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心放干净点!
14
祁大少的内心已经在一瞬间转了几个来回, 最后走向某种他不愿意承认的恼羞成怒。
这一切根本不是他的幻听!
……他根本没病!
时听一脸天真无邪:?
——「他的手在抖什么?帕金森?」
祁粲闭上眼,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气的。
但时听其实并没有太在意祁粲那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 毕竟神经病嘛, 喜怒无常才是正常。
——「他都是神经病了,让让他吧!」
时听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视野右上角激增的数据上, 真不知道是哪个大好人帮了她这一手,现在她随便想什么, 心声都在加速倍增!网速杠杠的!
这样就算情绪没有起伏增长速度都很快,那情绪稍微起伏一下,岂不是坐上火箭?
好好好,一定是上天看她伴神经病如伴虎,给了她这样的先机。
等冲破了一百万,剧情绝对会给她一个更有利的调整,摆脱背锅侠炮灰命指日可待, 恢复失声也不再是梦!
——「太快了!啊哈哈哈,真是太快了!」
祁粲面无表情:快乐是吧。
他很快就会让她快乐不起来。
一边的沈助理观察了半天,也没有把握祁大少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什么。说他看太太以前的音频记录,应该是想要了解太太以前的生活,可是他看完之后为什么如此生气?
沈助理谨慎地低声问:“总裁,还回内场观看比赛吗?”
祁粲强压怒意:“回家。”
现在不能失态, 暗处还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这里到底不是他的领域。
沈助理:“是!”
祁粲转身就走。
沈助理回头,温和地呼唤时听:“太太, 我们就先走吧。您要是还想看什么表演,稍后我整理好录像发给您。”
时听乖巧点头。
祁粲走在前边一阵无语。
好, 很好。她的伪装深入人心,竟然把他都骗过去了。
他甚至还在心里为了她开脱, 觉得她的心声不可能是那样的!
——「他走这么快,屁股着火啦??」
祁粲:“…………”
祁大少走得更快了!
…
车子开走前,时听还是遗憾地回头看了眼。
会展中心内还在锣鼓喧天,比赛还没有结束,绘画组的投票也没有截止,可惜她没法在现场知道结果了。
不过好在,绘画组的奖项会直接寄送给作者本人,投票的最终结果也会在线上通知,时听手机上就能看到了。
坐上车,白宝元就给她发来了消息:[靠啊他们这帮人真是碎嘴子][图片][图片]
毕竟艺术节才刚进行没多久,祁大少就忽然离席,所有人都在激情讨论这件事,白宝元义愤填膺地给她发来了豪门群的聊天记录。
[我说不会是那个时听突然惹了大少不高兴,他才走的吧?]
[同意!我刚才就看见大少瞪了她一眼]
[我靠那晶晶真是无妄之灾,我们这些后边的选手也失去了最重要的观众!]
时晶晶也快破防了,祁大少偏偏就在她正要开始表演的时候离席了,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但不行,就算她的歌声没能向祁大少展现,她的品味至少要展现出来!
于是她打起精神在群里发消息。
亮晶晶呀:[好啦没关系的,你们也别怪我姐姐,她毕竟没有参加比赛,不能共情我们这些选手也是正常的]
[靠,晶晶,你就是太善良了!]
[你这么对待她,她平时竟然连一句话都不跟你说?!]
[什么人啊她??]
时晶晶看着满屏的吐槽笑了出来,是啊,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能说呢?你们猜猜。时晶晶郁闷的心情顿时就舒服了,于是又把祁大少选择的那幅参赛画作的二维码发到了群里。
亮晶晶呀:[好啦!大家别吵了,祁大少喜欢的画大家一定要多多支持~]
时听本来看着前边的聊天记录都还无所谓,就当看个乐子,但是看到这一条她顿时有点坐不住了。
她感觉到一阵不好意思。
因为刚才时听自己点进去看的时候,她的作品已经在油画组第一第二的位置了,而祁粲那狗屎也意外地很有品,他那加权票主办方也会投给《听》,如此一来她已经很占优势了。
结果晶晶这孩子,哎呀,还在帮她拉票呢?
这多不合适啊!
于是当时晶晶翻着手机的时候,忽然看到时听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拉进了群,然后竟然还发了条消息??
S:[其实我觉得那幅水彩也很好,油彩组也还有几幅不错的作品,没必要都集中投给那一幅画。]
公平、公平一点!
而时晶晶看完差点笑死!
时听懂什么啊?
她这么一说,时晶晶还偏不,她非得要让这幅画冲上第一!
亮晶晶呀:[大家见笑了,我姐姐她不懂这些,大家跟随自己的品味选择就好~]
[我相信晶晶的品味呢~]
[支持!]
[我也投啦~~]
时听陷入沉思,“……”
最后。
作品《听》本就突出的票数直接一骑绝尘,冲上金奖!
时晶晶看着自己一力支持的作品,满意地笑了。就算这次没能展现歌喉,但至少她已经在祁大少面前展示了自己不俗的品味!
“对了金奖那幅画的作者叫什么啊?”时晶晶想买下来送给祁大少。
工作人员说:“主办方给大家都匿名了,而且现在还不能买卖。”
时晶晶:“哦~”那好吧,不急!总会知道的!
看样子,祁大少对艺术作品是有研究、感兴趣的,祁氏的地产开发也需要这方面的宣传。而这次时家成功牵头承办了高水平艺术节,时家又是本市有名望的豪门,接下来的艺术品拍卖活动也会交由他们来协助。
——其中,国际知名的A大佬就要带着他的新作品回来了!
到时候祁大少一定会关注,而那时,一定又是她的机会了~
另一边。
等祁大少的车子缓缓驶入祁氏庄园的时候。
时听也收到了主办方发来的系统邮件:恭喜!您的作品《听》获得了本届艺祁之声的油画组金奖!
奖金与奖牌将在三个工作日后投递至您的地址,请及时填写个人信息!
时听感动地闭上眼——
谢谢啊?谢谢大家。
…
本届艺术节在暗流涌动中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潜伏。
一道人影目送着那辆防弹级豪车慢慢远去,把话筒海绵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祁大少从失态、到贵宾休息室外的暴怒,他们已经全都悄悄看在眼中。
还有什么能让祁粲如此生气?当然是药物在发生作用,而祁粲对自己的病变没有察觉。
他身边那小哑巴唯唯诺诺,对祁粲言听计从,也根本不可能提醒到他什么。
“不过,让祁大少身边一直带着那个哑巴,这样好吗?”男人对神秘号码对面的人低声提问。
“当然——”
一道音色华丽儒雅的声音悄然回应。
“不然你以为,还有谁比她更适合?”
更合适……作为替罪羊。
或者说从一开始,这就是他的一步棋。
哑巴,无法出声,无法辩解,没有自保的余地。
而他们只需要合情合理地给她安排行为动机,就能将这口锅扣在她的头上。
当彻底毒发的那一天,你觉得祁粲一个疯子,会深究她到底做没做吗?
到那时,时听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引导、激化她和祁粲之间的矛盾。
然后,让祁粲神经上的烈火烧得更旺——
坐等结果即可。
…
祁氏庄园门口。
祁粲面色寒霜地下车,“砰!”地甩上车门。
他瞥了一眼抱着手机不知道美什么的时听,冷笑一声。
她还挺高兴?
所有人都知道大少心情不悦,这一路上,安保队长、助理团队已经开了个会,综合分析今天在场每一个环节有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以及每一个可疑的人员,力求待会能做出令祁大少满意的汇报。
只有时听慢悠悠地跟在后边。
——「大姨夫啊他?」
祁粲勉强沉住气,可她这种完全事不关己的状态,更加剧了他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他昼夜难眠,为这道声音反复思考,自我剖析?
——「大姨夫是这样的,每个月
铱驊
都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怀疑人生,忍忍就好了。」
时听并没有在意祁大少起起伏伏的心情,她现在满心都沉浸在自己的进度条上。自从开始倍速之后,她随便想什么,数据都在飞涨。
短短半天的功夫,就已经破了五十万。
[501124/100000000]
一百万不远了,一个亿也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呜呜呜!很快就要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了!」
——「天啊,世界太美好了,现在这神经病看着都这么帅这么顺眼!」
祁粲冷笑:哈。
现在夸他也没用了。
他祁大少的人生,从不允许任何人戏弄!
背叛他的、伤害他的、欺骗他的,都要千百倍地偿还!
而他这次竟然看走眼,让时听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吵了他这么久。这简直是他人生的污点。
祁粲已经迅速做出了决断。
打探完她身上所有有价值的信息,就立刻把她送走。
上次能听到她的声音如影随形,也不过是几百米,一两公里的距离而已。一定是维度还不够,参考系太狭窄。
既然几百米、几公里不行,那几千公里、几万公里呢?
祁粲的瞳孔幽深地闪烁着暗火。
祁氏集团的业务拓展范围极广,在全球各处都有分公司。还用她看什么小说里搅动全球经济命脉的总裁?
呵——
把时听送到最远的地方,距离他半个地球,他不信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祁粲心头的鬼火总算熄灭了。
他还治不了她?
结果,祁粲刚一走进大门,就看见祁老爷子背着手乐呵呵地看过来。
“小两口出席活动回来了?”
祁粲脚步猛地一停。
“真不错,”祁老爷子一脸欣慰的笑容,“看你们俩感情和和美美的,就是给我老头子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祁粲突然顿住了,然后抬手,重重捏了一下眉心。
明天是老爷子的寿宴了。
最近他因为精神问题,自我诊断,自我调解,以及最后发现真相,脑袋里一直处于这方面的高压状态,无暇顾及。虽然给老爷子的寿礼上个月就准备好了,但这几日是真忙忘了。
祁粲回头看了时听一眼。
……算她走运。
现在还不能把时听给送走,老人家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他正常地组建家庭,在工作之余也有私人的感情生活,所以他才开始选择联姻对象。
至少要等老爷子的寿宴过了,再把时听送走。
祁粲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您放心,我们挺好的。”
时听连忙乖巧温柔地点点头。
——「哈哈哈!我们好个屁!」
祁粲:“……”
——「不过是哦,祁爷爷的生日就要到了,那会来很多人走很多剧情?哦我知道了,还会上演一出故意让小哑巴知道祁粲其实心有别的所属、选她不过是内幕的剧情!从此让她对祁粲怀恨在心、埋下投毒的动机,更好地让她成为背锅侠!黑,真黑!」
祁粲皱了皱眉,心有别的所属?
时听搓措手,心理已经蠢蠢欲动,感觉一百万很快就要到来。
这是老祁总、老祁总的续弦、两人的次子祁瑞,一年当中唯一能进入祁氏庄园的机会。此外还有不少各界名流,祁老爷子在各行各业交好的世家,到时候都会出席。
哦对了,还有白家医学世家,白医生也会来。
——「好好好,明天白医生也能来看看这个神经病,医者仁心,悬壶济世,看看祁粲是不是月经失调,才病得这么重啊!」
祁粲面无表情:“……”
他再最后忍两天。
就两天!
…
晚上祁老爷子在庄园住下,家里已经开始布置出了喜气。
祁粲、时听陪着老爷子一同用晚餐。
在场的还有祁粲的助理、保镖,和陪着老爷子一起过来的老管家。
人不算多,餐厅又大,就显出了几分冷清。
活到祁老爷子这把年纪,该挣的都挣够了,然而亲孙子和亲儿子却闹僵到这个份上,几年没有共处过、也不见面。
子孙失和,家庭不睦,反倒成了祁老爷子最大的心病。
所以他现在也看开了,小两口感情好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看时听那双眼睛,那么崇拜、喜爱阿粲,他也很关心时听的哑巴能不能恢复,毕竟这孩子就算恢复了也肯定也是个文静姑娘,正是阿粲喜欢的类型。
祁老爷子和颜悦色地看向时听,“你这嗓子,最近还有没有看医生了?”
时听一时还挺感动的,老管家还提前给她准备了纸笔,方便老爷子和时听交流。毕竟老爷子年纪大了,手语理解不了。
时听认真地写下回复:[之前看了好多医生都没有用,不过我没有放弃,我相信慢慢修养会好的]
祁老爷子看完,叹息一声,“祁家也会帮你寻找医疗资源,你不要因此而难过。”
时听重重点头。
[您放心!我不会的!]
祁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听听,多好的孩子啊!自强不息。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像听听这样安静又努力的孩子,怪不得阿粲会选择她,他们两个的感情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祁粲在一边看着他们一老一少其乐融融,沉默。
——「祁爷爷太让我感动了!老人家都知道关心我能不能说话,祁粲这逼关心过吗?不,他只关心他自己。」
——「他根本不想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在说什么!」
祁粲:“…………”
祁粲青着脸端起酒杯:“爷爷,我敬您。”
老爷子乐呵呵的,“好、好,听听也一起喝。”
祁粲见状,立刻不动声色地给她推了一杯56度白酒,喝一口能把她辣懵的那种。这样,她晚上总能能安静点了吧?
最好能直接醉死过去。祁粲面无表情地想。
时听一闻就知道这就酒又呛又冽。
——「祁粲这老登?心肠坏的很!想辣死我??」
但她一脸感动又小心地接下来,连忙用肢体语言表示:我也要给祁大少敬酒!
表达完就起身走到长桌的另一头,东摸西摸地挑选了一支最精致的杯子,敬她心中最崇敬的未婚夫!
祁老爷子高兴地和祁粲碰着杯,祁粲刚要喝。
——「有没有开塞露能给他下酒里?」
祁粲突然一声怒吼:“时听!”
忍不了了,两天也忍不了了。
时听吓了一跳,他看见我倒盐了???
祁老爷子也吓了一跳:“阿粲你干什么?”
祁粲忍了:“……我,怕她把酒洒了。”
——「哦好的没看见,也是,他后脑勺又没长眼睛!」
时听偷偷抠开了盐罐,祁老爷子和祁粲在碰杯,没有人注意她,于是时听一边倒酒一边挖了一大勺。
——「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这勺盐自己跑到了酒杯里?」
时听摇晃着红酒杯,让盐分充分摇匀,期期艾艾地走到祁大少面前。
祁粲:“……”
祁粲深吸一口气:“我就不……”
然而经过他刚才突然的暴喝,大家都觉得他怎么也应该给个面子。
“哎,行了,”祁老爷子制止道,“听听都给你倒了,多少喝一口。”
老管家也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们和谐友爱的互动,“是啊少爷,喝点吧。”
沈助理见状亲自接过酒杯,递给祁粲,“大少,这是太太的心意。”
祁老爷子最后道:“别糟蹋了人家的好心。”
所有人包括时听殷切地看着他。
祁粲:“…………”
哈哈、哈哈。
祁粲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高分子盐水。
好、好好。
…
等到晚上,祁粲已经完全麻木了。
嘴麻了。
脑子也麻了。
他现在只想结束这混乱的一天,度过爷爷的寿宴,再好好处理时听这个大麻烦。
时听只想回去刷自己的心声,早日砍破垃圾剧情。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老爷子安排在顶楼的套房休息,他们一同进了电梯,祁老爷子看着时听按下三楼、祁粲按下顶楼,忽然有点奇怪。
“你们两个,不在一个房间休息?”
祁粲:“……”
时听连忙羞涩地摆了摆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爬上两朵可爱的红晕,拿着刚才小本写字。
[爷爷,我们还早,先不想这些!]
“好好好。”祁老爷子笑得一脸慈祥。
他其实挺开明,但是没有老人家不喜欢矜持、温柔的小姑娘,祁老爷子连连笑道:“是还早,等你们正式结了婚之后也不迟。”
祁粲面无表情:绝无可能。
——「绝无可能!」
——「我是一个这么纯洁的小女孩,我怎么能落入祁粲这淫.魔的手中?!」
祁粲冷笑:纯洁?
她纯洁?
时听先跟着祁粲一起送老爷子进屋休息,然后她就打算羞涩、腼腆、矜持地退场。
结果刚要迈进电梯,忽然被祁粲一把拉住,男人的掌心像烙铁一样,滚烫又用力地箍着她。
这是在意识到那些就是时听心声之后,祁粲终于和她单独面对面。
这双水漾的黛色瞳孔中,似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现在、祁粲已经绝对、不会、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了。
他没病。
他很清醒。
祁粲压低声音警告小哑巴,“你给我安分点。”
他可以暂时不跟她清算,就算她是个危险的两面派,也先平稳度过爷爷的寿宴再说。
时听一双水润的眼眸纯洁无瑕地眨巴眨巴眨巴。
——「我当然很安分了!」
她现在只想回去做阅读!
祁粲冷哼一声,放开了手。
时听于是一脸激动地回了房间。
现在心声增速这么快,那以前增速最快的活动岂不是更快?!
——是什么,不必多说。
…
于是半夜。
月明星稀。
俗话说,人在睡前最容易想到这一生中最尴尬的事情。祁大少闭着眼睛,努力不去回想这几天他离谱的失误、自我的洗脑。
然而,那个纯洁的小女孩发出了心声:
——「准备迎接我的激情了吗?宝贝errr」
——「什么?太快了?我还可以更快。你这个小尤物,怎么爱你都爱不够,你让我销魂蚀骨!」
祁粲平躺在床上,“………………”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
一想到他误以为这是自己脑子里的废料,祁粲被子下的拳头就开始颤抖。
他竟然还为此礼佛了一整夜。
还翻出了清心戒欲的佛珠带在身上!
他怎么会这么不信任自己??
——「想不想要,嗯?想要什么?要总裁哥哥的什么?」
——「叫大点声,我听不见!」……
时听正躲在被窝里阅读,满心都是做任务,30倍速猛冲,忽然、被人破门而入。
“砰!”的一声。
一道漆黑的身影站在门口。
“时听!”
这是祁粲第一次来到她的房间,空气中有淡淡的松节油的味道,但是他已经无心关注。
祁粲忍无可忍,只问一句,“你的心能不能别那么脏?”
时听人都傻了。
祁粲冷冷扔下这句,转身就要走。
身后安静了两秒,然后直接暴起:
——「我心脏?他说我脏??」
——「啊啊啊啊这个死神经病半夜无缘无故来骂我??我每天不是阅读就是创作,他说我脏?我老老实实清清白白!我品行高洁,我圣洁如雪!」
祁粲:“………………”
时听表面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像是被他一席话伤害得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你才脏,你个吃屎的大粪车!」
祁粲终于停下脚步,恼怒地回过身。夜色中,那双狭长锋利的眼睛透出了几分令人胆寒的冷意。
“时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劝你把心放干净点。”
他的怒火,她根本无法承受。
时听愣了愣,然后,心中发出大爆笑。
——「知道我想什么?」
——「笑死,他还是那么自信。」
——「我想什么?我想你吃屎,你吃屎去吧你!」
祁粲“砰!”地把门砸上了。
你给我等着!
孝一下算了!
15
“把祁氏在全球范围的分公司列一个表给我。”
第二天一早。
祁粲坐在书房的皮椅里, 双手支在台面,眉目阴鸷,眼底依旧是淡淡的青黑。
他带着某种恼火和恶意补充道:“优先级越远越好。”
沈助理点头:“是, 我立刻查找!”
沈助理最擅长察言观色, 最近却越发看不懂大少的脸色。
当然,集团在全球各处的分公司运营情况也都十分不错, 这几年常有外派人才出去镀金历练,但是祁大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让沈助理不免有一些担忧——作为总裁助理团队的总负责人, 他有权在白医生那里了解到祁大少身体的基本情况。
明明上一次白医生说祁大少已经好转了,认为自己已经不再幻听到什么声音了呀?
照这么说,大少的精神状况应该越来越平稳才是,怎么感觉现在心情更不好了?
祁粲不想跟任何人解释半个字。锋利晦暗的眼底是复杂到难以解读的阴暗情绪。
他心情不好,那个让他心情不好的人也别想好!寿宴一结束,他就要把时听送到万里之外。
“最远的分公司是哪个?”祁粲捏了捏眉心。
“总裁,我们在新西伯利亚也有地质勘探公司。”
新西伯利亚?
距离A市29798公里。
上次他在某个节点上, 突然莫名其妙能听到时听的声音跟在自己脑子里,但那时只不过是一两公里的距离。碍于董事会在即,他也没能深究,然后就被她耍得误以为是自己幻听。
祁粲支着前额,紧紧闭上眼。
这次,将近三万公里的距离, 他还能听见时听的心声?
祁大少终于满意地笑了。
“不错。”
这个地方不错。
他可以送她过去扫雪。
让她那不干净的心也纯净一点。
…
祁老爷子寿宴在即,整个祁氏庄园上上下下的佣人都在忙着装饰, 保镖们也在加紧安防,以备外来宾客的安检、防护工作。
时听美滋滋睡到天亮。
昨晚虽然被祁粲那神经病吓了一大跳, 但是后半夜睡眠质量还是十分不错的,然后一睁眼看看进度条——
快一百万了!
