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山药南瓜糕(三)
谢景和与周轩的车上, 周轩却在说:“谢老师,你也真是的,今天老板娘也在,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
亏他还傻乎乎地问, 把点赞说出去要不要紧,感情大家都是能一起吃饭的程度了。
谢景和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你们还加了好友。”
周轩顿时全身警铃狂响:“我们只是为了看牙……就那次,我帮她约您的号,后面再也没有联系过!”
他也不是真正的笨蛋,今天谢老师左边是自己, 右边是老板娘,哪怕大家都隔了两个位置,也能看得出, 谢老师跟老板娘关系更不一般, 而不是跟裴律师。
“那是你们的自由, 不用跟我解释。”谢景和依旧淡淡地说。
周轩可算尝到了有口难言的苦,谢老师好像误会他们了,这可怎么办!-
沈宜甜因为那个猜测,沉默了快一路, 低头无意识地抠着手指,快到KTV楼下,裴羽安慰她:“别多想,可能谢医生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今天先好好玩,你们认识的时间还很短, 慢慢来吧。”
到了KTV,问题就出来了。
谢景和等三人都毫不犹豫地选了来唱歌, 结果到了地方,只有周轩一个人在兴致勃勃地选歌点歌, 一问另外三个,竟然都表示他们就不唱了!
周轩很傻眼,也很崩溃,谢医生他一定是不敢硬喊的,裴律师一个人抱臂坐在另一端,一副他惹不起的模样,软软的老板娘呢,她一脸腼腆地对周轩摆手,让人实在不忍心为难她。
他们一行四个人,就成了三个人坐着听,周轩一个人唱。
周轩:“……”我是来这里开演唱会的吗?
唱了几首,他实在扛不住了,举着话筒说:“你们三个,说真的是不是有点过分?好歹出来一位跟我一起唱吧?”
裴羽和沈宜甜互相看了看。
沈宜甜和谢医生坐在同一排,但并没有靠得很近,相反,他们之间至少隔了一个半的位置,谢医生在偏中间的地方,沈宜甜生怕周轩喊她唱歌,都快缩到角落里去了。
“早知道你们这样,还不如去酒吧。”周轩说,“你们就需要到那种氛围里,才能躁动起来!”
“谁家好人大中午的去酒吧?”裴羽为了给闺蜜留出一点说话的空间,起身拿过话筒,“话说前头,你们耳朵受伤可不关我的事。”
周轩才不管这些,可算逮到个人,拿起桌上的铃鼓就往裴羽手里塞:“哪有那么多讲究!”
沈宜甜看着酷酷的裴律师被塞了铃鼓,脸都僵了,忍不住捂嘴笑,眼睛弯得像月牙儿。
包间里又热闹起来了,周轩在用力地鬼哭狼嚎,裴羽实在做不到跟他一起自毁形象,但是在周轩的不断示意下,只能破罐子破摔地摇起铃鼓。
沈宜甜很捧场,每首歌都非常投入地给他们鼓掌,不知什么时候,谢医生也往角落靠近了,她察觉到,鼓掌的手停住,不自在地放下来。
灯光变换着幽暗色彩,像奇特溶洞里幽蓝的光,炫目而又隐秘。
身旁男人的气息不容忽视。
沈宜甜好一会儿没敢去看他,半低着头,无意识地看着前方的桌面,良久,她仿佛在那么嘈杂的音乐中,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她终于鼓起勇气,微微侧过身,看向谢医生。
他的丹凤眼在变幻莫测的灯光下,流光溢彩:“果盘里有什么?”
“呃?”
“盯着果盘看了那么久,我以为你连里面有几颗葡萄都数清了。”他揶揄道。
“……”
沈宜甜瞬间涨红了脸。
别说数清葡萄有几颗,她根本连果盘里有什么水果都说不上来。
她正在想该说点什么,响亮的音乐声忽然一静,周医生指着他们这个角落说:“谢医生,老板娘,你们就躲在那说悄悄话?不唱了不唱了,干脆大家一起聊天。”
他是用这里的麦克风说的,音效绝佳,声音大得让沈宜甜很不能把自己直接缩进角落里去。
什么叫他们躲着说悄悄话,天地良心,她可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呢。
周医生放下话筒走过来了,裴裴也把铃鼓往茶几上一扔,生无可恋地半躺在沙发上。
她看起来真被周医生闹腾得不轻。
“你们都不会唱歌,我们点几瓶啤酒,来玩游戏吧。”周轩积极提议。
谢景和与裴羽都说要开车,周轩看向沈宜甜:“老板娘,咱俩喝?”
沈宜甜有些抱歉,正想开口,裴裴先她一步:“要喝你自己喝,她不喝酒。”
她的语气实在有些严肃,周轩吓得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我错了,我再也不提喝酒了。”
沈宜甜觉得周医生几次提到喝酒,应该是真的想喝,就说:“虽然我们不喝,但是周医生你可以喝啊,我去帮你点吧。”
谢景和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周轩,最后拦住她,起身道:“我去吧。”
“我……”周轩真是被看得心都凉了,谢老师对他的误会该不会更深了吧!
他想拦着谢老师的,这酒他也不是非喝不可,不过是想热闹热闹,但他心里慌得话都说不利索,眼睁睁看着人出去了。
谢景和很快点完回来,光看他的神色,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可是等服务生送进来一大扎啤酒,放在周轩面前,周轩:“……”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
“那个,咳,我们就随意聊聊天吧。”周轩硬着头皮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手都有点抖。
谢景和:“手抖的毛病得改。”
“……”周轩更是猛地一抖,险些把啤酒倒外面出去。
谢景和闲闲地倚在沙发上:“你真该庆幸是今年毕业,晚一年找工作都够呛。”
周轩快哭了,举着杯子说:“谢老师,我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您……您不用。”
谢老师可算不说他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谢老师说话比不说话还可怕……
周轩咽下啤酒,呼出一口气,缓了缓,就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现在就业确实越来越难,上回听徐主任说,我们医院这回秋招都打算只招博士了?”
谢景和点头。
这下周轩可真是庆幸了:“那岂不是明年毕业的师弟师妹都没法留自己医院了?还好我早一届,不然真是不知道去哪里。”
“有几个已经确定继续读博,其他的也在准备投其他医院。”
裴羽也忍不住感慨:“医生都得往博士卷了。”
“不不不,医生早就往博士卷了,只是现在卷得更严重。”周轩说,“最好还是像谢老师这样,高考分数就足够高,直接本硕博连读,一劳永逸。”说完看到沈宜甜,又说,“啊,还有老板娘这样的,直接自己创业,少在读书上浪费多少青春。”
他不知道沈宜甜是什么学历,只是下意识觉得,既然开甜品店,学历自然不高。
这下却是谢景和提起啤酒,给他倒了一杯,很平静地说:“喝你的酒吧。”
周轩受宠若惊地端起杯子,却见对面的裴律师用一种凉凉的眼神看着自己,旁边的老板娘倒是软软地对他笑了一下,他……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周轩终于意识到,他多说多错,又干了一杯啤酒:“我们来玩游戏吧。”
“行啊,玩什么?”裴羽问。
“真心话大冒险?”
沈宜甜附和:“好啊,我还没有玩过这个。”
“不会吧,你连这个都没玩过!谢老师玩过吗?”
“玩过一两次,那就玩这个吧。”
周轩又能支棱起来了,去买了一副扑克牌,每人抽一张,数字最大的是赢家,可以要求数字最小的人说真心话或者玩大冒险。
“这是最简单的玩法了,照顾我们从来没有玩过真心话大冒险的老板娘。”周轩一边让人抽牌,一边说。
“谢谢周医生哦。”沈宜甜从他手里抽了一张牌,一看,竟然是大王。
“哈哈哈看来我第一回 就要赢了,不知道是哪位要接受我的挑战?”周轩亮出自己的2,还对沈宜甜解释,“A和2比其他牌大,不是最小的意思,这个你知道的吧?”
沈宜甜就亮出自己的牌:“那我这个在游戏里,算大还是小?”
周轩一看,直拍大腿:“你居然第一把就抽到大王!这个当然是最大的!你们另外两个是什么牌?”
他表现得十分浮夸,把大家都逗笑了,裴羽是一张Q,谢医生竟然只有5。
他们果然应该玩游戏,出其不意的结果让气氛一下子轻松欢乐起来,周轩和裴羽都让谢医生快点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谢医生选真心话,老板娘你快问他,有什么想知道的随便你问。”周轩生怕她不会。
所有人都在期待她提出什么问题,沈宜甜被催得莫名有些脸热,看向谢医生。
“确实有很想知道的问题,但是才第一把,我就先问个简单的。”沈宜甜说,“谢医生,为什么选择当牙医?”
“因为分数很高,就自然地上了这个分数要求很高的专业。”谢景和说得很认真,虽然他的回答实在有凡尔赛的嫌疑。
他回答完,沈宜甜发现其他人没什么动静,疑惑地问周轩:“我问好了,这样还不算结束吗?”
周轩眼神很无奈:“老板娘,你这叫什么问题,一点都不刺激!来来来,再抽再抽,看我等下问个正常应该问的,给你们示范一下。”
大家又抽了一轮,很遗憾,这回周轩还是没有获得提问权,却轮到谢医生向沈宜甜提问。
“虽然我也有关于沈小姐很想知道的问题,但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向你提问,”他完全复刻了一遍方才沈宜甜的话,“所以我想问问沈小姐,为什么选择开甜品店。”
这下不等沈宜甜回答,周轩就不干了:“你们这完全是大放水啊,就直接问那个你们很想知道的问题不行吗,为什么问这些!”
谢景和扬了扬这次到他手里的大王:“因为我是赢家。”
“好吧好吧,你是赢家,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周轩偃旗息鼓。
谢景和重新看向沈宜甜。
“因为我妈妈说过,人生很苦,不妨奖励自己多吃点糖。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挫折,感觉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奖励自己一块甜品,告诉自己,生活不全是苦,还有这样的甜,等着你去品尝。所以,只要还能吃到甜品,我就还能坚持下去。”
她说得很诚恳,以至于说完拿了一小块橙子,埋头吃橙子掩饰自己的表情。
谢景和静静地凝视她低垂的侧脸,明白她此刻不愿其他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我问完了,周轩,下一轮。”
“哦哦哦。”周轩赶紧收牌洗牌,重新让大家抽,“说真的,老板娘的妈妈听起来好好,感觉是个跟老板娘一样温温柔柔的女孩子。”
裴羽实在受不了他了,趁他过来让自己抽牌,挑起一块蜜瓜塞进他嘴里:“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周轩想跟她斗几句嘴的,但是蜜瓜太大块,他实在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咀嚼着。
啊,蜜瓜真甜。
大家抽完牌,各自看了一眼,这回周轩可不敢提前嚷嚷自己的牌有多大了:“我们亮牌吧?”
一看,可算是让他最大,最小的又是谢医生。
“哈哈哈哈哈,我最大!谢老师,对不住了哈,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看他这狂妄的样子,谢景和当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选则大冒险:“真心话。”
“真心话,确定吗?当着老板娘的面,可能会让你有一点点为难哦。”
第22章 山药南瓜糕(四)
谢景和面不改色:“你问。”
“确定哦?那我问了, 我真的问了?”周轩鬼精鬼精地转了转眼珠,“就是那个给你做早餐便当的妹妹,是不是就是老板娘啊?”
他刻意强调了“妹妹”两个字。
谢景和一抬眼:“早餐是, 但妹妹是我有血缘关系的表妹。”
周轩是结合今天的观察, 心里已有所猜测,为了弥补谢老师今天对自己的误会,故意问的问题。
所以哪怕答案里的表妹出乎意料,他也直接忽略过去,夸张地说:“天啊, 谢医生,老板娘!你们关系不一般啊,都送早餐了!”
被人当面说出来, 沈宜甜害羞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又去拿了一小瓣橙子。这一瓣却比刚才那瓣甜得多。
谢景和看着她的动作, 心下觉得可爱,食指指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可以下一轮了吧。”
周轩连忙又重新洗牌。
他运气来了,这次还是他抽到最大,沈宜甜和裴羽并列最小, 一个草花三,一个梅花三。
她们两个的牌真是小到输了一点儿都不冤。
“你们俩就接受我狂风暴雨般的挑战吧!选什么?”
