也无比崩溃。


    他拒绝承认那崩溃来源于不好意思。


    “最后的最后,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就幸福度调查,做一个简单的采访。”嬴棠说着,将各朝各代百姓们的幸福度调查按着分数高低贴了出来。


    秦初的幸福度,意外地不算低,反正比前朝高了不少,与后世的皇朝相比也不差什么,当然了,这个后世皇朝肯定不是最烂的那几个,而是几个相对太平的时期。如果是之前,那大家肯定会对这个结果产生质疑,但现在他们已经看过秦律了,对嬴政和他治下的秦王朝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故这个分数,也总算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秦末就是断崖式下跌了。


    看得嬴政拳头又硬了——怎么办,还是好想把那几个人拖出来揍一顿。


    只是赵高已死,胡亥尚在被折磨中。唯一剩下的只有……


    李斯感觉后脊背一凉。他紧了紧衣裳,装作完全没察觉到嬴政死亡视线的样子。


    “既然前面讲了大秦,那咱们就先采访一下大秦的诸位。”


    秦位面的人赶紧理了理衣襟,摆出端正的姿态来。


    很快,嬴棠所在的背景变了。


    只是不像秦王宫,也不太像其他官员的府邸。


    众人方疑惑着,嬴棠便把扩音器给了那人,客气道:“您幸福吗?”


    那人沉默了片刻:“……我姓姜。”


    嬴棠瞪大眼:“啊?”


    那人深吸一口气:“你跑齐国来了。”还不是秦王政那个位面的齐国!


    “您是?”


    “齐侯小白。”


    “啊!是您!真是失敬!”嬴棠连连作揖,又转向其他位面的人,“这位就是春秋五霸之一的齐侯小白了……不知道诸位有没有话想对他说呢?”


    小白闻言也起了兴趣:“有吗?”


    周围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嬴棠有些失望:“没有?齐桓公也是大名人了吧?这么好的机会,不说说吗?”


    “没事,就是……”李世民起了个头,却发现没能说得下去。


    “趁现在多吃点好的。”嬴政道。


    小白:“?????”他望向嬴棠,“他们什么意思啊?”


    嬴棠只能尴尬地笑。


    “回头呢,和赵武灵王多交流交流。”刘彻语重心长地建议。


    赵雍:“!!!!!”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嬴棠趁着小白愣神的功夫,赶紧跑了。


    此地不宜久留!


    这回落对地方了。


    他第一个采访的,是个官员。他手上正拿着一卷竹简,见嬴棠冒了出来,他也没有任何被吓一跳的迹象,只是朝他拱手作礼:“您安。”


    “您也安,”嬴棠礼貌道,“这是打算作什么?”


    “打算交给邮人,有些事情需要和上头汇报。”


    “哦?这信几日能到?”


    “按着律法,邮人明早出发,明晚就该到了。”官员回道。


    嬴棠油然生出几分怀念和骄傲来:“我以前也寄过信呢……咱们大秦虽然交通没后世那样发达,但对信件处理的效率是很可以的。”


    “是这样,邮人们很会办事,上头给他们的待遇也不错,还能减税呢……您一般会寄给谁?”


    嬴棠笑而不语。


    官员本也只是客气地问问,没有一定要得到答案,很快便向嬴棠告辞了。


    寄给谁?那必然是寄给他那常年奔波很少着家的老爹了。


    他还记得他晓事以来,扶苏第一次出远门。因着依恋父亲,他抱着扶苏大腿死活不放他走,扶苏无法,便问他:你想不想知道咱们大秦的邮人有多厉害?他点点头。扶苏便叫他有事了可以给自己写信。他这次去的地方离咸阳不远,寄个信快得很,按着他们邮差的效率,两日便可到了。建议嬴棠寄出信后便扒着指头数一数,看看这个时间估算准不准。只是不能寄得太频繁,邮人们每天都有很多重要的文书要送,不能占用资源。


    嬴棠还真被忽悠松手了。


    事实证明,扶苏估得很准。嬴棠把信送出去,收到他回信,一来一回,也就过去了四五天的时间。


    他死的时候,房间的桌案上还摆着一封给扶苏的信。这是他早就写好想寄出去的。只是想起小时候扶苏对他的叮嘱,觉得自己既然还有一箩筐的话要说,那不如就晚点寄信,把话囤了最后一次性发出去。


    有些信,三千年了都没能交到想念的人手上。可见做事宜早不宜迟,错过了就是永远。


    瞧着那名官员走远了,嬴棠才把自己送到下一个位面。


    这次,就是秦王政位面了。


    他采访了一个士卒。


    见对方正费力地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血渍和尘土,他便伸手掏出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那人朝他道了谢,一边擦,一边道:“您想问我什么?”


