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说话啊!!
21
祁粲为那一瞬间他更排斥的是“粲”这个称呼而羞愧。
他不能。
也不应该。
他怎么能适应时听对他的称呼……?
就因为她每天叫他大粪车, 因为隔着三万公里高分贝的称呼已经刻入骨髓?
祁粲陷入了沉默。
整个现场也陷入了沉默。
祁大少的怒火,没有人能承受,哪怕刚才他那一声音量并不高, 但是冰冷的气场已经骇人地袭来。
一声下去, 左明月脸就白了,眼中不受控地出现了泪光。
而所有偷偷看热闹的人也都震惊了。
这、这是在维护时听?!
——在他们所有人的视角当中, 时听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反倒是左明月接连喊了好几遍。话多的那个人, 其实就已经输了一成。
而且祁大少竟然直接吼了左明月?!这、这难道就是因爱生恨?
远处的时晶晶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来自己在他们订婚仪式上想让时听开口,祁大少也同样吼了她,让她闭嘴。这让时晶晶顿时有一种既暗爽又不爽的感觉——爽的是左明月显然也没讨着好,白月光看来也没那么吃香,不爽的是那看上去祁大少真的像是在维护她那哑巴姐姐一样??
更糟糕的是,原来祁大少果然知道时听是哑巴了, 甚至还学了几句手语?这是怎么回事?
时晶晶咬了咬牙,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必须要尽快掌握优势。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左明月脸色已经全白了,真的变得像白月光一样白,她泪水朦胧地看着凄惨, 嗫嚅道:“你……我……”
就连这个称呼,他也怨恨到不愿听了吗?
左明月看向站在他旁边的女人, 可你不知道我都会为你做什么啊,粲!
——「我见犹怜啊!我见犹怜!」
时听近距离观察着这狗血剧情, 岁月静好前排吃瓜。这也是她第一次和白月光碰面,客观来讲左明月长得也很知性美, 身上有种很容易引发保护欲的气质,哀哀切切,目光中带着忧郁的故事感。
而时听,仿佛已经借由这一声“粲~~”深深地被古早狗血味熏陶入味。
——「学会了,入戏了,上头了。」
心声开始上层次了。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时听带着这种画风增加心声的时候,右上角的数字飞快猛涨。看来男主现在情绪很激荡?
——「也是,携未婚妻来刺激白月光,狗血虐恋破镜重圆,粪~~他情绪能不激动吗?」
祁粲:“…………”
时听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称呼深情简短有力,单字喊人,铿锵有力,带着充沛的情感。
此时祁粲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他只想拉着她离开这里。
左阳回过神来连忙把左明月拉到自己身后,不赞同地看向祁粲:“没必要这样吧,祁总,月儿也是太久没见你了这才……”
祁粲冷漠地整了整袖口:“总之,别这么叫我。”
不熟。
他瞥了眼时听,看见了吗?他们不熟。
时听还沉浸在自己的绝妙创意中,粲和粪这两个字长得也很像,韵母也一样,读起来朗朗上口。左明月已经寒了心不敢在叫,但是时听在心里喊又没人管。
——「没关系,我都明白的,粪~」
祁粲:“…………”
捏着拳的手微微颤抖。
他冷漠地抬起下颌,直接带着时听往里走,阻止她继续在这个称呼上下文章,时听也很配合地跟了上去。
好好好,她是工具人她明白。反正她人在现场,数据走得很猛,时听对这一切十分情缘。
[1482234/100000000]
她的五百万节点就靠这些家伙们了!
古早味是吗?桀桀,她看的那么多本霸总文学可不是玩玩而已!
时听在心里邪魅地笑着,祁粲走得更快了。
两人越过脸色惨白的左明月,左明月控制不住地想要拉住祁粲,左阳却及时揽住妹妹的肩膀,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慌,他们要稳住阵脚。
今天的重头戏也不是这一场,他们还没揭开那个哑巴的真面目!等祁粲知道了时听真正恶毒的内心,肯定会直接把她处理掉的。
左阳知道,祁粲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欺骗,最恨的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两面派!
祁粲的脸色铁青。
——「原来你喜欢这一口啊,粪!
——「我也愿意切入这个画风融入这一切,粪~小心台阶哦,今天晚上你一定是最帅的——」
——「粪~~」
祁粲忍无可忍,紧紧闭着双眼。
别人他还能喝止,但是时听呢?