现在已经到了[695541/100000000]。
一夜的时间就激增了将近二十万句心声!
时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一百万句的时候会给她怎样的调整了。
她非常喜悦地从床上爬起来, 就听到佣人告诉她有她的两个包裹。
一个是奶奶寄的,一个是这次艺术节主办方寄的,两个都让她很高兴。这包裹经过了祁家保镖们的安检,确定里边没有危险物品就递交给了时听,也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
时听一点不嫌脏地抱着奶奶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老旧蛇皮袋,高高兴兴地回房间去了。
后边的保镖们看着,都格外感动。他们跟在大少身边,也见识了不少豪门场合,但什么时候见过太太这么接地气、不做作的豪门千金?
太太就算是不能说话又怎么了,那也比那些满口虚伪的上流人强多了!
时听都不知道自己在保镖、助理们心中的形象变得十分伟岸、十分清流。
她一溜烟回了房间,先把奶奶给的包裹留着,拆开了另一个包裹——果然,里边是她的奖牌,艺术节艺祁之声颁发给她的金奖!
那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旋转浮雕奖牌,中间镂空着一片花海,在旋转的时候可以转动到不同的颜色!时听爱不释手地拿着反复看。
听主办方的负责人说,这次艺术节之后就有人想买她这幅画,而且还不止一个。
当然现在还处于展示阶段,官方不让买卖,不过他们可以提前告诉选手行情,让他们之后自行裁夺。
这是时听第一次受到真正意义上的官方认可!虽然知道自己的画在海外很有反响,也知道未来她的画会被收购一空成为神话,但毕竟那些时听都没有亲眼见证。
现在拿着这个奖牌,她终于有了实感。
她的声音传达出去了!
时听先把奖牌拍下来,发给了奶奶。这个季节奶奶要割苞米杆子了,时听给她买的很多新农机,不知道她用上了没有。
奶奶肯定看到了,但是老一辈不擅长夸奖人,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她,很快回了好几条语音:
“那口袋榛子你都收好了没有?刚在林子里打下来的,你给别人分分!”
“别那么不爱说话,多和大家伙搞好关系,嘴巴甜点知不知道?”
时听点点头,给她打字。
[知道了翠芬儿,别担心!]
奶奶笑骂她:“没大没小!”
时听笑着关上了手机,然后珍惜地打开了那蛇皮口袋,里边装着满满当当炒熟的手拍榛子,闻着就是一股淳朴的坚果香气。
既然祁老爷子过生日,那她就给老爷子分点,给沈助理啊保镖大哥们也分点,哦白医生和元宝可以分点——剩下的人她可舍不得。
——「什么祁粲?祁粲是谁?为什么要给他分榛子?不认识耶^^」
书房里,正在开会的祁大少深吸一口气,“……”
……没人想吃你那榛子!
时听这边小心收拾好了奶奶的包裹,才又给奖牌拍了张照片,发给联系人里的A。
对方这次可能跑去的地方没什么时差,回复的很快。
A:[wonderful!]
A:[我就知道,荣誉属于你]
A:[期待再次和你合绘]
时听看着对面不知道从全球哪里发出来的消息,其实好羡慕他这种满世界寻找灵感的自由,多远的地方都可以随便去。
S:[你又在哪里浪?]
A:[神秘]
A:[在雪很大的地方]
…
寿宴即将开始,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到来。
整个祁氏庄园收拾一新,在华丽中透出了隆重的喜气。
祁粲站在廊下,淡淡地看着整饬的庭院,整个人像是一幅画报,英俊而挺拔。
身后的团队在低声报备刚结束的艺术节的情况。
一阵风吹过,拂动叶片,簌簌作响。
“簌簌,窸窸窣窣”
祁粲突然一阵沉默:“……”
死去的记忆随时开始攻击他,让他想起自己是如何对自己解释“窸窸窣窣”“歘欻欻”那些声音的。
又让他想起眼前的庭院是因为什么经历了大清洗3.0。
祁粲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不再看庭院,抬手对后边的团队道:“继续提高警戒。”
“是!大少。”
寿宴同样会有很多外来人员,为了保证祁大少等人的安全,这次的安保体系自然会更加严苛。
这次艺术节之后,团队已经捋清了所有和祁大少有直接、间接接触的人员,就连给祁大少递水、递话筒的人都没有放过,全都进行了梳理和排查。
但是祁粲本人这次其实在身体上没有任何反应,他只不过是心理情绪起伏大。难道他们这次没有投毒?
祁粲双眸半阖,眼中一片晦暗,这不对。
他们已经蛰伏了一次,这次艺术节人多眼杂,不在祁粲自己严防死守的私人领域,是最好下手的地方。如果他们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端倪,那只能说明——
对方悄无声息地做了什么,而他们没有发现。
是什么呢?
——「哟,都在呢。中午好大家!除了那辆车。」
“……”祁粲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听懂了那辆车指的是谁。
但是身后的助理、保镖们纷纷和时听友好地打招呼。
“太太好!”
“太太中午好!”
呵。她人缘还挺好?
祁粲继续面无表情,当时听是一团空气。
并且是很快就可以吹走的空气。
时听的目光却悄咪咪地落在身上。
昨天晚上她的心声增速特别快,但是经过严密的比对,她发现好像是祁粲跑过来犯病、然后自己愤怒摔门离开的那一段,最最最快。
难道,她心声的增速和祁粲的情绪起伏也有关系?
虽然昨天晚上她也不知道祁粲为什么突然生气,还跑过来污蔑她,但是他毕竟是个神经病,神经病情绪不稳定是很正常的。这样说的话,那祁粲经常情绪起伏波动,岂不是对她很有利?
不愧是男主,果然从里到外影响着她这个炮灰的命运!
时听摸着下巴。
——「这狗东西真是全方位的影响我,以后要把我报复死也就算了,现在竟然也和我的未来息息相关。凭什么?他也配!」
——「我一定要给他的酒里下开塞露!」
“……”祁粲转头对身后保镖们:“还不去排查?”
“所有心怀不轨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祁粲下颌微微咬紧,特意着重在“心怀不轨”四个字上。
众人一凛:“是!我们这就去。”
黑衣保镖们迅速训练有素地分散在庄园各个位置,寻找一切危险的物品,看起来气势汹汹的,集体扑克脸的时候还挺吓人。
时听缩了缩脖子,心中对祁粲的“关怀”稍微停了停。
沈助理以为她是担心,于是安慰道:“太太别怕,祁氏的安保向来如此,只是例行排查,只针对有可疑的人员,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作为希望总裁和太太感情和睦的头号助手,沈助理还倾心为总裁美言,“过往那几年虽然严苛,但其实大少也从没有对任何人赶尽杀绝,我们大少还是善良的!”
祁粲转头看了他一眼,“?”谁让你说这些了?
沈助理摇头微笑,自以为揣摩了圣意。
相处这么久了,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还不知道吗?
祁粲:……
她什么人你们真的知道?
时听点点头。
——「也是,要是我出手,我肯定要加开塞露加泻药加青梅精加酸醋一起给他喝。他以后不仅要把中毒的锅扣我头上,还会对我对我凌虐至极,让我受尽屈辱!我给他下点这些东西过分吗?一点都不过分!」
沈助理亲切微笑:“所以太太放心吧,大少从不会冤枉好人!”
祁粲脸色铁青:她那是明确的谋杀!
…
下午一点,祁老爷子的寿宴终于开始了。
庄园古朴素雅的雕花铁门向外打开,众多豪车渐次驶入。
来来往往都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祁老爷子还在精神抖擞地准备造型,祁粲作为长孙,亲自站在庄园宴会厅的门口迎接宾客。
这是祁大少的孝心,也代表了他对爷爷寿宴的重视。
时听不得已,也跟着他一起站在门口,小风呼呼地吹。
——「嘶,好冷。」
祁粲根本懒得搭理她。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被她影响半点,直到她被扔去西伯利亚。
他的人生就能恢复正轨了。
时听在一边等得很无聊,就在心里随时随地增加心声活跃度。
——「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
现在网速变快了就这点好,几乎每一个字都能+1+1。
时听非常积极地在心里模拟打哆嗦,「嘚嘚嘚瑟瑟瑟瑟嘚嘚嘚嘟嘟嘟」
祁粲:“…”
——「嘚嘚嘚嘚嘚嘚……」
祁粲:“给她拿件衣服!”
沈助理立刻出列,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姨母笑:“是!”
——看啊!太太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表现出自己很冷,大少就已经关注到了太太的需求。
只有爱一个人才会这样!无需对方说,自然就会做!
时听也诧异地侧头看了祁粲一眼。干嘛?这么好心?
男人侧脸的线条很优越,眉骨高,向下和挺直的鼻梁构成了很漂亮锋利的线条,唇形薄,下颌角堪称精品,完美得可以进入教科书。平心而论,祁粲长得的确很帅。
但谁让他精神不正常呢?
——「衣服里不会有钉子吧?」
祁粲寒着脸:“…你爱穿不穿。”
时听又把小脸转了回去。
——「这我就放心了,还是大粪车一枚。^^」
“…”祁粲不想说话,好在这个时候宾客们已经迈上了台阶,肉眼可见,人人都带着十分贵重的礼物来给祁老爷子庆贺。
当然,给祁老爷子面子,就是给祁大少面子,其中有多少含金量已经不言而喻。
时听的礼物也已经送到了老管家那里,那可是她精心挑选的一袋!谁懂那含金量!
她还另外准备了一份礼物,已经提前交到了沈助理那儿。昨晚祁粲那神经病破门而入之前,她才刚刚弄好。
时家、还有几家亲戚先到,之后,祁瑞一家来了。
很奇怪,明明祁粲也是老祁总的儿子,但是祁总、祁瑞、项晚苑一起走过来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他们才是一家三口的感觉。或许从祁粲母亲离开的那一年,这个家对他而言就已经不是家了。
有同样情况的还有时家。
对时听而言,那也是他们一家三口,不是她的家。
时家父母刚才过来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晶晶今天为什么不能出席。
“这不是为了马上的拍卖活动吗,晶晶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一位国际知名的画家,听说那人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没什么时差的地方,晶晶赶忙在和对方沟通联系呢。”
“祁大少,到时候一定赏光啊!”
通篇都在介绍时晶晶的好,对时听的关注却很稀薄。
不过时听无所谓,就像祁粲也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祁瑞一家走过来。
一年到头,他们只有这个时候被他允许踏入祁氏庄园。
老祁总在这个儿子面前,其实是底气不足的。能力没有他强,股权没有他重,风评没有他好,再加上他又确实有那么点……咳、对不起他母亲。
所以祁连国每次在祁粲面前都是和稀泥,假装面子上过得去,“阿粲辛苦了啊。”
项晚苑挽着他的胳膊,笑着对祁粲道:“你爸爸一直担心你忙不过来,太累了。”
祁瑞跟在后边,故作镇定。假装上次董事会上丢人发言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
祁粲看着他们,淡淡开口:“不用担心,我精神很好。”
一语双关。
直接点破了上次祁瑞当众检举他精神有问题、结果自己撑不住跑了的事。
看着祁粲似笑非笑的神情,祁瑞强撑的镇定顿时就破了,不顾场合地闹了起来:“我都说了我不来!不来!你们非要我来!”
说完就自己地跑了进去。
“哎,瑞瑞!瑞瑞你等等妈妈!”项晚苑连忙在后边追。
这孩子,怎么就沉不住气呢?
他们今天来的目的是这个吗?
祁连国十分尴尬,一个失败的父亲根本处理不好孩子的关系,只能打着哈哈往里走,“哎呀,这孩子,你看看,哎呀。”
时听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在心里摇头鼓掌。
——「精彩,真是精彩,论巨婴是怎样产生,又怎样破防的。」
祁粲瞥了她一眼。
巨婴这个词倒是十分贴切。
但是,祁瑞的出现同样也提醒了祁粲那次董事大会上的事。
于是祁大少陷入某种沉思,“…”
那场董事大会对他而言,也是一场精神世界的爆破与重组。
谁破防了,谁又没破防?
祁粲冷漠地绷紧下颌角:这件事的内情,他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现代医学无法解释,那就算了。
——迎面,来自医学世家的白医生向他们走来了。
白家父母每天都在医院坐诊,所以派的是白礼延和白宝元两兄妹。
白宝元不用说了,远远看见时听就开始高兴招手。
而白礼延这次来除了给祁老爷子送贺礼,还要面诊祁大少、关注祁大少的精神状态。
时听也很高兴地和元宝挥手打招呼,看着白医生心中一阵兴奋。
——「快快快,看看他是不是脑子有大病,他最近一直很反常!」
祁粲心中冷笑:呵。
把你送走,他就正常了。
“大少,小听,好久不见。”白医生带着妹妹打招呼。
白医生对祁大少的精神评估还停留在上次。
在上次通话之后,白医生对祁大少是非常敬佩的——不愧是能走出精神创伤的男人,祁大少连认知障碍都能克服!
第一次问诊的时候,祁大少还说自己能听见别人的心声,很不科学地拥有了读心术。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克服,他就已经突破了认知,意识到那一切都是幻听。
这其实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出现了精神问题的人,通常最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精神问题。
大少却能剖析内心、拥抱现代医学、拥抱人类科学。
这是多么强大的能力?白医生眼中充满激赏之色。
祁粲:“…”
他不…他其实……。
……算了。
自我洗脑这件事,已经成为祁粲心中的机密。是自从当年那场事故之后,他树立起的最高心理防线。
——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曾经把时听的心声当成自己幻想出来的幻听,并对自己的大脑进行了详细的解构和劝说。
绝不。
来宾已经差不多了,祁粲和白医生一起走了进去。
“大少,但是您脸色不太好,是有什么心事吗?”
——「哈哈哈哈哈,有什么心事,我也想知道。」
祁粲面无表情。
他想让心事把嘴闭上。
祁粲的表现一如往常,沉静,强大,坚不可摧。
“没有,我很好。”
白礼延点点头,祁大少的谈吐和言行的确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神色间有几分郁结,是谁让他不快?
谁还能让祁粲不快?
祁粲:呵呵。
他绝口不提。
毕竟惹他不快的人很快就能被解决了。
时听打了个喷嚏。
——「谁骂我?反弹。」
祁粲:“……”
…
等进入宴会大厅的时候,时听刚好一眼看见祁瑞和项晚苑在交谈。
项晚苑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附在耳边和他说了些什么,祁瑞的眼睛顿时亮了,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兴奋。
然后这目光就落在了时听身上。
他终于找到他哥的弱点了?!
这女的竟然是个哑巴!
怪不得上次在集团他们问她话,她根本不回答!他大哥还讽刺他们不配被回话!
原来是哑巴啊!他堂堂祁大少挑选的未婚妻,竟然是个哑巴!哈哈哈哈。
祁瑞的脑子从没有转得这么快过——
祁瑞上次在董事大会丢的场子,这次终于有了机会找回来,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那光风霁月神通广大的哥哥,也不是那么完美的!
他要让他们相信,上次他举报祁粲精神有问题,本来就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精神就是出了问题!
这个哑巴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他要是精神没问题,怎么可能选一个哑巴?
时听沉思:“……”
祁瑞那张只有两分像祁粲的脸上,有种满心算计但全都是馊主意的感觉。
——「怎么他也要搞我??我做错了什么??」
祁粲本来正在各界莅临的精英交谈,突然回了回头。
她又作什么妖?
——「今天这局我又要当投毒的背锅侠、又要当男主白月光的挡箭牌,我的命怎么这么苦!都是祁粲那狗东西害的!要不是我早有准备,还不被所有人吃了!」
——「祁粲这狗东西又不会管我,他只会看着我被欺负然后桀桀怪笑!」
祁粲:都什么东西?什么月光?什么笑?
她有病吧?
宴会开始之后先是祁老爷子致谢各位来宾,表达自己的心情。老爷子穿着一身崭新的唐装,花白的头发梳得锃亮,儿孙满堂,心情十分舒畅。
致谢完,到了大家亲送礼物的环节。
祁瑞开始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时听送的袋子,摸出了两颗黑黢黢的榛子,窜到了时听旁边,吊儿郎当地问:
“我说嫂子,你就拿这种东西送我爷爷?”
全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祁老爷子皱了皱眉,“小瑞,不要无礼。”
祁老爷子还专门拿了一颗榛子,撬开尝了尝,“是我年轻时吃过的!听听有心了。”
祁瑞嬉皮笑脸地对着祁老爷子笑了笑,“我其实没别的意思,俗话不是说,礼轻情意重吗,我爷爷也不是那种只看礼物贵贱的人,这样吧——嫂子你就说几句祝寿词就行了。”
“我爷爷这大好的日子,说几句吉祥话,没毛病吧?”
众人虽然都觉他有点突兀,但是这话确实也没什么毛病。
毕竟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人物,只送一兜子农产品确实有点太寒酸了吧??
一时间,时听就被架在了那里。
张口,就是被当众审判:什么?你竟然是个哑巴??
不张口,就是被所有人指责:祝寿词都不说,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她深吸了一口气。
一边抬手,一边在心里咆哮。
——「都是因为祁粲,都是因为他!祁瑞肯定没这个脑子,肯定是有别人指点!归根结底他们是想搞祁粲这狗东西,回旋镖为什么扎在我身上!」
——「凭什么!凭什么!」
祁粲的脑袋开始嗡嗡的疼了起来,捏着眉心:要不直接告诉别人她是傻子,是智障吧?这样她以后就都不用开口了。
“嫂子,想好怎么祝寿了吗?”
“还是你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能说啊?”
“要不你就用你的方式说出来,我给你翻译翻译?”
祁瑞那恶意几乎要溢出屏幕了。
——马上,所有人就能知道他大哥的未婚妻是个哑巴!他精神有问题才选她!
谁知下一秒,时听忽然轻轻鼓了鼓掌。
然后,所有人听见“哗——”的一声!
从宴会厅的二楼刷拉——投放下来两条火红的长布,沈助理办事果然让人放心。
时听呼了口气。
她想要说话,什么东西声音最大?
——拉横幅啊。
这种场合怎么拉横幅?
——竖过来,变成对联啊!
只见那两条长联上,用松节油混合着金色的颜料,变成漂亮的鎏金色,用画笔在上边写下上下两联,走笔游龙一般。
不好意思她手稳得很,字写得也不错。
上联福如东海长流水,下联寿比南山不老松。
鎏金笔迹写在大气正红的横幅上,自上而下挥洒而出——这祝词、简直是振聋发聩!
哪还需要张嘴说?!
祁瑞直接傻眼了。而所有人在震惊了几秒之后,直接开始喝彩!
满堂彩淹没了祁瑞的声量,他变成了引起这一切的小丑。祁瑞本就很容易破防的心理素质直接崩盘了!怎么会这样???
祁老爷子感动坏了!
满头花白的头发都在颤抖。
“好、听听、好孩子啊!”
祁粲心里一沉:她要是讨得了老爷子欢心,送走她的难度就提高了不少。
时听安安静静、兰心蕙质地站在那里,在心里撕心裂肺:
——「啊哈哈哈根本难不倒我!祁粲老登看见了吗?你有我有心意吗,你拿什么和我比?拿什么!拿命吗?」
祁粲忍无可忍,胸腔几度起伏。
但是不行,再难都要送走!
就西伯利亚!
时听看到[893602/100000000]
——「再让你看看我的爆发力!」
祁粲终于喝止道:“你差不多行了!”
感动中的祁老爷子第一个不乐意:“你干嘛这么说听听?”
人家站在这招你惹你了?
沈助理也连忙上前:“大少,您没事吧?”
白医生的目光也隐隐变得忧虑,大少真的没事吗?
祁粲面对所有人的目光。
总裁那沉静英俊的面孔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而时听秀外慧中地站在那,笑得岁月静好。
——「哄堂大孝了吧老铁?」
——「捧腹大孝了吧?」
——「孝啊,孝一下算了!」
祁粲扯起嘴角:哈、哈哈。
世界震耳欲聋!
16
最后在休息室, 时听接受大家的关心和采访表示:
不知道啊,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样子(摆摆手)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习惯了,他说我两句也没什么的(双眸清澈坚定)
祁老爷子及老管家、白医生兄妹、沈助理及保镖们, 纷纷流露出心疼的目光。
祁粲站在旁边:“……”
时听一脸坚强地握拳——她这话说的是真的, 因为时听确实也不知道祁粲为什么突然吼她啊??
她就只是心里骂骂他又没做什么,总不能他连她心里想什么都要生气吧!