“真心话。”沈宜甜说。
裴羽也选真心话,周轩对着她俩看了好一会儿,神情有些莫测起来。
沈宜甜预感他要问什么很不好回答的问题,但没想到他的问题比预想的更不好回答。
“你们学生时代有没有给人写过情书!”周轩显然为自己的问题很得意, 所以他声音很大,神情也很兴奋, “老板娘先回答。”
沈宜甜脑子“嗡”地一声,周围的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只留下茫茫空白。
短暂的失聪大约持续了十几秒,她感觉到裴裴要做出什么动作,伸出手按住她。
裴裴,不要说,不要动,再给她一点点时间,一点点,谢医生还在这里呢。
她没有去看裴裴,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力气动弹,但她心底的想法一定通过手掌传达给了她,所以,急得很不能立刻带着沈宜甜回家的裴羽,石雕一般坐在那里。
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写过,高三的时候,一共有九封。”
话说出口,沈宜甜心里像克服了一个巨大的难关,游戏打败了最后一个大boss,虽然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但她终究闯过来,站到了这里。
她觉得自己很棒,因此笑了笑,作为对自己的赞许,却不知道现在的她是什么模样。
裴羽反握住了沈宜甜的手,她的颤抖也通过手心清晰地传达给沈宜甜:“我也写过,那九封情书里,有一半是我写的。”
她极力稳住自己,然后拉着沈宜甜站起来:“谢医生,周医生,我们先走了,失陪。”
沈宜甜被裴羽拉出包间,路上还在说:“裴裴,我们这样谢医生会觉得很奇怪……”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裴羽转角拽着她进了卫生间,迎面就是洗手池上大块的玻璃。
这个KTV装修豪华,连卫生间都这么宽敞明亮,沈宜甜清晰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谢、谢老师……”周轩结结巴巴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会这样……”
几乎是刚问完那个问题,沈宜甜和裴羽的脸色就变了,那神色难看到他想收回这个问题都不敢开口。
想到老板娘说话的时候,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落下,她自己仿佛还浑然不觉,周轩都心慌:“谢老师,我们要不要追上去看看,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事,她朋友陪着,让她们自己平复一下。”谢景和也起身离开,顿了顿,对周轩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周轩没想到谢老师居然还安慰他一句,不禁万分感激,可要他完全不自责,根本做不到。
虽然提问时就是抱着试探她们过去恋爱状况的心思,现在也确实试探出来了,且效果好到不用多说,但是……他瞅瞅谢医生,把自己缩成一只鹌鹑,彻底蔫了。
沈宜甜和裴羽走去停车场,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她打了个寒颤,天气越来越冷了。
裴羽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揽过她加快步伐。
上车发动引擎,她打着方向盘:“今天别去店里了吧?直接回家?”
这样子也实在没法开店了,沈宜甜点头。
到了小区楼下,裴羽不放心她,陪她上楼。
她们彼此却都无话,静默地相对而坐。
大半个星期天的下午都在这份静默中悄然流逝,沈宜甜终于低落地说:“谢医生不会喜欢我了。”
“不会的,我可以去跟他解释。”
沈宜甜按住她的手腕,用力摇头:“不要,就算解释,也是我自己说。”
“好。”
“本来说好,第一次见他朋友,想表现好一点的,结果还是丢人了。”她好像缓过来了一点。
裴羽无所谓地说:“正好去的人是周医生,问题不大,不用放在心上。”
沈宜甜也不知听进去没有,点了一下头,稍微有了些力气,就对裴羽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做饭。”
说完就进了厨房。
她在厨房里很是忙活了一阵子,裴羽从客厅看进去,看到她忙碌不停的背影,没进去打扰。下厨算是沈宜甜的解压方式,让她在厨房里自己待一会儿也好。
到了约莫七点,外面天色早已全黑了,裴羽也等得饥肠辘辘,沈宜甜总算从厨房出来。
她端着一大盘糕点,一块块金灿灿、白嫩嫩的糕点,在盘子里叠成塔型,可想而知她做了多少。
裴羽单看着,就觉得牙齿开始酸痛了,刚想打趣两句,忽然想到自己可能是因为早上刚洗了牙,怪不到还没吃的糕点上去。
“让我来尝尝。”她拿下最顶上一块奶白为主的糕点,必须给自己闺蜜捧场。
这一尝,她就尝出来,手里这块糕,跟中午那盘百合造型的点心,口味至少六七分像。
“……这就是你和谢医生知道是山药的原因?”
沈宜甜放下盘子,坐下来,托腮:“嗯。”她以前也很少用山药作为原材料,更甚少尝试这类中式糕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走进厨房,她下意识地就做起了山药南瓜糕,等她回过神,已经蒸出了这么一大盘子……只好端出来。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你真给谢医生做了早餐便当吗?”裴羽勉强咽下半块点心,“要不是谢医生亲口承认,我实在不敢相信,我会有这么傻的闺蜜。”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才没告诉你嘛。”
“知道我会说你,你还这么干!”裴羽真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现在这个时代早就不流行这种了,我那个同事,他老婆天天早起做好午饭给他带来上班,我每天中午都能听到他抱怨吃腻了,有时候直接倒掉,点外卖,我都不敢想她老婆要是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这么过分?你说谢医生该不会也……”难怪他收到早餐面无表情,谢医生喜欢自己做的甜品,可确实未必就一定喜欢她做的饭。
“现在还不会,周轩不是都看到了吗,要是他表现得不喜欢,别人怎么可能还特意提。”
“也对,反正我本来也没想继续做……”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在KTV里的事,现在好像不是她还送不送早餐的问题,谢医生怕不是再也不会理她。
裴羽眼见她又要低落下去,太清楚她在想些什么,赶紧把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别想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吧?中午吃得再撑现在也饿了。”
沈宜甜深呼吸,给自己打气:“嗯,去吃饭!”
她从大盘子里分出六块山药南瓜糕,放进一个小盘子,捧进父母主卧供上,再把剩下的放进冰箱,预计要成为接下来好多天自己的早餐。
幸好山药南瓜糕还算耐放,不至于浪费。
裴羽没带她去她们熟悉的夜市,而是进了一家商场,吃韩式烤肉,价格大约是平时常吃那家的一倍。
“我很少这么大方的,你赶紧趁机多吃点!”裴羽扫了点餐二维码,让沈宜甜也快点扫。
沈宜甜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她只是觉得,她不应该因为心情不好而伤害自己的身体,才出来吃饭,最后也只点了一碗冷面。
裴羽吃烤肉的时候,她就在吃冷面,好歹把一碗面都吃完了。
吃完乖乖地放下筷子,等着裴羽吃,安安静静的。
她们吃完回家已经很晚,难得的一个大家都没有去工作的周日即将结束,沈宜甜坐在副驾驶上,一路看着江阳的夜景。
肃杀的秋天,路人行人步履匆匆,空气清冽,城市各色的彩灯格外分明。
“感觉都快入冬了。”
“江阳本来就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裴羽开着车,“一天里倒可能把春夏秋冬过个遍。”
沈宜甜笑了笑,没说话。
江阳是有秋天的,至少今年,她确定有过秋天。
她不仅品尝过秋天的滋味,还与人一同看过秋天的三色树叶。
车辆转弯,向小区拐入,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一下子不见了,唯有路灯还单调而暗淡地驻守着夜晚。
沈宜甜正要从窗外收回目光,远远地看到昏黄路灯下立着一个身影。
那等候在路灯下的身影是这样挺拔,清隽,她的心骤然一紧,努力地趴到玻璃窗上想要看清。
其实她并不用这么做,因为仅仅几秒钟后,裴裴就停了车,他等候的位置正在她们的对面,只隔了小区门口一条窄窄的双车道小路。
“是谢医生!”
裴羽正在熄火,忽然听到她低呼一声。
只见她双手攀在车窗沿上,用力到指尖泛白。
第23章 山药南瓜糕(五)
“那你们谈谈, 我先回去……”
裴羽生怕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谢医生,还想多鼓励几句,人已经打开车门飞奔过去。
好嘛。
她扶额, 识趣地赶紧开车走了。
沈宜甜向他奔去, 跑到一半,又停下脚步,踌躇起来。
谢景和看到她了,也看到她只敢跑到中途,却又放弃的样子。
他毫不迟疑地大步过去, 走完了她没敢走完的另一半距离,站在她面前。
“我想还是应该过来看看你……”
沈宜甜听到这温和的声音,反应了片刻, 意识到他真的来了, 急切地说:“谢医生, 你听我解释,那些情书早就烧了,是裴裴亲手烧……”
她转身想让裴裴下车帮她作证,却见身后空荡荡的, 哪里还有裴羽的踪影!
沈宜甜急了,想继续解释,谢景和按住她:“不必向我坦诚你的过去,那是属于你的记忆。但如果它并不那么美好,请从它的阴影下走出来, 到我这里来吧。”
他的手从她肩上移开,宽大的手掌手心朝上, 放在她面前,等她来握, 像舞池里邀请女伴的绅士。
沈宜甜还思索着他的话语,小心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几乎是她才刚触碰到他的掌心,一下子就被他用力握住了。
天……他的手竟然这么冰!
她条件反射地想缩回来,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了。
沈宜甜每天做甜品,手劲在女生中不算小,可他是常年给人拔各类智齿的牙医……他就这样精准、有力、果断而又坚决地握住了她。
她不可思议地抬头,在他眼里看到几分促狭。
“如果是我主动,也许会良心不安,但现在是你主动放上来的。”他说,“所以可能你需要忍受这些意外。”
沈宜甜无语了一下,怀疑他的大脑是不是无时无刻做着逻辑分析,但对他的关心终究压过一切:“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为什么不联系我一下,万一我已经睡了呢?”
他一定是等了很久,手才被冻得这么冷,他甚至没有坐在车里等她。
“是有这种可能,但有位小姐一直不回我信息,我只好来这里等她。”
沈宜甜拿出手机一看,他果然给自己发了消息,不太凑巧,那会儿她们刚点完餐,后来一直没再看手机。
足足三个多小时,她开始后悔应该让裴裴少吃点的。
“上去喝杯热茶吧。”她低声说。
“很荣幸。”
他们一路都双手紧握,沈宜甜牵着他走楼梯,想到什么,笑说:“这该不会是你人生中第一次走楼梯吧?”
谢景和也笑了:“当然不是。”
“噢对,你家的别墅也要走楼梯,那个不算!”沈宜甜说,“我是指这种房子外面的楼梯。”
“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好像很不一般。”谢景和笑得有些无奈,“学校的教学楼,高中的宿舍,留学时住的公寓,紧急时也跑过医院的楼梯……”
随着他的叙述,沈宜甜眼前浮现出一个个不同的谢医生的形象,不同时期的他活生生地出现在各个场景。
“有时候确实会觉得谢医生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沈宜甜停下来,“到了。”
她打开门,让谢景和先进去,自己紧跟其后,带上门。
老房子的玄关并不宽敞,等她把门关上,两人有点局促地站在玄关,才想起来,谢医生家没有她能穿的拖鞋,同理,她家也没有谢医生能穿的鞋。
“我的拖鞋你应该穿不下……”她窘迫地靠在鞋柜边,在玄关灯下,望着谢医生。
天气转凉,他今天穿了黑色呢子大衣,成熟男人的气度更显,鼻梁英挺,薄唇勾人。
“我今天还是先回去……”
沈宜甜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挽留之意溢于言表。
他一顿,目光幽深起来。
沈宜甜心跳得有些快,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呼吸很难保持平稳,渐渐低下头。
就在他修长的手指快要触碰到她的脸颊时,她忽然一侧身躲了过去:“我想起来,家里可能会有我爸以前的鞋子,你等我一下。”
她就像小兔子一样,飞快地换好鞋,消失在房门后。
沈宜甜靠在门背后,拍了拍胸口,刚才心跳快得几乎要晕厥,一会儿又觉得懊恼,她躲什么呀!
不知道谢医生会怎么想?