骂不得,会激起她更强烈的心声。
打不得,她身上的种种谜团还没解开…
祁粲眉目阴鸷,果然是他人生中的第二级别的危机。
他就这样一步步走上台阶,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对策,刚想转头对她说什么,时听就满脸慈祥地看了过来。
——「嗯?怎么,是不是想说:女人、你的粪来了!」
祁粲一把握住了时听衣袖下的手腕,开始用力,“离我近点。”
小点声也行。
那截手腕非常纤细,好像用力一点就会被折断,瓷白而薄软。但是被他一握住,发出的心声完全不是一回事。
远处立刻有人哗然,祁大少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瞩目之中。
——「干什么?干什么!当众拉拉扯扯的!现在你拿我当工具人搞东搞西,后边等你俩好了这些事都要找我清算。」
时听已经完全将自己腌入古早狗血味中,在心里疯狂摇头:
——「放手、你放手!再不放手我要叫人了!」
祁粲忍无可忍,差点脱口而出:你叫啊。
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但祁粲猛地刹住了。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想这些台词?
长时间的霸总文学、甜宠小说的侵染,让他竟然不自觉地被玷污了?
他祁大少,一个执掌着顶级财团、动辄百亿项目的年轻总裁,他脑子里怎么会和她一个画风?
祁粲愤怒地甩开了时听的手。
绝无可能。
回去之后他会用同居解决这个问题,他绝对不能再让时听念那些东西。
祁粲冷漠地抬脚走进左家大宅,带着一种无人可知的破碎感。
时听看着这一切,扶额摇头称赞:
——「啊、世界是一本巨大的霸总文学!」
想让他变成那样没有底线、疯狂宠爱的霸总?做梦。
…
左家给宝贝女儿办归国宴,自然是非常盛大隆重。
左家早年和祁氏一起发家,虽然下一代的继承人比不上祁氏,但是家底还是在的,这么多年左明月在国外也是衣食无忧。
整个别墅里到处都是充满氛围感的烛光,精致的自助餐食摆放在一楼,二楼有供名媛们喝茶聊天的地方,也有给商务人士们洽谈的包间。
祁粲面色阴沉地站在左宅的大厅里,他觉得左明月之所以能闲到如此伤春悲秋,还是物质条件太好了。
不少人已经朝着祁大少围了过来,现在的祁大少没有像前几年那么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渐渐会出现在人群之中,多少人都想谋求一个合作的机会。
时听被挤到了一边,看到了白礼延。
白医生当然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他今天也被左家请来,其实主要是左家来让他看看左明月的情况。左明月现在是圈子里有名的“祁大少白月光”身份,但感情不顺心情郁闷精神不济,白礼延虽然不赞同什么“白月光”,但是作为医生还是应该来看看。
不过这一看,左明月的性格倒是变化不大,但是祁大少他——
白医生陷入了沉思。
看状态,祁大少在神经衰弱方面应该是康复了不少。
要知道从前他身边人连说话都会控制在30分贝之下,晚上风速稍微大一点就无法入眠,无时无刻不需要处于极端安静的环境之中——
但现在,他站在人群之中也是泰然自若,面对嘈杂的环境冷静从容,神经衰弱的症状竟不知道为什么几乎复原了?
时听: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白医生继续思考,但是,虽然神经衰弱有所康复,可祁大少的性格变化却很明显。
他从绝对的冷漠、疏离、自控力极高,变得更加易怒,失控,会在一瞬间出现情绪的剧烈起伏。
不会是躁郁吧?
订婚之后这一个月来祁大少的情绪起伏确实很剧烈,时而狂躁,时而阴郁,有躁郁双相的可能……
这种情况的话有可能是遗传因素、外界刺激,或是大脑中的化学物质不平衡。
毕竟有外人在场,白礼延不好表现得对祁大少的病情过分关注,但是和时听闲聊还是可以的,他转头温和地问时听:
“祁大少的生活中有没有什么刺激源?”