不过, 神经病的行为她也没必要理解。
不理解的一律统统当成祁粲随地大小癫^^
于是时听一边用简单的手语,一边用肢体动作表示:大家别怪祁大少, 我没事的!
——她是真的没事,因为现在心声增速好快!祁大少好像很激动,虽然不知道在激动什么?但大概就是男主情绪的加成,现在网速嗖嗖的,直冲破九。
明天就能一举冲破一百万!啊啊啊!
最后。
大家一起吃着时听带来的榛子,其乐融融,只剩祁大少一个人阴暗批地站在一边。
白医生一边吃着香甜的榛子, 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病历本,开始鬼画符一样地写别人看不懂的字。
白宝元嚼嚼嚼,在旁边看了一眼,嚼嚼嚼:“哥,你字写得就像我的rap一样。”
白礼延:“别侮辱我。”
虽然在场都是亲信知情人,但他作为医生还是不能让别人看出病历上的字是什么。
祁大少的病情是秘密。
“……”祁粲薄唇扯着假笑, 胸腔起起伏伏。
行。好。
祁大少已经意识到,现在事态走向了另一个节点。
从“他以为是自己精神出问题导致了幻听”, 发展到了“他清楚自己精神没问题、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认为他不太正常”。
祁粲迅速地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 祁粲非常善于分析利弊,看清局势, 进行复盘。现在没有人知道他视角下的小哑巴是怎样的嚣张,所以他只能先忍,这是最优方案。
而时听还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声能被他听到,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他最大的劣势,只有神经不堪惊扰一个而已。
所以如果冷静下来综合分析,其实是他更占优势,因为他知情她的知情权。只要他能悄无声息地把劣势变成优势,她就不会再影响不到他。
祁粲幽深冰冷的目光落在时听白皙的侧脸上。
诚然——她不知情,的确无辜,但是他又做错了什么?
祁粲充满阴郁地想,他的人生充满价值,绝不可能折在一个小哑巴身上。
他也从不否认自己冷漠,自私,阴暗。
但那又怎样?他只需要安静的世界。
先稳住时听。等老爷子回自己那里了,他立刻就能解决她。
思及此,祁粲牵起唇角,对时听缓和道:“我开玩笑的。”
时听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又看了他一眼。
——「你自己看看好笑吗?蛤蛤。」
祁粲:“……”
白医生闻言同样脸色肃穆,继续在病历本上写写写。
——“病人性格发生变化”
以前祁大少绝不是会开玩笑的人,毕竟他的时间宝贵到以分秒计,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内心想法,也不在意身边人在想什么。他的世界孤傲,冷僻,极度寂静,而这一切变量应该都没有发生变化的。
那么就是受精神影响,祁大少本人的性格发生了变化。
精神科医生收好了病历本,再次亲切抬头:
“我还是给您开点药吧。”
祁粲:“…………”
他不需要。
他很快就能好了。
…
等回到宴会厅,祁瑞一家已经走了。
以祁瑞的心理素质根本没脸待在这里,只要别人问一句那你给你爷爷准备了什么,他就能立刻破防成碎片。
祁老爷子冷哼一声,倒也没管。
项晚苑临走前看了一眼那小哑巴的方向。
他们来的最重要目的,看似是揭发时听,更深层看似是揭露祁粲,但其实最终目的是激化祁粲和时听之间的矛盾。
……他说,要让小哑巴有动机。
要让小哑巴有……对祁粲投毒的动机。
项晚苑垂下了眼睛,就刚才的结果来看,虽然瑞瑞不撑事,但应该是成了的。
这件事,祁连国不知道,祁瑞当然也不知道。接下来就看祁粲和那小哑巴之间的矛盾够不够……然后他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
让天之骄子的祁大少,变成一个真正的精神病。
这些暗涌很快就在觥筹交错的寿宴上散开。
很快,今天发生的事也会在整个豪门圈子里传开。
总体来说,这场寿宴还是办得宾至如归,老爷子很满意。
因为宾至如归,祁老爷子就没着急走。
“干什么?赶我老头子啊。”祁老爷子斜了眼孙子。
祁粲今天已经险些被划到不肖子孙的行列,吸了口气,“怎么会。”
最后老爷子在庄园留宿了一晚。
——「啊!真好!老爷爷在庄园里,总算有人气了,平时祁粲在这里只有晦气!」
祁粲闭眼,“……”
他忍忍忍。
第二天,祁老爷子还和时听一起乐呵呵地用了午饭。
——「啊!真好!今天有人和我一起吃饭了!平时祁粲那狗东西只喝露水和吃屎,和我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祁粲额角青筋暴起。
……他忍。
时听其实是很擅长和老人相处的,她从小到大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年轻时被穷小子骗了感情终身未婚未育,只捡了她这么一个干巴瘦的小丫头养大,时听人生最长的时光都是和老人家一起度过的。
这些经历听得祁老爷子更加动容,当即就给时听开了张卡,让她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就自己去买。
——「啊——!!!」
——「爷爷真好!祁粲这狗东西,怎么一点都没遗传祁爷爷的善良??」
——「我真想拿这卡买他狗命!」
[989994/1000000000]
——「啊啊啊啊啊!」
祁粲忍了。
他再忍一下。
傍晚,老爷子总算启程回自己那里了。
祁粲耐心地目送他们离开,眼底带上了似笑非笑的冷意。
直到祁老爷子终于坐上了车,老管家含笑关上车门,车子缓缓开出庄园。
时听站在那儿一直挥挥手直到车尾气都看不到了,心里叹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哑巴回去看望奶奶呢?
正想着,忽然感觉背后一凉。
——「有杀气?」
身后,祁大少身上终于缓缓渗透出了如有实质的阴郁黑气。
够了吧。
他忍到现在,够了吧。
时听慢慢回头,对上祁粲那双如深海藏鲸般的漆黑瞳孔,男人冷白指尖一抬,“给我上。”
黑翼保镖们迟疑了一秒,但到底是完全听命于祁大少的忠诚团队,他们立刻就围了上去。
时听站在一群保镖中间,一脸疑惑:这是干嘛?
祁粲胸口郁结已久的气终于一点点散开,他唇角带着极其凉薄的笑。
“送太太,去机场。”
“是。”
时听:???
——「这逼想干什么?不会要把我送到东南亚嘎腰子吧,那也不可能啊。」
时听倒不是很慌。
因为照这个速度和她目前的进度,她几十分钟的时间就能突破一百万,剧情就算不给她爆金币,至少也会做出有利于她的大调整。
祁粲淡淡抬手,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矜贵。
“放心,没什么危险,只是请你去祁氏的分公司参观参观。”
“还不请太太上车?”
“是……是!”
众保镖只好拉开车门,护着车棚顶,让太太坐了进去。
当然,是不是距离拉开到足够远心声就能忽略不计,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祁粲也一起坐上了车。
将近三万公里,他的私人飞机直飞12小时,落地托尔马乔沃。
祁粲闲适地靠在了车后座上。
旁边的小哑巴像是被他的动静给吓傻了,直到沈助理一脸担忧地带着太太需要用的简易行李和已经办好的证件签证,车子真的开向了机场,时听才终于动了动。
祁粲的唇角不禁上翘,眼底冰冷。
怕了?
现在知道怕了?
早说了,他最恨别人的欺骗、伪装,如果她稍微真诚一点,不那么聒噪,他……
——「卧槽,公费旅游?」
而且还是一个熟悉的、她前天刚刚和一个朋友聊过的地方?
祁粲唇角的笑容猛地消失:“……”
时听震惊了。
怎么会有这种大好事???
她看着自己视野右上角的句数,不知不觉间已经突破99开头,心潮澎湃。
啊啊啊啊!这一定已经是剧情在做出对她有利的调整了!
大粪车竟然送她出国旅游!
“?”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祁粲面无表情地在温暖歌声中到达了机场。
她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去温暖大雪吧。呵。
…
而此时,整个豪门圈都炸了。
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祁大少要把时听送走?!
[卧槽!果然,寿宴上的时候时听就已经惹祁大少不快了,肯定是看她非常不爽了吧哈哈哈哈]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大少[羞涩]]
[你们不知道吗?其实大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所以时听是什么身份你们懂的吧]
[真的假的?那我彻底没希望了吗呜呜]
时晶晶看着群里的消息,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刚才那条是她用小号发的。
时家有一个工作了很多年的工作人员,上次艺术节的时候也在场帮忙递递话筒、递递水什么的,刚好他看到祁大少想起了好多年前的事,不小心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
祁大少其实在国外有一个白月光,而那白月光和祁大少当年发生的那起意外事故很有渊源,因此在祁大少心里有很高的地位!
虽然这对时晶晶而言不算好消息,但是对时听而言应该更扎心不是吗?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消息告诉可怜的姐姐,她就已经被祁大少丢出去了。还能是因为什么?肯定就是因为白月光快要回国了啊。
时晶晶简直笑死,但心中不由地嗔怪,要是当初早就换她来和祁大少联姻,他们时家肯定就不会有这么丢人的事了。
听说那个白月光也是艺术相关的从业者,听过很多年前在海外有一幅画作很出名,后来就封笔不画了。现在既然她的哑巴姐姐已经不足以为对手,时晶晶要想盖过那位白月光的风头,就必须得在艺术领域有更多的表现。
好在她已经费尽艰辛联系上了国际知名混血画家Aron!对方已经表示近期就会回国了,到时候她能请来对方做嘉宾,简直不要太有面子!
时晶晶又精心给对方编辑了一条邮件。
[尊敬的Aron先生,请问您的归期是否确定了呢?我可以帮您预订机票酒店,只要您能赏光参加我们的活动]
过了半天,对面回了。
A:[近期不了,有朋友要来]
时晶晶心头一凉:啊?
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
时晶晶顿时一阵心焦,她必须请到Aron!
不过一想到她那哑巴姐姐被祁大少扔出去再也回不来了,时晶晶的心情就又好了起来。
毕竟这事木已成舟,祁大少那样高傲的人,绝不可能再把她接回来了。
时晶晶看着天空,得意地挥挥手,再见了呢~
…
时听十分亢奋地走在登机的路上。
祁粲的私人飞机在这里有专属停机位,他本人也有VIP专属通道,一路畅通地过了安检、开着车到达了出境停机坪。
——[999999/100000000]
时听站在这架轻型飞机下,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
她的身旁有同行的王助理和两个保镖。
车窗内,祁粲的神色讳莫如深,冷漠地吩咐:“看好太太,不要让她乱跑。”
最好一直在这么远的距离不要动。
“是。”
沈助理担忧地问:“总裁,真的要送走太太吗?”
明明感情都这么好了,要是送走了太太,大少一定会不习惯的!
祁粲高深莫测地淡笑。送走了她,他的世界才能正常。
其实这件事其实没有谁对不起谁,她的心是恶毒了点,但毕竟也没有真的做什么。而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在乎时听的心情到底如何。
就算她不想去新西伯利亚也没有用。
就算再挣扎着求他也没有用。
祁粲好整以暇地往后靠了靠。
她还要骂他吗?就算骂,也只有最后几句了。
时听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啊,这车怎么还在?」
“………”
祁粲并不想知道她说的是这辆车,还是他这辆车。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车嗖地一下就走了。
总裁的唇角挂着冷笑。
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那就去亲自体会吧。
等出了机场,车子停靠在路边。
祁粲眉眼疏离地看着天边的飞机渐渐攀升,最后划过天空。
她的声音一开始还能听见。
——「呼呼,坐下了,真舒服。」
——「好开心啊,一百万果然……(哈欠)」
后边的话果然渐渐远去。
听不到了。
那道不绝于耳的声音,听不到了。
祁粲眼底漆黑弥漫,唇角的笑意缓缓蔓延。
果然,当地理维度扩展到几千、几万公里,没有人可以把任何噪音传达到他的耳边,不然她是神吗?
而现在,他的世界——
他祁大少的世界——
回来了。
祁粲整个人完全地、放松了。
那双漆黑的眼底完全恢复了冰冷、疏离,就像是巨龙剔除了身上的唯一一块病骨,整个人都重新变得强大、自信、无敌。
车子如箭划破夜空。
男人淡声道:“明天的工作安排加量。”
沈助理:“可您已经有五个会议要开了,真的吗?”
总裁靠在椅背:“加。”
“是。”
而此时的总裁并不知道,飞机平稳飞出去之后——
时听:zzzZZZZZ
睡得很香,没有梦话。
…
晚上,祁粲回到寂静的祁家庄园,进入声学装修完备的房间,平躺在性冷淡风的大床上。
每做一步,他的唇角就微微一提。
没有奇奇怪怪的声响。
没有忽然拔起的尖叫。
当然……也没有随时随地回应他的声音。
祁粲双手合十放在腹前。
竟然有点不习惯。
不。怎么会不习惯?
祁粲在寂静的房间中睁开眼,告诫自己:你别太贱。
他明天还有重要的会议要开,有几份重要文件要过目签字,还有B省山区的大型项目已经开始准备推进,杂七杂八的还有本市艺术拍卖、展览等等。
他忙得很。
说到底,祁粲的人生,本来就无暇顾及一道无关紧要的声音。
至于时听被送走后豪门圈的人会怎么看她?和他有什么关系?
祁粲冷笑着闭上了眼,一夜静谧。
第二天。
时听醒来时,窗外已是晴空万里。
她这一阵子不是熬夜画画,就是熬夜看小说刷心声,前天晚上还熬夜给祁老爷子写了那幅巨大寿联。所以才能睡这么香。
现在她已经容光焕发!
王助理和保镖大哥带着她下了飞机。
飞行模式一关,手机了就叮叮当当地进了好多消息。
元宝:[啊啊啊啊听听你没事吧?]
元宝:[听说祁大少把你绑架到东南亚了?你还好吗,被绑架了的话你就扣1]
时听连忙给她扣了个2,这谣言够离谱的啊?
豪门群里也很热闹。
[哎呀,不知道时听落地了没有,这以后见不着了,还怪想念的]
[想念她的祁大少吧你]
[瞎说什么大实话]
亮晶晶呀:[大家不要这样说,就算祁大少其实心有所属,我也相信祁大少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亮晶晶呀:[姐姐你就认个错吧,大少会原谅你的,你还是有机会回来的!]
当然,所有人其实都是在看笑话。
所以都觉得时听现在孤苦无依,如果不求祁大少,根本无法回去!
说不定祁大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时听一脸和蔼微笑关掉了手机。
上次十万句心声的时候只是莫名其妙祁粲突然回来带上她去了公司,至今她都不知道原因。
而这次百万心声的调整变化,居然是送她来旅游、远离祁粲那神经病!!
站在异国他乡,看着远处茫茫的山雪,呼吸着这里的空气。
时听心中只有一句话,感动把嘴长圆:啊——
此刻。
A市,祁氏集团大厦。
祁粲坐在宽大的会议厅主位上,看着无数精英高管坐在下边,等着他的指示。
年轻的总裁精神抖擞,器宇轩昂,一举击破外界对他精神问题的造谣。
呵,这才是他本来的人生。
他的人生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哑巴左右?
祁粲蓄势待发。抬手矜贵地指着不远处的大屏,忽然感觉他眼前的世界闪了闪。
然后,从他的头顶,他的全世界里,一道声音忽然从天而降、没有任何预兆。
——「祁——粲——狗——比—比—比———」
全是回音,雄浑厚重,空谷回荡。
他的世界开始震耳欲聋。
他的脑仁嗡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缓缓裂开。
祁粲在会议上停了下来。
他渐渐变得面无表情。
——「b——b——b———」
回声绵延不绝,只有他能听见。
这一刻,祁大少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回声钵,一个辽阔的KTV,那道熟悉的声音轰隆隆地带着回声向他而来,和颜悦色、宝相庄严:
——「爬——a——a——a——」
于是在这一天的早晨。
祁大少的脸色终于化为死寂。
她出国变成佛祖了?
是吗。
她怎么按扩音键?!
17
佛祖本人此时并不知道——
自己现在的每一句心声都仙气缭绕。
令某人天地失色!
时听只感觉现在快乐极了, 虽然豪门圈都在等着看乐子,但时听本身是真的乐。
出了机场就直面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边的气温似乎比A市冷一些, 主要是风很大, 吹在身上的体感温度很低,A市刚刚晚秋, 这里已经下雪了。
时听其实没有出过远门,被豪门找到之前一直住在那片山区, 回到豪门之后就失声变成了哑巴,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好多照片留着发给奶奶看。
好远,三万公里呢!
这种感觉像是已经来到了地球另一面,和过去的生活相隔十万八千里,无法描述这种兴奋感,也没有人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好爽!
有王助理和保镖大哥在, 她其实都不需要操心什么,一路安检出了机场,就有祁氏集团分公司派的车等在外边,接他们去那个地质勘探分公司参观。
坐车,最好的欣赏城市的方式,他们的车子一路驶过大街, 越过一条宽阔大河的长桥,时听发现这里的建筑物颜色饱和度很高, 有很多根本不会出现在他们认知里的建筑物颜色,明度非常高, 看上去五颜六色的。
薄荷绿的车站,陶红色的教堂, 积在地上的絮白飘雪,还有雪上黑色的乌鸦群。
她好像忽然就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流窜”到这里了。
这里简直充满了色彩。
时听一路看过去,心里不免“哇”“嚯”“好家伙!”。
王助理在一旁看着,太太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人,就那样静悄悄地趴在车窗边看外边,他不免也露出了姨母笑。
作为助理团队中唯一亲自去了太太山区老家的人,他是最了解太太以前生活的助理!
她和奶奶相依为命,虽然天生地养有田有塘的没有缺过吃喝,但是那样贫瘠的山沟里没有任何娱乐,甚至也没有几个同龄人,她的成长背景和整个豪门圈的人天壤之别。
这样的人回到豪门之后却没有迷失自己,还一直心系家里,王助理在她的老家看到了很多新的农机,和最先进的助农工具,老房子还重新装了暖气,都是太太做的!
王助理受祁大少的指令,旁敲侧击下得到了王奶奶珍藏的录像,那音频存在一个老手机里,屏幕都摸花了,想来王奶奶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孙女的声音了,恐怕也不知道时听其实已经失声多年。
王助理不免叹息地想:那道封存在记忆里的声音,是那么清脆悦耳,不知道有生之年谁还能听到太太那样的笑声呢?
…
此时。
祁氏集团顶层。
——「哈哈哈——蛤a——a——」
祁粲:“……”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地方——方——」
年轻总裁捏着本季财务报表的手越发用力,用力。
旁边的财务总监已经汗如雨下,不敢出声,在安静的总裁办公室里脚趾抓地。
救命,祁大少是哪里不满意?
从刚才的会议上,总裁就忽然面露复杂之色。
那神情,仿佛是带了三分愤怒三分狠厉三分咬牙还有克制的一分漫不经心。
整个会议上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以至于整个会议室里寂静得落针可闻,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这就导致——
祁粲的世界里,那道回声更加、尤其、特别的隆重。
每个音节无限放大,超强2d立体回声,直接占满了他的听觉、神经、和精神世界。
——「在这里我要——高歌——一曲——曲——曲——」
每一个字都像是拿着麦克风说的,加上超级混响,破空而来,自上而下,带来一种泰山压低、佛祖伸出五指山、地震大雪崩塌般的错觉。
他想逃。
但逃不掉。
为什么?祁粲的下颌线微微咬紧,为什么声音反而变大了?
三万公里,横跨大陆,这都能听见?
国际漫游?
卫星通话?
她是什么高科技吗?
祁粲强忍着情绪,冷静镇定地批完了报表。
凭借极强的心理素质对下属们指出了问题所在,并以极优越的抗干扰能力正常完成了对话。
等几个下属都出去之后,祁粲才狠狠捏着眉心,终于回头问沈助理。
“……太太到哪了。”
仔细看的话,祁大少问这句话的神情近乎咬牙切齿,英俊的眉目之间阴郁而又暗恼,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挣扎意味。
沈助理微笑:懂,我懂——才离开没多久就开始担心今天的太太过得好不好。
这神情,分明是克制,但又无法完全克制!
“总裁,太太已经平安落地,在前往祁氏新西伯利亚分公司的路上了,您不用担心,王助理和两位保镖随时跟随太太。”
祁粲抬手撑住前额,他怎么能不担心?
他太担心了。
沈助理:看!看看!
想到那些豪门圈子里人人嘲笑的嘴脸,所有人都说时听是被放逐了,被两家当做弃子,送出国打入冷宫了,沈助理真想让他们知道,情况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祁大少明明非常关心太太现在的情况!