她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清冷英俊的男人似乎抵了抵额头,额发垂落在精致的额头。
心又砰砰砰地跳起来,沈宜甜不敢再看,赶紧把门重新关上,找起拖鞋。
父母的房间一直保留着原样,果然有未曾拆封的新拖鞋,她拿着拖鞋出去,放到谢医生面前。
终于顺利把人邀请进家里,沈宜甜一时不知他们该做些什么,领着人站在客厅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请人上来喝茶的,便去厨房给他倒水。
水壶里的水是她早上煮的,这会儿早就凉了,她又急忙开始煮水。
在她忙乱之中,谢医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好像我的到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沈宜甜转过身,连连摇头:“你稍等一会儿,水马上就开了。”
电热水壶发出很细小的加热声,谢景和似乎是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美貌,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来。
“既然现在有空,不如我们继续下午没玩好的游戏?”谢景和说,“还愿意玩吗?”
沈宜甜并不想瞒着他什么,伤疤撕开会很痛,可她希望自己能够做到坦诚。
“我先抽?”
得到他的首肯,沈宜甜就从中先抽了一张牌,看了一眼,把牌面展示给他。
是一张六。
谢景和也当着她的面抽了一张牌,他是K。
“你赢了,提问吧。”沈宜甜很轻松地说。
“我想问,你向我提问第一个问题时说,有很想问我的问题,那个问题是什么?”他的姿态总是这样优雅从容,“我想应该会是你准备私下问我的问题。”
沈宜甜眨眨眼,想起来了,手撑在背后的流理台上,不太好意思地挪开目光:“就是……我做的早餐好像让你不太开心,连续强迫你吃了四天,所以我想问问你,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你消气了没?”
谢景和很明显地诧异,他反思了一遍,失笑:“竟然让你这样误会。”
“嗯?”
“你能反过来理解吗?”谢景和不好意思直白地告诉她自己真正的想法,又唯恐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怎么反过来?”
“不开心的反义词是什么。”他循循善诱。
“开心?”
“嗯。”他含笑颔首。
“所以你是开心的?”沈宜甜不确定地追问。
“对,我很开心,开心到在车里,被人远远看到就能发现的程度。”他被小姑娘追问得最终还是和盘托出。
沈宜甜看着他,想笑,又极力忍住,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指着谢医生的耳朵:“那个,你的耳朵好像红了。”
谢景和轻易握住她指耳朵的手,稍一用力,就把笑个不停的人带到了怀里:“我都要怀疑,你是故意追问,就想看我这样?”
“没有,怎么可能!”沈宜甜在他怀里笑得无忧无虑,人生一切的不如意,都在这一刻被淡化到看不见,“我总得确定一下,否则怎么解释,这么多天你连店里都没来一次!不许说是因为忙,哪怕是去学校也能路过啊!”
“这算是一个问题吗?”谢景和说,“等你赢了再问。”
沈宜甜从他怀里出来,嗔道:“那还不知道得过多少轮才能赢呢。”她的脸也染上了绯红。
“下一轮你就能赢,不过是不是用于问这个问题,看你自己的选择。”
他说得十分确信,沈宜甜不由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会赢?”
“因为我会出老千。”
沈宜甜瞬间想到,谢医生的手不仅看牙厉害,都灵活到能出老千了?那刚才他赢了自己也是出老千吗?
正想得漫无边际,却见他把自己K塞到了她手里,把她的数字六抽走了。
“现在,你问吧。”
沈宜甜对着自己手里的牌,有点发懵,又呆呆地看着他。
原来他就是这样出老千的……
谢景和已经从刚才被追问的窘迫中整理完毕,好整以暇地回望:“看来你确实不止一个想问的问题,没关系,你可以一个一个慢慢问,因为接下去,你都会赢。”
沈宜甜这才反应过来,虽然谢医生的操作实在超出她的想象,但看起来,现在确实该她提问。
她摩挲着被他送到自己手里的花牌:“那第一个问题,我也要问,你那个说很想问我的问题是什么?”
谢景和稍作停顿,拉上了厨房的推拉门。
沈宜甜疑惑他的动作,却听到他说:“丢失了杯子的害羞小姐,这么多天过去了,应该不害羞了吧?”
他轻轻按住门:“怕你一害羞又跑了。”
沈宜甜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他怎么还记着这事儿呀……感觉门一关,厨房里顿时升温好几度。
“是我向你提问,所以你的问题我可以不回答。”侧后方的热水壶开始蒸腾热气,她的眼睛更为水润,“我要问第二个问题了,就是刚才那个,你为什么那么多天,连路过一次都没有……”
问这种问题,到底有失她的矜持,她声音低下去,但想到这是他给自己的问题权,又理直气壮起来,撑着问完了。
“我怕那位小姐还在害羞。”
沈宜甜睁大了眼睛,怎么又绕回这里了!
“你、你欺负人……”
“嗯?这样欺负吗?”他这回可没再让她躲过去,扣住了她的小脑袋。
沈宜甜紧张得不知所措,又好像有些预感,知道他即将做些什么。
第24章 山药南瓜糕(六)
水似乎快煮开了, 在水壶里咕嘟咕嘟地,滚烫地沸腾着。
沈宜甜期待又慌乱地看着他俯下身,一点点向自己靠近, 近到几乎彼此的呼吸都开始纠缠。
然后他光洁的额头, 贴上了她的额头。
鼻尖都快触碰到一起,近在咫尺。
她浑身都快颤栗起来,触电一般酥麻,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的肩膀,去寻找他的嘴唇。
可是她太紧张了, 深夜静谧的厨房里,忽然清脆地“啪嗒”一声,正准备干坏事的她被吓得一抖, 那几分色迷心窍上来的胆子顿时消弭, 还有种坏事没干成却被抓包的羞恼。
天啊, 谢医生只是想跟她贴贴,可是她却……他一定发现了!
她又觉得没脸见人了,埋进他怀里不肯抬头。
“好像是水开了。”谢医生在她耳边低声说。
他的语气依然温润,但沈宜甜听出来了, 他在忍笑。
可把刚才她笑话他的事还回来了。
她更羞恼,脸埋得死死的,伸出手捶了他两下。
“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她闷闷地说:“都怪你,欺负人。”用贴贴来勾引她,过分!
“嗯, 是我太欺负人了。”
谢景和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与她平视, 然后直起身,轻轻拨开她的刘海, 唇瓣在她额上印了一下。
很轻的一下,一触即分的碰触,再低头望她时,眼中的深情与温柔,让她仿佛坠入柔情的海洋,连呼吸都要忘记。
谢景和握了握拳,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嗓音微哑:“我得回去了。”
“嗯……”沈宜甜呆呆地点头,要去拉开厨房门,动作到一半,她想起来了,“你还没喝茶呢。”
“再留的话……”他温润如玉地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眼神中却克制着几分危险,“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一旦尝到蛋糕的第一口,就会很难停下来吗?”
沈宜甜恍惚想起,他确实这么说过。
“所以这杯茶,留到下次再来喝吧。”
“那你带上山药南瓜糕?”她拿出冰箱里的一大盘山药南瓜糕,它们可以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作用了,“刚才你自己说的,吃得很开心,应该不是骗我吧?”
“看起来,它们在等主人过来?”
沈宜甜也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无意识地做了那么多山药南瓜糕,也许潜意识里,确实希望能够见到他。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拿出马卡龙色饭盒,帮他装进去。
谢景和趁她动作间,捻起一块,正想放进口中,沈宜甜拦住他:“等等,我帮你热一下。”
她用微波炉加热后递给他:“胃病好些了吗?”
“嗯,第一次这么久没有疼。”他优雅地吃着糕点,“是真的很喜欢你的甜点,但也是真的怕你太辛苦。”
她把饭盒严严实实地盖好了,他就又牵过她的手:“更不希望你因为我变得辛苦。”
“听起来有点难办的样子。”
他想了想:“总之,希望你能很快乐。”
等他吃完糕点,沈宜甜送他下楼,到楼下,她拍了拍自己脑袋:“啊,忘记问你,想不想见一下我父母了。”
“你父母住在哪里?”
“就在楼上,你要再上去吗?”
谢景和这下可真的吃惊了,他一直以为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才在厨房那么肆无忌惮……没想到她的父母竟然在家?
“这么晚,我们刚才会不会吵到他们了?”
“不会。”沈宜甜微笑着摇头,“他们长眠了。”
那天在学校文史大楼前,见她那样的神情,谢景和就猜想过她父母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是意外中最糟糕的结果。
“抱歉。”他在深秋的寒风中,将她揽进自己的大衣,“等下次正式一些,我再上去拜访他们。”
他说得认真而郑重,让她格外感动:“谢医生,跟你在一起,我幸福得好像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你真的不想知道我过去的事吗?我……”
“你要是真想坦白,不如跟我说说周轩吧。”
“嗯?”沈宜甜说得真心实意,不防被他打断,还突然提起周轩,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周医生,他怎么了?”
“听说你们加了好友。”
“那个是因为看牙嘛……”
“可你今天还总朝他看。”
沈宜甜茫然:“我哪有?”
“你有,在餐厅看了,他唱歌你也看了。”谢医生说,“以后不许看他。”
“……”沈宜甜无辜极了,“真要说起来,也是你带他来的,你要是介意,干嘛不带别人。”她还特意强调一句,“都说我是带我最好的朋友了。”
“因为他有活力,有朝气,有他在不容易冷场。”谢景和说,“而且,其实我没什么朋友,算起来,他确实是关系亲近的人了。”
他揉了揉沈宜甜的头发:“太冷了,你快回去吧。”
“我看着你走,毕竟这里是我家嘛。”
他点头,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
谢景和从口袋掏出一张牌,交给她:“这个,收好。”
沈宜甜一看,是她在方才的玩闹纠缠中,不知什么时候丢开的那张K。
“下次向我跑来的时候,可以更勇敢一点。”谢医生说,“因为无论你与别人的输赢如何,你总能赢我。”
他说完这句话,又对她笑了笑,步入夜色。
在路灯的晕染中,他像从十八世纪的画卷上走出来的绅士,现在又走回油画里。
沈宜甜双手放在口袋里,一只手紧紧握着那张牌,目送他上车离去。
整个晚上,她都在琢磨他最后那句话-
第二天,沈宜甜在忙碌间隙休息时,就把玩着那张牌。
她总能赢他。
她总能赢他吗?
沈宜甜想起他出老千,亲自把牌换到她手里的样子。
思索间,电话响了,是裴裴:“你们昨天谈得怎么样?”
沈宜甜看着手里的牌说:“好像挺好的?”
“……谢医生怎么说?”
“他说我总能赢他。啊,我想到了!”沈宜甜突然福至心灵。
“你想到什么了?”
“我先不跟你说了,晚点再聊,拜拜!”
裴羽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颇感意外,但想到她电话里活泼的语气,又安心了。
也是她昨晚一时太饿,忘记了洗牙后的注意事项,大吃一顿烤肉后,牙齿疼得更加严重。
正巧,周轩这家伙竟然还敢不知死活地来联系她-
沈宜甜挂了闺蜜的电话,却跑到书架前,取下一本裴裴留在这里的书。
K是国王King的缩写,代表权力,同时它也是小说《审判》主人公的名字。
沈宜甜翻看了一遍简介,确认自己没有记错,把牌夹进书里。
这个世界总会有这么多,奇妙的巧合-
另一边,赵小颜已经从祖国的最南端,飞到了最北边,并且被一场突然起来的寒潮暂时困在了酒店,没法出去玩。
酒店外是冰封大雪,寒风呼啸,经过这么多天,赵小颜也终于冷静下来,慢慢接受了她哥恋爱这件事。
在酒店里实在闲得无事可干,理智归位之后,她也不敢再把她哥丢在黑名单里,颤巍巍地把他拉了出来,提心吊胆地打了个电话过去。
“哥……”
“我不是你哥,我是骗子。”
“我错了哥,你就是我亲哥,唯一的亲哥。”赵小颜一秒滑跪,“我那天不是实在太震惊了嘛,这叫什么,千年老铁树开花!”