时听一脸无邪地摇摇头。
——「他生活里能有什么刺激源,总不可能是我吧!哈哈!」
几米外被人包围住的祁粲:“。”
白医生又问:“那你看他最近有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而烦恼,或者是压力巨大。”
时听还是一脸纯洁,思考了片刻,用手语比划了一下。
——「感情问题吧?祁粲这神经病应该只有感情问题比较困扰,其他还有什么能难倒他?」
一旁的祁粲:“。”
呵呵。
谁说她不是感情问题呢。
白医生点点头,陷入了凝重的思考。
等祁大少打发了那一圈人,走过来的时候,精神科医生再次亲切地低声向他发出邀请。
“有空来坐坐。”白礼延笑得和蔼可亲。
祁粲沉默了一秒,然后一脸高冷地点了点头。
他一定会带时听去看看的。
她不太正常。
…
宴会人员到齐之后,左阳扶着亲爹上台,在一阵悠扬感人的音乐中,讲述了左明月这几年在国外的不易。
一个人在海外疗养,多惨啊,多孤单啊!现在他们只想让明月过上安心的生活,有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平平淡淡、幸福相伴一生。
说到最后两人眼眶湿润。
时听毫无反应,倒是时晶晶在底下听得七窍生烟——
他们就差直说想抢婚事了吧?!
祁粲也皱着眉,他没时间听这些无聊的东西。等待会他和左阳聊完那个项目,祁粲就要直接带着时听回去了。
有这时间,他不如研究研究怎么才能让她的心声降到最低。
煽情完,在场的众人也都十分给面子,大家鼓着掌,擦着实际并不存在的眼泪,开始了晚间的觥筹交错名利场。
在场,谁是中心,自然不言而喻。
左阳和左明月再次朝他们走了过来,但是这一次他们换了策略。
左阳和几个男人围住祁粲,“咱们今天得好好聊聊,这么多年都没见了。”这几个的确都是年少时的玩伴,几家长辈都有交情,祁粲微微点头。
左阳微笑着说:“咱们聊咱们的,让她们女孩子一起玩吧。”
祁粲看了一眼时听,淡淡道:“不要让她离我太远。”
字面意思。
他不能让时听脱离他的视线范围,这会让祁粲失去安全感。
左明月刚刚围到时听旁边,就听见了这句话,心头一酸。
她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就是想让她难过。
但是没关系,她会用实际行动证明一切的。
左明月和小姐妹们簇拥着时听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时晶晶也立刻闻风而动,带着自己的小姐妹们就春风得意地坐了过来。左明月的场子,她也要宣传自己的活动。
本来这局面,应该是时听哑巴难敌众嘴,但是祁粲下令之后,王助理和保镖直接跟了上来。这就导致时听不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的,她身后还带着三个祁大少的人。
意味瞬间就不同了。
时听后边站着三个人,两个黑衣服扑克脸的健硕保镖,一个充满精英气质的祁总助理,虽然她自己没带嘴,但是后边有三张嘴。
最重要的是,祁大少愿意让她借势……这其中的意味,让左明月想一想就觉得痛心。时晶晶心中也格外地酸。
好在他们在时听面前,还是有充足的优越感的——毕竟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时听是个哑巴了。
豪门圈子里是这样,在时听还没公开自己是哑巴的时候,时晶晶、祁瑞这样的人还会故意给她说话机会,让她当众揭伤疤。结果现在时听自己坦然,他们反而要自诩素质,不在她面前主动提。
当然,除了哑巴,他们比时听优越的地方也太多了不是吗?
既然是“归国宴”,几人开始心照不宣地交流起了留学、国外文化、艺术等等。
为了有意无意地显摆,他们还选择了中英文混合来交流。
左明月就不用说了,毕竟在国外修养了这么多年,身上很有ABC的名媛气质。
而时晶晶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Aron大佬,就算知道对方因为混血身份能说一些中文,但她还是苦练英语,力求在对方面前留下好印象。
几人用英语侃侃而谈,时听就在旁边喝茶看戏。
这势力关系真奇妙啊,一个未婚妻,一个白月光,一个虎视眈眈的妹妹,外加许多吃瓜群众。
至于他们说的内容,这有啥的?时听的画流向海外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在国外有市场,为了能看懂很多信息,她从那时候就在努力学习,现在他们说的她也都能听懂,只是不能说而已。
但是时听非常闲适,她还会一种他们都不会的语言捏^^
他们几人在那儿大聊艺术,时听正好非常巧地看见手机上Aron给她发来了消息,告诉她明天他的航班就会落地A市了。时听笑着回了他的消息。
落在时晶晶眼里,自动理解了她听不懂他们的英语,所以只能玩手机掩饰尴尬,时晶晶笑了。
“对了明月,你不知道吧,接下来我牵头举办的艺术品拍卖会上,会有一幅祁大少很喜欢的作品哦~”
左明月心中一顿,然后笑道:“真的呀?那我一定要去看看呢。”
“祁大少当时跟我说,这幅画不错——你也知道的,本市的艺术活动经常是我家来操办的啦,他从那么多幅当中只选中了那一幅,我肯定要支持的呀,后来在我的支持下那幅画就获得了金奖,所以这次拍卖会祁大少也会赏光来参加的~”
左明月握着茶杯的手越捏越紧。
她这话说的,好像和粲的关系很好。
左明月眼神微微变幻,也柔柔笑道:“那想必…这幅画我也会很喜欢的。因为我和粲…品味应该非常接近,毕竟我五年前封笔前的最后一幅画,就收藏在粲那里呢。”
时晶晶心中一酸,真的假的??
