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天亮
电影放映的声音不大, 模模糊糊缠进夜色里,像是覆上层颗粒感。
可黎月筝什么都没听进去,只贺浔的话在耳边反复回荡。
后颈的力道很轻, 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揉捻, 满是珍视和安慰的意味。
贺浔贴着黎月筝的唇, 温柔地吸吮,津液相渡。
眼泪贴着唇缝进去,又被对方的舌尖卷过。
怎么会感受不到, 不论是十年前, 还是现在,贺浔对黎月筝的爱从来没有消止。
电影的进度条已经滑到了最后, 电视上是缓缓滚动的片尾字幕。光线更暗,投射到室内,像一层轻轻浮动的光雾,把沙发上依偎的两个人包裹在一起。
黎月筝身上盖着层毛毯, 被贺浔抱着靠在沙发上。她的眼睛还是湿的, 贺浔用食指贴着她眼下蹭了蹭, 把泪痕抹掉。
“贺浔, 一直还没谢谢你。”黎月筝完了弯唇,声音温淡,“帮郝阿姨她们找到新住处, 还资助明秋上学给她治病,她们的日子能好过不少。”
“你谢我什么。”贺浔捏了下黎月筝的指尖,“我那是接你的力,继续你想做的, 归根到底还是你,怎么还让我占了便宜。”
黎月筝轻笑出声, “你出的力,你出的钱,到头来功劳都是我?”
“不然呢。”贺浔同她十指相扣,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虎口,“好不容易做点好事,积的福都给你。”
男人的声音缱绻,在耳边萦绕,让黎月筝感觉到难以言说的安心。
她一直没问,汤照到底和他说了多少,说得多细致,可想来,听到那些的贺浔应该是不太好过。
原本以为可以瞒他一辈子的。
缓了口气,黎月筝捏了捏贺浔的手指。
“汤警官告诉你我重新参加高考了吧。”黎月筝试探着问到。
空气沉默了两秒,贺浔低低应了声嗯,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提起过往,黎月筝声音轻松,“复读的时候还有点辛苦,不过我记性还挺好,之前学的都没忘。”黎月筝笑,“我还把你的以前的笔记拿过来用了,翻得乱七八糟的,书脊都被我翻烂掉了,不过最后卖废品了。”
分明不是什么多好的记忆,却被黎月筝讲得像什么趣事一般。
“以前都是你赚钱带回来,后来我也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黎月筝用膝盖撞了撞贺浔的大腿,“为什么你那个时候谎报年龄就没人发现,我谎报的时候就被秒拆穿赶出来。”
她声音向来温和,淡的像凉白开。此刻轻快的语调,是为了努力让安慰贺浔这件事变得足够不经意。
和以前一样,既让人放心,又让人不放心。
贺浔的心脏收缩跳动,眼眶酸的厉害。
盯着黎月筝半晌,下一刻,贺浔垂眼吻她。
错过了十年,以后的每个十年,他都要在黎月筝身边-
天气转暖,黎月筝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做噩梦的频率大大降低,也能在深夜安稳入睡。
贺浔恢复了贺氏的工作,不过在家办公的时间也确实不少。
请休的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贺浔带着黎月筝出了趟远门。行李是贺浔收拾的,路线也是贺浔定的,黎月筝甚至连目的地是哪儿都不清楚。
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是座小海岛。
这里比京西要暖和的多,是可以穿短袖短裤的温度。海水又透又蓝,仿佛被水浸润过的宝石。日光洒落在海面上,像泼了一层金灿灿的粉。
从前没有钱去海岛旅行,工作后却没有时间,仅有的几次出差去海岛,也是以工作为先,根本没有游玩的机会。
十年前对贺浔的随口一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由贺浔去帮她实现。
坐船登岛的时候,黎月筝看着空荡的码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环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带着岛屿名称的标识。
“这是哪儿?”黎月筝问贺浔,“这个岛叫什么名字?”
闻声,贺浔微微弯唇,牢牢拉住她的手,下意识磨蹭她指节。
清爽的海风吹过贺浔的头发,他眼中是黎月筝,和一片湛蓝的海。
“这是你的地方。”
“嗯?”黎月筝疑问了声,没懂贺浔的意思。
贺浔把黎月筝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笑着继续说下去:“这个岛的名字叫岛岛。”
男人的声线磁冷,可他眉眼的温情和此刻海岛的宁静却弱化了冰冷,只剩细密的爱意。
黎月筝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黎月筝后知后觉贺浔的意思,眼眶慢慢湿了。
因为记得她喜欢岛,所以干脆就买了一座私人岛屿给她。
因为救了她的岛岛,所以给这座岛起了这个名字。
贺浔摸了摸黎月筝的脸,他说:“这里是个没有冬天的地方,岛岛会喜欢的吧。”
他不善言辞,话很少,行动上却一件不落。
岛岛,知夏,还有徐素兰。
明明他自己也是从泥沼里挣扎出来的人,从以前到现在,却一直在帮她弥补遗憾,用各种方式修修补补。
可能是海岛光线晃眼,晃的黎月筝眼睛疼。
“哭什么。”贺浔擦了擦黎月筝潮红的眼睛,弯腰抱住她,手掌扣住她的肩胛。
怀里的人轻声抽泣着,肩膀颤动,眼泪滴到他锁骨。
“走出来吧两两。”
“不要自责。”贺浔胸腔的震动强烈,偏头贴住她发丝,字字分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抽泣声加剧,黎月筝的身体抖的更厉害,终于还是放声哭出来。
海风腥咸,黎月筝脸颊上的泪也是。
漫漫冬日终将过去,往后都是春和景明-
从「岛岛」回来后,黎月筝和贺浔一起回了趟延水县。
上一回来这里,还是延水县暴雪,黎月筝赶来做报道,碰上了同样返回这里的贺浔。
那时两个人的关系尴尬,在筒子楼里不欢而散后,贺浔不管不顾开车撞向矮房,逼黎月筝主动找过来破冰,以此来证明黎月筝尚且对他有几分关心。
现在想想,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到达延水县后,黎月筝和贺浔直奔当初那个小树林。城市规划,原来的小楼在几年前已经拆掉了,至于那片小树林,也被铲平了一部分,修了路和公园广场。
除了公园里面尚且保留的一小部分林木,几乎已经看不出当年的痕迹。
那件事发生之后,作为受害者的郝知夏却仍旧没有得到安宁。每天都有人上门找郝瑛莲母女,有的时候是记者,有的时候是来表达关切的邻里。
可温情她们没有感受到多少,反而是窥探,同情和看热闹来得更多些。
延水县就这么大点地方,一桩案子传来传去,郝瑛莲母女几乎没有活下去的空间。
于是,那件事没过多久,郝瑛莲便带着年幼的郝明秋搬离了延水县,在京西市角落找了个营生安家。
回到噩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地方,黎月筝有些恍惚,不过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害怕。
贺浔牢牢牵着她的手,步行在公园林中的小路上。弯弯绕绕的石子路把密林分割,春意渐浓,树枝已经冒了新芽,鸟啼隐约,光线斑驳,竟多了几分静谧感。
路两旁安装了些长椅,有嬉笑逗趣的伙伴,也有耳鬓厮磨的情侣。
也就是在这里,是黎月筝向郝知夏和岛岛做了最后的道别。
梦里灰扑扑的土路变成了柏油马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也变成了悠闲的好去处。
延水县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有清爽的青草味道,记忆里呛人的血腥气慢慢消失掉。狰狞的树影也变得模糊,和此刻浮动的春风还有路过的行人慢慢重合。
所有可怖的,黑暗的,骇人的,都在时间的流逝中被慢慢抚平。
至于心口的创伤,黎月筝在努力自愈,也有人在拼命为她缝合。
通过黑暗之径,终将抵达黎明。
突然,有人从黎月筝身边跑过。
黎月筝下意识看去,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手上拿着一颗氢气球,花朵笑脸形状。猛一脱手,氢气球往天上飘去。
春风荡过,带它越走越远。
黎月筝想起十年前从法庭出来时,她抬头看向天空说的第一句话。
[知夏,天亮了。]
那个等不来黎明的黑暗被她亲手打破。
手上的力道突然紧了紧,黎月筝回过神来,视线从飘远的氢气球收回,转而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和他的目光相对。
来到这里,贺浔好像比黎月筝还紧张。
从头到尾,牵着她的手就没有松开过。此刻见她盯着一个地方出神,更是担心的紧,生怕又触发了她的某段记忆,再次伤害到她。
黎月筝长久地注视着贺浔,看向他深邃的眼睛,里面澄澈干净,只有她的身影。
“两两?”贺浔抚上她的耳后,刚要说什么,下一刻,却见她笑了。
瓷白明媚的一张脸,血色恢复,红润的唇向上勾起一个弧度。眼睛透亮,像那天带她去「岛岛」时那片波光粼粼的海。
贺浔看着她,眸中倏尔浮动起一层情绪,猛地松了口气。
想要笑,也想要落泪。
黎月筝主动拉住贺浔的手掌,笑道:“上次我们来延水的时候吵了好大一架。”停顿了两秒,黎月筝补充,“回去之后好像还扇了你几巴掌。”
提起几个月前的事,贺浔眉尾轻抬,故意道:“当时没打够?”