    嬴棠想了想:“您最近有给家里写信吗?”


    提起亲人,士卒布着刀痕的脸上,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还没有……您这采访我家里人想必能看见的吧?”


    嬴棠点点头:“这是自然的……您可以把想说的话现在通过天幕说给他们听,如果不想被其他人听见的话,您待会儿也可以用光屏发消息,我会教您。”


    “那太好了,省了送信的功夫了,”士卒拊掌,“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天渐冷了,想叫我妻为阿女做身新衣服,不用图省钱,我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得了三个人头。虽然相应的爵位和银钱还没下来,但也快了。有了这条件,得给阿女好好打扮一番,男孩儿粗糙着养养也就罢了,女儿家却是得精细些……您觉得呢?”


    嬴棠笑着应和:“是这样,”他看了眼自己的光屏,见又有质疑跳出,便状似无意地问,“不过这是不是太早了些?毕竟东西还没下来……”


    士卒摆摆手:“这有什么早不早的?反正肯定会给就是了,不差这么一会儿半会儿……我们大王是最讲信用的!只要说了肯定就会做到。”


    那句“我们大王最讲信用”,让不少人膝盖中了一箭。


    嬴棠看着一群人吃瘪的样子,不免哼了一声。


    士卒却以为他是在哼自己:“您不信我的话吗?”


    嬴棠赶紧摇头:“不,我是在笑别人……是他们不信你的话。”


    士卒不高兴起来:“他们自己不讲信用,也觉得别人的大王不讲信用吗?”


    很好,又是一箭。


    嬴棠强行把笑声咽下去:“是吧,自己黑,所以看别人也黑,咱不用理。”


    士卒道:“这年月,哪里都要打,哪儿哪儿都不安生。咱们大秦的士卒,相比较其他国家而言,待遇已经不错了……至少你立了功,奖励是会实实在在发到你身上的。也不用担心上头会昧下。将来就算战死沙场,也不必担心家中亲眷的处境。”


    他这话精准地刺中了其他六国士卒的心。


    是啊,秦国的士卒,总比他们有盼头……


    其实这种军功封赏制度,其他国家也不是没有推行过。但最后的效果大家懂的都懂。再就是其他国家的赏赐程度也有限,像齐国,他们的技击之士拼死战斗,所得赏金也不过八两。而魏国,他们的待遇倒是不错,而且哪怕是身体不行了打不了仗了,也不会取消原来的优待。不过这又导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国库支撑不起这种花销。7


    只有秦国贯彻得最彻底,奖赏全面丰厚的同时,能很好地鼓舞士卒的战意。


    这问题,六国君主也不是没在意过。就是吧,国家内情不一样。秦国的权柄被君主牢牢地掌握在手里,所以政令一经下发,没什么人敢阳奉阴违。


    但他们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们这里的大贵族就是附骨之蛆,根基深厚又难缠,国家大部分资源都在他们手里,他们不可能愿意让出手里的资源去奖赏士卒,君王拿他们实在没什么办法,只好开摆。


    所以,哪怕知道了秦灭六国的结局,他们也做不出什么改变。


    那为什么大贵族明知结果还不肯改变呢?


    后世有人问过相似的问题——


    为什么大家不能都交白卷,这样大家都有大学上了。


    因为没人赌得起。


    你怎么保证你交了白卷人家也会信守承诺交白卷?你敢说自己肯定会考零分,但你怎么确信人家没有想考一分碾压所有人的?


    放在六国贵族身上也一样。


    你这会儿放权了,把自己家的利益交出去了,怎么保证其他贵族和你一样?如果他们不交就你交了,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还不如就保持现状。


    能混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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