“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还挂在他房间里。”左明月浅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话一出,时听一时也有点好奇了。
五年前……那会也是她失声后,刚刚画出明堂的时候。
左明月立刻察觉到了时听的目光,像是这时候才终于注意到时听无法插话,从善如流地切回到了全中文,柔声道:“不好意思啊时小姐,我们聊的这些太枯燥了,你也不感兴趣吧?这些艺术时尚之类的事情。”
时听微笑着摆了摆手,老实巴交的样子。
哎呀不妨事、不妨事。
你们继续、继续!
左明月终于把话题重点移到了时听这里:“时小姐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话题,我们可以用你听得懂的语言,你不要有压力。”
时晶晶紧跟着就上,把时听架了起来:“是呀姐姐,你放轻松别紧张呀,你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不适应我们的圈子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带着你的,你和我还生分什么呀?”
时听一直十分恬淡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很有存在感。甚至那种极度的安静,让她多了一层薄雾般的气质,使得那精致的五官之间浮动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非得把矛头冲向她,那她就来搅动乾坤^^
时听笑着冲时晶晶比划起了手语,手指翻动,一下比划了好几个动作。
时晶晶一愣,心想干嘛冲我比划,我又看不懂?!
然而左明月却果然没有放过这个空子,笑着捂嘴:“对呀,晶晶一直那么想和时小姐交流,一定看得懂她的手语吧。”
时晶晶的脸顿时一僵,她的确经常在私下和线上说时听不主动和她交流,这样她要是被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她的手语,岂不是打脸?
时晶晶尴尬地笑了两下,“我、我当然了。”
时听一脸和谐笑容地比划了一堆,时晶晶一开始还磕磕巴巴地猜两句,后来根本就猜不明白了。
时听笑着放下手,外语而已,我用我的外语霸凌你们所有人^^
左明月看够了时晶晶吃瘪的样子,浅浅笑着说:“看来手语很难呢~”
所以一个哑巴,怎么和粲交流?
就算能学会一句两句,祁粲也不可能看懂、听懂她说的每一句话。
而没有交流的婚姻,怎么可能产生感情?
粲连她是一个怎样的人都不清楚!
左明月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甚至或许从开始,就是祁粲为了逼她回来的布局……不然他怎么会选择一个自己根本无法交流的哑巴呢?
订婚一个月了,他们或许连一句话都没交流过,更别提更加亲密的接触和交流!左明月心中满是酸甜拉扯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她说——她对你们说的都很感兴趣,她听得很高兴。”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看了过去。
祁粲眉眼淡淡,刚刚从那边谈完事过来,特意来给时听做翻译。
——祁大少竟然看懂了所有手语?!
时晶晶的脸顿时臊得红了,而左明月的手指捏紧了茶杯。
时听也震惊了,她本来以为祁粲就是学了两句装装样子,来让白月光吃醋用的,没想到他学的还不止两句?
祁粲唇角勾了勾,侧颜优雅矜贵。
他能看懂她的手语,果然让小哑巴非常震惊。自己的话得到了正常的输出,她的心声自然也被削减了。
时听的确愣了半天。
因为按照原本的剧情里,祁粲是不可能为了她学习手语的,他每天忙着自己的大项目、大工程,到处地产开发和投资,连自己犯病都没有时间察觉,更别说为了她学手语了。
那种莫名其妙感再次涌上心头,时听总觉得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不这样的理由。
过了好几秒,时听的心声才再次响起。
——「难道他真是高手!?」
不,她不相信。
感受到小哑巴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祁粲挺拔修长的身形微微绷直。
呵——
这算什么?