想了想,黎月筝摇头。
“现在有点后悔下手那么重了,在想怎么补偿你。”
第72章 安分
或许是休息的时间太长, 黎月筝一时间还没来得及适应上班的日子。
前脚刚从延水县回来,后脚就接到了章桐打来的慰问电话。
休假的这三个月,章桐和林思璟他们前前后后也和她联系了很多次, 知道她因为郝瑛莲的事承了很多压力, 也想来家里看看她, 然而都被黎月筝以外出旅行的理由推拒了回去。
一是她那个时候状态实在不好,没有和人交流聊天的欲望。二是她人在京樾府,和贺浔的关系三言两语也确实解释不清楚, 所以干脆就不见人, 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眼看就要会公司,章桐看起来比黎月筝自己反应要大得多。
“筝筝, 你明明只休息了三个月,我怎么感觉至少有半年没见过你了!”章桐那边还有些回音,听起来像是在地下车库和楼梯间的样子,“你再不来, 我都要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黎月筝弯唇, 开玩笑道:“看来你这几个月过得挺欢脱的, 一点没想起我来。”
“屁!”章桐反驳, “难道不是你自己玩儿嗨了到处飞,我们想去看你都没机会!你自己说,外面哪个成精的千年老鱼钩勾着你呢!”
尾音还未落, 黎月筝就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手心捂上了手机收音的地方。她靠坐在沙发上,抬起眼,直直看向那个被称作“千年老鱼钩”的男人。
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在讲话,手机那边的漏音估计是一字不差地传到了贺浔的耳朵里。
然而他却毫无反应, 正常的让人有点发毛。
无意识的,黎月筝收了收自己的腿, 然而刚有所动作,就被贺浔拉着脚踝拽了回来。
男人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一手扣住她的踝骨,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小腿肚。而后,男人微微掀起眼皮看过来,并没出声,只是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别动。”
说完,两指拨入放了身体乳的瓦罐,取了一些擦到她的小腿,指根并拢,将身体乳涂抹开来。边擦边打圈揉按,掌心顺着她的腿部线条缓缓贴过踝骨和足跟。
不知道是不是黎月筝的错觉,总觉得贺浔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但总归还是舒服的。
这段时间下来,贺浔的手法越来越娴熟,给她的体验也一向不错。
接受着人服务,就不好意思再应和关于他的吐槽。
“你想什么呢。”黎月筝对章桐道:“什么千年老鱼钩,你怎么多偏的词都能想得出来。”
沙发尾的男人依旧毫无波澜,目光稳稳落在那两条纤白的腿上,动作认真专注,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我这叫生动形象。”章桐据理力争,“能把你勾得不着家的可得是有点道行的。”
“章桐你——”黎月筝要说的话被吓回了喉咙里。
脚踝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把她整个人都往下拽,黎月筝的身体下移,背部失了倚靠,不自觉地往后倒。
后脑贴上靠枕的瞬间,眼前覆上来一具身体。男人宽阔的肩膀遮住主灯光线,视野暗下,鼻息间闯入淡雅的乌木沉香。
喉间的低呼险些溢出嗓眼,黎月筝双目微怔,同贺浔四目相视的瞬间,只见他唇边微微扬了下,转而偏头到到她没有贴着手机听筒的另一只耳侧。
温热的气息碰住耳垂,让黎月筝呼吸骤紧。
贺浔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问黎月筝,“勾到了吗?”
因为刻意压低,本就醇厚的嗓音多了层别样的喑哑感。分明音调平缓,一丝调情的意味都没有,可就是这直白的询问会更让人耳热。
黎月筝一只手抵住贺浔的肩膀,奈何面前的身躯太重,坚硬的像块钢铁,所有的力气都被消解掉。
电话那头还没挂断。
“筝筝?筝筝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耳边传来的女声把黎月筝的思绪拉了回去,无法分心同贺浔纠缠,“没没事,我就是在看明天的天气”
尾音还没落下,贺浔的手指强势蹭入黎月筝的指缝,吻住她颈侧。
颈窝的酥麻感让黎月筝微微颤栗,不自觉偏过头,却方便了贺浔吻得更深。她咬住下唇,伸腿踹贺浔的胯骨。
后者却仿佛早有预料,在她踹上来时便顺势捉住她,拉过她腿弯搭在自己腰间。
看起来是个有点让人羞耻的姿势。
这边的汹涌之上是伪装极好的安静,电话那头没有分毫察觉。
“知道你明天就要上班,我这刚结束采访回来就给你打电话,是不是很够意思?”
黎月筝有些呼吸不畅,身前的衣料出现折痕。
是因为拢住又松开的掌心。
“够什么意思。”黎月筝的指甲抠着贺浔的手背,留下好几个清晰的印子,声音尚且维持得住平稳,“难道恭喜我明天上班吗?”
“能见到我你不开心吗?”
和章桐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贺浔的低语。
“不想去就不去,有什么事儿我给你担着。”
吻游移到锁骨和下巴。
黎月筝有点受不住。
眼看那手掌又要跑到别的地方,黎月筝心脏紧缩,草草几句迅速结束了通话。
手机几乎是被扔甩到桌脚的。
脱手的瞬间,贺浔将她的两只手腕扣在一起压到头顶,直接吻住她的唇,堵了黎月筝的控诉。
身体挣扎无果,反被贺浔拦腰抱起,然后坐到他的大腿上。
黎月筝的双手被折在自己腰后,力道收紧,严丝合缝地贴着贺浔的胸膛。
宽大的手掌托住她,臀肉挤占入掌心。
空气暧昧,响起缠绵的吮吻声。
这样充满欲望的亲密很久不曾有过,贺浔心系她,三个多月的相拥而眠,没有一丝过界的行为。
贺浔唇舌炽热,不由自主地动作,让黎月筝膝盖紧缩。
脊柱绷紧,呼吸胶黏。
其实贺浔也没打算对黎月筝真的做些什么,只是想到明天,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
于是这种焦虑,自然而然被他转化成和她亲密的行动。
不过黎月筝自然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感觉到贺浔的怀抱快把她热化了。
挣脱不出来,那只能换种思路。
黎月筝身体往贺浔那边靠,主动回应他的吻,在他唇上碾磨。
贺浔瞬间被她的主动勾了些不安分出来,手上桎梏的力道不自觉松了。
眼见得逞,黎月筝眼睛弯起,双手攀上贺浔的脖子,指腹在他肩上游移。
意识迷离,黎月筝睁开眼,看到贺浔根根分明的睫毛,眸中的笑意更浓。
下一刻,她按住贺浔的肩膀,用力一推。
贺浔反应不及,整个人往沙发上倒去,手臂下意识护住黎月筝。
推拒的力道重,贺浔愣了愣,就见黎月筝趴在他胸膛,笑意清浅,“明天还要早起,早点休息,晚安。”
话音落下,黎月筝一个翻身下去,跑路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等贺浔反应过来,黎月筝已经进了卧室。
他眉心微微蹙起,大步跟着她走过去,然而手压下门把地瞬间,脸色却变得更差。
开不了,门被锁上了。
贺浔直接气笑了,对着门内道:“黎月筝,你防贼呢?”