祁粲根本不需要关心。他知道现在时听是什么情况,他连她的表情都能想象出来。
——「袜——袜——a——a——」
他的世界里轰隆作响,明明四周一片宁静,但他却觉得像是地震了一样。
整个世界都在震颤。
这样不行。祁粲猛地闭上了眼睛。
昨天明明他亲眼目送时听坐上飞机,然后声音一点点远去、消失……祁粲开始认真仔细地思索,这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
从第一次听见小哑巴的心声,然后她像完成KPI一样心理活动极其丰富且密集,到某个节点的时候他发现无论多远他都能听见,于是误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然后到今天,这又是一个什么节点?
祁粲意识到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
难道是。不会是。
……距离越远,声音变得越响?
祁大少拿着钢笔的手微微颤抖。
上一次他的车子开出去,其实声音也放大了,所以才如影随形?然而因为尺度只有一两公里,所以音量的变化难以察觉。
那现在,三万公里的距离,地图比例尺乘一万五千倍。
“……”祁粲的手微微颤抖地捂住了下半张脸。
他忽然意识到,远程控制其实增大了难度。
平常时听就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尚且无法平息她异常活跃的心声,只能勉强制止她的行动。
然而现在,隔着他亲自选定的三万公里。祁大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鞭长莫及”。
祁粲阴着脸对沈助理道:“拨通王助理电话,让我看看她在干嘛。”
一定还有解决办法。
沈助理察言观色,一边拨通视频电话一边贴心地说:“总裁,如果实在不习惯,就把太太接回来吧。”
祁粲:“不。”
这次把时听送走,已经是最有希望能隔绝声音的方法。如果再把她接回来,就意味着他真的认输了。
更可怕的是,这也将意味着,他从此真的拿她没办法。
真的要无条件、无底线地向她妥协了。
所以,他绝对不能接她回来。
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
不受她的影响。
——「祁氏——我爱祁氏——你爱祁氏吗——吗——」
远方传来风笛,时听的声音带着雄浑磅礴的兴奋。
——「吗——吗——」
祁粲:“…………”
他感觉到时听心情十分不错,即便声如洪钟、如佛祖,那道声音还是十分活泼的。
她开始对祁氏已经对他抱有善意和喜爱。
但现在,祁粲面无表情地看向大厦窗外。
有朝一日竟然觉得。
她还不如留在他身边骂他。
祁粲闭上眼睛,再次告诫自己:你别太贱。
…
视频电话拨通了。
此刻,时听正在参观祁氏集团的新西伯利亚地质勘探分公司。
这座城市本身就很具有工业风,分公司面积肯定和总部大厦比不了,但是进入一楼之后也有一整面的荣誉墙和历史成就,祁氏在这里也进行了不少有益的开创。
时听认认真真地听分公司人员介绍了一路,该说不说,虽然霸总文学里的狼性总裁搅动全球经济命脉,但祁大少他这人的夸张程度也不遑多让。
在他接手集团之后,商业布局要比祁老爷子激进很多,雄厚的财力蚕食国内市场,然后又大刀阔斧地向国际扩展,祁氏集团庞大的经济体已经在他手上膨胀了几倍。
时听自从公费旅游之后,心中对祁粲的鄙视度与日俱减!内心变得公平了不少,可以客观看到祁粲本人的实绩了。
从外貌、能力、家世等等综合条件来看,祁粲的确是一个顶级的霸总。
时听决定最近先不在心里骂他了。
毕竟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心里狂骂他,虽然没人能听见,但是确实很多用语都不文明,并且十分有损功德。
那现在就在心里多夸夸他吧!就当敲木鱼了!
王助理远远地拿着手机对准太太,和祁大少保持着视频通话。
祁粲一直面色阴沉地看着屏幕里那只小人,她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因为不能说话,所以参观的时候不时点点头,面露崇拜之色,让讲解员讲解得非常有成就感。
看起来还挺认真。
听起来也很认真。
——「这神经病——b——b——还挺厉害——害——」
祁粲:“…”
他不需要佛祖夸奖他。
——「商业——奇才——」
——「国家优质——土特产——1款——完美——霸总——总——」
祁粲:别夸了。
——「真是——」
祁粲脸色铁青:我让你别夸了。
——「(声如洪钟)他——真——是——好——鸟——」
祁粲:“…………”
祁粲合上了双眼。
王助理贴心地说:“太太说她在这里还有一个朋友,待会会来接她玩…”
祁粲已经不想听了,闭着眼睛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
还是骂他吧。
真的。
…
时听在心里夸奖着祁粲,忽然发现右上角的数字增速变慢了。
在突破100万之后,她兴致勃勃地迎接着剧情调整带来的福利,以至于没关注到增速的变化。
就像是前两天莫名搭上的高速网线开始卡顿了一样,变得延迟拖长了。
诶?奇怪。
不过没关系!现在剧情就已经让她远离神经病了,那就意味着她也远离了剧情的主战场!时听坚信这次100万的有利调整就是这件事。接下来要登场的白月光、商战投毒、小哑巴苦苦背锅什么的,应该都和她没关系了吧!
所以她的心态已经十分优美,即使速度变慢了也没关系,她也会一点点冲到下一大关的!
在分公司里认真地参观完一圈,工作人员就安排他们去酒店休息。
王助理这时候悉心告知了时听刚才祁大少打电话来关心的事。
时听一脸诧异,心想这个世界还真是意念共振啊?她就只是在心里夸了他这句,祁粲就变得这么有亲和力了。
她都有点不好意思叫了他那么久大粪车了^^
暂时不叫了。
有需要再叫^^
等时听一行人走出分公司的大门,看见外边又停了一辆车,车前立着一个非常高大的金发男人,像是外国男模一样。
时听顿了顿,哇——
好久不见呀。
男人正低头看手机,一脸苦恼的样子。
那个叫“亮晶晶呀”的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他的社交软件账号,总是催他,很烦。
时晶晶那边给大佬发了很多个卖萌可爱楚楚可怜表情包。
实际上,要不是危机感上头,也不会这么冒进地催这个大佬,但她实在忍不住了。
——祁大少的白月光已经回国了!
就在她那哑巴姐姐被送走之后!人今天就要落地了!
原本父母都已经答应她了,虽然不知道时听是因为什么惹怒了祁大少,但是祁大少短时间内不可能把她接回来,两家的商业联姻还有很多需要露面的地方,他们希望能和祁氏沟通,让她来作为联姻对象,正好以后也不会让时听再烦扰祁大少了。
但是白月光回来得这么快,时晶晶一下就急了,她现在必须要把手头的艺术拍卖活动办好,请一个让自己有面子的人出席,才能狠狠压过这个归国白月光的风头。
至于她那哑巴姐姐,到时候谁还记得她啊?
[Aron先生,我知道您事务繁忙,但本次活动将有大量收藏家出席,竞拍价格一定让您满意,请您一定要出席]
[国内的祁氏集团您知道吗?祁氏集团的总裁也将出席这场活动,其中的含金量或许您还不清楚……]
Aron没有看完就听见了脚步声,立刻抬起头——
时听、王助理、两个保镖和他打了个照面。
那是一张很英俊的混血脸。
和祁大少那种中式的、英挺锋利的眉目完全不同,这个金发男人长得更像男模。身上还不知道哪蹭了颜料,看起来有点不修边幅,属于很浪荡的帅。
而一看到时听出来,混血男模的眼睛立刻亮了。
“Jesus,你比以前还美!”男模的中文夹杂着一点生硬,喊她:“听。”
时听也笑了,用口型叫了他一声。
Aron。
——「A——ron——n——」
祁粲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她的魔音强作镇定地开着会。
人名?男的女的。
这么快就认识外国朋友了?
祁粲单手支着下颌,不过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今天坐镇集团,不能露出任何精神不稳的端倪。祁粲继续看向幻灯片,眉目冷淡,又看了眼手机。
那边,时听正笑着挥手。
“哦我知道你不能说话,”Aron这才想起来收收自己的热情,“I’m soooo sorry。”
时听又摇摇手,用手比划着说:没关系、习惯了。
他们两人一个说话一个比手势,交流得还挺顺畅,旁边的王助理和保镖一直在严肃地观察,心中警铃大作。
虽然这个男人肯定是没有他们大少英俊!有气度!有地位!但是不是需要给大少报备一下啊?
Aron也注意到了后边站在最前的王助理。
“这就是你未婚夫?”他撇撇嘴,不怎么样啊。
王助理大惊失色:“!”
王助理后退一步:“不不不、nonono!”
他Big胆,他大逆不道!
他们祁氏集团总裁,他们祁大少可是富豪榜上最年轻的男人!连续多年被票选为最佳理想老公的存在!这话可大大不能让大少知道!
“哦好吧。”反正Aron对时听的未婚夫不抱什么希望了,估计是个不怎么样的男人吧。
他耸了耸肩。
说起来,时听和大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上一次还是在那遥远的大山深处,他流窜到异国的犄角旮旯,画那里特殊的地质,见到了一个瘦得干巴巴的小姑娘。
那时候的小姑娘还只是凭借本能地刻画大山里丰富多彩的本能,而Aron已经是有名的艺术家,他的几句指点,简直是开天辟地的启蒙。
后来才有了时听被人收藏流向海外的那幅《火山》。
从山沟沟里分别之后,时听和他这么多年都是网友,谁知道乘着剧情调整的东风,他们竟然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再重逢。
时听:阿门。双手合十。
让我们再次感谢著名神经病赠送的公费旅游!
Aron一双浪荡眼,看人的时候充满深情。平时在线上交流的时候,其实感受不到对面的语言障碍,毕竟能用文字,现在面对面了才发现,他只能通过那双黛色的、漂亮的瞳孔中理解她的情绪。
但对于艺术者而言,就像中国那句老话,福祸相倚——在时听彻底失声之后的几年,她的作品变成唯一的发声渠道,开始真正地有了灼人的光彩。
这次原本Aron答应去A市参加那个艺术拍卖活动,就是因为知道时听也在A市,没想到两人先在新西伯利亚遇见了,这怎么不是上天的指引,让她来和他一起完成杰作呢?
他绅士地递出了手,“走吧,我们去玩。”
时听知道他说的“玩”是指画画。
Aron抬头看着新西伯利亚的上空,冲时听眨了眨眼。
“这里快要下大暴雪了。”
…
王助理和保镖心事重重地跟着太太一起去了这个混血男模工作的地方。
路上他们已经查过了,混血男模不是不正经的人,反而是国外一个非常有名的画家,很多作品非常收到国外收藏家的喜爱,国内也有不少艺术名流、爱好者邀请他。
太太是怎么和他认识的呢?
又看了看手机,沈助理还是没有发来消息,似乎祁大少并不在意太太的这个朋友。王助理只能忧心忡忡地跟着。
Aron带他们来到了一片废旧的工厂。
这里吊顶极高,空间大而空旷,有种粗放的工业风。厂房的中间架着一幅巨大的油画,接近210mx460m的巨大尺寸,画面上刚刚铺了模糊的色块。旁边还有推手架,零零散散地插着画笔,摆着颜料盘,看起来十分凌乱。
如果是外行人看,可能会觉得这色块是胡乱的涂鸦,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时听一眼就能感受到他想要表达什么。
她走过去,顺着创作者的视野看去,正好能看到工厂破败的窗口,而窗外是一片雪原,和边界上被雪覆盖的白桦林,白桦林成为了白的天和白的雪之间的不规则分界线。
“这张画会去你的城市,参加拍卖。”
Aron递给她一支笔,时听眨了眨眼。
“你可以与我合作。听。”
Aron在当年青年艺术家里最强的地方就在于,他的画回报率很高,有很强的增值效益,甚至已经有部分作品入驻知名艺术博物馆,并且办过好几场群展了。
时听心动了,谁不想发出更大的声音呢?
很久以前,Aron就邀请笔触稚嫩的时听在他的画上添过几笔颜色,那时的他处在瓶颈期,只想突破这一方画板。而那时候来自大山里的小姑娘,没有什么画技可言,却有一种纯天然仿佛天赐一般的嗅觉。
用黑色描绘白雪。用绿色描绘冬天。用一笔刷痕来描绘风吹过。
所以这一次,缘分都到这了!
Aron觉得这一定是上帝又来送他的神之一笔了,一定是上天把这个失声的小姑娘送到了他的画前。
绘画,本就是无声的国度。
“让心思沉浸下来。”
“变得清澈透明。”
“想象自己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泡泡。”
一只无声漂浮的水母。”
“简单,空白,平静。”
时听知道他的习惯,他在画画时只把画交给眼睛,心里一片空明。
时听自己更习惯于在画画时天马行空地想象,但是既然是加入他的作品,她自然也要遵循他的世界观。
于是,她渐渐放空了心神……
…
于是。
另一边,A市。
祁粲目光深沉: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已经足足一个小时,他没有听见时听那震耳欲聋的心声了。
那可是一个小时啊。
祁粲冷静地思考:死了?
他一边拧眉,一边让沈助理给王助理打去了电话。
沈助理摇头扶额职业微笑:我都明白。
王助理进行了报备:
“大少您放心,太太很安全。”
“太太现在在…呃,豁楞颜料?和她的朋友一起。”
祁粲:朋友?
祁大少下意识要问,但很久就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必要问。
男人微微眯起眼,唇角勾勒出一丝冷笑:既然时听没有生命安全的问题,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声竟然如此平静,那就,让她一直保持做这件事。
豁楞颜料?
听起来像是什么小朋友的涂画游戏。
既然她喜欢,那就一直做吧。
“让她继续。帮她继续。最好一直保持。”祁大少的语气颇有几分冷酷。
他不可能接她回来。
那意味着他的妥协,祁粲的人生最痛恨妥协。
王助理看着远处巨幅油画前的两道身影,看起来如此和谐如此赏心悦目,不由地忧心:真的吗?
然而祁大少已经独断地关了通话,王助理只好遵从指令。
…
一开始,祁粲还并不觉得这件事一定奏效。
毕竟因为他们之间的时差原因,导致时听对他生活的影响也被放大了。
祁粲眉目郁结,听着沈助理报告接下来的行程。
沈助理报告完了所有工作进度,额外提醒道:“明晚您还有一个酒会。”
这场酒会上还有大少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人出席,外界都传那是祁大少的青梅竹马,和他颇有渊源,但是大少本人从没有提到过这个左明月。赶在这个时间点回国,不知道有什么动机。
眼下A市不少名流都等着今天能见到祁大少,因为祁粲送走了刚联姻的未婚妻已经不是秘密,整个豪门圈子观望了几天,发现时听果然没有要回来的迹象,不少人、包括时家自己都动了心思,想要换联姻对象。
沈助理在心中狠狠握拳:他们根本不懂。
他们根本不知道,祁大少手上那只腕表的里圈表盘都改成新西伯利亚的时区了!
这想必就是为了更好地感知太太那边的时间!
祁粲英俊的眉目高深莫测。
为什么要调时区?呵呵。
他要吃饭了,时听要上厕所了。
他要休息了,时听要洗澡了。
虽然他们之间的时差并不久,但却像高三和大一一样产生了生活上的鸿沟。
而她的心声随时随地,带来地震一样的效果,让祁粲原地变成一整座山谷,轰隆作响。
例如,今天中午。
祁大少在优雅用餐的时候,听见时听的心声震撼来袭:
——「心情好——拉个大的——的——」
祁粲:“……”
祁粲扔了刀叉,不吃了。
…
然而接下来的一整天,时听的心声真的比以前安静了八成。
祁粲在繁忙的工作中意识到这件事,从一开始的讳莫如深,担心有诈,到渐渐意识到她似乎真的安静了下来。
整整30个小时。
她竟然安静了30个小时?
除了偶尔的几句话,就像街上突然窜出来大喇叭,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她竟然都悄然无声。
祁粲看向高层窗外的城市景观,单手支着下颚,开始觉得送走她或许真的走对了。
总裁的唇角缓缓露出冰冷笑意。
……本该如此。
远隔三万公里的佛祖传音,难道不需要介质,不需要本人的体力?
这声音终有消失的一天。
时听已经在心里说了这么多句话,他不信还能有多少句话要说。就像如果她真的有KPI,也终有完成的一天。
她的KPI,最多能有多少?
照这样下去,他以后的会议、商业谈判、实地考察,全都正常地进行。
并且,托她的福,他现在几乎已经不神经衰弱了,困扰多年的顽疾也好了,精神也正常了。除了时听超大音量的传音,他的神经几乎不会再刺痛。
以毒攻毒,非常有效。
而在暗中隐匿着的、始终等待下一步对他动手,观察着他精神状态的人,他们也要失望了。
祁粲漆黑如海的眼底终于有了浮冰一般的笑意。
本该如此,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向她妥协。
误以为这个小哑巴的心声是自己的幻听,然后对自己的大脑进行诊断、解构,已经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失误。
而一旦把她接回来,就说明他已经完全无计可施
銥誮
,从此只能完全满足她的心声,按照她的心声来做,以求平静。
呵呵。不可能。
祁粲矜贵地坐上那辆防弹级豪车,径直驶向酒会现场。
…
与此同时。
时听放下了画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眼前的巨大画布上,已经是一片雪原,他们在暴雪来临之前画出了这个世界。
天上的云是雪,地上的雪是天空的情绪,他们以白桦林为界限,碰撞出完全出人意料的石灰与樫鸟蓝,玛瑙灰的底色让整张图的情绪清冷而又孤寂。
其中有几笔非常大胆,例如在纯白的雪地里走一笔漆黑,一旦掌控不好就容易毁掉整张画,因为这个颜色根本难以修改。
可那笔颜料化作了树影下低头的人,像是巨幅之中的一个缺口,一个呼吸的阀门,让整张画布忽然透出了沁凉的空气,和簌簌的雪声。
时听非常满足的同时,也差点憋死。
这种完全沉浸无声的画法,连她一个小哑巴都受不了!
Aron满意地整个人激动不已,一直说时听就是上天意外送来的礼物。
“明天如果不下雪的话我就带你出去玩,这里我已经非常熟悉了!我知道哪里可以玩极限运动!”
“我要尽快联系他们,让所有人知道我们这幅作品!”
他有预感,这会是一幅声量很高的作品!
虽然心声放空消耗很大,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创作体验真的酣畅淋漓,时听终于也在这个大雪的世界里她留下了自己的心声。
而她这时候才发现视野右上角的句数这两天落下了进度。
没关系。
她知道该如何积极调动一下心理活动^^
——看看文学,或者看看傻逼和神经病。
时听兴致盎然地打开了手机,先是迎接了来自A市豪门圈的问候。
[哎呀时听,说真的我心疼你,你还被蒙在鼓里吧?]
[祁大少的白月光都回国了,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我猜你连你为什么被送出国都不知道吧?]
[图片]
时听点开了好心群众发来的图片,看到觥筹交错的就会上,男人侧身颀长挺拔,冷白的肤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矜贵,黑色发丝之下是一张熟悉的无比优越的侧脸。
而重要的是,在他身前站着一位身子曼妙、梳着迷人大波浪卷发的红裙女人。
那人深情地看着祁粲,虽然从这张照片里看不到祁粲的表情,但是单就这一张照片,已经有了十分强烈的氛围感。
那种破镜重圆!那种久别重逢!那种酸涩狗血拉扯的感觉!
——「(慈祥)好——好——好——爱看——」
时晶晶在现场,已经气得跺脚了。
那个左明月心机深沉!她回国之后不是自己一个人来找祁大少的,而是叫上了他们儿时认识的好几个伙伴,一起和祁大少叙旧!
这就导致,时晶晶根本插不进去话!
那女人还一直在聊自己在国外这些年的艺术活动,在作下一幅画惊人封笔之后,她还拍了一部电影拿了奖,但是她不为了赚钱,都是为了艺术……
时晶晶更加着急地给Aron大佬发消息,然而对方已经整整30个小时没有出现了!
时晶晶心头又酸又急,只有想到她那哑巴姐姐的时候,心情才终于好受了不少。
她要把这种焦虑转移贩卖出去!让时听比她更焦虑!
亮晶晶呀:[姐姐你别难过,那个左明月不一定真的是祁大少的白月光!他送走你也一定不是因为白月光要回国了,我相信你还是有机会回来的]
[虽然她和祁大少从小一起长大,还和当年那场事故有渊源,并且左明月本人还在海外有很出名的画作和影视作品……]
[但是姐姐,你不比她差!]
——虽然你哑巴!没文化!没才华!还被祁大少亲自放逐了!
但我相信你不比她差呢姐姐~
时晶晶给时听发完这些之后,心情终于舒爽了,就连Aron大佬一直没有回复消息的憋闷都一并扫清。
她看着远处,站在人群中心最耀眼的男人,心跳怦然。
就算那样清冷,淡漠地沉思,也会自动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时听看完之后,人在剧情漩涡之外,成功地被她逗乐了。
——「哈——蛤——ha——a——」
我的心理活动也被成功激活!