“……你继续把我拉黑吧。”
赵小颜没招了,自知这回把人拉黑这么久,实在理亏,一咬牙:“你给我讲讲嫂子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她胆战心惊地看一眼屏幕,还好,没被挂断,很快,她听到那边似是轻咳了一下,还有些她不太确定的隐约笑意。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因为她哥紧接着,就用那种医生给人看病时毫无感情的语气说:“你想知道什么?”
“那可多了呀!”赵小颜现在对这个女孩儿充满了好奇心,一听他愿意说,马上叭叭叭地问起来,“她是做什么的,多大了,哪里人,漂不漂亮……”
她一口气问了无数个问题,可是她的哥哥,她那冷淡不近人情的哥哥,居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来一句“不想回答”,而是耐心地一个一个回答起来:“她是甜品师,自己开甜品店,还不满二十五岁,江阳本地人,至于漂不漂亮,你见过她的,还夸她很漂亮。”
赵小颜先是一愣,她什么时候见过她哥女朋友了,随即觉得这个描述似乎有些熟悉。
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了:“哥,该不会是那个!给我做生日蛋糕那个吧!那个不想接单的老板娘!”
“嗯。”
“!!!”赵小颜的世界观都崩塌了,“我肯定是疯了,我还在做梦吧……嗯,我要继续睡觉了,拜拜……”
谢景和赶在她挂断之前说:“不许挂,你再拉黑我一次,以后我就没有妹妹了。”
“不是啊,不是啊!你想想让我怎么接受,我一个古板得从来不吃甜品的哥哥,突然爱上甜品店老板娘……”赵小颜狂抓头发,“你还记得当时我是怎么低声下气三求四请地,才让你肯陪我一起进店的吗?”
谢景和想起当时,摸了摸鼻子:“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格外不同,所以那时我才不想进去?”
赵小颜:“……?”
“否则你觉得,那天我为什么会拎着南瓜栗子蛋糕回家?”谢景和说,“如果我不愿意,没人能强迫我这么做。”
“可是,可是……”赵小颜实在太震惊了,却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小颜,我们看到的表象,并不代表真相。”
第25章 山药南瓜糕(七)
赵小颜的大脑此时仿佛超负荷运行的CPU, 都快烧了,彻底死机之前,关心了她哥一把:“你觉得家里能同意吗?”
连她都这么震惊了, 更别说家里其他人。
“看起来有难度。”
“对吧, 大家对你的期待就是找个跟你差不多优秀的女孩子。”赵小颜终于有了一点认同感,“尤其是姑父,他以前要给你介绍的,不都是博士起步?你一下子看中一个甜品师,让我们怎么接受嘛。”
“所以我准备让你们一点点接受。”
“嗯?”
“你是其中第一个。”
赵小颜懂了, 感情在表哥心里,自己就是全家最好对付的一个,所以首先就找上她了。
不过她还是很义气地说:“我肯定支持你自己的选择!要是有需要的话, 我也会帮你说话的!”
“谢了, 好好玩。”
赵小颜听着这句话, 内心很羞愧。
她主观上确实是想支持的,但是吧,想到那位威严的院长姑父,她支持的效果, 估计微乎其微,约等于无。
想想就觉得这件事不会容易-
沈宜甜自从那天送出一大饭盒的山药南瓜糕,连续三四天的早上,都收到了谢医生发来的图片。
无一例外都是在精致的盘子里,摆放着两块山药南瓜糕, 配一双筷子,旁边是一杯红茶。
每天的照片都拍得很用心, 灯光和角度显然特意找过,找到了最适合拍的位置, 便每一天都沿用了这个位置和角度。
要不是她做的每一块山药南瓜糕,在颜色比例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区别,她都会以为他是每天发同一张照片。
山药南瓜糕虽然也是糕点,却是养胃的点心,口感再好也无法与蛋糕相比,看裴裴之前难以下咽的表情就知道了,可谢医生不但每天两块,还这样认真地拍照记录,让她不由感动。
“过了明天,就吃完了。”这天早上,谢景和发完照片后,继续说,“最近我不是很忙,想请你出去玩,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关店一天?”
沈宜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他:“去哪里玩?”
“逛街?”
“可以,不过那天牙医先生可以买一个我的蛋糕,小小地弥补一下我的营业额嘛?”沈宜甜说,“不想营业额挂零。”
“当然,只是看起来,我们那天的血糖又要超标了。”
“我本来打算带你去逛其他甜品店。”
沈宜甜飞快改口:“挂零就挂零,不重要!”配上一个期待表情包。
谢景和看着那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拿上车钥匙,心情愉悦地出门。
周轩一到医院,就见到这样的谢医生,心下感慨各人的命也差太多了。
那天KTV的事似乎对谢医生毫无影响,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来看,谢医生和老板娘的关系仿佛还更进了一步。
他就不一样了,天天跟裴律师吵架,他吵又吵不过人家,因为他导致她心情不好忘记了洗牙后注意事项什么的……周轩委屈巴巴凑到了谢医生身边。
谢医生还是在跟那位“甜心小姐”聊天,这回他看得更清楚了,对方的头像,就是老板娘的卡通蛋糕。
难怪叫甜心小姐!
谢景和翻转手机,阻止了周轩猹一般的目光:“什么事?”
“谢老师,你们……那天后来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也对,有您在什么事情处理不了,那,你们现在是正式在一起了?”周轩目露八卦。
谢景和淡淡一瞥,周轩赶紧闭嘴溜了-
沈宜甜和谢医生约好了,那天他到她家楼下来接她,直接出去玩一整天。
一整天!
简直不敢想象跟谢医生玩一整天会有多快乐。
她连幻想都只能幻想一点点,比如想象她一下楼,就坐上谢医生的车,然后他们出发去玩!光是幻想这一小个片段,她就高兴得需要做点别的什么来缓缓了。
就像大部分人空口吃一勺蜜,总得配一杯白开水。而且吃一勺就已经甜得够呛,绝无可能一次吃完一整罐。
她现在就是这样抱着蜜罐的人。
沈宜甜对着裴裴的聊天框一顿输出:
“我要闭店一天!”
“去跟谢医生玩!!!”
“是玩一整天耶,跟出去玩一小会儿不一样,跟玩半天也不一样!我好久没有玩一整天过了。”
连上周日,也还来店里开了一上午,她每天守在店里,就觉得一整天格外多,格外奢侈。
裴裴没有立刻回复,沈宜甜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审判》的封面,里面还夹着谢医生送她的K。
就在她无聊到书都读了两页时,裴律师给她回复了。
“哪天?”
“就这周日,后天!”
“我那天就早上有点事,结束之后可以来帮你看店。”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她的营业额可以不用挂零了。
她又问起了别的:“裴裴,你说我那天穿什么衣服比较好?”
“我想穿那件米白的大衣,可是谢医生一定还是穿黑衣服……感觉走出去太不和谐了。”
除了在医院,沈宜甜就没见过谢医生穿其他颜色的衣服,无论什么款式、品牌,风衣、西服、大衣,都一定是黑的。
可是,沈宜甜的衣柜里,就没有一件黑衣服。
她跟好友商量:“你说我要不要这两天赶紧去买点新衣服,到时候我也穿个黑色?”
裴羽想不出来她穿黑衣服会是什么样子,仔细想想,沈宜甜从小到大就没穿过黑色。
“别,你还是算了吧。”裴羽劝住她,“中午休息的时候我过来一趟,我们去商场看看。”
裴羽中午风风火火地过来,叼上一个面包,就带她往商场冲。
逛了几家店,果然没有一个店员向她推荐黑色系,沈宜甜自己看了也觉得不喜欢,可黑衣服穿在谢医生身上的时候,她明明可喜欢了。
她最后买了一身粉白格子的小香风,颜色在她的舒适区内,却是以前没有尝试过的风格。
买完衣服回来,她就把新衣服和新鞋子放在前台的柜子下,一看到袋子,就忍不住想,穿上新衣服,和谢医生走在一起的样子。
试衣服的时候,所有店员和裴裴都夸她好看,谢医生应该也会这么觉得吧-
谢景和临下班时,父亲来了一趟诊室:“下班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他有条不紊地继续手里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嗯。”
下班后,他走进院长办公室。
“以后不要来科室找我。”
“你以为我想?”要不是电话里被拒绝了三次,谢长明也不会去诊室找他,“星期天去相亲。”
“没空。”
“论文不是写完了吗,星期天没排你的班,还有什么事?”谢长明说,“对方你也认识,眼科的温医生,性格很不错。”
谢景和确实认识,同为院里年轻的副主任,彼此多少都听说过,甚至眼科就跟他们隔了一层楼,上下楼梯都能碰到。
“我说过了,我不会去的,既然你这么看好,不如你自己去。”
谢长明想不到他居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气得胸口疼:“你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结婚?”
谢景和不动声色:“这两年吧。那个温医生我不喜欢,你自己答应的,自己去回绝。”说完就准备走。
“站住!”谢长明走到他跟前,“我实在不懂,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女孩子,每个都是自身努力,又有教养,你连一起吃顿饭都不肯,就说不喜欢,看不上,她们到底哪里还不够好?”
“在背后说人家女孩子缺点,不大好。”
谢长明吸气:“那你说,你究竟要怎么样的?”
这个问题,早在谢景和屡次拒绝相亲时,他就问过,只可惜从来没有过答案。他觉得他这个儿子自己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拒绝相亲纯粹是跟他对着干。
这次他也没指望得到回答,没想到竟然听到了答案。
“要漂亮。”
谢长明一愣,反应过来,顿时大怒:“娶妻娶贤!”
“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个回答,那暂时说一个你比较能接受的。”谢景和说,“她的牙齿要漂亮,作为牙医,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谢景和说完,离开了办公室。
谢长明被堵得哑口无言。
因为温医生样样好,唯独牙齿有些小瑕疵。
但以前介绍的人并没有这个问题,顶多长相普通。难怪他今天肯给答案,是故意拿这个来回绝。
谢长明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这些年下来,连他也觉得,自己儿子对感情很不上心,时间都扑在工作上。
这是好事,但不能不结婚-
谢景和开车,拐向学校的方向。
他在今日宜甜门口停下,却没有进去。
里面的老板娘微笑着给人结账,她今天笑得格外漂亮。
她的嘴唇是天然的樱粉色,牙齿洁白如贝,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小小的牙齿,纯真无害。
谢景和就这样坐在车里,看着她不停地忙碌,对每一个人展颜一笑,他拿起手机,打开与她的对话框,手指迟疑良久,最终放弃了。
再看一眼她的笑容,黑色宾利离开了今日宜甜门口。
第26章 山药南瓜糕(八)
父亲又发来几条消息, 说是正好他是牙医,可以帮温医生看看牙,星期天他们就在诊室见面即可。
口腔科因为属性特殊, 还真有不少医生“诊室相亲”。
躺在牙椅上, 患者心里紧张不安,容易产生错觉,误以为是喜欢。谢景和规培时甚至遇到过一位同事,看上一个女孩就去问人家,要不要拔牙, 可以免费帮她拔。
得益于学校和医院的名气,他一个月里能这样给好几个不同的女孩子,免费拔牙。
长智齿需要拔牙的女孩子, 往往才二十来岁。她们还不懂得, 免费的, 才是最贵的。
谢景和有些疲倦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还剩最后两块山药南瓜糕。
他从马卡龙色的饭盒里拿出来,迫不及待地要放入口中, 想到什么,硬生生停下动作,先热了热。
加热后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南瓜香,口感软糯,有一丝丝微甜, 主要来源于食材本身。
他有些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缕似有若无的甜意。
吃完两块山药南瓜糕出来,他才给父亲回复:
“温医生的年纪, 做矫正花费的时间精力会更多,如果确实有需要, 你可以帮她约正畸科的医生。”
“虽然我不是很建议她做正畸。”-
到了约定那一天,沈宜甜大清早就起床,收拾完毕,怀着雀跃的心下楼。
他们约在清晨六点,深秋的早上六点,道路上还笼着一层雾霭,寒风吹来令人格外清醒,沈宜甜一点都不觉得冷,热血沸腾得就像要去秋游的小学生。
她从有些昏暗的楼梯间下来,踏入朦朦白雾笼罩的晨曦,诚然沈宜甜对今天有过美妙的幻想,比如她坐上副驾驶,看到谢医生,他们一起为这样的一天充满期待,并且怀着同样的憧憬出发。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才刚到楼下,就被等候的谢医生抱住了。
好像他等了很久似的,抱得她很紧。
沈宜甜现在可不觉得她是捧着蜜罐一勺一勺品尝的人了,她直接掉进了蜜罐里。
这样的感觉,与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她恍惚意识到,好像自己确实是被谢医生需要的。
抱得有些久,再甜蜜沈宜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可能会有人来……”虽然这么早,不太会有人出来的样子,可到底是在外面。
她又感受到了他的轻笑,宽阔的胸膛微微震颤,牵动着她的心跳。
他在她发顶落下一吻,然后揽过她:“我们走吧。”
沈宜甜直接被他迷得神游天外了。
车子都不知道开出去多远,她晕晕乎乎的理智终于归位:“……我觉得你好像在吸我。”
“嗯?”