没人回应。
知道黎月筝装睡,贺浔话声停了停,片刻,继续道:“不说话我把门拆了。”
已经上床关灯的黎月筝:“……”
“黎月筝。”
再一次叫她名字的时候,门从里面开了。
五月下旬的天气,京西的温度已经热的烫人。黎月筝只穿着件吊带睡裙,长发披散在肩头,眉眼清绝。
她抬眼看向贺浔,迎上他那双凉薄的眼睛,无声抿了抿唇。
还没等贺浔说话,黎月筝先一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用了点力气向下拽。
身体对黎月筝的顺从是贺浔的本能,反应比大脑还快。
贺浔躬身下去,能让黎月筝凑得更轻松一点。
下一刻,黎月筝的唇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
“困了,想睡觉。”黎月筝看着他,声音温和,没有一点命令的意思,却总是能让贺浔言听计从,“别生气,别撬锁,别拆门。”
停顿了下,黎月筝往屋子内看了眼,又补充了句,“别翻窗。”
贺浔:“……”
贺浔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了两下,“在你眼里,我就是干这种事儿的人?”
闻声,黎月筝沉默了一会儿,到真是像在思考。
“嗯。”黎月筝点头,“你是。”
贺浔:“……”
下一秒,贺浔直接把黎月筝打横抱了起来,手肘用力将门关上。
这回黎月筝倒是安静,还主动搂上贺浔的脖子。
贺浔会顺着她的,她知道。
两人齐齐躺上床,撩了被子滚进去。
贺浔抱着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黑暗里,黎月筝听到贺浔轻轻地喘息。
主动撩拨完,又甩了门把人关在外面。
估计被气得不轻。
黎月筝在想,需不需要找补找补。
就在这时,身体被翻了过来,背靠着贺浔的胸膛。吊带带子落到手臂,肩后胎记的位置落上温热的唇。
贺浔轻叹了声,额头靠住她颈窝。
“没真生气。”
“也不做什么。”
憋了半晚上的话终于说出来。
“明天…”
“有点担心你。”
贺浔声音发闷,听着好像有些不自在。
“有点舍不得。”
第73章 挑衅
连着几天的好天气, 不过分燥热,阳光明媚的很。
黎月筝的失眠症状已经彻底好了,没有噩梦, 可以一觉睡到天亮。这三四个月最显著的变化是, 她的生物钟好像有点被调坏了。
如果不是有贺浔这个人肉闹钟, 估计复工第一天就要迟到。
房间内的温度舒适,窗帘的遮光性极好,早起朦胧的困意实在难以驱散。黎月筝整个人陷在床褥里, 在贺浔搂着她的手臂收回时, 黎月筝一只眼睁开了条小缝。
不过目光触及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睛时,又翻了个身睡了回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是被贺浔吻醒的。
颈侧酥麻湿软,像是有羽毛在扫。黎月筝下意识去推,只抓到一头毛茸茸的黑发,指缝插入, 随意抓了一把作势要把他往后拽。
然而贺浔就像感觉不到痛似的, 头继续往黎月筝颈窝埋。
眼瞧着贺浔不吃痛, 黎月筝怕扯疼他, 赶忙松了手。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困意正浓。
贺浔的唇在她脸颊上吮吻了下,清脆的声响在此刻静谧的清晨显得分外清晰, “起床了。”
隔着昏暗晨光,黎月筝和贺浔四目相视了几秒,眼前渐渐清明,一本正经地和他商量着, 声音温吞,“想睡觉, 可以不吃早饭吗?”
闻声,贺浔盯她几秒,面无表情,“你还可以不去上班。”
黎月筝:“”
算了,彻底没戏。
黎月筝轻轻伸了个懒腰,手臂顺势搭上贺浔的脖子。后者会意,把她从被子里抱了出来,又弯腰提上她的拖鞋才往浴室走去。
一直到站在洗手台前,黎月筝的困意还没散。她一边刷牙,一边抬眼看向镜子。
比起两个月前,镜中人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带着点卷度的黑发明显长长了一截,蓬松的发顶有些许凌乱。
而此刻,已经穿戴整齐的贺浔就站在她身后,用梳子理顺她的长发,动作极其小心。
和黎月筝原先住的公寓比起来,京樾府确实离周邮大楼稍稍远了些。想到这里,黎月筝随口就来了句,“还是公寓离公司比较近。”
话说的是事实,可进了贺浔耳中,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忐忑。
然而黎月筝却没察觉到贺浔眼中闪过的情绪,漱过口后,用手肘轻轻磕了下贺浔的胸膛,“帮我抓下头发。”
下一秒,贺浔照做。
可就在黎月筝洗脸关上水龙头的瞬间,臀后却突然挨了一掌。
力道不重,不过睡裙的料子实在单薄,黎月筝能感受到身后人的掌心和有力指骨。
酥酥麻麻的一下,让黎月筝的身子往前撞了半步,不过立刻又被贺浔揽着腰搂了回来。
贺浔的唇贴上她的后颈,而后又握着她的下巴转向自己,辗转吻上她还没擦干水的脸。手也不老实,无声无息贴到睡裙边缘。
没什么威慑力的一阵敲打,是贺浔对方才黎月筝提议的无声反抗。
不同意,不能搬走。
唇和脸都湿漉漉的,黎月筝想躲,奈何被抱得太紧,身体都转不回去。
眼瞧着就要迟到,黎月筝抿唇,“你如果让我误了时间,我就真的搬走。”
“”
贺浔松了手,步子却没退。不过黎月筝能从镜子里看出来,他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严峻。
黎月筝转身看他,本来想直接把这事儿翻篇,突然又一想到,如果不把这颗“她可能会离开”的种子挖出来,贺浔恐怕会闷头内耗好几天。
毕竟他向来喜欢做让黎月筝顺心,让他糟心的事。
贺浔一言不发给她拿毛巾擦脸,神情凝重,也不知道想出了什么解决办法。
“贺浔?”黎月筝叫他名字。
“嗯。”不咸不淡的一声应答。
“那里地段是挺好的。”黎月筝冷不丁来了句,随后偏开视线,缓缓从他手上抽出毛巾,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不过还有十几天合约就到期了。”
气氛沉默几秒,水龙头口有遗余的几滴水掉落。
短短两句,让贺浔的眉眼舒展,心中郁结烟消云散。
“嗯。”他的回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这两天就帮你把东西都搬过来。”-
复工的第一天,章桐在黎月筝刚到办公室的瞬间就扑抱了上去,险些把黎月筝撞倒。
听说她一会儿还有采访,起了个大早专门跑公司来抓黎月筝。一是想好好拷问下她这段日子的去向,二来过会儿的采访任务重,想拉她,还有已经转正的贝央当个帮手。
说是要拷问,实际没闲聊几句,两人就一头扎进工作里。
采访地点在一家中餐厅,预约制,且每天就餐人数有限制,有钱都不一定能排的上号。
这家餐厅在京西市算得上出名,尤其是那高的让人咂舌的菜品价格。
和门口服务生表明来意之后,几人被专人引了进去。和外面的装修风格一样,中式古典,入目是曲折回廊和亭台水榭。
黎月筝她们被直接领到了最上层,是餐厅最高级别会员才能预约的地方。
章桐小幅度往边上靠了靠,放低声音道:“大佬就是不一样,采访还挑这种地方。”
闻声,贝央摸了摸鼻子,看了眼周围的奢华装饰,“来这儿做采访,我说话都得降八个度。”
黎月筝开玩笑道:“我们加起来,是二十四个度了。”
采访对象就是这家中餐厅的老板,也是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听说年轻的时候梦想是当个厨子,结果误打误撞做起了生意,到现在风生水起,又想回归本心。
换做以前,《周邮》很少能采访到这种级别的人物,不过这几个月来,频频流出贺氏和对《周邮》大手笔的注资意向,看起来颇为欣赏。
有不少人想借此在贺浔面前露个脸,故此《周邮》倒得了不少名流青眼。
采访过程算得上顺利,一个小时准时结束,对方像是有什么急事,礼貌表达感谢后便打算离开。
黎月筝她们自然也不好在这里逗留,紧跟着就出了门。
三楼的走廊装修用的木料和石料明显要比一楼精致奢华不少,老总匆匆前行,路过转角时步子停住。
黎月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老总一声敞亮的寒暄。
“贺总,您来得这么快,我刚准备下去接您呢!”