——「开始了——开始了——屎了——了——」
祁粲握着高脚杯的手微微收紧。
整个酒会厅人人都在低声交谈,只有祁粲的世界多了这道震耳欲聋的声音。
祁粲面色如常,喝了口酒杯里的水。
他今天来这个酒会是为了见合作伙伴,不是为了跟谁叙旧,但是时听怎么忽然惊动了?祁粲直觉感到一种不妙。
一种“开始了”的不妙。
他给沈助理递了个眼神,沈助理立刻心领神会:去看看太太在干嘛。
一袭明艳红裙的左明月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五年未见了啊……粲。
因为那场事故,她这五年一直在国外养身体,但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的连接谁也无法取代,回头的时候,那个男人或许依旧冷心冷情,但一定会等她。
得知祁粲挑选了一个未婚妻联姻的时候,左明月就坐不住了,哪怕是商业联姻,他竟然走向了别的女人?
然而就在左明月放出回国消息的时候,祁粲把那个未婚妻送走了。
听说送到了新西伯利亚,三万公里之外的地方!
这其中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他甚至为了她,把未婚妻送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左明月心头一阵感动,看着眼前男人依旧冷漠英俊的面孔,出声道:“我这次回来,其实知道你会怨我……”
——「刚才——这个朋友问我——时老师——发生甚么事了——我一看——奥——原来是——大粪车的白月光——盛装出席——看来是——有备而来——」
祁粲握着酒杯的手缓缓捏紧,她在说什么。
她不是已经安静下去了吗?这个传声机制又恢复了?
——「狗——东西——现在——和别人——你——侬——我——侬——」
这声音开始越来越密集。
在连续三十多个小时的安静空白之后,开始像拖拉机一样轰隆隆地开进了他的精神世界。
祁粲的脑仁开始隐隐地疼了起来。
脸色也隐隐难看。
——「而你——我的朋友——你是真正的——英雄——改变我的炮灰人生——」
——「大粪车——上路吧——上路吧——路吧——吧——」
她的声音卷土重来,层层叠叠,回声不绝,余音绕梁。
祁粲握着酒杯的手背青筋缓缓浮起,克制着平静。
没关系,她会停的。
沈助理得到王助理的回复后走过来低声耳语:“太太很安静地在玩手机。”
祁粲:安静。
——「上路吧—上路吧—路吧—狗东西—东西——西——」
佛说:上路吧。
佛说:狗东西。
左明月看着祁粲的目光渐渐哀怨,他果然不怎么理睬她,就算已经为了她遣送了未婚妻,但是面对她的多年别离还是如此冷漠、疏离。
但她知道,这正是证明了祁大少心中放不下。
有爱,才会恨。
“粲……”
——「嘴一个——嘴一个——嘴一个——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祁粲下颌微微咬紧。
还有完吗。
她在喊自己的未婚夫和谁在一起?
祁大少脸色晦暗难明。
他不会去接她,绝不。
——「下面——我将——进行一本——百万字——霸道总裁——甜宠文学——给大粪车的爱情——助兴——助兴——」
祁粲终于重重闭上了眼睛。
百万字。
十几万句话。
他丝毫不怀疑,时听可以读这个东西读一整宿。
震耳欲聋地在他世界里播放一整宿。
左明月以为他是回忆到了这几年的苦楚,声音也带上了动容的颤抖:“粲,我就知道,你……”
祁粲深吸一口气,把酒杯放在托盘上,转身就走。
受不了了。
去机场。
“粲——”身后,左明月哀切地叫他。
时晶晶见状,立刻笑了。
那左明月演了半天,还是烦到大少了吧?!
“祁大少怎么走了?!”
“祁大少去做什么?”
时晶晶心想,不管去做什么都好,反正不可能是接时听吧!
年轻的总裁大步迈过宴会厅,翻飞的衣袂带出了一丝强撑的决绝。
沈助理立刻跟上,感动地险些落泪。
私人飞机早已准备好,他就知道!
…
坐上飞往新西伯利亚的私人飞机,祁粲一脸冷漠地靠在舷窗边。
飞机舱内非常安静。
——「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我告诉你——女人!——你这辈子完了——」
——「被狮子——爱过的人——怎么会——看得上——野狗?——」
霸总甜宠文学。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蝗虫过境。
祁粲闭上眼,咬牙:“……”
飞机正以每小时两千公里的速度冲向新西伯利亚。
终于,在飞行两个小时之后,他感觉到这音量在一点点降低。
回声在一点点减弱。
终于,她的音量恢复到了比正常大一点点的程度。
听起来终于没有那么地动山摇。
飞向她的过程,竟然变成了飞向救赎。
祁粲单手扶额,脑仁放松片刻,紧接着,眼底就缓慢泄露了漆黑的怒火和恶意。
等他抓到她。
等他这次再抓到她。
她再敢念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就——
“抱歉,祁大少!”
机组人员忽然小步跑了过来。
“新西伯利亚下大暴雪了!”
“我们要返航了!”
祁粲:?
…
一个小时后。
飞机掉头,疾驰返回。
——「女人、你—以为——!你—逃得掉——?!——」
祁大少的世界重新按下扩音键,一格格放大。
祁粲逐渐面无表情。
“…草。”
他的心声说。
怎样最小声?!
18
目的地机场不宜降落。
地面安全部门建议返回出发航站楼。
在返回的途中, 机组所有人员,以及祁大少随行团队,所有人都知道:
大少心情不好。
并且是随着飞机返航越远, 心情越不好。
他的眉头越折越深, 最后闭着双眼靠在了座椅上。
…怎么会这样。
现在,他的满世界, 再一次充斥时听的声音。
沈助理已经飞快地查询了当地情况,由于新西伯利亚迎来寒流, 暴雪降临,预计降雪将持续一到两天。
众所周知,飞机因为天气原因的延误,通常没有任何准数。
短则三五个小时,长则十几二十小时,甚至无法飞行取消航班。
祁大少的私人飞机也无济于事。
“新西伯利亚机场已经封了,大雪覆盖了跑道, 需要等到雪停之后清除路面,符合着陆条件之后才能复飞。”
沈助理一脸为难:“大少,就算急切,为了您的安全也只能再等等了。”
他都明白的!
和太太已经分别超过两天了!祁大少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他、无法离开!
祁粲抬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盖住半张脸,眸光阴翳。
急切?他太急切了。
——「你可知我要对你做什么?女人——」
——「你以为——你面临的——是谁的爱——?狂宠你——我要把你——宠坏——ai——」
声音一格格放大, 回声混响一点点加重。
就像一个失控的扩音键,区别是手机会提醒你音量过高导致耳膜受损, 而她不会。
——「女人——我承认了——!我承认——这辈子——就是——栽在——你身上了——!——」
——「总裁哥哥——哦!——你疼我吧——」
时听声情并茂地演绎着这本精心挑选出的甜宠文学——《蚀骨宠溺:总裁哥哥拿命疼》,并倾情安利给远在A市的同好元宝。
在阅读过程中, 她还时不时观察自己视野右上角的数字。
——奇怪?
刚开始念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速度好像加快了?
但是后边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又慢了回去,一点点降速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耶?
时听捧着脸思考了片刻,然后得出了结论:还得努力!
这几天虽说她忙着沉浸式作画,但不能因为突破了一百万大关,得到了剧情福利,就放松懈怠!
她的目标可是一亿句话啊!
说够一亿句话,她才能真的摆脱失声,治好哑巴。
到那时,她才能真的被人听见。
时听握拳:猛猛地读。
…
——「你要什么——我买!你讨厌什么——我便让它消失——!」
——「谁若害你——我必让——世人陪葬——!爱我——你怕了吗?——」
祁粲已经麻木了。
私人飞机落地回到停机坪,祁粲捏着眉心,先回到了庄园。他的时间毕竟不能浪费在等暴雪停下的过程里,这前前后后已经耽搁了几个小时。
路上,祁大少伴随着铿锵有力的甜宠台词,走出了超然物外的步伐。
在震天动地的声音中,他甚至磨炼出了一种诡异的乐观——
至少这一次他已经不会把这些当成自己的幻想来解构大脑了。
他确定自己没病。
…
等回到庄园已是深夜,时听已经读到了第88章,《机场重逢》
沈助理在重新规划了接下来的总裁行程安排后,看见祁大少一手支着太阳穴,漆黑双眸淡淡看向远方,带着一种忧郁又矜贵的气质。
“学会了。”他声音淡漠冰冽。
沈助理:嗯?
大少说学会什么?
难道大少又在这次突发事件中领悟了人生?
不愧是他们祁氏集团的未来,掌握经济命脉的男人。
祁粲面无表情:学会了…霸总甜宠文学,不过如此。
她就喜欢这些东西?
祁粲讽刺地冷笑,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能给得更多。
接受精神科治疗和心理咨询多年,祁粲也已经习惯于从人的大脑构成和心理因素来分析、看待问题。
时听很热衷于这一类文学,归根结底一定出自她的心理诉求。是羡慕?还是期待?还是崇拜感?
不管是什么,都是他能给的。
以他的财力,他的能力,他的地位。她读出来的这些东西,对祁粲而言做到都轻而易举。
那么,只要他把这些东西都让她拥有,她的心理得到了满足,不就不会再喜欢这种东西了?
到那时候,她还会喜欢在心里没日没夜地读吗?
呵。
祁粲眸色看着远处的夜空,他的世界依旧在独一无二地公放着她的心声。
…给我等着。
他要彻底地、无差别地、狠绝地。
抚平她的心声。
…
时听用一整夜酣畅淋漓地通读了大半本无脑无逻辑但苏爽的甜宠小说。
一看进度条,总算是增加了不少!
[1190332/100000000]
增加心声有很多种方法,但是小说有一点突出的优势,就是心读起来没有什么障碍。因为她精心挑选的基本都是小白文,眼睛读了脑子就跟上了,心里读到激动人心、脸红心跳的剧情,心声的增速还会增加一些。
她当然不是真的有多爱这种文学!但是这既然是个好方法,她愿意广泛涉猎^^
白宝元也激情吃下了她的安利,显然并不会因为艺术节那天被公开处刑就停止自己的阅读乐趣。
元宝:[啊啊啊甜死我了!]
元宝:[这样的霸总哪里找!哪里有!哦祁大少算一个]
时听摸了摸下巴,该说不说,心声增加速度最快的,好像还是在祁粲那狗东西旁边的时候,他好像一个移动wifi,网速非常快。
可惜有舍就有得!远离大粪车,就会有一些牺牲。
元宝:[对了听听,昨天晚上祁大少的事你听说了吗?]
时听眨了眨眼,哎呀,昨天阅读太投入,都忘了关注昨天晚上大粪车和白月光到底怎么样了!
按照未来将要发生的剧情,左明月这个角色应该的确是占据不轻的地位,虽然祁粲这几年好像的确和她没有什么交集。
因为在祁粲的心中乃至整个故事里,当年发生的那场意外事故都是完全的禁区,一切细节和内情都没有透露过,很多具体的事情恐怕只有祁大少自己一个人知道。
而当年所有相关的人都已经被祁粲清洗掉了。只有这个左明月,和当年的事情有关,却安然无恙,那说明她在那场事故中起到的是正面作用,甚至有可能曾经帮助了祁粲?
——不过,这些和时听这小炮灰有什么关系呢?
在原本的剧情里,她被扣上投毒的锅,然后被祁粲发病之后报复死,在那之后他们是怎么同舟共济!虐恋情深!都和她没有关系^^
只要不用背锅,远离神经病的发癫剧情,她的生活就是十分美好的,管她是在新西伯利亚还是在旧西伯利亚!
S:[没关系[坚强]我都不在意的,真的]
元宝:[不是呀听听]
元宝:[昨晚祁大少忽然从酒会上离席,然后据说!!]
元宝:[他直奔机场去了!]
时听:???
白月光不是都回国了吗,他还直奔机场做什么?
不、不会是来抓炮灰吧?
不会不会,看完这一个地区的祁氏分公司业务情况,时听就已经了解了这个男人对经济命脉的影响,他这种级别的霸总,做空中飞人到处谈业务才是正常的!
她又没招他又没惹他,一个人在这里安安静静!偏安一隅!岁月静好!
他凭什么抓她!不可能。
元宝:[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祁大少又回来了]
元宝:[毕竟事关祁大少,整个豪门无数双眼睛盯着呢,这事昨晚大家都在猜]
时听松了口气。
好好好,回去了就好!
反正只要和她没关系,就无所谓。
时听对天祈祷:请自然界遵循远香近臭的原理,大粪车自觉离远一点。
——「可千万不要来啊——大粪车——不要来啊——要来啊——来啊——」
祁粲撑着前额,唇角冷笑:呵。
你管我?
她回声的尾音听起来像是呼唤他“来啊”一样。
祁粲就当是呼唤了。
给我等着。
时听虔诚了期待了许久,然后终于从床上下来了。他们现在住在分公司安排在附近的酒店里,现在王助理和两个保镖大哥应该已经起来远程工作了。
时听打了个哈欠,走到窗边,拉开了帘子——
哇!
她被外边纯白一片的景象晃了一下眼,这才发现,外边的世界已经银装素裹!
真的下暴雪啦!
她昨晚关着窗户拉着窗帘,都不知道。
时听在山区的老家就是一个多雪地带,小时候虽然苦寒,但是玩雪是刻在她记忆里的,在异国他乡的大雪,看来就更让人兴奋了。
——「这雪——下得——真好啊!——」
祁粲听着从天而来的声音。
又呵呵了一声。
他在签完几份文件之后,盖上钢笔,淡淡问:“那边怎么样了。”
沈助理时刻关注着新西伯利亚的天气状况,“雪变小了,但是现在依然不符合降落条件。总裁,再等等吧!”
他知道大少入了心、着了急!
为此,昨夜都没睡好觉吧!
祁粲抬手,捏着眉心,眼底淡淡的青黑色透露出几分破碎的阴郁感。这场意外的暴雪打乱了他的计划,让等待被无期限拉长,焦虑感不由地爬上心头。
太被动了。
无法抓到她,就要随时等着她突然的传音暴击。
他的人生竟然会有如此被动的时候。
好在,时听白天的心声,竟然比晚上少了很多。
她应该是走了出去,没有再憋在房间里看她那破书。
时听兴致勃勃地收拾好了自己。
出了房间之后,王助理和保镖大哥果然已经十分敬业地在岗了。
昨晚王助理提前就已经提前得知了大少赶来的消息,心中激动万分,没想到这场大雪来的这么不巧!很快他就接到了返航的通知。
不过王助理已经和沈助理通过气了,大少在等雪停,等这边能飞了,他们就会再次启程赶来——这其中的拳拳深情,不言自明!
王助理一脸慈爱,这个小惊喜,就不要告诉太太了。到时候大少来了,直接让太太高兴一下!
“Aron先生也已经在大堂等您了。”王助理说。
时听眼睛亮亮的,点点头。
要不说还是有朋友好呢,今天大佬就可以带她出去玩了!
金发灰蓝眼睛的男模靠在大厅沙发上,刚刚和A市艺术品拍卖协会的人联系完,那个“星星”还是“晶晶”的人,一直在积极地在其中牵线搭桥,得知他终于可以去A市了,连连给他发了许多激动的消息。
Aron没回。毕竟他就算要回,也要看看时听的情况。
再抬头,时听已经安安静静地走下来了。
她乌黑的发和瓷白的脸在这里格外显眼,那双黛色的水润双瞳,和淡色丰润的唇形,也极具东方审美韵味。
Aron不由地可惜,他很想和听说说话的,可惜他并不能完全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没关系。
Aron站起身,明明是浪荡子不修边幅的样子,但是十分绅士地躬身向她伸出了手。
“现在大雪,飞机飞不进来也出不去。”
“你的时间交给我吧。”
后边的王助理连忙咳咳两声,严肃道:“先生,请你对我们祁氏集团总裁的未婚妻保持一定的分寸和边界感。”
时听回过头,安抚地冲他笑了笑。
Aron耸了耸肩。
他现在更加觉得时听的未婚夫不怎样了。
说不定是个有钱、但丑陋、且多事的男人。
“我们走吧,小听听。”
大雪多好,有太多能玩的了~
…
“他昨夜真的去机场了?”
同样下雪的窗户内,一道修长优雅的身影摇晃着红酒杯。
电话那头的人低声报备:
“是的。而且他在酒会上突然离席,脸色难看,像是听见或者看见了什么东西。”
“明明会场内很安静,他却出现了瞳孔骤缩、手指用力、青筋暴起等症状。”
“他的情绪已经在逐渐失控了。”
他们从某种神秘物质中提取出的生物碱,最大的优势就是,毒素可以在人体内蛰伏,然后慢慢麻痹神经。过程中,只需要他们适当地对目标释放刺激。以及,让他保持情绪的激烈。
情绪激烈,血液流动快,他体内残留的毒素会游走得更快。
而他也就离真正的精神病不远了。
这次祁粲放逐时听,本就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一步,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效果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好。
这样,那个小哑巴怎么会不怀恨在心?
未婚夫的“白月光”回国,就送走了她。再接回来,大概率也是为了让她做感情中的工具人。
那小哑巴本就没有任何能出声的机会,不能被任何人听见。而无法表达的内心只会幽暗丛生,滋生细菌……成为他们埋下毒素的培养皿。
然后顺理成章地顶替一切罪名。
好戏才刚刚开始。
…
左明月低头看着手机,昨夜离席之后,祁粲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只有那个发小拉她进去的豪门圈子交流群里很热闹。
左明月回想着祁粲昨晚的模样,他看她的眼神如此陌生,就好像他们之间早已不剩什么,而昨晚他竟然还突然离席前往机场……这让她真的有些慌了。
“粲……”
他现如今已经执掌祁氏集团,成为富豪榜上最年轻、最英俊的存在。可为什么短短五年,就能让人心变了吗?
左家大哥也是祁粲的发小,在祁大少出事之前,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虽然这几年已经和高高在上的祁氏总裁疏远了很多,但毕竟还有以前的情分在,昨晚他们也交谈了几句两家的产业。
左阳看到妹妹回国之后这么伤心,立刻安抚。
“月儿,你别伤心。我还是了解祁粲这人的,他这个人性格的确冷心冷情,甚至可所以说偏执、孤傲,但也正因如此,一旦有什么人入了他的心,那将会是一辈子不会更改的。”
左明月的心跳了跳,有什么人……那也只能是她了吧。
毕竟她可是唯一和当年那场事故有瓜葛的人,而她在海外的疗养也同样有祁氏的帮助,这一切难道还不够证明?
至于联姻,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纸空文。甚至时家自己都想换掉联姻的女儿,让那个时晶晶来和祁粲联姻。
左明月又有些伤感地低下头,“可是现在,这里的圈子也容不下我了…”
那个时晶晶更是有意无意地表示出她才是A市交际圈的核心,现在,“亮晶晶呀”就正在群里一条一条地发着消息。
[有一个好消息想要和大家分享~国际知名画家Aron大家知道吗?]
Aron?左明月知道,这个人在当代青年艺术家中非常出名,他是中丹混血,祖上似乎还有着丹麦皇室的血统,这一层噱头加上他本人的确出色的创作力,让他在海外名利双收。
她怎么会提到?
[Aron先生这几年一直在保持创作,并不是那种画一幅画就江郎才尽的人呢~而这次,我亲自将他请来了我们A市,来参加由我们时家牵头举办的艺术品拍卖~]
[祁大少也会来参加这次的艺术拍卖活动,到时候大家一定要来捧场哦~]
时晶晶简直太爽了,要知道A市的豪门虽然多,但其实资源就这么点,她能给自己争取到这么大的面子,甚至还能请来祁大少,她的心情简直到达了巅峰!
一想到左明月现在就看着她发的信息暗自跳脚,再一想到她那哑巴姐姐现在可能正无计可施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切,时晶晶就觉得自己稳赢了。
[听说Aron先生这次带来的作品,还是和一位神秘好友合绘的!他们的画作碰撞出了极其强烈、完美的火花!实在是太让我期待了~]
[届时欢迎大家哦~[心]]
左明月看完已经咬紧了嘴唇,她这段话里有好几句都有意无意地在点她。什么江郎才尽,说的不就是她吗?还要特意告诉她,她又能请到Aron,又能请到粲。
左明月委屈地红了眼睛,难道她和粲之间,真的已经出现了别人吗?
但没有人知道,她这次回来是来救他的!
左明月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祁粲将会面临危险,现在、她就是粲唯一的救赎!
除了她,还有谁能救他?