祁粲淡漠一笑。对他而言,这并不难。他很快就能完全了解她的手语。
左明月看着他们之间涌动着自己无法插入的气氛,不由地想主动把话题引到自己这边来,出声道:
“时小姐,你想说什么可以用笔写下来了呀,这样就不用劳烦粲……祁大少为你翻译了。”
时听一听就懂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引发白月光的在意,她还是个工具人。
煞费苦心哪!大粪车!
——「桀桀桀、但如果我出这招,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时听开始疯狂打起了手语,手指翻飞,一会双手五指成竖着的凹形,两边的指尖相对,左右拉开一个椭圆形。一会用一手托成一个球放在耳边,另一手虚拍几下。
两只手十根手指迅速翻飞,几秒就是一动作。
祁粲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
她在结印吗?
——「看不懂了吧!哈哈哈!」
——「你怎么可能看得懂我在说哈密瓜大西瓜你们都是大傻瓜?」
祁粲差点笑了。
我怎么不能?
左明月见状也笑了,柔声说:“好了,时小姐,请你别难为粲……”
祁粲淡淡地说:“她说,她吃瓜吃饱了。”
左明月一愣,忽然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竟然……那么温柔。
这温柔却投向了别人。
左明月心中一阵剧痛,做下了决定。
…
宴会还在继续,左阳带着他的大项目和几个发小围着祁粲展开了攻势,而时听被左明月找机会拦了下来。
“时小姐,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时听就知道会有这一趴,心态十分平和。
古早文大世界本该如此,某种意义上讲这些人都是来帮她刷心声的^^
两人站在左家大宅一道安静的走廊里,两边都是关着的房间,看上去没有别人。
左明月先是酝酿了一会,然后才用那种青春伤感的语气开了口。
“你知道吗?”
“粲这个人,其实内心深处非常敏感善良。”
——「啊?」
敏感我知道,但是善良,你滤镜是不是八百米厚啦?
左明月像是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回忆之中,“从前,我身体不好,都是他保护我。只要粲一出现,就没有人再敢动。没有粲的话……我的学生时代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而从小被遗失在山里、和地痞流氓野生动物斗智斗勇的时听露出了疑惑但礼貌的表情,“?”
左明月一直在悄悄观察着时听的表情,果然看到她轻微地皱起了眉。
“我在国外这些年,虽然和他见面少了,但是我们之间的连接都没有断过,他联姻、送走你、又把你接回来,其实都是为了我。因为当年那场事故……”
左明月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起了个话头就连忙听了下来,可神色眷恋而又怀念,“你不知道那些情况,没关系,但是时小姐,那是属于我们之间非常独特的过往,你明白吗?那不是你和他之间无声的相处就能取代的。”
你发不出声音,怎可能走进他本就封闭的内心?
然而左明月说到这,却又低头笑了笑,“但既然他选择了你作为自己的联姻对象,我会尊重,但是我希望你也有知情权,知道我和粲之间无法割舍的情感。”
“他喝了些酒,你就给他送些解酒汤吧,”她从旁边端起一个托盘,“就算你知道了我的存在,我也希望你不要怨恨他……毕竟,爱情有先来后到,是我在他生命中出现得太早了。”
“你别怪他,好吗?”
时听看着左明月,忽然有点回过味来了。
她说这些,如果是敏感自卑的小哑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感受到了被蒙在鼓里然后又被揭开的羞愤。
毕竟结合这一整晚的表现来看,她的未婚夫不仅带她来参加宴会,还主动为她的手语做翻译,然而这时候有人告诉她,你千万别多想,这一切只不过是拿你做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但是这些时听原本就是知道的,所以她意识到的是另一件事——
她低头看着塞到自己手里的托盘,好像终于知道自己这一趴的剧情线是什么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左明月说这些话就是想让她破防,她铺垫了一个这么大好的机会,却主动把醒酒汤交给时听,她怎么会好心让她进去照顾她的粲?