下一刻,黎月筝撞入迎面来人的目光里。
贺浔穿着件黑色衬衫,西裤,双手抄着裤带,宽肩窄腰,身姿挺拔。远远走过来,气势冷然凌人。
四目相对,黎月筝微微一愣,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下。
难怪这位老总这般着急,还约在这种地方,原来是为了方便赴同贺浔的饭局。
黎月筝的手被人拉住,一回头,是瞪着眼睛给她使眼色的章桐。
“贺老板贺老板贺老板来了!”急促的一声低喊,把黎月筝的思绪拉回来。
面对贺浔,老总姿态恭敬,显然已经忘了黎月筝她们的存在,直接就要把贺浔往位置最好的那间包厢引。
反倒是贺浔,注意力好像在别人身上。目光从老总身上晃过,最终停在他身后的黎月筝身上。
“到不知道陈总提前有约,看来是我来得早了些。”
隔着些距离同贺浔相视,黎月筝不动声色朝贺浔皱了下眉毛,不知道他这一出是要闹哪样。
足足有十几秒,那位陈总才反应过来。
贺浔回国后接受的第一家采访就是《周邮》,更别说之后的投资计划,说不好会认识这几张面孔。
好不容易有了点话题,老总忙道:“今儿和几位记者约了采访,这不才结束,时间卡得刚刚好。”
感受到男人直白的目光,黎月筝不好忽视,只能打了个招呼。
“贺总。”
许久没用这个称呼,说出口还有些奇怪。
不过这个场合,也就只能这样了。
沉默几秒,贺浔微微颔首,视线始终盯着黎月筝,清俊面孔浮出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好像有段时间没见黎小姐了,还挺忙?”
黎月筝:“……”
看着几小时前还和自己耳鬓厮磨的男人,黎月筝有点头疼。
看来对没得到正经名分这件事,贺浔还是很在意。
可现在这个场合,黎月筝也确实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装作普通的合作伙伴,礼貌寒暄。
只是,也不知道贺浔这装模作样的功夫是跟谁学的,说得跟真的似的。
隐约感到有几束目光投过来,黎月筝定了定神,从容应对,“还好,前段时间休了个假。”
贺浔道:“黎小姐工作忙,是该多休息休息。”
氛围之下,黎月筝突然觉得有趣,生了点不该有的心思。
稍有停顿,黎月筝直视着贺浔的眼睛,有点挑衅的意味,语气意味不明。
“还是算了,不休息更累。”
贺浔脸色一黑,没说话。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逗弄得逞,黎月筝想溜之大吉,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反将一军。
“几位记者大老远跑过来辛苦,不用个午餐再走吗?”
黎月筝看着贺浔,眉尾一跳。迎上他略带侵略性地实现,突然有点大事不妙的感觉。
老总瞬间反应过来,顺着贺浔就道:“是是是!看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几位别着急走,我这儿菜品还不错,留下来试试?”
下意识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只因黎月筝看到了章桐和贝央眼中的光亮。
忙活一上午,早都饿了。
“和我们一起,几位难免拘谨。”贺浔微微弯唇,语气淡,“就在这一层再开个包厢,记我账上。”
黎月筝:“……”
章桐:“!!!”
贝央:“!!!”
三层设计复杂,回廊弯绕曲折,各种红木暗门和隔间,不被服务生带着,肯定要失了方向。
黎月筝心不在焉,想着怎么给贺浔顺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最后面。
她是最后一个进包厢的,还没坐下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就两个字,言简意赅。
【贺浔:出来。】
第74章 下套
消息来得有点意料之内, 黎月筝从包厢随便找了个借口出来,沿着方才过来的方向走。
三层很安静,本就没什么人, 包厢的隔音又做得好, 只有淡淡的流水声缓缓贴入耳廓。
再往前走, 有一面中式屏风,黎月筝刚要拐过去,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微不可查的脚步声。透过墙壁装饰玻璃, 黎月筝瞥见半边熟悉的身影。
眼尾慢慢升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佯装没发现继续往前走。就在身后人的手掌就要贴上她腰后的瞬间,黎月筝转身压过去, 直接抱进贺浔的怀里。
男人反应不及,双腿往后退了两步,手臂却稳稳地抱住黎月筝撞过来的身子。
胸腔升起一阵麻痒,贺浔低头看着怀中的人, 好笑道:“还挺能屈能伸, 现在知道对我好点儿了。”贺浔的手掌覆在黎月筝身后, 压住她下陷的腰窝, “刚才不还装不熟?黎小姐?”
“你不也配合得挺到位的。”黎月筝笑着抬头看他,漂亮的狐狸眼清透澄澈,像是迷蒙了层淡淡的水汽, 下巴抵住他胸膛磕了两下,一字一顿,“嗯…贺总?”
贺浔低低笑了声,眼神危险, “刚才说什么,不休息更累?”
不动声色的, 贺浔轻轻拨弄着她散在肩后的头发,指尖隔着单薄的衬衫衣料,蹭过她脆弱的脊骨,顺着脊线而上,“能不能有点良心,这几个月我对你干什么了?”
“是和我待一块儿待腻了,还是特意提醒我,你想和我做什么了?”
强调的声音分外明显,在最后几个字上。
两个答案都和自寻死路无异,黎月筝抿着唇,盯着他看了几秒,也不正面回答,温声道:“贺总,我是扯了谎偷偷跑出来的,不能出来太久,要不…我们回家再说?”
后面半句,有些意味深长。
再加上她那双眼尾自然上挑的眼睛,轻轻一弯,实在很难不让贺浔屈服。
贺浔就吃这一套,只要是黎月筝下的套,什么套都吃。
“装不熟装上瘾了?”贺浔搭着她腰间的手掌微微收紧,“黎月筝,我是见不得光还是拿不出手,或者说。”贺浔停顿了下,声音低沉醇厚,“你觉得这样比较刺激?黎小姐?”
虽然周围没人,不过黎月筝还是被他这直白浪.荡的话搞得愣怔了半晌,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他眼中笑意浮现,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过黎月筝没败下阵来,继续道:“那贺总是决定和我搞地下了?”
一句话,把贺浔暂时的上风打回原形。
黎月筝假装没注意到他眸中的阴霾,眉眼弯起,无所谓道:“那行,反正——”
话还没说完,黎月筝的下巴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
“再往下说你今天就别回去了。” 贺浔的指腹在黎月筝脸颊上摩挲,目光紧紧锁着她,“黎月筝,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黎月筝藏不住笑意,她怎么会不清楚。
他想要独占,想要光明正大,想要她独一无二的爱。
黎月筝心间一热,迎着他的视线,缓缓抚上贺浔的手,掰过他的拇指,放到自己唇边,若有若无地轻吻了下。
接下来的几个字,让贺浔的神经猛跳到几乎断裂。
她说:“嗯,都给你。”
闻声,贺浔的眼睛一眯,捏着她的下巴就要吻下来,被黎月筝推着阻止。
“现在还在外面。”黎月筝提醒他,“被别人看见了岂不是显得我们很怪。”
表面礼貌疏离,背地里干柴烈火。
就算是公之于众,也总得有点正常人能接受的过程。
不过贺浔向来不是个正常的,也有推翻规则的资本,自然也不懂得循规蹈矩,只想做自己想做的。
“你以为他不知道我出来干什么?”贺浔偏冷的声线加了几分温度,缓缓道:“只是他懂得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
闻声,黎月筝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贺浔口中的“他”说的是方才那位老总。
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怎么会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那也忒没眼色了。
黎月筝笑了,“所以你和我说这个的原因是?”