左阳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安慰道:“月儿,你也不想想,祁大少在你回来之前把他那未婚妻送走,又在你回来之后去机场似乎想把她接回来,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左明月的眼眸抬起,“我明白了……”
因为他心中在意,心中有怨,所以他是想把未婚妻接回来气她……
左明月含着泪摇摇头:“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这一次,让我来救你!
左阳揽着妹妹的肩膀,“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他们左家,可并不比时家差。
祁粲会明白自己的心的。
…
——「芜——湖——hu——u——!起飞——!」
时听正在一个天然的冰湖上跑来跑去,暴雪已经转为小雪,街上的人们都出来玩了。
下雪之后路人和游客都已经把这里踩得光滑锃亮,鞋底踩在上边直打出溜滑,可以嗖地平移好几米。
王助理和两个保镖大哥在一边看着,“慢点、慢点!”
Aron笑着看时听像个孩子一样跑来跑去,脸上的笑容就像很多年前在山沟沟里见到她一样的纯净,只可惜,现在她无论再怎么笑都是悄然无声的。
她那么安静。
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噢噢噢(猴叫)哇哇——变成猴子——我荡—— 」
而祁粲坐在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捂着心口。
他的心动了。
咚咚地跳。
那是一种物理上的、甚至病理上的心率不齐。
他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对面乙方公司的人顿时紧张:“祁总,您是哪里觉得不妥。”
祁粲:哪里都不妥。
任谁的世界里突然窜出一只猴子,还是哥斯拉那种音量级别的,都不会妥。
祁粲淡淡地翻过一页文件,“无妨。”
“那就好、那就好。”
“那您看看我们在这几项条款上……”
——「苦练冰嬉——嗖嗖——笑出强大——嗖嗖嗖——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字字珠玑、如雷贯耳、天外来音。
祁粲沉默:“………”
他真的要受不了了。
对面的CEO顿时又紧张得汗如雨下。
最后等祁大少终于签了协议的时候,他差点扶墙走出去。
都说祁氏总裁年纪轻轻就有种不怒自威、极其冰冷的气场,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看透这个世界。
他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人走后,祁粲再一次靠在椅背上。
掀开形状锋利的眼褶,看向沈助理,沈助理已经心领神会地报备道:
“暴雪已经停了,但是还在下小雪,落地机场正在紧急初雪,预计最早今晚、最晚明早,就能恢复运转。”
“总裁,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
祁粲面无表情,不。没有人知道。
再这样下去,他担心他的精神出现新的状况。
比如巨物恐惧症。
害怕一些巨大的傻子。
——「哈——哈——哈——姐妹——来——玩——雪——」
祁粲扶住额头,终于问道:“她一个人,为什么玩得这么开心?”
有什么好玩的?
王助理和两个保镖这么会逗她开心?
沈助理道:“不是的总裁,太太那位朋友现在还和他们在一起,他们正在一起玩雪呢。”
祁粲:?
朋友,这个朋友又提到了。
他没有说话,但是一个专业的助理早就能揣摩出总裁想问的什么。
“是一位男性友人,中丹混血画家,当然,太太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两人都是有边界感的,这点您放心。”
祁粲:?
他换了个姿势,淡淡问:“怎么没人报备。”
沈助理微笑:“王助理已经报备过您了,总裁。”
“…”祁粲沉默了一秒,精准的大脑运转了一秒,想起就是他隔空听见小哑巴震撼夸奖的视频电话里,王助理报备了。
但是被他掐掉了。
祁粲:算了。无所谓。
他又不在意她和谁玩,和男的女的玩。
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这是他祁大少的自信。
…
时听跟着这位普普通通的金发男模画家爬上了雪坡。
这里看着不高,实际站在顶上往下看的时候,一点都不低,而且角度很陡,滑下去的速度一定很快。
大雪过后,这坡上都已经被人划拉出了好几条滑道,不愧是战斗民族,根本没在怕的。
时听缩了缩脖子。
王助理像姨母一样担忧地说:“太太,您要注意安全啊,您万一磕了碰了哪里,我们跟大少没法交代啊!”
Aron啧啧两声,“你那个未婚夫,是不是年纪很大了。”
时听笑死,到底还是摸着良心比划了一下:还好。
祁粲只是心脏而已,老倒是不太老。
Aron脚踩着一块公用的板子,积雪簌簌作响,他仰起不羁的笑容,“看我的。”
明天他还要带时听去基地玩更野的,今天他先带她打打气。
说完,男人起身翘起滑板,一个越步就踩了上去,然后整个人离弦之箭般向下俯冲。
他甚至都没有戴护具!
艺术家天然的放荡和浪漫,让他行事非常大胆。
——当然,他的平衡感明显非常好,一路滑下去速度极快,金色碎发全部吹起,露出混血感十足的眉眼,在那样快的速度下竟然丝毫没有左摇右晃!
就这样一路冲底!
时听睁大眼睛,连忙啪啪啪鼓起了掌,然后看了眼身后寂静的王助理和两个保镖。
三人表情严肃:这算什么?
他们大少常年健身,身体素质堪比运动员,自由搏击九段!除了神经衰弱这一个弱点以外,根本就没有弱点!
时听只好转回头,认真地在心里夸奖:
——「天哪——他好帅——他好帅啊——」
——「帅——帅——帅——」
总裁办公室里,祁大少忽然抬起头,目光幽冷,唇角冷笑。
她出去一趟是不是以为他死了。
祁大少又低头看了看腕表。
——「这才是——活人帅哥——啊!——这个世界——为什么——围着祁粲——那辆大粪车——运转?」
——「祁——粲——他也配——?!」
祁粲:“……”
时听的眼睛亮晶晶的。
王助理一看,这不行!这怎么行!
大少危!
王助理终于在这个时候抛出了重要消息。
“太太,”他咳咳咳地暗示,“我们大少最早今晚,最迟明早,就会来看您了。”
时听一个猛回头:??
——「什么?!」
时听两天没骂他,这一刻突然猝不及防地被拉回到了剧情之中,就像是一颗巨石砸进她这汪安静的小水池里,她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
祁粲来找她是因为什么,还能是因为什么?只会有两个原因!
——「我人都到——西伯利亚了——他还要——千里追封——给我扣黑锅——???」
——「王八啊!——王八!——这个王八大粪蛋!——」
——「要么就是——把我——带回去——气白月光——让你们——感情升温——拿我当——工具人——??」
——「啊啊啊——a——王八粪球推土车——」
祁粲面无表情地捏紧了钢笔,然后忍无可忍地扔了。
行。
我这就开过去。
时听撕心裂肺地问:——「三个人的爱情——你不觉得——拥挤妈——!」
祁粲握紧拳头,问:“还有多久能起飞?”
沈助理再次查看了自己邮件,激动道:
“我们可以动身去机场了。总裁!”
…
而那头。
时听气愤了半天,但该玩还是要玩的!
这说明剧情就算阶段性地发生了有利于她的调整,但长期上看还需要她的继续努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又被卷入漩涡。
该死!时听狠狠地坐在滑板上,出溜一下滑了下去。
——嗖嗖!
带着小雪花的风扑扑地飞到她脸上,转瞬融化,这一秒钟,冬天终于有了具象化的触感。
等她一路滑到底,人又恢复了笑容。坐在滑坡底下,笑着和Aron击了个掌。
好耶!
“好不好玩?”他问。
时听猛点头。
Aron笑了起来:“马上带你玩最高最刺激的。”
…
祁粲携着一身寒气,再一次坐上私人飞机。
飞往同样的地方。
他离开得悄无声息,等豪门圈众人发现并震惊的时候,已经是后话了。
这一次,机长微笑表示:“大少,这一次前方不会再发生类似问题了,请您放心。”
“飞机将于12小时后抵达托尔马切夫。”
“请您稍作休息。”
祁粲冷淡的眉目没有任何波澜,带着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复杂深沉。
从时听下飞机之后,他就没有正常休息过了。这一场由他亲自带来的折磨,已经持续了三天半。
他的世界里随时随地空降佛祖,他怎么敢休息?
逃不出五指山的鹰,终究会像她一样变成猴子。祁粲紧闭双眼。
好在,这一次飞行终于顺利。
在时速2000公里的靠近下,他耳边的声音终于重新一点点降低了。
最后,接近恢复到一个教室里的回音那么大。
这一次祁大少的世界终于按下了低音键,在飞向时听的过程中,她的声音一格格减弱。
祁粲终于疲惫地闭上眼睛,好歹比一整座大山里的空谷传声要好。
他阖着双眼,靠在椅背简单休整。
然而,过了两秒之后,却忽然又睁开。
那双漆黑如深海的眼睛忽然翻涌起了波涛,闪着细碎的光。
他忽然意识到。
在这几天的高压之下,他竟然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既然她的心声会随着距离的拉远而放大。
那是不是也会……随着距离的缩短、极度缩短,而无限降低?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离得非常非常近。
那样将会是,最小声。
如果他们近到不能更近。
会不会……几乎趋近于无声?
祁粲心底缓缓漫开一种终于找到解决措施的兴奋感,半阖的双眼中阴翳丛生,满是幽暗的愉悦。
找到办法了。
他终于,找到办法了。
…
下了飞机,总裁以及身后的黑衣保镖团队,直接成为停机坪上的一道风景线。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大步流星,走过航站楼,引起了无数关注的目光。
这个东方男人气质不凡,眉目英挺冰冷,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肤色冷白如雪,气质矜贵优雅而从容。
分公司的人早已经派人等在外边,谁能想到,集团总部的顶头大佬会亲自空降他们这个偏僻的分公司啊???
出了机场,祁粲并不多言,直接上车,直奔目的。
从他落地开始时听的心声就已经变得很小了,回归了正常音量,他知道她现在就在附近——很近了。
——「啊!值了!干完这票姐的人生也多了光辉的一笔。」
祁粲:?呵。
分公司的人战战兢兢地从后视镜里看大boss,小心地问:“祁总,您看咱们是先去视察公司情况,还是实地探测这里的地质情况?”
“先找时听。”祁粲淡漠开口。
找到她,抓住她。
他人生的最大变数,他世界里的最大灾难,就能得到控制了。
“啊?哦哦、那好的。”
工作人员换了一个导航位置,车子最后开向了郊区的一个基地。
祁粲靠在车后排,看着这座相隔三万里、但是仿佛在耳畔的城市,沉默:“……”
但这种终于能掌控全局的感觉,终于压过了连续多日紧绷的神经,总裁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冰冷。
——「啊啊啊啊!芜湖!真的要来吗!」
不知道吧。
他已经来了。
——「好刺激啊啊啊啊!我做一下心理建设!」
车子在一片山上的基地外停了下来,基地外的大招牌上写的是俄文,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
祁粲下了车,神色冰冷地看向四周。
“人呢?”
结果下一秒,她的声音忽然开始放大。
——「啊!——啊!——啊啊——冲!——冲——」
祁粲的脚步一顿。
甚至回音也开始了。
——「芜湖hu——起飞——飞ei——」
祁粲就迟疑了一秒,沈助理已经一路小跑过来。
“报告大少,这里是跳伞基地!”
“?”
“太太去跳伞了,现在在天上呢!”
“?”
“看——她现在在万米高空!向您挥手!”
祁粲平静的脸终于碎裂了一瞬,猛地抬头:???
——「好——嗨——哦——」
人们一脸亲切。
祁粲自上而下地接受震声审判。
——「狗贼!——我是——青天——大——老——爷——」
祁粲握拳:“……”
佛祖,大老爷,上帝。下来。
求。
她神经病啊??
19
水平长距离之后。
变成了垂直距离。是吧?
祁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最后用力捏紧。
甚至, 祁大少本人体感,这种垂直距离下的视听体验,可能比水平距离之下的听感加成还要强大, 还要剧烈。
这种直接从头顶传下来的声音, 更加具有兜头浇灌的精神攻击力。
——「啊——这感觉——上不上头——上头不上头——」
上头。
太上头了。
祁大少仰头看着高空中正在攀升的直升机。
偏偏,恰好, 就在他来之前起飞,一点点往距离他垂直距离更远的地方驶去。?玩他是吧。
祁粲下颌角绷紧, 虽然心中清楚时听并不是故意要和他拉开距离,也不是故意在他落地之后飞上天的,她其实对自己的一切听觉体验毫不知情。
但,祁粲还是控制不住地眉目阴郁。
他太被动了。
哪怕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在她面前,还是太过被动。
沈助理在旁边察言观色,贴心地说:“总裁放心, 我刚才已经查过了,这家跳伞基地在当地很专业也很有名,USPA认证等各类证件完备,太太不会有安全问题的!”
祁粲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
最后闭眼:“…嗯。”
她现在应该是挺安全的,听声音。
而他, 无计可施。
祁大少紧闭着的眉眼甚至有一丝认命。
——此刻。天上。
时听在机舱离看着越来越高的窗外,想象着脚下数千米高空俯瞰下的大地, 心咚咚地跳!
刚才直升机开始升空的时候,她心里还挺嚣张, 但如果说一点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越紧张,她就越疯狂地进行心理建设。
她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极限运动, 虽然说双人高空跳伞,有教练全程陪同降落,基本很安全,但时听还是在签署协议的时候就感受到一阵冒汗的紧张感。
紧张中又带着一丝兴奋。
Aron带她来的这个跳伞基地,本身就地处自然风光之中,周围有茂密的森林和清澈如冰滴的湖泊,暴雪过后的世界一片明净。这里的基础设施也已经非常完备,不仅建设了专业的培训场地,提供齐全的各种类型、型号的跳伞伞具、安全防护设备。
跳伞基地给体验者提供好几种选择,有静态线跳伞、自由落体和特技跳伞,像时听这样的初体验者当然是选择静态,并且有教练陪同。而Aron早就是极限运动爱好者,他这次要挑战自由落体。
毕竟是一项极限运动,跳伞的时间地点以及天气状况都很重要。在暴雪之后,这是一个大晴天,无风无雨雪,天气很好,视野也非常好。
在上天之前,他们就已经经过了很严格的教学和培训,包括怎样才是正确的起跳姿势,用什么滑行姿势,如何控制降落伞,如何控制平衡,怎样落地……还有如何和伴飞教练手势沟通,这点对时听来说倒是非常友好,不需要讲话。
其实这边的地理条件特殊,他们还可以挑战雪地跳伞,从高山上穿着双板落地,直接飞翔滑行,更加刺激!但是因为危险系数更高,难度也更大,王助理和两个保镖大哥哭天抢地怕时听出危险,她于是作罢,还是别为难他们了。
他们为大粪车打工也不容易!
普通的双人跳伞就还好,有教练全程陪同,只要掌握好出舱动作、降落着陆动作,然后尽力去配合、去感受就好!
最后,直升机越飞越高,到达他们的定点!
——「啊——啊——啊终于——」
站在地面的祁大少问旁边人,“要跳了?”
沈助理:“是的总裁!让我们为太太鼓劲吧!”
祁粲面无表情,只关心一件事:不会再高了是吧?青天大老爷。
时听就这样被挪动到了机舱门口,引擎声螺旋桨搅动的声音,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紧张刺激的铺垫感。狂风呼呼地吹来,她终于看到了脚下的大地,下意识地绷紧了小脸。
她先跳,Aron坐在她后边,戴着透明防风眼镜,笑眯眯地比手势鼓励她。
——「啊——啊——(尖叫)——」
——「好、没什么——跟好教练——眼睛一闭、一睁——」
祁粲感到一阵无奈,她害怕还玩?
然而终于,时听被教练托举着,猛地跳下了机舱!
一瞬间,世界在眼前颠倒,失重,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风都向她灌了进来!
——「咕噜咕噜哇——好美咕噜咕噜——」
风很凉,但是刚刚下过雪的森林和城市,实在是太美了!
银白成为了一切的底色,在画家的眼里就像一块广袤的、无边际的巨大画布。
而黑的水,绿的树,色块一样的城市高楼,全都变成了落笔的颜色。
世界就像一幅辽阔的巨画!
时听就再一次理解了Aron为什么会痴迷于这种运动,因为对他们而言,这是一种全新的视角,一种开放的视野。
她这时候已经不害怕了,她开始能够拥抱世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噢噢噢!——」
清越的笑声从九天而下,传到祁粲的耳中。
他闭着眼半晌,到底是睁开了。
这么高兴?
这世界上比这个跳伞基地好的地方多多了。他也可以带她去。
时听感受着惯性和地心引力的召唤,像抛物线一样在空中下坠,前边的速降非常快!非常刺激!
直到下降到两千米左右的时候,教练伸手拉住伞包,“哗啦”一声——开伞了。
降落速度猛地减缓,伞包兜着空气带来一种冲击力,他们开始轻缓地降落。
时听开始缓慢下凡。
——「我这样在空中缓缓下落像不像神仙?我要举个兰花指高低像个菩萨——」
祁粲:呵呵。
是什么都行。
终于,随着时听向大地的靠近,佛祖/青天大老爷/菩萨/的声音一点点回归了人间。
祁粲物理上感受到了她下凡的全过程。
好。很好。
他的世界落地了。
最后时听安全着陆,落在了预设好的着陆定点位置,伞包哗啦啦落了一地,把她埋在了里边。
——「太爽了!太有意思了!啊啊啊」
——「不知道Aron跳得咋样了——」
时听解开身上的跳伞装备,扒拉着宽大的伞翼,回味无穷地从底下爬出来。
脑瓜还没抬起来,先看到了一双锃亮的定制皮鞋。
铅灰色的直筒西装裤管,再往上是黑色呢子大衣衣摆,再往上看,一双漆黑的瞳孔,正沉静地盯着她看。
四目相对,空气安静了一瞬。
沈助理、王助理、还有许多的保镖们:姨母笑。
时听大惊失色:“!”
——「这、这东西怎么开过来了?!」
祁粲唇角缓缓勾起一点没有温度的笑容。
很好。
音量,混响,终于都正常了。
四天了。
她终于恢复到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声音了。他的巨物恐惧症也要好了,终于不会有一只巨猴,一尊大佛,突然在他的世界里震耳欲聋。
祁粲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左右他人生的小哑巴。
时听看起来面色红润,被高空的大风刮得头发丝凌乱,可是一张瓷白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黛色双眸也亮晶晶的,显然过得很快乐。
时听也对着这好几天不见的神经病打量了半天。
——「他脸色怎么这样白,像死了十天一样?」
祁粲:“……”
他面无表情地转开头,她还挺有眼力价。
——「我靠,不会真的是千里送锅来的吧,他在国内中了毒,然后跑国外来说是他在这里被她下的毒!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这神经病送出国的,那我心理扭曲、怀恨在心,岂不是很有投毒动机!啊啊啊啊,他不会真中毒了吧?!」
祁粲:……他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经过了几天的超大混响洗礼之后,现在小哑巴这些心声对他而言不痛不痒,听起来甚至有点亲切……
不。
祁粲又要对自己说出那四个字。
你别太……。
他是不会承认,就在刚才落地发现时听又飞走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轻微但又不能忽视的恐慌——
如果时听被不知名的人意外抢走,远赴他不知道的地方,距离甚至比西伯利亚更远,那他的生活将会一片狼藉。
更夸张的情况,如果以后时听自己一个人坐上火箭跑了,比如去月球,去太空——
那他祁粲这辈子真的完了。
所以。
祁粲眸光阴翳地拉住她的手,把时听从地上拉起来。
从现在开始,她的人身自由,他接管了。
没有抗议的余地。
他并不在意她的想法,他只需要保住自己的利益。
在揭开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之前,他不会再让她离开视线范围。
时听一边在心里唉声叹气,一边扑棱扑棱自己身上沾的雪和土。
算了,来就来吧,已经公费旅游四五天了,她玩也玩得蛮爽的,总要有面对剧情的那一天的呜呜!
不过该说不说,从大粪车出现之后,她视野右上角的心声增速——真的就变快了啊!并且随着祁粲脸色的变化而倍速起伏。
他难道真的是移动wifi?是她接的网口?
时听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惊恐地意识到:
——「那你可不能死啊!大粪!」
祁粲:……?车都没有了是吧。
时听盘算了一下,自己远距离的这几天,除了画画的那30个小时很安静,其余时间读甜宠小说、滑冰滑雪玩跳伞、心情起伏都是很大的!但是心声总共竟然才只增加了几万句话。
照这样看的话,别说下一个大整数指标一千万句,就是达到五百万句也很难啊!
不行不行,她还是要贯彻落实以前的方针。
有事没事走两步骂两句。经常在心里高歌一曲。遇到任何事情她都要在心里发疯!呐喊!大声嘶吼!