“有种自己被当成蛋糕吸吸的感觉。”
“你是在夸自己甜吗?是的话,我觉得你说得很对。”谢景和状似玩笑,“我可能是低血糖犯了。”
沈宜甜害羞捧脸,低血糖犯了就来吸她吗,谢医生这低血糖犯得真不错。
“或许老板娘下次可以在我的点心里多加点糖?”他分神看了她一眼。
“No!”沈宜甜说得义正言辞,“我都是按固定配方做的!”
让他满足了,不来跟自己贴贴了可怎么办。
他果然说:“那我只能继续吸老板娘了。”
这话正中她下怀,沈宜甜开心得快要冒泡泡了,嘴上却说:“才不呢。”
谢景和用了平生最大的自控力,才没在路上停下来-
谢景和带她去了早餐铺。
早餐铺隐藏在老旧的巷子里,往来食客却很多。
他们还跟人拼了一张桌子,为了不影响其他食客用餐,彼此都不说话,安静地品尝食物。
吃到令人惊艳的味道,沈宜甜就对着谢医生弯起眼睛。
也不过是馄饨油条豆浆包子这样的食物,经过手艺绝佳的老师傅做出来,味道好得让人觉得,以这样的食物开启一天,这一天中接下来的时间想必也会很不错。
从充满烟火气的早餐铺出来,沈宜甜感慨:“我一开始还奇怪,这么偏的地方,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多人,这就叫酒香不怕巷子深吧。”
“是也不是。”谢景和想了想,“我小时候,就有很多人骑自行车专门绕路过来买,不过它现在这么忙,我想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它上我们这儿的美食排行榜了,还是前三。”
沈宜甜恍然大悟。
“昨天看这个榜的时候,不小心发现我们老板娘的店也在上面。”谢景和说。
沈宜甜很惊喜:“真的吗,我是第几?”
“49?”
“一共多少名?”她想,要是有一百家店铺的话,她也算排在中间了。
但是谢景和说:“一共五十家。”
“……总之能上榜就算很不错了,对吧?”她自我安慰,同时寻求认同。
“当然,你一个人开店,才几年就上了江阳的美食榜,同榜都是刚才那样的老店。”
谢医生真会安慰人,说得她都觉得自己真的很不错。
清晨虽冷,空气却很清新。
巷子里车开不进来,漫步在高大的杨树下,仿若走在旧时光里。
“不过你小时候就知道这里了吗?”沈宜甜问。
“嗯,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带我来过。”谢景和说起母亲,与说他父亲时的神态截然不同,“我母亲也是一个很神奇的人,在那个没有美食排行榜的时候,好像全城的美食都能被她找出来。如果她还在,现在也许会是一个探店博主吧,想不出比探店更适合她的工作了。”
“如果她还在……是什么意思?”沈宜甜谨慎地问。
谢景和停下脚步,注视着她:“我的母亲,也与世长辞了,在二十年前。”
沈宜甜吃惊,随即又泛起巨大的怜惜。
二十年前的谢医生,只有几岁大。
她想像普通人听到这些事一样,说一句“抱歉”或者“节哀”,可话未出口,她就哽咽住了。她明白失去至亲的剧痛,更明白旁人轻飘飘的言语,其实没有任何作用。
“我又要惹小姑娘哭了吗?”谢景和捧着她的脸,“后果会很严重吗?”
沈宜甜猛地抱住他,埋在他肩头:“嗯,很严重。”
“会怎么样?”他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脑袋。
“反正很严重。”
谢景和怀里是柔软的,他的心也是柔软的,他低声自语:“如果母亲还在,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很轻的叹息后,他把人从怀里拉出来:“这条街上的人,可比你家楼下多了不知多少倍。”
沈宜甜这才意识到路上行人络绎不绝,默默捂住了脸。
她又害羞了,谢景和无奈又好笑,牵起她的手:“我们跑吧?”
他带着人走了狭窄而不为外人所知的小路,都是年幼时他的探索家母亲带他一块儿发现的,跑进小路后就没有了其他人,只有他们,一路小跑后,在路的另一端气喘吁吁地停下。
沈宜甜喘得尤其厉害,自从开店后,跑步这类运动,离她已经太遥远了。
“谢、谢医生……”她软软地喊,“我们为什么要跑那么远……”
拐进小路没有人后,她就想停下了,但谢医生没给她机会。
“因为……”他又吻了她的额头,“好像低血糖又突然犯了。”
在安静幽冷的小巷,两道墙之间的夹缝堪堪够一人穿行,他们改为贴墙面对面地站着,几乎没有空隙。
沈宜甜受不了了,她没有那样的自制力,本来心跳就因为奔跑变得很快,还这样刺激她,她情不自禁地仰头,渴望着什么,他又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她不满地瞪他一眼,眼睛水汪汪的,谢景和呼吸也急促起来,声音比在她家那回更哑。
“然后去哪里?”他贴着她的耳朵,用沙哑性感的嗓音问。
“哼哼哼?”
“去我家?”
沈宜甜没想到,她只哼哼谢医生都能听出她的想法,但她哪儿好意思承认,嘴硬说:“我不去……”
“去我家吧,我想要你去。”
“那,那……”
他笑了笑,牵着她走出巷子。
小巷只容一人通过,沈宜甜始终走在他身后,看着面前黑色羊绒大衣的谢医生。
她想起之前裴裴看到那段谢医生抱她的监控视频后,特别激动地说“你疯啦”,当时她其实并不明白裴裴为什么会这样激动。
她完全不觉得去谢医生家,或者和他拥抱有什么不对。
他们只是拥抱,只是去他家,这些又有什么呢?
可是现在,沈宜甜似乎突然有所领会。
她突然意识到,去他家,或者这样地拥抱,里面隐含了更多更深的含义,她的想法已经和他们一开始单纯地去看电影,喝下午茶,不再一样。
她是这样,谢医生一定也是。
可是她有了这样的顿悟,却依然义无反顾地想跟他走。
她可能确实疯了。
内心疯狂归疯狂,等她在车上,明白自己要去谢医生家时,不住地绞着手指。
“不是第一次去,怎么好像更紧张了?”谢医生伸过一只手来,“手都变得这么凉?”
沈宜甜说不出话来。
“那我们去其他地方玩?”他很温和地提议,“游乐园,爬山,公园……”
这回轮到沈宜甜捏了捏他伸过来的手。
他停止了一切额外的建议,喉结滚动,路上限速一百码,他的车速保持在一百左近,勉强没有超速。
他们在交规允许的范围内,在最快的时间里,到了他家。
谢景和闭目,几息后睁开眼,下车,他们再次路过那个游泳池。
他牵着沈宜甜的手说:“不用紧张,天气太冷,今天也不会邀请你游泳的。”
第27章 巧克力蛋糕(一)
沈宜甜根本没顾上去想游泳, 但听到他这么说,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点:“那如果我想现在游呢?”
“那也不行。”谢医生说,“会容易感冒。”
他走到门前, 开门时回过头对她说:“不过如果你喜欢, 我可以带你去泡温泉。”
沈宜甜只是随口一说,她对游泳或者泡温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但这么一打岔,在窄巷里那个目光危险的谢医生好像不见了,他又那么随和而从容起来。
大门打开, 沈宜甜一低头就看到了一双白色毛绒拖鞋。
白拖鞋被端端正正地放在门口正中央,鞋口朝外,进门来的人只要一脱鞋, 就能最方便地穿上它们。
“它们在这里等主人, 已经等了很久了。”谢景和说。
沈宜甜换上了这双新鞋子。
它们的造型有点像两根小布丁雪糕, 奶呼呼的,穿上去也温暖而柔软。
上次来这里没有适合她的鞋子,谢医生直接扶着她上楼去看电影,这回却准备了再适合她不过的鞋, 谢景和问她:“要不要参观一下家里?”
沈宜甜点头。
“那从厨房开始?”他温文有礼地询问。
沈宜甜继续点头,一个没注意,笑出了声。
他好像对厨房有特别的偏爱,上回去她家,他们也是待在厨房里, 今天参观房子,也从厨房开始。
但恰好, 她对厨房,也有格外的偏爱。
不愧是豪华别墅里的厨房, 干净整洁,宽敞明亮,厨具齐全。
她想了做各种菜可能需要用到的器具,应有尽有,烘焙工具甚至不输她的甜品店。
“你这个厨房,我很喜欢。”
谢景和也笑:“只喜欢我的厨房吗?”
沈宜甜嗔他一眼:“你买的拖鞋,我也很喜欢。”
他认同地点头。
参观完厨房,出来就是客厅。
他家客厅边上,有个很古朴的博古架,上面放满了各类珍玩,但沈宜甜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蛋糕盒。
那是她店里定制的蛋糕盒,天天用,不知打包了多少出去,远远一瞥就认出来了。
她走过去,发现蛋糕盒被放在正中间,盒身的线条与博古架保持水平,就像她去拆线那天,把蛋糕盒四平八稳地放在诊室茶几上一样。
他的摆放方式非常治愈强迫症。
“是南瓜栗子蛋糕的盒子。”
她透过盒子透明处看到了内部,确定了,因为后来送他那个柿子蛋糕,柿子流心难免会弄脏盒子。
“对,后来还有一个盒子,可惜被我弄脏了,只好扔了。”
他的回答不出所料,可沈宜甜内心却有些困惑。
送南瓜栗子蛋糕,那都是在做生日蛋糕之前了,当时他们的接触还限于医患关系,他来过几次店里,却还一次都没有真正买过。
他怎么会那时,就留下了这个蛋糕盒?
谢景和却在说:“幸好留下了这个盒子,那天才能加上你的微信。我妹妹被家里惯坏了,要是没把生日蛋糕按她要求送过去,还不知会怎么发脾气。”
沈宜甜一听,忘记了方才的困惑,狡黠地笑着:“我猜你妹妹要是听到这句话,更得发脾气了。”
“可能会吧,但没关系,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以后见了她不用害怕。”
她乖乖地应了。
他家外面还有一个小型的花园,谢景和看了看她略显单薄的衣服,怕她冷:“今天先去看房间?”
“是指你的卧室吗?”
他沉吟:“先去看看吧。”
上回他们直接去了三楼的影音室,没有去二楼,原来这一层楼是他的卧室和书房。
他大方地打开自己的房门,由她观赏,都是简洁的灰色主调,很干净,跟他本人一样。
“还有一个房间。”
沈宜甜没问还有一个房间是谁的,好奇地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个房间的风格在整栋别墅里格格不入,它完全是欧式公主风的布置,奶油色的墙面,奶油色的床品,浅色地板上铺了纯白长毛绒地毯,与她足下这双毛绒绒拖鞋一个色系。
“是……留给你妹妹的吗?”沈宜甜实在不敢多想。
谢景和不答,领她走进去,有个衣帽间,里面还空无一物:“一会儿自己去挑好不好?我们把它装满。”
化妆室里有带浅粉雕花的米白欧式化妆台和化妆凳,白瓷花瓶里斜插了一枝浅紫的秋水仙:“这里也由你自己布置?你的迷你书吧弄得很好看,感觉会比我来更合适。”
她发现这里出现的所有颜色,都是她曾经穿过的衣服颜色,某种程度上代表着,都是她会喜欢的颜色。
沈宜甜被他的用心感动,可是不得不说实话:“我得住自己家,没法过来住……”
“嗯,这是用来偶尔像今天这样过来时,你可以在这里休息。”谢景和想到什么,又说,“抱歉,邀请你来家里的时间,总是比我预想中早许多,原本我们应该逛完街再回来,然后让你在这里吃甜品的。”
但因为他们在那条小巷里,一致改了主意,谁也没想起还要逛街这回事,现在自然也没有甜品可吃,由于今天根本还没开始逛街,她也还一点儿都不需要休息。
“那,我们现在去逛街?”沈宜甜小声地说。
“好。”
他们又下楼。
这一趟是他们在那过窄的小路里失去理智回来的,真正回来后,他们却又极力各自克制着。
沈宜甜心里还残留着那一刻的悸动,现在就这么走,她心里有种不满足感,不上不下的空虚。
她咬了咬唇,压下要破土而出的冲动,安安静静地换鞋。
伸手去开门时,他忽然拦住她的动作,长臂一揽,把她抱进怀里。
积攒了一路的期待,以至于仅仅是拥抱,沈宜甜就满足到浑身酥麻,快意从脊背直达大脑。
谢景和缓缓抚摸她的长发:“走吧。”
“嗯!”