“是要告诉你。”贺浔的指背轻轻摸她的脸,“在这儿多待一会儿也没关系。”
尾音落下,屏风后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黎月筝的反应比贺浔快,不过半秒的功夫,直接推着他的肩膀往隔壁包间里面撞。
中轴旋转屏风门推开缝隙,两具相拥的人影转进去,霎时间消失在走廊。
视野变化,光线明暗交替,贺浔的背部磕撞到墙壁上,却始终稳稳地护着黎月筝。
意外于黎月筝的动作,贺浔惊诧地看向她,就见黎月筝搭着他的肩膀笑了笑,“你想留就留这儿吧,我得先回去。”
而后猝不及防的,黎月筝踮起脚亲了下贺浔的唇,算是甜头。
“一会儿记得好好吃饭,晚上见。”
说罢,直接退离贺浔的怀抱,贴着旋转门中轴从另一侧又推了出去。
门板一开一合再次旋转半圈,光线更替,包间内就只剩下了贺浔一人。
整个过程太快,贺浔还没有所反应,黎月筝便已经得逞全身而退。
就站在门边,一门之外的声音传入贺浔耳中。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找不到包厢在哪儿,你能帮我领下路吗?”
“好的,这边请,您跟我来。”
随着话音落下,步子声也随之远去,贺浔甚至还听到,门板传来两声细微的敲动声,不用思考就知道是谁敲的门。
摆他一道跑路了还知道给他提个醒。
亲一下就能把他打发了?
在空无一人的包厢里站了足足十几秒,贺浔捏了捏眉心,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动起来,贺浔边接边往外走。
“喂,姑姑。”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过听到对方的意思,贺浔还是愣了下。
“明天?”
“行,我问问。”-
黎月筝回家的时候贺浔还没回来,就先去洗了澡。
客厅没有开主灯,水汽从浴室溢出来,被光线染成橘黄色。黎月筝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边走边用吸水毛巾擦拭。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清晰的一声门锁解开提示音。
黎月筝闻声回头,就和刚走进来的贺浔眼神相视。
“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还要晚一会儿。”
越过宽敞的客厅,贺浔的目光停在黎月筝身上。
黎月筝身上的睡裙换了一条,冰丝缎面,浅杏色。荡领的设计,两条细细的肩带挂在肩膀上。锁骨平直,白皙的胸口处黏了几缕发丝。其余的长发被黎月筝用毛巾拢起,按在脑后轻轻擦动。
薄薄衣料下,隐隐看得到起伏。
昏暗光线遮掩眸中星火。
“怎么不吹头发。”
“里面浴室的吹风机我没找到,来外面这间看看。”
贺浔换鞋进屋,径直朝黎月筝走去。然后一只手掌接过她的毛巾,帮她拢着头发,另一只手掌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浴室走。
“家里空调温度太低,小心吹感冒。”
贺浔让黎月筝面对着浴室洗手台的镜子,站到自己身前。他则是去壁龛上拿下吹风机,顺便把黎月筝头上顶着的毛巾拿下来。
有贺浔帮忙吹头发,黎月筝乐得清闲。
呼呼的吹风机声响在浴室响起,贺浔的指缝轻轻插入她发丝,从发根到发尾,动作轻柔细致,生怕一不小心扯痛她,每一次拨弄都分外小心。
想着今天中午在中餐厅的事,黎月筝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按照贺浔的性子,哪有吃了亏还这么平静的时候。他越沉默,黎月筝的警惕性就越高。
偏偏贺浔还真就端得住,认认真真给黎月筝吹头发,什么都没做。
黎月筝没着急收回看着镜中人的视线,结果冷不丁的,和贺浔的眼睛对上。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下来,贺浔用手指把黎月筝的头发简单理了理,而后看向她,淡淡道:“盯我这么久,看什么呢?”
只片刻停顿后,黎月筝便回答:“看你有点不正常。”
闻言,贺浔轻笑出声。身子靠近了些,双手越过黎月筝腰侧,撑在洗手台边上,把黎月筝的身体环在自己身前。
“怎么不正常了。”贺浔偏头轻嗅黎月筝的发香,眼睛却还看着镜子里的人,模样有些色气,声音似乎也暧昧起来,“是对你太好了不正常。”
“还是没有一回来就把你扔床上,所以不正常?”
“……”
贺浔果然只有在聊到这种事的时候话才会多些。
脸侧气息温热,说话时,唇也若有若无碰上来。黎月筝哑然,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贺浔突然退开些距离。这回,他没看镜子,而是直直地注视着黎月筝的脸。
贺浔率先开口,语气多了几分认真。
“其实有件事儿想问问你意愿。”
“嗯?”黎月筝有点好奇。
“明天有个饭局,看你想不想去。”贺浔话声微微停顿了下,补充道:“在我姑姑家。”
第75章 寻找
第一次去富林一号是因为采访, 没想到第二次就是因为私人饭局。
昨天晚上黎月筝答应得倒是痛快,贺浔刚刚问出口,黎月筝不过片刻愣怔便应了声。
不过临到关头真正站在别墅门口, 黎月筝却开始紧张起来。
从下车开始, 贺浔就没松开过她的手。此刻, 自然也能感受到她掌心渗出的薄薄汗意。说到底,还是他们这关系在外人眼里应该太突飞猛进了些。
上回还是互不相熟的点头之交,这次就牵着手进了人家大门。
黎月筝还没想好, 要是贺榆书问起, 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不经意间,步子慢了下来, 思绪有些迟缓。
就在这时,掌心的力道突然紧了紧。
黎月筝下意识回头,和贺浔的眼神对上。
“怎么了?不走了吗?”
看了她几秒,贺浔的目光染上层淡淡的笑意, 把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下。
手背上印下枚湿润的吻, 黎月筝心头一紧, 赶忙要把手抽出来。然而贺浔的掌心仿佛粘了胶水, 怎么都挣脱不开。
眼看就要走到正门口,黎月筝着急地拽贺浔的衣袖,压低声音急促道:“贺浔, 你别亲了…小心被人看到。”
“看到怎么了?让别人知道不好吗?”贺浔低笑着啄吻她手指,“不然你觉得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既然来了这里,就是抱着把他们的关系放到明面儿上说的目的。
黎月筝当然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现在在人家门口明目张胆, 到底是过火了些。
指尖潮热,隐约意识到贺浔现在这举动的原因, 黎月筝无奈笑道:“贺浔,你别这么热情会让我更放松一点。”
也就是贺浔,才能想出这种旁人想不到的法子。
怕她紧张,就想方设法让她转移注意力。
“嗯。”贺浔低低应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说是我追的你,她不会多问。”
闻声,黎月筝的指甲轻轻刮他手背两下,一本正经,“这不是事实吗?”
贺浔眉尾轻轻抬了抬,眸色若幽潭黑沉,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意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遥远的记忆被勾了些出来,黎月筝的耳尖多了点红热。
老实说,他们之间好像是不存在追与不追的概念,不用言说的默契大过一切,水到渠成。
不过就贺浔那个性子,冷淡寡言又最是能忍,长期积压之下,有点外力推动就容易惊涛骇浪。而他唯一的那个钥匙,就是黎月筝。
所以黎月筝只要稍稍撬开一些,贺浔就再没了克制。
这也是后来重逢后贺浔不管不顾的原因,黎月筝是他的开关,是他所有欲望和理智的源头。黎月筝若是不在,一切能限住他的东西也全部消失。
来开门的是个熟人,也不知道简征什么毛病,专爱往别人家跑。
见到贺浔和黎月筝,简征的目光在他们相牵的手上扫了眼,而后笑着对贺浔道:“消失个把月不去公司不见人,没想到憋着口气干大事儿呢。”
黎月筝和简征相视一眼,礼貌性笑了笑。
后者随之点头,意味深长,“不过要说是为了黎小姐,倒也合情合理。”
“我倒是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往这儿跑得还挺勤。”贺浔意有所指,直接拉着黎月筝进屋。
简征挑了挑眉,没答贺浔的话,只是跟着二人往里走,边走边道:“我是知道你要来这儿,大早上就往这儿赶,见你这大忙人一面多不容易。”
尾音未收,从客厅沙发上窜出来个人。
还没等黎月筝反应过来,就被人抱个满怀。
“嫂子!”姜眠亲昵地搂住黎月筝,脑袋往她怀里扎。
见着黎月筝被人拽过去一多半,贺浔条件反射就皱了眉,不过在听到姜眠那响亮的一嗓子时,眉毛又慢慢舒展开来。
听着听悦耳的。
姜眠这称呼说得顺嘴,却把黎月筝喊脸红了,尤其是她身后还有刚站起来的贺榆书。
“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啦!”姜眠还要再说什么,被简征一掌扯回来,“阵仗小点,小心吓着人家。”
姜眠不满地挤了挤鼻子,朝简征做了个鬼脸。
贺榆书一如既往地温煦柔和,见着黎月筝和贺浔进门,远远就走过来。
原本黎月筝还在纠结怎么同贺榆书做自我介绍,毕竟比起上次,是个人都会有所疑问。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贺榆书没有丝毫惊讶或者犹疑的态度,反而亲和更甚,样子看着分外欢喜,顺势就拉过黎月筝的手,笑盈盈地看了两人一圈。
“筝筝?”贺榆书拍了拍黎月筝的手,“真是个好名字。”
黎月筝尚未回答,突然从厨房里传来道醇厚的男声。
“厨房都要炸锅了,有没有人来搭把手?”