毕竟剧情男主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各种狗血剧情明枪暗箭还会远吗?她的工具人背锅人生还需要拯救。
时听双目猩红,捂着心口:——「啊啊啊啊!」
祁粲直接转头不听,语气沉沉:“走吧。”
沈助理连忙从姨母笑切换回了专业水准,虽然刚才大少没说什么话,太太也无法发出声音,但就是莫名感觉他们之间涌动着别人的交流氛围呢!
这就是独属于两人之间的脑电波吧!
沈助理微笑:“总裁,既然来了,是否在新西伯利亚转一转?”
“不,”祁粲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去分公司看一下,然后就返程。”
“是!”
沈助理转而看向时听:“我们走吧,太太。”
时听回头看向半空,指了指天上。
可是Aron还没下来呢,他俩是一起上去的,总得打个招呼吧。
祁粲脚步微停,半侧过身,锋利双眸漆黑中带着一点暗光。
那个朋友?
分公司的人和跳伞基地的工作人员交涉了一下,得到了回信。
“太太的那位朋友降落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偏离了原本的着陆点,不过没有出什么问题。”
——「啊!这运动还是太危险了,他没事吧——」
祁粲冷淡勾唇一笑。
就这?
还“他好帅啊”?
在祁大少的视野里,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一见。
他重新转过了身,眉目淡漠:“还不走?”
沈助理和王助理等人都跟了上来,“走吧,太太。”
——「唉,那好吧,待会发个消息问问情况。」
祁粲:呵。
他不需要她发消息。
她想什么,一览无遗。
…
那头等Aron好不容易回到了跳伞基地里边,金色的头发上扒拉了好多碎叶片和雪,看起来有点狼狈。
然后发现时听已经不在这里了。
对方还专门留了一个助理来告知他:“我们祁氏集团总裁祁大少已经过来把太太接走了,这两天感谢您的陪玩,他们就先回A市了。”
说完,十分礼貌地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了。
Aron无语了两秒。更加觉得时听的未婚夫一定是个不解风情的丑男人。
“看来我也要过去了啊…”
手机里,那个晶晶还是星星的人已经给他发了无数条信息,询问他什么时候带着作品来,她好提前准备接待好他。
Aron吹了声口哨。
他这个人最喜欢艺术,刺激,和凑热闹。
A:[明天,或者后天]
他终于回复了消息。
那头,时晶晶第一时间收到,顿时心情舒畅了——
昨天左明月竟然在他们的下午茶上告诉所有人:她当初封笔前的那幅画,现在收藏在祁大少家中,顿时惊呆了所有人。
众人虽然心有疑惑,但是想到祁氏和左家的关系,两家毕竟世交,祁大少和左家兄妹又是从小长大的玩伴,所以这件事的可信度就直线上升。
而对于“白月光”的传言,众人也就更信了几分。照这么看,祁大少对左明月真的不一般!?
时晶晶在场,看见左明月眼底略带挑衅的得意,顿时气得手哆嗦。
左家正在大张旗鼓地要为回国的宝贝女儿左明月举办迎接宴,作为祁氏的交好世家,左家的长辈自然请得动祁家的人,祁老爷子刚刚办过寿宴,大概率不会再惊动他老人家——那祁氏会由谁去岂不是不言而喻?
他们就是换着法地想给左明月和祁大少制造机会!
时晶晶心里一阵酸,但谁让左家确实比时家发展得好呢?时家这些年走高雅路线,讲究对外的名声,但实际上真正的家底比不上他们,和祁氏也差得远,这也是为什么时家父母那么想维持这场联姻。
但无所谓,时晶晶想:左明月要是真的在这次对祁大少表示出什么,她作为时听的妹妹、作为联姻的时家人,她会把左明月破坏别人婚姻的事直接抖出去。
她不是还拍过电影吗,在娱乐圈也算有姓名、有关注度的人吧?她肯定会担心自己的名誉问题。而这也是为什么左家没有直接表示出任何意味,而是通过邀请的这种方式暗示。他们也不想破坏左明月的声誉。
说白了,谁不想和祁氏进行商业合作?看看祁氏现在的市值和股价,是个人都会眼馋。
不过没关系,时晶晶低头看了看手机上Aron先生的回信,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她一高兴,就忍不住share给她的姐姐。
亮晶晶呀:[姐姐,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想你了]
亮晶晶呀:[我们这里马上要举办很多活动了,你都不知道,祁大少的那位白月光简直是居心叵测。虽然你很难融入我们,但我多么想你也能出席啊,不过你放心,到时候祁大少来了我会拍下照片发给你的~让你在外边也能看得到![心][心]]
时听在刚跟着祁粲回到分公司的时候,收到了晶晶这孩子的微信。
她才刚和元宝说了一声自己马上要回来了,这就已经感觉腥风血雨扑面而来。
看来晶晶和白月光也已经龙争虎斗了起来。
白宝元这几天也受够了他们各种名媛活动中拿时听当笑话看,得知听听终于要回来了,于是直接在群里扔下炸弹。
[你们等着吧]
[祁大少已经亲自去接时听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昨天我哥还找祁大少签了合同,他人在集团啊]
时晶晶直接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绝对是假消息,在她心里,时听都已经是完全被弃掉的棋子,无法再翻身了,怎么可能祁大少亲自去接她?!
左明月都不会有这种待遇好吧!
…
左家。
左明月也看到了这条信息,她此时正在悉心打扮,准备即将到来的宴会。
粲……
他果然去接那个未婚妻了吗?
不过没关系,她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就像他那晚的一言汁源由扣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不发,都是对她的怨恨。左明月心中一阵又酸又甜的滋味,最后眼神渐渐坚定下来。
但是,粲的未婚妻……那个小哑巴,她不简单。
祁粲一定不知道,她竟然会恶毒到、会对他投毒!
就在她这次被送出国之后!
既然粲把她送出去是为了自己,现在又为了自己把她接了回来,这件事她有责任,她一定不能让那个哑巴得逞!
而她之所以了解到了这一切,事情还要从她回国说起……左明月忍不住又打开了那个找人破译了密码的私人邮箱。
在她回国之前,毕竟五年未见,忍不住到处搜索有关于祁粲的新闻和消息。
很意外地,她在一个私人社交账号里发现了对祁粲的咒骂。
作为一个深爱粲的人,她立刻就想要知道这个私人账号是谁,通过账号主人描述出来的诸多信息,她意识到这个人离祁粲很近、但是又得不到他的关注,甚至常常惹怒他,最后甚至要被他送出国。
——到这里,左明月就已经明白了,这就是祁粲那个未婚妻的账号!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她对粲充满了扭曲的情感,矛盾极其严重。
账号很快就被注销了,但她注销之前左明月搜索到这个号主在其他地方留下了邮箱,似乎是要进行什么隐秘的报复!
左明月此时已经完全断定时听是要对祁粲做些什么了。
当然,左明月是不会想到,为什么她能这么凑巧地看到这个私人账号。
她花钱雇了黑客,很轻易地黑掉了那个加密邮箱,里边透露的消息不多,但是只有零星就已经足够了!
——她要对粲下毒!甚至已经有可能下手成功了!
左明月当然也不会想到,为什么她能这么轻松地破译这个密码,得到这么多隐秘的消息。
她也不会深想,这些信息为什么能以亿分之一的概率刚好被相关知情人得到。
她更不会留意到,这个邮箱每次的登录时间,都有记录。
左明月只觉得,这是老天给她的旨意——
她要救粲,她一定要救他!
那个女人,如此愚蠢,如此狠毒,她怎么能成为粲的未婚妻?
左明月非常清楚不能打草惊蛇,她愿意给她机会,让他出手,然而她再挺身而出、成为粲的救赎!
她会再次成为他心中的一轮明月,映出他的璀璨。
到那时,他一定会回忆起她的好。
风雨同舟过后,他们才是最能懂得彼此内心的人啊。
…
——「总之,我这次回去的主要任务,肯定就是成为背锅侠!」
时听在心里大大地盘算着。
此刻正在祁氏新西伯利亚分公司里,整个公司所有工作人员都出动来迎接顶头大boss的视察。因为时听已经参观过一遍了,所以就站在一边远远地看祁粲装逼,一边在心里想自己的事。
虽然剧情已经做出了有利于时听的调整,但毕竟只是小小地改动了三次,而其他所有角色还在按照他们的行为逻辑来走剧情,而以时听绝佳的哑巴背锅设定,终究是有可能以各种形式成为这场阴谋的替罪羊。
此番回去,必定是九九八十一难。
——「但是没关系,好心态成就女人命运!凡事发生皆有利于我,我就当他们都是来给我刷经验的了。」
发癫!
谁找她麻烦,她就在心里发癫!
调动她的情绪,激活她的心声,帮助她尽快刷够下一梯队。
她只需要清清白白、安安静静地发癫!
祁粲隔着人群扫了她一眼,然后就继续听下属汇报。
他现在已经能做到一边听着她的声音一边处理其他信息,大脑多线程处理,像电脑一样不受干扰。
毕竟只要不是佛音,正常的音量对他而言已经谢天谢地。
而这次虽然说来新西伯利亚是意外,不过他在这里也不是没有收获,这边的地质勘探数据和国内情况有类似之处,正好可以发给时家那个在德国做地质学研究的长子,为祁氏即将在B省动工的巨大工程提供更多的理论支持。
他是一个成功且成熟的商人,最善于从一切现状中寻找对自己有利的情报。
——「可是祁粲为什么非要把我接回去,除了当工具人以外啊,沈助理说他甚至飞了两次,两次啊!?这么紧迫,一定不止因为这个吧?就算是为了气他的白月光,也不值当他这辆日理万机的人浪费这么多时间啊。」
——「难道……他有什么不得不找到我的理由,他有必须这么做的原因?」
祁粲的手指微微一顿,双眸微眯。
他现阶段不能让时听知道,他能听见她的心声。
这是他目前的人生中最大的弱点,最大的软肋,他不会让任何人知情。
尤其是时听。
这几天对他的影响已经如此剧烈,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可以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开始加以利用
那他就完全、彻底地、对这个人认输了。
他决不允许。
不然——祁粲唇边冷笑,他也很想让时听知道。他都能听见她心里那些猥琐的想法,以及她每天念叨的那些东西。
祁粲回头,微微抬手,沈助理立刻上前,“给太太找点吃的。”
打断她漫无边际的思考。
沈助理立刻微笑:“好的总裁。”
很快,时听接过了沈助理送来的小点心,并告诉他这是大少亲自吩咐给太太拿过来的。
——「??立人设?」
——「我懂了,他跑两趟可能也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切都是标签,都是fake,都是虚伪的嘴脸。」
祁粲忍不住冷笑出声:“呵呵。”
分总司的人如临大敌:“祁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祁粲抬手指了指一片定点:“这里,细说。”
“是、是!”
时听一边吃着小点心,一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从一万到十万,再到一百万,跨度都不算非常大,但如果从百万跨度到一千万,以在祁粲身边时刻保持20倍速左右的速度,也需要大概两个月的时间。
或许五百万的时候,会给她做出一些调整吗?
时听双手合十,放在胸口。
——「信女愿用未婚夫十年寿命,换五百万福利。」
祁粲:“…………”
他十年寿命,就值五百万?
祁大少误以为这五百万指的是钱,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只需要一秒,就可以给她五百万。她就这点出息?
——「实在不行,二十年寿命也行!老天爷,您看着拿吧!就是他,就是那边那个最高的男人。」
时听闭着眼睛许着愿,没有看到远处的祁大少唇角冷笑。
他一定会活得很久很久,让她好好看着。
不过——
她看着那小哑巴低头吃点心时头顶的发旋。
他不希望时听发现他不得不来找她的真实原因。
但他倒是可以开始实践一下……
如何才能让她的心声减弱,甚至趋近于无声。
他们之间的距离要多近,才算近。
…
从分公司出来之后,祁大少就带着团队直奔机场了。
他在这里不能久留,毕竟集团还有一堆事务等着他。
私人飞机就这一点好,除了受天气限制,其他的限制都降到了最低,随时可以起飞,机组人员和飞行员随时为祁大少待命。
时听跟着祁粲进了机场,最后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看这座城市,挥挥手。
——「我还会再出来玩的,再见啊!」
祁粲面无表情,很遗憾,他是不可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出来玩了。
一行人进入机舱之后,由于来回行程的人员这次是一起回去的,王助理两个保镖加时听,以及祁大少沈助理和他的随行团队,现在都在同一机舱里,一下子就显得高档奢华的私人飞机没有那么宽敞了。
然而祁大少竟没有表示不满,他眸光微动,然后指了指时听。
“你坐我旁边。”
时听:?
什么招数。
但是她表面上当然不能表现出不愿,时听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显露出几分惊喜,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的舱位坐了下来。
两人座是连着的,祁粲也坐下来的时候,他毛呢大衣下的胳膊甚至几乎碰到她。
这已经很近了。
一直以来,祁大少是一个神经衰弱、对人过敏的总裁,这已经是他过往人生中难得的靠近了。
——「有古怪,他是不是没憋好屁?」
时听的声音响起,果然变轻了很多。
祁粲不动声色,淡淡道:“回去之后,你和我一起去参加一个宴会。”
时听一脸懵懵的、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像是对一切一无所知。
——「果然,果然啊!果然是拉我去做工具人,为他们的爱情添砖加瓦,我呸!」?她到底从哪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在这个距离下,她的声音比起声如洪钟的远程暴击,已经缩小了几千倍。
这就证明,她的心声音量的确是可控的。祁粲眼底带出了幽然的兴奋感。
他转头,看着唯唯诺诺、老实巴交的时听。
“你这次被送到国外,开心吗?”
时听点点头,然后又连忙摇头。
啊不对!她在他面前还是一个人淡如菊、向往爱情的可人儿。
祁粲严重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然后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开口道,“好。”
“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许离开半步。”
“不要随便乱跑,去哪要告诉我。”
“超过一百米,如果我不在,就报备给沈助理。”
时听震惊了。
她甚至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这些话。
听着都是中文,为什么不像人话?!?
祁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呆滞的样子。
——「他中毒了?!?!」
——「他现在已经犯病了!?」
看样子她是破防了。
而这样的距离下,即便时听在心里怒吼,传到他耳朵里的音量都十分有限。
粲终于满意了。
连续四五天的崩溃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祁粲下意识想勾唇,但忽然意识到她的破防也是在骂她,于是绷住了唇角,“听清楚了吗?”
时听在心里无能狂怒,在心里手打空气。
“对了,”祁大少矜贵地拿起飞机上的一本册子,“平时看点有价值的东西。”别看你那些文学了。
——财经杂志。
中间页还有对祁粲的采访和介绍。
时听绝望闭眼:这个逼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她愤怒地拿起了杂志,折起来挡住自己的脸——
她要从现在做一个不会笑的杀戮机器。
让他后悔!
…
飞机驶过辽阔的大陆,机舱里非常安静。
这一次,总裁终于能放松心情,不用再担忧突然从天而降的惊雷巨响。
很奇怪,明明发出巨响的始作俑者就在身边,但现在他竟然感觉到了踏实。
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控制音量的方法。
总裁陷入了安静的睡眠之中。
半梦半醒中,他的肩膀似乎一沉,但他因为疲惫并未醒来。
半晌后。
祁粲的脑子里忽然传来细碎的声响。
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恶魔低语,像是阴森的梦魇,紧紧缠绕住他的神经。
“呲呲……咳啦……嘶嘶……”
“嗬、嗬嗬……呲啦……”
音量很轻,像是一股幽灵,渗入他的神经。
祁粲的额角冒出了冷汗。
那道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向内渗透。
最后达到一个临界点,祁粲猛地睁眼,心跳如擂。
那道古怪的声音竟然还在。
祁粲目光变得警觉,一低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听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并且正在往下掉进他怀里。
这是比刚才更近的距离。
祁粲微微一怔,她睡着了的确……很安静。
还很柔软。
祁粲停顿了几秒,然后轻轻垂眸,伸手托住她,让她稍微坐正一些。
这一下,两人的距离拉大了一点。
于是那一瞬间,那道声音也突然变得清晰了一些。
祁粲一顿。
凝神,听清。
——「我要让世界陪葬让他陪葬女人你懂吗被世界抛弃的滋味我要带着彻骨之恨复仇我已经黑化这个世界有愧于我全都下地狱去吧……」
——时听(已黑化)
祁粲逐渐失去表情:“…………”
距离越远,声音越响;距离越近,音量越低。
祁粲面无表情地把沉睡的杀戮机器扶回座椅靠背,给她调低让她躺着,然后自己也重新靠了回去,陷入思考。
远听,是佛祖。
近听,是闹鬼。
祁粲闭上眼:她神经病啊?
神经病吧?
粲~~~!!
20
时听醒过来的时候, 飞机已经入境国内了。
他们相当于飞行了一夜,转天直接进入A市的工作日。
时听伸了个懒腰,深感自己做了一场狠邪恶的梦, 因为她是带着对祁粲的讨伐入睡的, 好像在梦里狠狠对他进行了恶魔的诅咒。
不过醒来的时候,时听正正经经地靠在自己椅背上。她和祁粲之间的距离十分符合社交礼仪, 相敬如宾的样子——虽然沈助理王助理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充满粉红泡泡。
时听悄悄打了个哈欠,这一觉睡醒了再看, 右上角的数据竟然往上跳了一大截!看来她睡着的时候梦话十分活跃。也很合理,毕竟是带着仇恨入睡的!
祁粲眸色始终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侧颜优越地望向舷窗外的天空。
笑话。
就算知道了距离极大地影响着心声的音量,他祁大少是不可能每天和人拉拉扯扯、紧密贴在一起的。
像什么样子?
如果他行为出现反常,暗处的人也会发觉其中的端倪。
现阶段,祁粲只需要把时听控制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 保证音量稳定,就已经解了燃眉之急。剩下的,他还可以忍。
总归她也不能比佛音更离谱了吧?
至于更近距离的接触…祁粲冷笑。
时听也忧愁地看着飞机俯冲向熟悉的城市。
要是真像祁粲那神经病发疯之下说的那样,那回国之后她可就没有人身自由了啊。
时听怎么也想不到,现在这个变态神经病竟然要控制她限制她的出行。第一步是控制,第二步岂不就是关小黑屋, 第三步是不是就要直接虐待她,像她看到的剧情那样、对她如此这样、夜夜疯狂?
——「该死的男人, 你凭什么,你这是在玩火!」时听在心里邪魅地怒吼。
呵。她的大脑果然又在想一些有的没的。
祁粲冷笑着换了个姿势, 这场婚姻本就是利益驱动,他们之间又没有感情, 他怎么能做那种事?
控制她的位置,确保心声的相对稳定性,只是一个方法。
而除了距离因素,他还有别的方法——
祁粲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小哑巴。
——学手语。
祁粲英俊的面容高深莫测,真以为他祁大少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他经过反复思考,人为之所以她的心声像是要完成KPI那样急迫,大概率都是因为憋的。而祁大少一生经手的重大项目不知道有多少,他不信时听真能有多庞大的KPI要完成。
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时听恐怕就是因为不能说话才会这样。因为不能和人交流,因为也没有人懂他的手语,所以内心才会越来越急迫,变得越来越不雅观,不文明,不道德。
既然如此,那他就和她“说话”。
对祁粲而言,学习四国语言都不是难事,更何况是学习手势记号。
祁粲气场冰冷强大地笑了一下。
只要他愿意且能够和她交流,她能够正常表达自己,那她的心声还会那么活跃吗?
祁粲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自己利益考虑,并不是真的想要给时听一个发声的出口。他需要给自己多准备一些后路,来应对他人生中这第二次的重大危机。
是的,在他心里,时听的重量级已经等同于当年那场尘封的意外事故。
年轻总裁淡漠抬手,在时听去上洗手间的时候,淡声对下属吩咐道:“给我收集手语资料。”
沈助理先是震惊,然后一脸激奋感动:“是!!”
——祁大少甚至开始为了太太学习手语了!啊!
豪门那些人知道吗?!大少他超爱。
…
私人飞机落地,这场行程总算结束。
刚刚下了舷梯,祁粲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祁老爷子得知了他们两个她飞他追的事情,毕竟祁氏庄园里也有祁老爷子身边派来的老人,消息传到他老人家那里再正常不过。
“你和听听怎么回事?怎么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了,两个人还好吧?”
祁老爷子是真的希望祁粲能有个稳定的家庭,能让冷漠冰封的心中生出感情的温度。他觉得时听有这个能力。
而时听一脸忍辱负重地走在祁粲一米之内的位置。
不好!不好!