那肯定是因为——她觉得时听会做点什么。
结合时听对自己剧情线的了解,一个时刻准备着的背锅侠预备役,随时准备跳入剧情的坑中。
左明月当然不可能是那个藏到大结局的幕后boss,但是她很可以成为play的一环。假设左明月不知道从哪切入了她背锅侠的剧情线,被暗示她就是要对祁粲下手投毒的人,那她一定会、当然会想要来推波助澜。
这样,她就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击破这场联姻,揭开哑巴的真面目。
而这样她既没有插入他人感情,还相当于救了祁粲一波,一石二鸟。
但如果时听没记错的话,原剧情中投下的那种毒素,在体内会受到情绪的催发——左明月不会知道这件事,但幕后大boss当然清楚得很。
他让左明月出来走这步棋,让祁粲发现时听不对劲,发现自己亲自挑选的联姻对象竟然有可能害了他很久,肯定会雷霆大怒,气血上涌,毒素扩散得更快——
歹毒,好歹毒啊!
至于时听具体到底做没做,这是左家人的地盘,那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这里没监控没人证,她连嘴都没有,到时候还不是看他们怎么说就怎么说?
原来白月光也是推动她成为背锅侠的重要一环!
她现在肯定觉得时听早就对祁粲很不满,有了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会对祁粲做点什么。只要他们有监控记录,时听但凡有一点对祁粲不利的举动,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而那时她头顶的锅也就差不多了。
时听端着托盘,长叹息以掩涕兮——
早就说了,只要她的哑巴一天没恢复,她就一天有可能成为背锅侠!
现在祁粲这逼根本没中毒,她都能被推着往前走,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啊啊啊一亿句!
她一定要尽快冲破一亿句!
…
左阳和左明月看着时听走进房间里的身影。
“你放心吧,那酒的度数,和祁粲的酒量,他现在已经晕过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引蛇出洞,他们也不想让那个邮箱中透露了那么多恶毒想法的女人和祁粲共处一室,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会在这女人做出反应之后立刻就去把祁粲救出来。
刚才他们在包间里敬酒一圈,给祁粲准备的特意是最烈的洋酒。左阳说的那个项目,是左家目前最好的资源,这也是他能留住祁粲的最大筹码。
“你的粲平时不吸烟不饮酒,定期健身,洁身自好,所以那几杯酒他撑不住的。”
左明月在亲哥的调侃下红了脸,粲果然还像当年一样……
左阳他们看出祁粲已经过量之后,不敢真的对祁粲造次,就把他留在那个房间里休息,正好给今晚的局留下机会。
“那酒后劲很足,他一旦晕过去,除非有什么尖锐的声音刺激他,不然那酒劲他醒不过来的。”
左阳嘲弄地笑着摊手,“可她一个哑巴,怎么叫醒他?”
“除非她动手。”
“但——只那个哑巴做出任何不利于祁粲的动作,证明她对祁粲怀恨在心,这就足够了。”
“剩下的,哥哥会帮你搞定,这门联姻一定会黄。”
左阳最后肯定地道:“他心里还是有你的,我确定。”
…
祁粲确实有点晕了。
他扶着额头,今晚谈事情的人太多,又来了很多个年少时一起玩的同伴,很多杯酒推不开,他喝得有些多了。
周围其实都是他的保镖,倒是没有安全风险,祁粲抬手准备给助理发信息,等他稍微清醒一点就立刻回去,否则这幅样子过于失态。
然而越看手机屏幕竟然越花,最后一个模糊的意识竟然是——等回去之后和时听同居,他除了禁止她看那些霸总文学,还要逼着她礼佛,清心戒欲。
呵呵。
时听端着盘进去之后,祁粲果然已经阖眼靠在了椅背上。
该说不说,这个男人闭着眼睛睡觉的样子,颇像一尊雕琢完美的希腊塑像,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颌角的线条都堪称精品,黑发松散地垂落下来,冷白肤色因为酒意多了几分温润。
但是他的剧情为什么这么简单!!
只需要晕一下就行了!!
而我要承受这么多!!
时听在心里癫狂了。
——但既然有人等她跳坑,那她决不能鬼鬼祟祟,一定要堂堂正正!
时听一身正气,直接坐下。
开始打坐。
没关系,看谁能耗死谁,反正她心里有活儿干。
她就坐在这儿等祁粲这狗东西自己醒过来,或者等沈助理他们过来,在那之前她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动他的,谁都别想污蔑她!
他们要的就是她真的对祁粲做点什么,只要她不动,总不能污蔑她声波攻击吧哈哈!
时听在心里悲愤地唱起了海豚音。
——「wuooooooooo——ooooooo——」
——「woooooo-oo—oooooooo」
这种东西按音节算字数,涨得快,她就坐在这鬼哭狼嚎泄愤。
等祁粲醒了,她会立刻抓住时机,谁也不能让她当背锅侠——
——「woooo——ooooo——aaaaaa——」
胸腔打开!七窍打开!头腔共鸣!