她甜甜地弯起眼睛。
谢医生带她去了一家连锁甜品店的高端店。
说来惭愧,作为甜品师,她去过这个品牌的普通门店,但高端店想都没敢想,实在是普通门店的价格,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需要好好考虑了。
但谢医生带她进了高端店,对她说,随便她挑。
沈宜甜看着那动辄几千的蛋糕,心里有些打鼓。
她得卖出多少蛋糕,才够买一个这个啊。
好不容易看到有小蛋糕,大约普通纸杯蛋糕大小,售价199元……
这是她逛过来在店里看到最便宜的蛋糕。
“这个?”
她看了看簇拥在他们周围的店员,又看了看谢医生。
“黑白两款,各来一份。”谢景和对店员说了一句,又问她,“再挑挑别的?”
她想了想:“我们先尝尝这两个?”
“也好。”他很尊重她的意见。
店面很大,除了艺术展一般的甜品区,还有不亚于咖啡馆的座位。
除了最里面靠窗的位置,有几个看起来像网红的人一直在互相拍照,整个店里就没有别的顾客。
这里的价格能劝退大部分人,今天要不是谢医生在,她自己绝对不买。
店员很快把两份小蛋糕端到他们面前,还有两杯赠送的水。
这是两个迷你巧克力蛋糕,一个黑巧克力,一个白巧克力,她店里有卖黑色同款,外表也类似,只是她那个有四寸大,而这个只有她一拳大小,价格却贵了整整五倍。
所以在动手之前,她看了看身后那几个网红,也提议:“要不我们也拍点照片吧?”
谢医生并没有觉得她的做法有什么不妥,而是说:“嗯,我看别人也一直在拍,我们一起拍?”
沈宜甜欢快地拿出手机,开始像往常在自己店里那样,寻找拍摄角度。
这家店装修别具格调,象牙白大理石餐桌,落地窗外一片翠竹林,比她店里容易拍照得多。
沈宜甜专心致志地拍着蛋糕,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她被裴裴偷拍出经验来了,立刻抬头去看,谢医生果然在偷拍她!
“一起拍,你同意的。”谢医生被发现了,半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说得坦然自若。
沈宜甜瞪他,她答应的明明是一起拍蛋糕!
“给我看看!”她伸手。
“发给你看。”谢景和一边给她发照片,一边说,“防止你把我的照片删了。”
沈宜甜听到手机有新消息的提示音,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的眼睛怎么这么厉害,次次都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沈宜甜低头去看。
谢医生给她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在拍蛋糕,一张是她发现了,抬起头来,眼睛直视镜头。
甜品店里暖气开得足,沈宜甜的脸又热了。
谢医生把她和蛋糕,都拍得好漂亮。
她才想起,谢医生之前发给她的山药南瓜糕的照片,也非常精致,原来他这么会拍照。
“你专门学过摄影吗?”
“略有研究。一开始是因为需要记录患者牙齿状况,后来是因为,想记录一点别的。”
“嗯?”
“比如现在。”
沈宜甜害羞又窃喜地抿了抿唇:“我们吃蛋糕吧。”
蛋糕小到几乎只有两勺,他们先一人一勺分了黑巧克力味的,品尝分辨着里面的层次,喝一口水,又分了白巧克力蛋糕。
吃完,谢景和问她:“觉得怎么样?”
“……还行?”
“再点些别的吗?”
沈宜甜摇头。
她看了一眼那边还在拍照的几人,示意说:“我看他们也只点了我们这一款,要不要再去这家店的普通店看看?”
“都听你的。”
他们又开车去了普通店。
这边的价格相对其他甜品店来说,虽然也高出一大截,但普通人咬咬牙也能偶尔奖励自己,星期天的上午,店里也有不少年轻人在选购,不像刚才那里,静得让人说话都下意识放低声音。
谢医生依然跟她说:“挑你喜欢的,随便选。”
要是他们一开始就来了这里,沈宜甜也许还会有所顾忌,可她刚从高端店出来,再看这里的价格,看什么都觉得便宜。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宜甜让谢医生帮她提小篮子,不一会儿就往里装了好几款小蛋糕。
她想的是,他们今天就吃小蛋糕,以他们两人的口味,吃掉这些不在话下,可是她挑得差不多快要去结账时,又发现了另一个造型很有意思的大蛋糕,看起来是用巧克力拼接做成的造型,足足有八寸大。
要是再买上这个八寸的巧克力蛋糕,他们今天一定吃不完这么多。
她拉了拉谢医生的袖子,指着那个大蛋糕说:“我想要那个……”
“我让他们包起来。”谢景和纵容地问她,“还要别的吗?”
沈宜甜本来是想说,能不能买那个大蛋糕,其他的她就放回原位不买了,可是她在心里想着措辞,说得慢了点,还没说完,谢医生直接让人把大蛋糕打包了。
她顿了顿,弱弱地说完后半句话:“那这些,我们要不要放回去?”
“都是你精心挑出来的,成年人可以都要。”
沈宜甜懵懵地被谢医生牵起手,过去结账。
旁边有一对小情侣,女生戳了戳男生的胳膊:“你看看人家!可以都要!”
沈宜甜意识到他们说的人就是谢医生,她也很庆幸,走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谢医生。
谢景和结完账过来,发现她一看到自己就低头在那偷笑,他也跟着染上笑意:“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吗?”
沈宜甜笑着往前走,一路洒下银铃般的笑声。
走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她才停下,转身对谢医生说:“因为你,都有人羡慕我了。”
“我好开心啊,谢医生。”
谢景和一手拎着满满当当的甜品,一手放在口袋里。
他望着面前快乐得都要开始转圈圈的女孩子,目光深邃柔和:“我也很开心,甜心小姐。”
第28章 巧克力蛋糕(二)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沈宜甜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大约有一年时间,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她怕听到别人说, “她好可怜啊”,或者,“她真惨”。
但是现在,居然有人羡慕她了。
“会被羡慕的话,应该是很幸福的意思吧?”
谢景和走上前去, 揽过她的肩:“我想,是的。”
沈宜甜喜欢走在路上时,被他这样揽着肩走。每每此时, 她都会觉得自己好像被守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为她阻挡一切伤害。
他的手臂是这样坚实有力, 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没能早点遇到你,有时候又觉得,幸好我们是现在遇见。”
“嗯?”他颇有耐心地听她说下去。
沈宜甜指了指他那一大袋甜品:“如果太早遇见的话, 我可能都不会想自己去开店了。”有人这样宠爱到近乎溺爱地给她买蛋糕,真的容易让人产生依赖,产生想要不劳而获的念头。
谢景和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那时他刚刚博士毕业,回到江阳, 某个从学校出来的午后,今日宜甜正在开张。
他们的相遇, 其实远比她以为的,要早得多。
但他只是把人揽得更紧了些:“嗯, 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们打算找个地方去吃蛋糕,不远处就有露天咖啡店,但今天有些冷,谢景和询问她:“先去买衣服?”
谢医生好像真的很怕她感冒。
他们去车上放了蛋糕,进商场去买衣服。
谢景和已经看出什么最能让她高兴,不再去贵得全场针落可闻的店铺,要去没有贵得那么离谱的地方。
他们只是买了一件大衣,一件羽绒服,他利落地结账,就收获了很多羡慕的眼神,有来自其他顾客的,也有店员的。
“更幸福了吗,沈小姐?”
沈宜甜只觉得好玩,她看出谢医生是故意带她去那里,因为她说,喜欢被人羡慕。
没想到谢医生也有这样的一面。
换上新大衣的她乖乖地点头。
“以后都要穿得暖和一点。”
她继续点头。
还是不要告诉他,就是为了跟他见面,才特意打扮成那样的。
买完衣服本来该去吃蛋糕了,可是他们走着走着,又发现一家泰式餐厅,门口贴的海报实在吸引人,上面是放大的菠萝蜜椰浆糯米饭图片,乳白椰浆配上菠萝蜜,沈宜甜咽了咽口水。
恰巧谢医生就提议:“我们去吃这个吧?你先去点菜,我去把蛋糕拿上来。”
他临走还跟她说:“多点一些漂亮的菜,你不是还要拍照发给你那位律师朋友吗?”
哦对,要不是他提醒,沈宜甜差点儿又忘了。
上次他们吃的菜倒是很精致,可惜那次裴裴本人也在,自然用不着她拍,正好今天的泰餐,看海报非常适合拍照。
她就点了很多菜,这些泰国菜以前都没有吃过,她小时候江阳好像还没有泰式餐厅,现在把好奇的菜式全点上了。
等菜也上桌,她就拍照发给裴裴-
裴羽刚去周轩那里看完牙,去店里帮沈宜甜看店。
她很烦,因为周轩也跟着她过来了。
裴羽努力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在前台放下包,坐下,突然发现《审判》不知怎么回事,被沈宜甜放在前台。
她起身把书重新放回书架,坐在书吧的周轩见她走过来,赶紧直起身,眼巴巴地看着她。
但是裴律师只是把书放到书架上,就又十分高冷地回到前台。
“裴律师……”周轩凑到她身边,期期艾艾地开口,“你说老板娘和我们谢医生,今天会去干什么啊?”
裴羽很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说漏了嘴,带了这么一个大麻烦过来,正在这个时候,沈宜甜的照片过来了。
周轩的视力可不是盖的,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鼎鼎大名的连锁甜品店:“是澄心!还是高端店!就这两个小蛋糕你知道要多少钱吗?天哪,谢医生他们去吃澄心,居然让我们看店!天理何在!不如,我们也去吧?”
“是让我看店,没让你看店。”裴羽说,“你快走吧,随你去澄心还是哪里。”
周轩充耳不闻,眼睛还盯着她的屏幕:“天啊,还有泰国菜!菠萝蜜椰浆糯米饭!裴律师,你就没有一点点眼馋吗?”
裴羽面无表情:“我对甜食不感兴趣。”
“哦。”裴律师浑身写满了抗拒,周轩十分遗憾,只好滚回书吧自己坐着。
隔一会儿,他又说:“大中午的,你就不饿吗?我好饿啊裴律师。”
裴羽一指货架上的面包:“你可以吃那个。”
虽然谢医生在外面享受而他只能在店里,但他想到今日宜甜的口味也非常不错,一下子又可以了,拿下一个面包,吃得美滋滋的,嘴上还说:“有的人在餐厅山珍海味,有的人只能啃冷冰冰的面包……”
还没感慨完,裴羽就拍了拍二维码的牌子:“你那个八块,付钱。”
周轩:“……”
想在律师面前逃单,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只能老老实实付了钱:“裴律师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好歹我今天也给你免费看了牙,我收费也很贵的好不好,你居然还要收我这八块钱!”
“你那算是给我看了吗?什么都没做,我还嫌跑一趟医院浪费时间。”
“我就是看了才发现你不用操作的呀?”