黎月筝闻声看去,就见厨房门口出来个中年男人,看着四十来岁,身材健硕,气质沉稳内敛,身上带着围裙,手上还拿着颗刚洗好的西红柿。
如果黎月筝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个就是贺榆书的丈夫姜誉礼,贺榆书率先回国后,处理完国外事务的姜誉礼便也跟着回了国。
看着外头乌泱泱一群人,姜誉礼一愣,随后笑出来,“这么快人就来齐了,看来我得加把劲儿了。”
贺浔偏头低声对黎月筝道:“你在这儿先休息会儿?”
是询问的意思,他怕黎月筝不自在。
黎月筝笑着点头,“放心。”
得到黎月筝的应答,贺浔才同简征一起往厨房的方向走,一步三回头。
至于姜眠,也被简征顺手掳了过去。
贺榆书忍俊不禁,“担心的和什么似的,还是头一次见贺浔对人这么上心。”
闻声,黎月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说别的。
客厅里只剩黎月筝和贺榆书,现在离中午还有一会儿,贺榆书主动提议要去外面花园走走,黎月筝自然答应。
今天天气好,外面的温度又不过分燥热,院子里有绿荫道,清爽的风穿枝叶而过,蝉鸣声清浅,有种别样的静谧。
两人坐在树荫下的藤椅上,贺榆书倒了杯凉茶给黎月筝。
“谢谢——”黎月筝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像从前一般叫贺女士,好像有点怪异。
贺榆书懂她迟疑,主动道:“我还是喜欢和你们更亲近些,你和贺浔一样,叫我姑姑就行。”
对方的体贴关怀让黎月筝倍感照顾,也不由地放松了些。
“上次你来的时候,我就觉着对你格外有眼缘,没想到更深的缘分在这儿呢。”贺榆书将茶杯推过去,笑容温婉,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道:“好,真的好。”
凉茶沁人,从杯口溢出淡淡的茶香,黎月筝的指尖轻轻摸过杯壁,抬眼看向贺榆书。
有什么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和贺浔这段感情复杂,若从十年前说起,过程曲折,也确实难讲得明白。
还是贺榆书先把黎月筝的疑问说了出来,“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对你们两个的事一点都不意外,或者说一点都不好奇。”
贺榆书把茶壶搁在边上,而后和黎月筝的眼睛对上。
“你应该也知道,贺浔他性子冷,这么多年了,虽然我和他联系不少,但确实也算不上亲近。至少在我印象里,他只有对你是例外。”
脑子里闪过张脸,贺榆书眸中浮出丝没什么温度的淡笑,“不过有那样一个父亲,也难怪贺浔的性子热不起来。”
提起贺庚戎,黎月筝有片刻的恍惚。
自从贺铭礼和贺璋相继出事,贺庚戎这个名字好像也随之消失。
最后知道他的消息还是在医院那次,缠绵病榻,靠药物和机器不人不鬼地活着。就像从来没有父亲一般,贺浔从不提起贺庚戎。
就是在十年前,贺浔也极少同黎月筝说起。几次目睹贺庚戎对贺浔的家暴,黎月筝心有余悸,事后给他处理伤口时,更是会刻意闭口不谈贺庚戎。
这个在黎月筝回忆中留下晦暗阴影的名字,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无比模糊。
贺榆书没有多提贺庚戎的意愿,很快带过话题,“贺浔很少和我说自己的事,我也不太过问,不过隐约也能猜到一点。”
“说起来有点冒昧,虽然八九不离十,不过还是想确认一下。”
这一次,贺榆书看向她的目光好像格外深沉。长久地注视着黎月筝,视线缓缓掠过她眉眼,像是在凝望什么,眸中情绪有些复杂。
片刻,贺榆书问道:“你之前,是在延水县生活过?”
闻声,黎月筝愣了下,继而点头,“嗯,小时候在那里待过一阵子。”
贺榆书又问:“十年前?”
记忆被撕扯了瞬,黎月筝再次点头应了声。
得到这个答案,贺榆书突然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唇边又漾出笑容,连续说了两遍,“终于,终于。”
黎月筝没明白贺榆书此刻的感叹,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却又不知道缘由。
而后,她看到贺榆书眸中浮现出微微的莹亮,声音欣喜。
“我一直在想,贺浔心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能让他一年一年地等,一年一年地找,十年了都不放弃。”
“原来是你。”
第76章 生死
贺家这样人情淡薄的家族, 家人之间向来没什么亲情可言。贺榆书和两个哥哥关系冷漠,有自己的事业后更是早早移居国外,很少同国内联系。
非要说有什么交情, 那要数和二嫂向林之。
贺庚戎和向林之的感情并不好, 向家日渐势弱, 给不了贺庚戎助力。再加上向林之身体弱,两人常年处于分居状态,更是没什么情谊。
那时的贺家纷争不断, 贺铭礼和贺庚戎势如水火, 贺庚戎能力不行更不得老贺总看重,实权基本都掌握在贺铭礼手中。
再往后, 贺家基本成了贺铭礼的天下。彼时他忙着铲除异己,风头正盛。贺庚戎虽和他有层兄弟关系,却也自知亲情凉薄,生怕波及到自己, 便以给妻子向林之疗养的借口去了延水县, 也就是向家父母的老家。
彼时向家长辈接连病逝, 到了延水县, 贺庚戎自然是没了约束。
在贺铭礼多年的欺压下,贺庚戎的不甘和妒心疯长,心理早就扭曲, 无可疏解。
而这种扭曲在向林之去世之后,全然暴露并发泄给年幼的贺浔。
虽然早就对贺浔的过往有所了解,可再次从旁人口中听到,心中还是难忍绞痛。
那时的贺庚戎疯癫成了什么模样, 她所见清清楚楚。
贺庚戎生的野蛮,下手重, 但到底是尚未完全泯灭人性,刚开始还有所收敛。后来不断听到从京西传来的贺铭礼的消息,压不住怒火,便变本加厉。
出生于这种家庭,贺浔从小就是个闷不作声的冷性子,几年也不见得能和贺庚戎说几句话。那时他年纪太小,和贺庚戎的五大三粗比起来,根本承受不住他的拳打脚踢。
看着贺浔在他拳头下鼻青脸肿半死不活,贺庚戎好像终于找到些胜利者的尊严,好像终于能证明他是强悍的,有用的。
他把贺浔丢进个闲置的电梯房住,自己则每天花天酒地,住豪宅开豪车。心情好时,贺庚戎会想起来这个儿子,找人去补给点食物,以防他饿死在那里。
不过更多的时候,他去找贺浔唯一的目的就是撒气。越来越重的拳脚,打完就走,根本不关心他的死活。
刚开始贺浔会反抗,会想要逃,可是年幼势弱的贺浔尝试几次未果,换来的是更严重的暴打,好几次几乎要被揍死过去。
心脏比□□率先麻木,分明身上是血淋淋的伤口,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有的时候贺浔甚至会想,要是贺庚戎能胆子大点,直接把他打死也挺好的。
贺庚戎厌恶他那双眼睛,冷漠轻蔑,分明被打得头破血流,丝毫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看他的眼神却还是像看蛀虫一般。
贺庚戎暴怒,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可到底是没真敢把他打出事儿。
后来贺榆书因工作回了趟国,偶然知晓贺庚戎和向林之的事。向林之已经身故,就贺庚戎那个样子,定然不会好好照顾贺浔。
多年前还在国内的时候,贺榆书也曾见过贺浔几次,虽然不太熟络,但因着早年和向林之的关系,贺榆书还算对贺浔有几分疼爱。
故此,贺榆书专程去了躺延水县。彼时见到遍体鳞伤的贺浔,贺榆书才知道自己这个混账哥哥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龌龊事。她当下便决定带贺浔出国,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却是拒绝。