唱到第三遍的时候,祁大少动了一下。
监控室里,两人一惊。
他醒了?!
他怎么会在这么安静的状况下自己醒过来?!
左明月急了,“你不是说他不会醒吗?”
左阳也愣住了。
“快,快去,别让她领了功劳。”
祁粲的眼睫微微一动。
房门外也传来一阵脚步声。
时听还以为自己还得耗一会,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还挺高兴。
——「被尿憋醒了?好好好!让我来朵蜜你吧——!」
祁粲皱着眉,抬手扶住额头,上空忽然飞过来一道身影。
近距离和他对视上了。
这样近的距离下,他和那双黛色瞳孔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非常安静。
但是这一切太过突然,他来不及反应,下一秒,祁粲的胸口就被人一把按住。
时听眼含热泪,激动地用一分钟八十下的频率疯狂给他心肺复苏。
嘿咻!嘿咻!嘿咻!
“我没——噗,”祁粲差点呛住,“我没事!”
时听充耳不闻,猛地跺他胸口。
——「你醒醒、你醒醒啊!」
门被打开,左氏兄妹和赶来的沈助理等人看着时听疯狂给祁粲急救,她急得凄婉落泪。
祁粲抬手,“我没……行了、可以了”
——「快说你没事,是我把你救醒的你个狗东西!说你出了任何问题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快、快说!」
祁粲抹了把脸,努力坐起身,差点又被她朵蜜回去。
另一手直直捣向他人中,声音凄厉:
——「你说话啊!祁粪,你说话啊!!」
“我没事!”
祁大少终于坐了起来。
人彻底清醒了过来,带着雷霆怒火扫视现场所有人——
谁干的?
不对,谁是祁粪?
反抗霸道王八!
22
没有人能承受祁粲的怒火。
那双冰冷如深海的瞳孔带着骇人的暗光, 淡漠地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他来左家,是看上了左阳手里的那个地产资源,他知道这已经是左家手上目前最好的项目, 值得他亲自看看。
再加上这是他出事故封闭多年以来, 再一次见到年少时一起玩的朋友们。
于公于私,祁粲都不想显得太过居高, 所以只让助理和保镖们在外边等候,卖了他们几分薄面。
没想到——
祁粲的头还有些沉, 脸色也跟着如冰霜一般。
…主要是因为某人的声波攻击,现在太阳穴和心脏全都突突直跳。
沈助理已经即刻送上了醒酒药和水。
男人修长的手指接过,动作不疾不徐地将药片放入口中,随水送服,喉结鼓动而过。
整个过程安静,优雅,没有一个人敢插话。
就连时听也放下了自己救死扶伤的手, 美美隐身,知道自己的戏份已经结束了。
他们要想监控她下手,那她可一点没动,所有人推门也都看见了,祁粲是在她的急救措施之下才醒过来的哦——
沈助理的目光中充满感动的泪花,我们都看见了, 太太!
时听:恩恩!
背锅侠绝无可能、没人能给我栽赃嫁祸。说到底这一场剧情还是她付出了太多!剩下的就看祁粲这狗东西了。
左阳已经很快反应了过来,往房间内走了两步, 关切道:“祁总,你没事了吧?刚才我怕你喝多了就想去叫人……”
祁粲半阖着眼睛, 但眸光已经完全恢复了锐利,直击问题痛点。
“你刚才入口的比我还多, 怎么这么清醒?”祁粲唇角勾起讥讽的笑,“给我特意安排的酒?”
左阳脸一白,从祁粲忽然自己醒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要坏。
能让祁粲有一时片刻的不清醒,已经是他们最大的面子和来之不易的机会,按照计划只要那哑巴下了手,那事情的重点就会完全落在那哑巴上,等祁粲醒过来也无暇追究他们灌多了酒这样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可现在哑巴不仅没动手,还把他给按醒了?!
谁还能糊弄这样的祁粲?!
左阳强装镇定地笑着:“我那个…这几年你也知道,生意不好做嘛,我到处应酬,酒量自然是涨了……”
在祁粲唇角冰凉的笑意之下,左阳的话越说越艰难。
左明月不忍心看自己哥哥在祁粲面前左支右绌,主动站了出来。
“够了,这一切,够了!”