“很好,”祁粲的心情的确很好,“您别担心。”
“爷爷是觉得,你好不容易找到听听这么好的女孩,你们两个又彼此适合,可不要因为一点矛盾就对彼此横眉冷对的……”
祁粲眉目淡然,“知道。”
他扫了眼脚步沉重如同带上了枷锁的小哑巴,眼底闪过笑意,“我们感情很好。”
——「哈哈哈你看我好不好?啊?」
祁粲斟酌了一秒,然后用十分轻描淡写的语气道:“这次回国之后,时听就会搬进我的房间里,我们要正式同居了。”
控制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当然包括晚上。这是保证他睡眠质量的重要步骤之一。
时听脚步一顿,彻底惊呆了。
同、同居??
他是认真的?
——「这死男人不是神经衰弱吗?!!怎么会想和我在一个房间,不会还要在一张床上吧?啊啊啊他不是有白月光吗?!他怎么能这么做!这个渣男!」
——「老天啊啊!我痛恨我这安静,为什么我不能说话!不能吵死他!为什么?」
祁粲冷笑,呵。
希望她不要妄自菲薄。
他在庄园别墅顶层的房间,曾经的确最高宗旨是安静和安全。包括他造价几百万的声学装修体系,安保系数极高的专家设计防盗门,还有里边完全性冷淡风的一切装潢和家居,都只是服务于祁大少本人敏感的神经。
但现在,他的神经衰弱已经被以毒攻毒得差不多了。
唯一的敏感神经就只源于一个人。把她抓住,放在身边,就好了。
祁老爷子听完直乐:“好好好、好好好!听听怎么说?”
毕竟那孩子腼腆,单纯,又文静害羞。
祁粲看了时听一眼,又转而对电话那头道:“她很愿意。”
时听:?
挂了电话,祁粲没什么表情,带着团队走向机场大门。
几秒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很愿意??我很愿意给你下毒!毒在哪儿?为什么毒不能自己跑到我手上,然后自己跑到他嘴里!?」
——「已黑化、、已黑化、、我要疯狂报复这个世界!、、、」
时听的心声越来越破防,甚至无语凝噎,流泪猫猫头。
——「我的命好苦,我要受尽□□却发不出声,被他按在床上逼迫,只能空对天花板流泪,不行不行,我不能等死——」
——「找个机会先把他凶器没收了……」
祁粲:?凶器。
祁粲回头,正对上小哑巴下三路的眼神,他忽然明白了这个“凶器”是什么。
“…………”
他阴恻恻地问:“你看什么呢?”
时听乖乖地缩了缩脖子,收回视线。
——「看一下怎么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祁粲咬紧后槽牙:中不中用她知道?
从舷梯一路走出机场,祁粲已经满面冰霜,大步流星,甩上车门。
他会让她知道。
在他身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
两人一起离开机场,坐上车离开了。飞行过程中虽然是绝对私密的,但是出机场的过程就免不了窥探的目光。
目送那辆很有标识性的防弹级豪车离开之后,一个戴口罩的男子十分自然地转出了机场大门,对着耳麦里道:
“他们走了。”
对面依旧是那道儒雅随和的声音,“情况如何。”
“他脸色很差,”男人的声音带着彼此心知肚明的意味深长,“情绪拨动剧烈,性格发生很大变化。那个小哑巴跟在他身后,脸色也很扭曲。”
毕竟被当成工具人一样甩来甩去,还即将要面对未婚夫的“白月光”,她的内心当然不会舒服了。看那小哑巴的样子,像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但只能憋着,浑身带着黑气——而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效果。
这小哑巴当然没什么勇气真的对祁粲下手,但是只要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矛盾是足够冲突的,那小哑巴就是有作案动机的。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完美的替罪羊而已。
“他们之间的关系极差,矛盾激化到了一定程度。”
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在毒素的影响下,祁粲本就脆弱敏感的神经会一点点受损,出现越来越多旧疾复发的情况,这是前期的反应,中期他们则需要更多的引导,让他渐渐意识到不对,然后亲手送他一个泄愤的对象。
让他的神经,进一步沸腾。
他们给左明月留下的“探险”,她已经成功走了进去。显然,那女人没有任何怀疑。
——毕竟,没有什么比自己亲手发现的“线索”,更让人深信不疑。
只要左明月能成为人证,在其中成为一股助推的力量,小哑巴就已经无法抽身。
她会相信小哑巴什么都没做吗?
祁粲会相信吗?
没有人能听见她说什么,她能怎么解释?
那人微笑着挂断了电话。
从一开始,哑巴在这场局中,
就没有破局的可能。
…
——「啊啊啊,见人,他真要把我当成随身挂件?」
祁粲说到做到,时听真的被一路带到了祁氏集团,大有要陪他工作饮食起居的架势。
从前祁大少的几十个助理和保镖只簇拥着祁粲在中间,结果现在,时听也进入了这个包围圈!
四周都是乌泱泱的精英人士、黑衣保镖,她被簇拥在暴风眼中心,始终和祁粲保持一米的距离。
时听露出痛苦面具:救命!
祁大少刚刚落地就有很多事务要洽谈。
B省的项目他过一阵就要亲自去实地了,那边来了不少官方人员来开会。祁粲脸上完全看不出连着飞行加一夜赶路的疲惫,倒是有种解决了大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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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弛感,身姿挺拔地带着一群人直接进最高会议室里。
进去之前,祁粲的目光扫了过来,沈助理心领神会地把时听安排在了一墙之隔的休息室里。
距离大少的直线距离依然不超过一米,很完美。
祁粲这才收回目光。
B省…也是时听的老家。
她应该挺想和他一起过去的吧。
…
休息室里有吃有喝有风景看,时听找了个地方躺下来,翻了一下手机。
她先把这几天在新西伯利亚拍的照片发给了奶奶。
[出国啦翠芬,怎么样,好不好看?等我再多赚点钱就带你也出去玩]
她知道奶奶最担心的就是她在豪门过不好,所以时听只要一有什么好事都会告诉她,力求让她知道自己过的是好日子。
奶奶过了一会也看到了消息,估计是仔仔细细一张张把她拍的照片都看了,中间有助理帮时听拍的单人照,奶奶还会着重地看好久,然后才发来一条看似一点都不在意的语音。
“国外有啥好看?这雪不和咱们这边大雪一样吗,我可不乐去。”
“你是不是瘦了妮子,他们那饭不好吃?”
时听笑了笑,她哪是不乐意,她是怕花她的钱。
时听好说歹说地打字给她说了半天,这才退出了奶奶的对话框,刚好艺祁之声艺术节的主办方也发来了消息,询问本届金奖获得者,是否有意将这幅《听》投放至下周的拍卖活动中。
时听乐了,回复了愿意。
艺术固然是高雅的,但对时听而言,她从小就知道那些画笔、颜料、画布画板、甚至于画画的知识,都很贵,是奶奶很努力干农活才供得起她的。
所以时听很向往Aron,他的画回报率非常高,有远方也有面包。她从不排斥用画画挣钱,有了钱才能让自己和爱的人过得好。
这次Aron和她一起画的那幅画也会入驻,加上她自己的单人作品,总共两幅作品参与拍卖活动。A市的豪门向来附庸风雅,对艺术圈、时尚圈趋之若鹜,他们为艺术品投资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
时听不用想,都知道她这幅画不愁卖,因为——
[啊啊啊祁大少选的那幅画,都别跟我抢,我看上了]
[我也想要!让让我嘛]
豪门群这会已经在提前抢上了。
亮晶晶呀:[不好意思了哦大家,人家已经先一步联系主办方了呢~]
时晶晶一直关注着这幅画的消息,毕竟那是祁大少在她面前表示过肯定的作品,特别是现在还来了一个左明月,她就更想要买下来送给祁大少!
[哎呀晶晶,到时候拍卖会上可是公平竞争哦]
[就是呀~就看大家怎么举牌了~]
[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哦]
他们这个圈子谁缺钱?画可以用钱买,和祁大少交好可买不来。
时听激情围观,一言不发。
打起来!打起来!
[你们别抢啊,这幅画虽然好,但作者毕竟籍籍无名,到时候还有Aron大佬的作品呢~那个值得更高价]
[太期待了~听说Aron大佬风度翩翩,是个混血帅哥]
[啊啊啊那我更要竞拍了~]
时晶晶看着自己牵头活动的讨论度盖过了今晚左明月的归国宴,总算笑了。
她可真是越来越期待了呢~
时听感动地闭眼:她也好期待。
谢谢大家、谢谢!^^
两幅画全都拍卖出去,这她不得给奶奶修个新房顶,再铺个地暖。
时听美滋滋地躺了下来,心想回来还是有回来的好啊。
了解完自己工作上的事,时听本来想拿出甜宠小说刷一刷心声,但是一想到一墙之隔的大粪车,她就又想起了他的种种莫名其妙——
回顾这次新西伯利亚前前后后的事情,祁粲这神经病的行为真的很反常。
虽然那天她的思考被小饼干打断了,但是祁粲突然这么要求她必须在近距离之内,到底是为什么?
他有什么迫切的理由吗?
时听躺在休息间的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琢磨。
难道是投毒的事他悄无声息地查到了什么,把她当做头号嫌疑目标,所以才必须二十四小时不停顿地监控她?
这样做一石三鸟,看似立住了宠妻人设给老爷子做交代,实则能够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并且还能用她来气自己的白月光拉扯出酸甜虐恋。
靠啊,真不愧是商人,太能榨干价值了,她这个工具人简直是物尽其用??
时听越想越有可能,她腾地站起来,推开门就往外走。
陪她去新西伯利亚的两个保镖一个叫小李一个叫小孙,因为已经熟悉所以现在直接被划归了时听的私人保镖。
他们一脸为难地挡在那儿,“太太,大少说您不能离开太远。”
时听写了张纸条:我不离开太远。
但是他也别想完全限制她的自由!
过了片刻。
坐在顶层会议室里的祁大少双手支在桌子上,闭眼,叫来沈助理。
“太太在做什么?”
为什么声音忽高忽低。
沈助理微笑,虽然不理解但表示:“太太说她在运动。”
祁粲:?什么运动。
时听在乘坐电梯:)
在将近三十层楼的电梯里,上上下下。
不能离开这座大厦,在祁大少的势力范围内,符合他的要求,但也别想困住她!
等她刷到下一个大整数的时候,给她等着!
——「工具人炮灰也有尊严!」
——「我命由我——不由天——」
祁粲听着她的声音忽远忽近。
虽然在这个单位下,她的音量变化没有前两天那么大,但是祁粲对她的声音和表现形式已经太过熟悉,在一片静态之中,很容易就被她的动态夺走注意力。
祁粲:“……”
总裁张了张嘴,又闭上。
祁粲捏了捏眉心:“散会吧。”
算了。她有病,他又不是不知道。
祁粲淡淡起身,带着强大的气场。
她不想安定下来,但他会让时听知道,待在他身边就是最好的。
…
祁粲这人从不开玩笑,说了要让时听寸步不离,真就开始到处带着她。
甚至为了晚上的宴会,还专门带她去买了衣服。
时听现在已经明白他这一切行为背后的逻辑,心中连连冷哼。
走进商场,祁大少直接包圆清场,自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冲时听挥了挥手,“不会选就让导购帮你挑。”
——「懂了,想借用我来给白月光制造压力?我要是太好看了,白月光会对他产生危机感。我要是不够惊艳,白月光就会和我形成对比——这个阴险的狗东西!」
祁粲冷笑着按住太阳穴,到现在都不知道时听说的这个“白月光”指代的是谁,他只觉得荒谬。
带她买衣服还有错了是吧?
小哑巴能有多好看?
实际上,时听的审美非常好,她足够了解颜色,也足够了解自己适合什么颜色,进入女装区之后都不需要sales帮忙,直接选中了一件极浅的风信淡紫鱼尾裙。
除了一点含蓄的鱼尾,整条裙子的其他设计都很简洁,这个颜色套在她身上,果然非常显白,和她黛色的双瞳遥相呼应,有种盈盈的流动感。
时听的背极其纤薄,脖颈修长,身体曲线蓬勃而美好,五官是恰到好处的精致,安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东方韵味的美感。
Sales在旁边已经夸疯了,注意到这么好看的小姐姐似乎不能说话,心中简直怜惜欲达到顶峰!
祁粲单手支着太阳穴看资料,听到脚步声才漫不经心地抬头。
然后指尖忽地一顿。
或许是在这里坐久了,指腹微微发烫。
这种感觉,在他表示要和时听同居的时候并没有出现。
祁粲觉得自己可能是累了。
半晌,祁粲才偏过眼睛,“就一件?没了吗。”
他抬眸看向导购,“再给她挑几件。”
既然。
穿起来好看。
导购连忙解释道:“不是,是她自己……”
——「我呸,姐的美貌你只配欣赏一件!」
祁粲:“……不用挑了,这个颜色全都给她包起来!”
他不配?
呵呵。
男人大手一挥,半个店的浅色衣服全都打包,直接邮寄到祁氏庄园。
全店的sales简直要昏过去了,霸总好宠啊啊啊!
祁粲的表情高深莫测,故意不去看时听的表情。
呵。
这算什么?
这才多少钱。
时听一脸莫名其妙,过了两秒才疑惑地在心里问。
——「买这么多,他想穿?」
祁粲:“……?”
——「哦,忘了他是神经病^^」
一切行为都可以理解。
祁粲:“…………”
谁是。他不想多说。
…
车上。
祁粲又处理了一些文件,车子前往左宅。
路上,负责开车的王助理和坐在前排的沈助理已经把时听夸了三遍,最后在祁大少面无表情的压制下才收音。
——太太真的太美了!
简直就是不会说话的美丽天使!
——「哎呀好了好了知道了。」
时听都感觉羞涩了。
她发现心声增速也很快,果然刷心声最快的方式还是介入剧情+搭上男主网线。
发癫!随时准备美美发癫!
——「噢噢噢噢!猴叫——」
祁粲捏了捏眉心。
他这次来参加左家宴会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左阳有个项目要和他谈,给世交朋友面子也只是次要的。
但是在时听眼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坐在车上就开始琢磨。
待会整个豪门圈的人都在,都要看这场大戏,她百分百是个炮灰垫背的,又被祁粲故意打扮得这么漂亮,待会少不了一些撞上来的大戏。
谁来搞她,她就用祁粲挡刀,反正祁粲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
嗯嗯^^
——「放心,我一点都不想抢,神经病谁爱要谁要不要哄抬物价。」
“…”祁粲默不作声地换了个姿势。
——「因为我非常清楚,他是属于白月光的,我戏份下线之后他们指不定要怎么同舟共济一起度过难关感情升温干柴烈火呢——」
顿了顿,时听忽然焦虑地想:
——「那我现在不会是小三吧??」
——「我道德感可是很强的!」
祁粲忍无可忍。
……到底谁是他未婚妻?!
“总裁,太太,我们到了。”
祁粲沉着脸色下了车。
时听也一脸沉重。
但不得不说,身着高定西装的高大男人,旁边站着淡紫色长裙纤细美丽的少女,两人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
今晚,这里汇聚了整个A市豪门圈子里的名流,时晶晶以及她的小姐妹们自然也在其中。
看到祁大少从车上走出来,还没来得及引发一片尖叫,她就看到了一个更加熟悉的身影。
时晶晶猛地站了起来。
祁大少真的、亲自去把时听接回来了?!!这怎么可能?!
“那不是时听吗?”
“她怎么和祁大少站在一起。”
时晶晶迅速调整心态,在看到左明月的哥哥看向他们的时候,心里忽然就有了猜测——祁大少在白月光回国之前把时听送走,跟现在把时听接回来故意来参加左家的宴会,目的肯定是一样的!
他并不是真的在意时听,而是借用她未婚妻的这个身份!
时晶晶这样想着,心情才好受了许多。
左阳站在门口亲自为宝贝妹妹迎接宾客,看到祁粲带着时听来,眼底就是一暗。
但他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祁总。”
祁粲点点头,并不过多客套,“项目文件整理好了?”
左阳心中扶额,但也知道他的工作狂属性,笑着道:“整理好了,你先进来玩会,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工作的事情放一放嘛。”
左阳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他身边的女孩,刚才他就看见了,下车的时候祁粲的脸色就并不好看,显然他们相处得不怎么愉快。
现在见祁粲甚至并无意介绍,眼底笑意加深。
——「这个白月光之哥肯定会主动和我说话,找个由头先欲扬先抑一下我,等到我说不出话来再当众假装惊讶表示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哑巴?」
祁粲皱了皱眉,她心里都在想什么。
先是臆想出一个他的白月光,现在又恶意揣测别人。
虽然多年不联系,但左阳的确还是他从小一起玩过的朋友,在他出事故之前,他们的关系都很不错。
——「他们俩肯定都商量好了,这么好的机会,等把我的痛点打出来之后,让我这个未婚妻在祁粲旁边站得坐立难安,这时候白月光再缓缓降临,主打一个反差对比!」
祁粲拧眉,正要说什么,就听左阳对着时听微笑开口。
“这就是你的联姻对象吧,我怎么看她脸上表情不太情愿,是不愿意来参加吗?”
祁粲微微一顿。
“看来是真的不愿意,”左阳无奈地笑笑,“连一句话都不说吗?”
左阳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一脸歉意:“不会冒犯到你了吧,难道你是……”
时听早就知道会有这些糟心事,既然已经再次回归到这个剧情之中,她决定釜底抽薪,直接大大方方地表示自己就是失声了,直接杜绝今后的类似情况。
怎么了!又不丢人!
她又不是不能好!
只要我没有弱点谁还能踩我一脚!
时听抬起手,指指自己,然后一只手的拇指指尖抵在食指跟部,向下一压,接着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一手五指伸开,微微曲起抖动几下,最后食指放在太阳穴处转了两下。
这一串动作下来,倒是左阳愣住了。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坦然,一招堵回去了他后边的铺垫,这让接下来月儿的出场都没那么对比强烈了。
左阳笑了一下,故意转头问祁粲:“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祁粲面无表情,什么意思。
——「我就是哑巴,我就是安静的小女孩,怎么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等我一招飞龙在天,为自己发声,到时候你们……」
祁粲面无表情地翻译:“她说,她很好,让你别多想。”
时听的心声戛然而止,震惊了一秒。
他怎么看懂了她的手语??
祁粲心底冷呵,手语而已,他一天就能学会半本。
她对他根本一无所知。
左阳更没想到祁粲竟然会帮她翻译,一时有点僵在那里了。
他一时竟然有点摸不清祁粲的心态,如果他因为怨恨月儿,只是带未婚妻来气气她,应该也不用做到这一步吧?
就在气氛卡住的时候,一道柔美的声音还是适时插了进来。
声音如黄鹂一般,听起来清甜悦耳,带着某种韵律一般。
如果不是中间的打岔,那左明月的出现显然会和时听造成异常鲜明的对比。
左明月的目光哀哀切切地看了过来。
说实话,她在看到祁粲真的带了时听过来的时候,心中还是痛了一下的。特别是亲眼见到时听,发现这个人的外貌条件远比她想象中好得多,心头就更是酸涩。
可你根本不知道!
站在你身旁的这个女人,将要对你做什么!
都是为了我……都是因为我……
左明月暗暗捏紧了自己的手,今天她就要引蛇出洞,她会给时听一个机会让她下手,同时让祁大少看清她的真面目。
祁粲皱了皱眉,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站在这里不进去。
还有什么戏要演?
在场无数双眼睛都在偷偷看着这边。
未婚妻和白月光同时在场,祁大少将如何选择?!!
时晶晶心想:答案不言而喻,时听必输。
左明月也是这样想的。她深情的目光中带着只有他们懂的意味,终于在温柔的月色之下,带着充沛的情谊喊出了他的名字。
“粲……”
声音百转千回,是个人都能感受到她们之间的故事不一般。
场面安静了一瞬。
祁粲漆黑的双瞳中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然而过了两秒,他听见一声爆笑从旁边发出。
——「哈哈哈什么什么?她管这神经病叫什么?!」
祁粲:“……”
——「粲……」
——「粲!!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
祁粲面无表情,他上次在酒会上根本无暇顾及别人是怎么称呼他的。
当时他的世界里还震耳欲聋地响彻她的心声,而这人竟然就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嘲笑他。
呵呵。
——「这太邪魅了,太有韵味了!不行,我也可以这么称呼他……」
时听也有非常适合他的单字称呼!和白月光有异曲同工之妙!
祁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你别……。
左明月见祁粲依旧冷着一张脸,冷漠得没有任何动容,不由地有些慌了。在他的未婚妻面前,她怎么能输?
“粲……”
时听也深情地在心里喊出声:
——「粪~~~」
左明月:“粲!……”
——「粪!!~~」
“粲——”
祁粲捏紧拳头,忍无可忍地咆哮:
“别这么叫我!”
谁是粲?
不对、谁是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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