到达延水县前一天,正巧传出贺铭礼要正式接管贺氏的消息。贺榆书找到贺浔的时候,他刚经历过一场非人的殴打。屋子里的物件倾倒在地上,桌椅东倒西歪,木凳甚至折了半条腿。
贺浔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刚巧看到从门口进来的贺榆书。
提起往事,贺榆书长叹口气,“那段日子他正好高考结束,我本来想直接带他出国,换个环境,也好过在那里吃苦。可他拒绝得那么干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听贺榆书说,找到贺浔那天的太阳很大,前一晚上刚下过场暴雨,空气又湿又热,黏腻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面对出国的提议,贺浔置若罔闻。分明刚经历过暴打,他却仿佛没事儿人似的。
简单处理过伤口之后,他从柜子里拿出个长袖外套来。大夏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几乎看不出被殴打的痕迹。
也不知道他赶着去哪儿,看起来急匆匆的。
贺榆书追他到楼下,他仍旧没有分毫动摇,口中除了拒绝的话再无别的。
伴随着贺榆书温和的话声,黎月筝的思绪却被拉到十年前,她从医院出来,拿着带血的录取通知书去找贺浔那天。
她看到贺浔和贺榆书不欢而散,最终放弃了见贺浔的想法,沿着路转了一圈,回到筒子楼的时候,就发现贺浔站在楼下等她。
那时她情绪崩溃,深陷痛苦中难以自拔,又担心因为自己牵连到贺浔,所以满脑子都是想和他一刀两断的念头,伤人的话脱口就出。
她没注意到贺浔那惨白的脸色,没注意到他为什么又在炎夏穿上了长袖长裤,甚至在他拥抱她的时候,也没注意到他身上洗衣粉味道掩盖下的血腥气。
原来那天的贺浔,也刚刚从贺庚戎的拳头下死里逃生。
怕黎月筝担心,刚挨了打的贺浔习惯性地遮住了自己的伤口,匆匆赶过去等到半夜,得到的却是黎月筝践踏真心的狠话。
黎月筝突然觉得喉咙干痛,明明是炎炎夏日,却又一股寒意从脊柱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呼吸都在颤。
眼皮滚了热意,压不住地一阵阵上涌。
贺榆书的话还在继续。
她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第二天,贺浔居然主动来找她,问她现在答应出国还来不来得及。
那时贺浔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天气潮热,脱下来的时候,伤口黏连着衣料,皮肉翻滚。
他就坐在贺榆书暂时落脚的酒店椅子上,低着头,眼神空洞,魂像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不说话,也不抬头看人。
贺榆书时间有限,能在国内停留的时间不多,得到贺浔的应答后,便立刻买了机票。两天后的一大早,先开车到京西,然后直接去机场。
刚开始什么都好好的,收拾东西,吃饭睡觉,虽然贺浔偶尔会盯着手机出神,不过还算正常。贺浔没什么行李,只一个小箱子就是全部。
出事是在离开延水县的前一天。
贺浔在下午的时候突然消失,仿佛人间蒸发般不见踪影。
手机一直占线,根本联系不到人。
延水县就这么大点地方,贺榆书东问西打听,在小区门口保安室听说常常见贺浔和一个小姑娘进进出出,言语间,好像有听过她和贺浔说住在清荷宿舍。
清荷宿舍那么大,哪是那么容易找的,还是贺榆书花钱找了个当地住户打问了半天,才摸清了住所。
贺浔和黎月筝年纪不大相依为命,是筒子楼里显眼的存在。
贺榆书现在还记得她推门进去后看到的场景。
房间空荡,已经没了人生活的痕迹。贺浔就坐在靠近床边的地板上,手臂搭着膝盖,头深深地埋下去。
狭窄简陋的屋子里,唯一的光亮是贺浔身边的那个手机。
电量马上就要耗尽,发出闪烁的提示,贺榆书看到通话记录里上百条没有打通的拨号提示。
没有备注,号码是同一个。
贺浔的双眸若枯井,没有一丝光亮,脸色比前些日子挨打的时候还差。
贺榆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要触碰他肩膀,就听到他反反复复的重复同一句话。
像是要逼自己认清现实。
“她走了,她不回来了。”
“她真的她真的不要我了。”
贺浔分明在笑,可眼眶却红的不像话。
黎月筝记得,她搬离筒子楼后,便立刻注销了刚办理不久的手机号。
所以那天,贺浔是对着一个空号打了几百通吗。
黎月筝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在贺榆书的记忆里,贺浔刚到国外时,有过段颓靡不振的日子。
他几乎不要贺榆书的钱,生存能力强得惊人。
白天人模人样上学,晚上彻夜彻夜不回家。烟瘾和酒瘾就是在那个时候染上的,作为可以麻痹神经的东西。
唯一一次求贺榆书,是想拜托她帮忙介绍国内某个大学的人脉,他说他想找一个人。
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听说翻遍了那个学校的每一个人头,都没找到他想见的那个。
贺浔不闲着,清醒的时候会时刻关注国内的动向,关注贺家和贺氏。
贺榆书知道他在默默找法子赚钱,他好像需要很多很多钱,需要地位和权势。
刚开始他一穷二白,很是艰难,不过照样还是从海外打了条路出来,默默壮大,也有和国内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他频繁往返国内外,每次回去的终点都不一样,走遍每一个城市,每一个角落。
为了找到那个人,他几乎把全国都翻了一遍。
常常是一有消息就放下手头一切冲过去,一次次无功而返,一次次打碎希望。
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熬过了整整十年。
贺浔从来没有动过放弃寻找黎月筝的念头。
他的时间是停滞的,停在十年前的延水县。
贺榆书记得有次贺浔罕见地醉酒,不小心打碎的花瓶割伤了他的手臂。
她终于问贺浔,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找到她,如果一直没消息,难道就这样找到死吗。
那时贺浔神情恍惚,只迷迷糊糊说了句,她从前过得辛苦,他想要看看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贺榆书看着难受,又问,那如果她人不在了呢,就是找不到了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时的贺浔好像瞬间清醒了过来,眸子黑沉,青筋暴起,脸也憋得血红。
好半天,贺浔才回答。
“她就是死了,我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他死了,他要她好好活着。
她死了,他要陪着她。
第77章 爱你
在贺榆书家吃完饭后, 黎月筝和贺浔没有多留,短暂坐了会儿便驱车返回了京樾府。
返程的路上,黎月筝有些别样的沉默。路途比较远, 又是刚用过晚餐, 贺浔以为黎月筝是出门一天累了, 便也没多同她说话。
车厢内开着空调,温度偏低。贺浔提前给黎月筝准备了毯子,怕她着凉, 从后座拉了过来给她盖在腿上。
到达京樾府车库的时候, 时针已经指向了数字十。
周围光线极暗,地库被石柱分割成不同区域, 灯光一节节映进车内,透过车窗,在人眼眸中有节奏地变换。
车子稳稳驶进停车位,贺浔的手刚要摸向安全带搭扣, 耳边突然传来道比他更先一步的安全带解开声响。
清脆干净, 像石子落入深潭。
紧接着, 黎月筝的手突然搭上他按在搭扣上的手掌, 猝不及防倾身吻过来。