裴羽快被他聒噪死了,翻出跟沈宜甜很久之前的记录,找到那本牙医小说的链接,转发给他:“看手机。”
“啊?你给我发什么了吗,什么话离得这么近你还要发消息才能说……”他喜滋滋地打开手机,点进链接,原来是本小说。
“你就坐那看,不要说话。”
“啊,这种小说,写得根本不符合现实,常识错误多得根本看不下去……”
裴羽死亡凝视:“我是让你看看人家牙医都是什么样的,不拿你跟谢医生比,总不能差平均水平太远吧?”
周轩不服输的劲儿就上来了,点开就看,他非要挑出点毛病来,让裴律师看看,自己还是非常专业的!
“我跟你说啊,这里其实不是这样……嗯?这样写也没错,但是吧……好吧,这也是对的,那个……呃……”周轩看了几章,怀疑起人生了,“这是牙医本人写的吧?照着我们教科书写的?”
裴羽翻个白眼。
周轩很悲伤,他想表现一下自己,但是连小说都跟他作对,写那么专业干什么,以至于他都找不到机会表现。
他一个人坐在书吧画圈圈,看一眼裴律师,又蔫哒哒地继续低头画圈圈,百无聊赖之下从书架抽出一本书来看。
随手一翻,里面掉出一张扑克牌K。
看到扑克牌,他就想起那天他们在KTV的事。
过了一周无事发生,他终于敢提了:“裴律师,说起来,那天我回去想了想,你跟老板娘是不是以前喜欢上同一个人了啊?然后一起写情书,结果人家……”
他没说完,就看到裴律师猛地站了起来,椅子“撕啦”一声,她的表情比那天好不到哪里去。
周轩又吓了一跳,小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
“再提这件事,我真的会杀了你。”
“我错了,再也不提了,我保证。”周轩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我就是想说,谢老师明显喜欢老板娘,你就不要再喜欢他了……”
“你那不是废话?”裴羽拉过椅子,重新坐下来。
周轩见她脸色好了点,打蛇上棍地挪着自己的凳子,硬是挪到了前台边,都快贴上裴羽了:“老板娘和谢医生现在感情很好的样子,我们谢医生是很单纯啦,恋爱都没谈过……”
他是想说,虽然谢医生本人在感情上很单纯,但家庭压力一定不会小,哪知就听到裴律师说:“我们甜甜也没谈过,跟你们谢医生一样单纯。”摸起那张牌,“ok?”
周轩不懂了。
在他的猜测中,她们姐妹二人必定是一起给人写了情书,结果对方喜欢的是老板娘,最后他们又因为各种原因分开了,但裴律师现在却这么说,他不由得满心疑惑。
可偏偏又不敢再去踩雷,愣是把满腹疑问压了下去,险些憋岔气,憋出另一句话:“要是没谈过遇上我们谢医生,我感觉她更需要一些心理准备。”
“我已经跟她说过了,谢医生有个院长父亲。”
周轩认真地强调:“我当时可没跟你说谎,以你我的条件都不够,更不用说老板娘。我看就算谢医生再喜欢她,他们最后也没法在一起。”
裴羽直直盯着他看。
但这回周轩不慌,回望裴律师:“你最好劝劝她,可以跟谢医生出去玩,甚至接受一些昂贵的礼物,但不要投入太多沉没成本。”
“我是真把你们当朋友才说的,毕竟她是女孩子,容易吃亏,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沈宜甜和谢医生一块儿给美食拍了很多照片,本打算吃完饭再吃蛋糕,没想到她点得太多,勉强吃完那几道菜,撑得都快走不动路,更别提还要吃蛋糕。
“看起来现在非常适合去我家喝下午茶。”给她准备的那个用来吃甜品休息的房间,这下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沈宜甜坐在他对面的皮质沙发座位上,穿着那件刚刚买的大衣,是很接近梳妆台上那枝秋水仙的浅紫色。
她笑得眼睛弯弯的,两边脸颊可爱地鼓起来,自己捏了捏:“谢医生,我本来因为拔智齿,脸都变小了。”
再捏一捏:“现在感觉都快比拔牙前更胖了。”
“首先,你一点儿也不胖,可爱又淑女。”他愉悦地点着桌面,“其次,拔智齿本来就不能让脸变小。我估计,你那回是不是好多天不太敢吃东西?都把自己饿瘦了,差点弄出胃病,正好现在养回来。”
她转了转眼睛:“我被你说服了,所以下午可以去你家继续吃蛋糕。”
沈宜甜昨晚想着出来玩的事,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早上又起得早,中午吃撑后,她不知不觉就在谢医生的车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那个公主风的大床上。
打开灯,谢医生不在。
看一眼时间,好在没一觉睡到晚上,原来是拉了窗帘,房间里才这么昏暗。
她开门出去,发现早上谢医生带自己看过的书房门开着,走过去一看,谢医生正在里面工作。
认真工作的谢医生有种独特的魅力,让她的脸红了红。
谢景和合上电脑,丹凤眼微微上挑:“是梦到什么,脸这么红?”
沈宜甜绞着手指。
她怎么能告诉谢医生,那一瞬间,她连他们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第29章 巧克力蛋糕(三)
沈宜甜觉得自己想到的这两个名字非常好, 简直称得上寓意上佳,自我感觉非常满意。
还必须是两个都用上,少一个都不行。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关于孩子的事, 这对她来说太过遥远, 可是为了用上这两个名字,她觉得生两个也没什么不行。
但她现在还无法对谢医生说出口,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某个格外不同的时刻再告诉他。
而此刻,她面对谢医生的目光, 脸越来越红,最后含含糊糊地小声说:“你脱了人家的衣服……”
谢景和一愣,下意识去看她的脚, 她果然没穿鞋, 赤足站在地上。
刚才他只是帮她脱了外套和鞋, 把她放在床上。
他打横抱起她:“家里有暖气也要穿鞋,脚不能受凉。”
沈宜甜哼哼地应着,把脸往他脖子里埋。
她睡着时,谢医生应该也是这样抱着她上楼的, 可她那时睡着了不知道,现在醒着,羞涩到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抱我。”
她呼吸的热气洒在他的脖子上,他又闭了闭眼,才按照既定路线, 把她送回了那个公主房,而没有习惯性地走进自己房间。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床, 把她放在纯白长毛绒地毯上:“现在吃蛋糕吗?”
沈宜甜攀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吃不下……”
她的声音带着娇娇的尾音,面容也是初醒的粉颊桃腮, 谢景和本就是用了十二分自制力才放下她,可她现在不松手,他就被带倒在了地毯上。
人的姿势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他的感官。
同样是面对面,他们坐着或者站着,他尚且可以过去拥抱,可是这样躺着的她,对他的吸引力过于致命。
在剧烈的心跳中,谢景和抬起手,虚虚遮住她的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可他没防备,她居然凑上来,吻了吻他的手心。
她身上的香甜,漫溢在整个空间,那么大的房间,竟然都空气稀薄起来。
“我们,还是吃蛋糕吧。”
他全身紧绷,声音里有一分不易察觉的轻颤,揉了揉她的发顶,强迫自己起身,下楼去拿蛋糕。
谢景和从冰柜里拿出蛋糕。
美味诱人的巧克力蛋糕就在他手里,他曾经最渴望的东西已经唾手可及,他以为他会像过去那样,迫不及待地用甜品平复他的情绪,可是,这一次,他把蛋糕放到了一边,撑在流理台上喘息。
这天晚上,送她回家后,谢景和再次给赵小颜发信息:
“我想快些结婚,你有什么办法吗?”-
赵小颜作为大闲人,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条消息。
这个世界终于彻底癫了,他们家族的天才,居然有朝一日,来向她问办法……
赵小颜还真冥思苦想了一番,然后回复:“怀孕?”
“……”谢景和,“你的思想很危险。”
“我是认真的!”赵小颜差点在手机屏幕上敲出火星子,“其实要爷爷同意不算太难,主要是你爸。但是你想想,他那样的老古板,有了孩子怎么办,他只能认了啊!”
谢景和:“还记得你以前怎么说我吗?”
赵小颜说他那可说得太多了,该不会是背后说他什么坏话被发现了吧:“我说你是天才!”
“不,你说我也是老古板。”
赵小颜:“……”
谢景和:“所以你觉得,我会认同这种办法?”
赵小颜有一瞬间哑口无言,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无所畏惧地发过去:“可是,真正的老古板,也不会去喜欢漂亮老板娘啊。”-
谢景和退出聊天界面,准备看论文。
可脑子里全是她躺在长毛绒地毯上的模样。
她的眼睛亮亮的,很专注地看着他,能看到人心里去。那天在诊室里,她躺在牙椅上,也是这样看着他。
才把人送回家没多久,竟然又开始想念。
家里还有很多今天买的甜品,那个八寸的巧克力蛋糕,他们最后只吃了四分之一。谢景和下楼,切下一小块,单手用勺子吃,另一只手点开朋友圈。
上传那两张偷拍她拍蛋糕的照片,第一次配上文案:开始盼望寒假,盼望过年。
仅自己可见-
沈宜甜正在接裴裴的电话。
裴羽今天听完周轩的话,就有些坐立不安,在周轩面前没表现出来,一关店回去就忍不住了:“到家没?”
“到家了,刚洗完澡。”
“洗澡,为什么洗澡?”
“啊?”沈宜甜懵了懵,“我每天洗澡啊?”
裴羽摁了摁眉心,是自己反应太过度了:“你们今天都去哪里玩了。”
“今天啊……”说到这里,沈宜甜可有话说了,她总结了一下,“吃饭,吃蛋糕,吃饭,吃蛋糕,吃饭。”
说着说着她就笑起来,这还是去掉了两次跑去他家的版本,要是别人知道他们今天都干了些什么蠢事,不知道会怎么笑话他们。
裴羽听着电话那头无忧无虑的笑声,突然想起一个实验。
让一个人过独木桥走到池塘另一端,没有人告诉他,池塘下全是鳄鱼,他就乐呵呵地走过去了。
“我吃得好撑呀裴裴,我得在家里多溜达几圈儿。”沈宜甜在家里转着圈对裴裴说,“我完全睡不着,吃了好多蛋糕,也不想做甜品,好无聊呀,要不我买几本书看吧!”
裴羽想起那个鳄鱼实验的对照组,当一个人知道水面下都是鳄鱼时,哪怕有保护网,他依然恐惧。裴羽觉得她就像是这个对照组。
她在这担心忧虑到睡不着,那头兴奋到睡不着。
有一个人担忧就够了,她想了想,没有去徒增对方烦恼,推荐说:“你买点柏拉图吧,挺催眠的。”
“柏拉图?好啊,我去搜一搜。”
挂了电话,沈宜甜就开始查柏拉图,很快选定一本书下单。
她觉得她的书吧越来越有文化了。
而此时,赵小颜的母亲杨白英终于等到丈夫从公司回来。
她迎上去:“你可算回来了。”
“什么事?”老夫老妻,她没事一般不会专程在客厅等自己了。
“我今天跟几个朋友去吃药膳,你知道老板娘跟我说什么!”杨白英根本不用多问,就心急火燎地全说了,“之前小和问过我药膳嘛,我就特意跟老板娘叮嘱了一句,要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死2而二五九一四七是我家外甥去一定上最拿手的药膳,她今天告诉我小和上周去过了!”
“去吃个药膳,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赵天瑞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你还是多管管小颜,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吧。”
“哪里是只吃药膳!”她那个急呀,“老板娘说他还带了女朋友一起去!你知道这回事吗,姐夫跟你说过没有?”
赵天瑞也愣了,姐夫不但没提过,印象中好像还在安排相亲。
“你确定?会不会是搞错了?”
“我也这么跟老板娘说,她说那天是她亲自带人进的包间,还有别的朋友,但他们看起来就很不一般,最重要的是,预约点餐的时候,小和,专门点了三道甜品!”
杨白英看着丈夫跟自己当时差不多的反应,心里舒服了,“不是为了讨女孩子欢心,谁会这么点菜?”
赵天瑞沉吟半晌:“那个女孩子,人怎么样?”