披散在肩后的乌黑长发徐徐坠落,发尾掉到贺浔的西装裤上。黎月筝的吻印在贺浔的下唇,试探性停了停, 而后沿着他唇缝轻吮,舌尖若有若无地触碰。
贺浔手上的动作停滞,目光触及她的脸,微微发烫。几秒的愣怔里, 他的血液急速沸腾,神经绷紧, 太阳穴剧烈跳动。随后,他立刻解了自己的安全带,手掌托住黎月筝的后脑反客为主。
狭窄有限的空间,温度猛然攀升。
贺浔张开唇,同她的舌纠缠在一起。口津相渡,互相卷入,吞咽。暧昧的索取声萦绕耳畔,气息渐渐急促,迫切地和对方热吻。
这个姿势,两人之间隔着中控台,没办法紧贴在一起。
贺浔揽住黎月筝的腰,直接把她从副驾驶的位置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毯子和包都掉落在座位底下,两声低低的闷响之后,副驾驶已经空了。
今天黎月筝穿的是一条无袖衬衫裙,裙长快到膝盖。裙边搓起了一小截,露出的皮肤细腻如奶冻。她的双腿折起架在贺浔身体两侧,腰背抵着冰凉的方向盘,身前就是贺浔坚硬的胸膛,一时间冰火两重。
又是那种快要让人窒息的接吻方式,黎月筝几乎要喘不上气来。贺浔的唇齿在她唇上攻陷,舌尖侵占口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贺浔真真正正感受到她的存在。
黎月筝的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五指不由自主地用力嵌住,不过并没抗拒,反而还配合地回应着。
察觉到黎月筝的迎合,贺浔几个月的自控力也几乎崩盘。手掌顺着纤薄的脊背而上,按住她的蝶骨,背后衣料之下的搭扣松动。
裙摆遮住大腿和腰跨,旖旎被掩盖。
关了空调的封闭室内温度渐起,车窗之内人影交叠,山川耸动贴流水而过。
黎月筝颈窝冒汗,手肘不经意往后撑了下,方向盘按钮下压,耳中突然刺入道鸣笛声,瞬间打破暧昧。寂静的地下车库,沉寂的空气出现裂痕。
两人纷纷回过神来,双唇分开,深喘着气看向彼此。
闭了闭眼,贺浔强压下情绪,而后拎过黎月筝掉在座位下面的包,直接把她抱出车厢。
他的步子又大又稳,紧紧牵着黎月筝,往电梯间的方向而去。
进入到上升的电梯内,黎月筝的喘息还没平稳下来。相牵的手隐隐渗出汗意,心脏跳动剧烈。变化的数字像倒计时,每变化一次,就猛敲击一次后脑。
顶层门锁刚刚开启,门还未完全打开,两人便急急地朝对方拥过去。
门闭合的瞬间,从走廊投射到屋内的光亮消失,物品噼里啪啦掉落在地上。
贺浔的后背撞到墙壁上,箍着黎月筝的手臂力道却很紧。他低头索吻,手掌在她腰窝和脊线游离。
互相蹭动的双腿没有停下,在黑暗中摸索着往房间里撞。
纠缠的身影翻转,贺浔转而压着黎月筝抵在墙上,手掌贴主她大腿侧边。指尖掠过的地方激起一阵冰凉和酥麻,裙摆微掀。
黎月筝抱着贺浔的腰,抬头同他接吻。白色衬衫从西裤中抽出,手心下是男人宽厚的背部,肌肉结实,轮廓刚硬。
后背若羽毛扫过,似有电流从脊柱击穿,遍布四肢百骸,拉回了贺浔为数不多的理智。
他用力吻一下黎月筝的唇,额头抵住她的,指腹擦去她唇角的莹润,声音因为染了情.欲,有股淡淡的喑哑,“你怎么了。”
从富林壹号出来后,贺浔不是没有注意到黎月筝的反常。
起初以为是她疲累,直到黎月筝主动吻上来,贺浔才真正确定了不太对劲。
黎月筝看着他,眼睫动了动,手心还没从他衬衫下褪去。
而后,她低下头,指腹缓缓摸过他皮肤。
有些疤痕还在,有些已经随着年月流逝被掩埋。黎月筝小心翼翼地抚摸,像是越过飘摇的十年,重新轻抚那些伤口。
黎月筝的声音很低,几乎要听不到尾音,“当时疼不疼。”
贺浔微微愣住,想到晚上吃饭时她的异常,隐约意识到她到底在问什么。
“不疼。”像是怕黎月筝不信一般,贺浔又补了句,“早就不疼了。”
黎月筝指尖动作无比轻柔,她眼眶发涩,低低叹了声,“贺浔,我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贺浔心头微拧,随着她的话问:“可惜什么?”
黑暗焦灼情绪,呼吸声也有了沉闷的颗粒感。
沉默片刻,黎月筝回答:“可惜我们错过的这十年。”
过去十年,黎月筝拼命挣扎出泥沼。那些深刻的伤痛让逼死了过去的黎月筝,现在的她是两两,是黎离,也是黎月筝,是坚不可摧的新的自己。
她从不后悔过去的每一个决定,就是到了现在也是一样。
可在这段人生里,黎月筝唯一不能放下的是贺浔。
一个不得已,放弃了他们的十年。如果不是贺浔拼了命地找回来,他们可能真的没有以后了。
再次从贺榆书口中真真切切认识到这个事实时,黎月筝很难言说自己的心情。
悲伤,痛苦,后怕,恐惧。
他们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了。
黎月筝轻轻抽了下鼻子,捏住贺浔的衣角,“十年好长,想补回来。”
下一刻,黎月筝被贺浔抱起来。
黑暗中,男人熟练地穿过障碍,径直迈进卧室。
他动作小心地把黎月筝放到床上,衬衫裙落了地。
眼前模糊,黎月筝察觉到贺浔离开自己身边,没了安全感,仓皇喊出声,“贺浔?”
“嗯。”男人沉声应她,有纽扣撕扯和金属划过皮革的声响。
下一刻,黎月筝的脚踝被扣住,往上推。
膝盖感受到贺浔的吻。
他说:“都能补回来。”
下意识的,黎月筝伸直双手抓住贺浔的头发。
脚趾蜷缩,足跟紧紧蹭着床面,压出褶皱。
良久,贺浔抱着微微颤抖的黎月筝,极尽温柔地亲吻她的五官,然后捉着黎月筝的手腕按到她头顶,重新压上她的唇。
略显糜烂的一个吻。
包装纸掉落在地上,贺浔把东西塞到黎月筝手里,低头到她身前,“你来。”
贺浔对“补”的定义有些粗暴,不过处处照顾着黎月筝,小半年后的第一次,气氛太好。
清冷的月光落进来,弱化室内的燥热。
黎月筝眼皮上湿润,不只是汗还是眼泪。
不接吻的时候,贺浔会盯着她。好像专门占她晚上看不清的便宜似的,赤白的眼神偷偷扫遍每一处。
然而虽然视野模糊,黎月筝却还是能察觉得清晰。
谁让面前的人是贺浔。
她的手腕被贺浔按着,挣了两下没挣开,只能换种方式。
在这种时候,嗓眼不好控制。黎月筝努力半天,才勉强平稳说出句话。
“贺浔。”
“嗯。”
“别按我手腕…”黎月筝坦然说出自己的意愿,“要抱你。”
后面简简单单三个字,差点让贺浔失了方寸。
话音落下的两秒后,手腕的力道消失。
黎月筝笑了笑,摸索着他的肩膀,搭住他的脖子。
贺浔顺从地低下身,又抱住黎月筝的背部,往上托了托。
没有任何阻碍的拥抱,双臂交缠在贺浔后颈,脸颊贴住他的颈窝。
清润的嗓音里是难以平息的波澜。
“贺浔,我好想你。”
一句话,让贺浔红了眼。
积攒了十年的思念和爱意喷涌而出,原本以为会永远地埋葬在回忆里,最后随着肉.体的瓦解一并消亡,却被贺浔硬生生地,拼尽全力地拽了出来。
黎月筝继续说:“你找到我,我就不会走了。”
“贺浔,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贺浔的手掌按住黎月筝的肩胛,微微有些颤抖,脸埋入她颈间,嗅她身上的馨香。
熟悉的,刻进骨骼里的味道。
“两两,我从来没有忘了你。”他吻她,沉声倾诉,“更忘不了你。”
贺浔抱住黎月筝,偏头吻掉她的眼泪,同她十指相扣,“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年,之后的每个十年我们都一起过。”
黎月筝笑,“嗯,都一起。”
片刻的停顿,贺浔隔着夜色望向黎月筝,又吻她的脸颊,一遍遍一寸寸。
“两两,能不能说爱我。”
话声中的小心翼翼,黎月筝察觉到了。
眼睛又湿了,她主动压住贺浔的脖子同他接吻,认真地,坦诚地告诉他,“我是爱你的,贺浔。”
“以前和现在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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