“听说是温柔得体的一个姑娘,看样子家境不差。”
“那就行了,小和自己有分寸,我看姐夫应该还不知道,你先别去多嘴,闹出事情来反而不好。”赵天瑞说。
“我有数,还用你说。”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继续跟丈夫说,“要是姐夫不同意,我们得帮他说说话吧,我看姐夫专给他找些女医生相亲。”
“放心,只要是各方面都不错的姑娘,我爸也会出面,毕竟是我姐唯一的孩子,还轮不到他一言堂。”赵天瑞说,“你还是再给小颜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都出去玩了多久了。”-
第二天一早,谢景和去医院上班,电梯里碰到了那位眼科的温医生。
他们彼此点头示意,谁也没把相亲放在心上,他们都有自己的骄傲。
谢景和出电梯后,温医生旁边年轻的小医生却对她说:“谢医生好帅哦,可惜太冷了,但是……他刚刚好像跟他们科室的人笑着打招呼了?”
她们也走出电梯后,小医生还在回忆方才那一瞥:“温老师,是我看错了吗,谢医生笑起来,好像更帅了!”
她一直觉得冰山脸很帅,没想到冰山融化,会更帅?
但温医生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幻想:“你的论文改好了吗?看帅哥能让你过盲审还是得全A?”
“……”
沈宜甜也到了店里。
一到前台,她就发现自己拿下来的书被放回了书架上,扑克牌倒还留在前台。
她忘记跟裴裴说一声了,想必是扑克牌从书里掉了出来,幸好没当成垃圾直接给她扔了……
沈宜甜赶紧又把书拿下来,把牌夹进去放好,这才进后厨开始做面包。
隔了一天,她网上买的书就到了。
让她自己买,她当然不会买《法律篇》,而是买了据说是这位哲学大师阐述关于爱的本质的《会饮篇》。
到手才薄薄一个小册子,她抽空不到半天就看完了。
裴裴来的时候,她还在一边做蛋糕,一边感同身受书里的句子,一看到她,立刻跑出来摘了厨师帽:“裴裴,你推荐的书真是太好了!”
她翻到书里那一页,指着读:“被截成两半之后,这一半想念那一半,想再合拢在一起,饭也不吃,事也不做……不愧是哲学家,这完全就是我现在的状态啊!”
裴羽满脸疑问,看了看封面,柏拉图……
她扶额,她就该直接说提倡柏拉图式精神恋爱,而不是让沈宜甜自己去看什么书!
裴羽深吸一口气,问她:“所以,你这几天都没吃饭吗?”
“吃了啊。”
“还是你没干活?”
沈宜甜骄傲地说:“怎么可能!我做了好多面包,今天收入特别棒。”
“那不就行了,你哪里饭也不吃,事也不做了?”
“……”沈宜甜,“你就不能多一点点浪漫嘛?我的意思是,我特别想谢医生!恨不得无时无刻不跟他待在一起!不是真的要把自己饿死……”
“也不至于到那么离谱的程度吧。”裴羽说。
沈宜甜叹了口气,坐下来。
虽然她的闺蜜是浪漫终结者,但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倾诉:“我发现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话,会忍不住想去亲近他,好像全身细胞都在喜欢他。他带给我的快乐,比十个蛋糕,不,比一百个,一万个蛋糕都更强烈。”
“裴裴,这种感觉,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第30章 巧克力蛋糕(四)
一开始, 沈宜甜也只是觉得谢医生很帅,优秀,完美, 但不知不觉, 她想要的越来越多。
不满足于短暂的拥抱,想要很久很久的相拥,一直抱到天黑也不分开;喜欢他揉自己的头发时那种宠溺的眼神,喜欢他在自己发顶落下一吻,喜欢这样被偏爱的感觉。
可她还想要更多。
“谢医生好像, 不太想……亲我。”沈宜甜有点苦恼,“你也没有恋爱经验,是我太着急了嘛?”
裴羽不接话, 拿过她手里的《会饮篇》, 摆到书架上:“我现在觉得谢医生还不错了。”
“啊?这么突然?”
裴羽不置可否, 神色讳莫如深,看到她又把《审判》拿下来放在手边:“为什么最近总看这本?”
“哦,这个呀。”沈宜甜从里面把K拿出来,“谢医生送了我一张牌, 觉得很巧,就放这里了。”她还不放心地提醒一句,“你别当垃圾把它丢啦!”
“知道了。”裴羽拿她没办法,想了想,连她也觉得凑巧, “怎么正好送你这个牌。”
“就是抽到了,然后他就送我了。”沈宜甜看着被裴裴整理了一遍的书架, “越看越觉得,我们店不但充满了小麦的清香, 还充满知识的芬芳。”
接着她又含羞地说:“一会儿谢医生会过来,你和我们一块儿玩吗?”
“……真是受不了你们。”裴羽都无语了一下,“难道所有人恋爱了都是你们这个样子吗,我看书里都没这么夸张。”
“书,什么书?”她现在对一切与恋爱有关的话题感兴趣。
“你看过了,就是之前那本小说。”
“你也去看了?”
裴羽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睡不着,想起周轩在店里嘟嘟囔囔评价的样子,大半夜把书看了。
好在沈宜甜没太关注这个问题,她的注意力都在:“谢医生确实更好吧?”
“……”裴羽,“我走了。”
这碗狗粮她实在吃不下了。
“诶……”
“不打扰你们两个约会。”裴羽果断推门离开。
裴羽前脚刚走,紧接着谢医生就过来了。
虽然谢医生不想跟她亲亲,但是能陪着她,也很好。
沈宜甜努力不让自己的笑意表现得太明显,转身去冰柜里拿蛋糕。
她现在光是看着谢医生就高兴。
“特意做了迷你型。”沈宜甜把一个半掌大的巧克力蛋糕放在手心,碰到谢医生面前。
她以前最小的蛋糕也有四寸,很少做这么小的,但是,他们那天吃吃喝喝,谁能想到两个甜品脑袋凑在一起,竟然干不完一个八寸巧克力蛋糕。
那天吃得实在太撑,谢医生说他后来分几天才慢慢吃完,可她又想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别出心裁做了这么小的。
“老板娘在这里屈才了,比澄心还精巧。”
他每次总会夸她。
“也没有那么好吧?”沈宜甜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有,澄心的蛋糕有价,这个蛋糕无价。”
这话沈宜甜认同,确实无价,因为她不卖,是只为他一个人做的。
谢景和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勺子拿起又放下:“先拍个照吧?”
“好呀,我也拍,虽然不卖,但是也能发发朋友圈。”
他们二人的职业毫无交集,给蛋糕拍照,算是他们少有的共同爱好之一。
“但是只拍蛋糕,不许拍我。”沈宜甜想起上回他偷拍自己的事,提前声明。
谢景和失笑:“好。”
他们一起给小小的巧克力蛋糕拍照,今日宜甜没有澄心高端店大,也没有那边大手笔的布景,两人找着角度,在小小的桌子边,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她就像受惊的小鹿,用又圆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像湖泊那样含情而柔软,谢景和一怔,没忍住,抬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他能明晰地看出她的害羞,比摆在面前的牙片更易懂。
但人总要有长进,所以他发现小姑娘今天居然强撑着,想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拍照,只是动作间的那一分不自然出卖了她。
谢景和放下手机,轻轻点着桌面。
已经没有心思去记录那个别出心裁的蛋糕,出于遵守约定,他用目光记录这一刻,更想记录的东西。
沈宜甜发现他不拍照了,就盯着自己看,实在挡不住脸热:“你怎么不拍了,不过我已经拍好了,这次我就发给你吧。”
她逃避地低头给他发照片,可是照片都发完了,谢医生还在看她。
沈宜甜又甜蜜,又羞涩:“店里有监控啦。”谢医生你收敛一点!
“啊……”他仿佛如梦初醒,沈宜甜以为他要收敛,开始吃蛋糕了,结果他居然说,“这真是个好东西,老板娘,能不能把刚才的监控拷贝给我一份?”
不能拍摄下来,到底略有遗憾,没想到竟然有监控替他弥补。
沈宜甜:“……”
“不行。”她说得义正词严,“监控,才不是用来给你看这个的呢。”
虽然她自己就这么做过,但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真的不行吗?”
“不行。”
他的笑里忽而多了一丝狡黠,沈宜甜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就被牵过去,他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这样呢?”
这……这简直是!
沈宜甜脸上都快滴血了,见谢医生还想翻过她的手心继续,她触电一般赶紧把手缩回来。
他一贯温和的嗓音添了磁性:“知道那天我是什么感受了吗?嗯?”
她想起那天在他家的地毯上,自己趁他不备,吻了他手心。
那天后来,她在房间里等了谢医生好一会儿,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人吓跑了,他才姗姗来迟地请她去露台上喝下午茶。
沈宜甜捂着被他吻过的手背,有点心虚地眨着大眼睛,这么说来,反倒是她犯规在先?
她理直气壮不起来了,声如蚊蚋:“那……好吧。我回去再发你。”
监控这种事,一个人看就够羞耻了,要是还当面找出来发给他,不如把她就地埋了吧。
谢景和见好就收:“嗯。”
他一心想的是,那一刻女孩儿不自觉的可爱,让他想要永远留存,但等他晚上收到一小段视频,才明白今天真是为难她了。
因为就连他,都按灭了三次屏幕,花了好久才断断续续看完。
才把人送回去,不能又跑去她家。
谢景和回忆着今晚那个巧克力蛋糕的滋味,她的蕙质兰心与独特天赋,让这个蛋糕丝毫不亚于堪称国内最顶尖的蛋糕品牌。
配上她发给自己的蛋糕照片,他在朋友圈写道:浓郁,细腻,令人着迷。
在选择可见范围时,他竟没有立即习惯性地按下仅自己可见,指尖停在公开那一栏,在这个页面迟疑良久。
令人着迷。
仅自己可见。
令人着迷的。
不想再仅自己可见。
令人着迷的她……
他感到心都开始痛了,最终,还是点下了仅自己可见-
赵小颜实在挡不住她妈的催促,终于飞回了江阳。
不过真正的原因,是她想眼见为实地看看她哥的感情状况。
天才学习,天才工作,她都见识过了,天才谈恋爱,她也想亲眼见证一下。
因为赵小颜出去疯玩了一趟终于回家,赵老爷子打电话给谢景和,让他晚餐回老宅,一家人一块儿聚聚。
一家人的聚餐,谢长明自然也到场。
有赵小颜在活跃气氛,赵老爷子被哄得很高兴,还算热闹和乐的一顿饭后,散席时谢长明让他跟自己回家。
平时电话里能拒绝,在医院见了面也能直接走,可当着一家亲戚的面,谢景和只能跟他回家一趟。
这个家,是曾经母亲还在时他们共同居住的房子,后来母亲过世,严厉的父亲再也没有了阻碍,近乎苛责地督促他学习,不顾那时的他,才刚到读小学的年纪。
学业安排很紧,上完奥数还有各种各样的培训班,辅导班,他可以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到后来住宿,再到出去上大学,慢慢地不再回来。
毕业回江阳工作时,他就独自搬去了别墅。
“你说要找漂亮的,所以我豁出老脸,给你说了一个。”谢长明说,“姜院士的孙女,现在在人民医院呼吸内科,很端庄的姑娘。”
他能说到端庄,已经是外表相当出色的意思了。
谢景和略感诧异,随即冷冷道:“为了评院士,都不惜想出这种办法了?”
“要是为了评院士,我才不会做这种瓜田李下的事!”
“知道瓜田李下你还做?”
“我还不是为了你。”
谢景和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沉默良久,才淡淡地开口:“你该不会一直都觉得,你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我好吧?”
“难道不是吗?不是我从小严格监督管教,你能在二十八岁就评上副主任吗?”
黑衬衫下,他的胸膛起伏着,自幼所受的孤独在这一刻汇聚。
母亲去世后,人生再无恣意,没有朋友,没有闲暇,先用数不尽的试卷堆砌他,早早地堆砌出来了,漫长余生都能奉献在岗位上,完成比常人更多的实验,写出更多的论文,最后得到更多的荣誉。
尽管那并不是他想要的荣誉。
他闭了闭眼,只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会去的。”
威严的谢院长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他向来感情淡漠的儿子还在说:
“跟漂亮或者学历都没有关系。我说喜欢漂亮的人,只是因为正好她很漂亮。我说喜欢牙齿漂亮的人,只是因为,正好她的牙齿很漂亮。”
“我先回去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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