左明月眼中噙着泪,深深地看向祁粲,“你心中有怨恨,有不满,冲我来就好了,不要殃及我的家人!”
左阳一把拉住她,“月儿!”
现在祁粲是在气他们的小动作,虽然这哑巴虽然意料之外地警觉,但是只要留着她这一张底牌在,就不愁他们再找机会!
左明月却像是完全被祁粲的态度伤到了,就算是……就算是想引起她的在意,让她难过吃醋,祁粲现在的状态也太像完全不喜欢她了!
她也是会真的心碎的!
左明月看着那个男人,含着泪说:“可你难道忘了,当年那场事故,是我——”
祁粲一个眼神落在了她的脸上。
冰冷,幽寂,强大的气场,像冰山一样瞬间压了下来。
左明月在一瞬间噤声,意识到自己触碰了他的底线。
这么多年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却从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内情,左明月其实也不例外。她只是碰巧牵涉了进来,所以才有了和祁粲之间特殊的关联。
但那是祁粲决不能被触及、绝对警戒的永恒禁区。
祁粲低冽的声音带着近乎残忍的冷意,“和你有什么关系?”
左明月睁大了眼睛,开始摇摇欲坠。
他竟是全盘否认了!
想让她伤心难过,有必要做到这么绝吗?!
时听在一边岁月静好地观看完全程,不由地抓心挠肺地好奇。
——「谜语人,你们这些谜语人!到底是啥意思啊,当年那场事故?」
——「左明月觉得是她做了什么对祁粲有利的事,但是祁粲却觉得她和当年的事没有关系,那到底该听谁的?天哪,这就是虐恋拉扯吗,我悟了!」
祁粲在寂静的众人中看了她一眼。
直接听他的不会?
祁粲淡漠地起身,解酒药已经缓缓起效,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恢复了从容。
他最厌恶的就是自作聪明,充满心机。
抛开他们特意让他饮酒过量这件事,单独让时听进来也显得十分刻意,他们想看到什么?他们觉得会看到什么?
好在,他这个小哑巴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笨。
就算有,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祁大少淡淡开了口。
“左家的项目,你们自求多福。”
祁氏不开发这个项目,对他而言没有太大影响。
但是左家失去了祁氏这个最强的合作伙伴,负面影响将是滔天巨大的。
甚至只要祁粲稍微流露出一点意向,整个A市都会对左家的合作避之不及!毕竟“白月光”的事没有定论,很难说祁大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左家的女儿。但是为了左家的项目放弃今后和祁氏合作的可能,那才是真的血亏!
左阳的脸色这才彻底僵了,“祁总——粲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学生时代那是真的朝夕相处过啊!
祁粲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他们兄妹一眼。
他向来是一个情感稀薄,只看利益的人。
那点交情,算什么?
祁粲拉住时听的手腕,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
左明月终于凄切地笑了,“粲——!”
你等着、你等着,我会让你明白的……
祁粲皱眉大步离开,时听被他拉着踉跄着跟了几步,心里大惊失色地想:
——「吓我一跳,她这一声听着好像“草!”啊?」
时听还以为白月光被虐急眼了仰天大“草”一声。
——「真不好意思,看来还是我素质太差了^^」
祁粲冰冷阴郁的脸色一顿。
听见她这置身事外的心声,一瞬间竟从沉郁的心思中被拉了出来,下意识竟被她逗笑了。
时听脑子里到底天天都在想什么?
眼底的笑意刚弥漫开,胸口就疼了一下。
她刚才那根本不是心肺复苏,纯属在他胸口上瞎按,要不是祁粲常年健身前胸肌理分明,可能都要被她按憋了。
——「哎哎哎,今晚也算不亏。」
时听看了看自己视野右上角的数字,走剧情果然是刷数据利器,这一晚上她斗智斗勇、鬼哭狼嚎、睿智分析,再加上男主这个wifi就在身边,最后合计刷出了四十多万句!
时听高兴了,被祁粲拉住的手腕也活泼地晃了晃。
——「好了,我们走吧,草。」
祁粲的笑意立刻又收了回去。
她对他的爱称是不是太多了点?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
祁大少拉着时听走出左家的样子顿时被整个豪门圈围观。
然后引起了大震荡——这一晚上祁大少所有的行为都十分耐人寻味!
说他不在意左明月,可他又偏偏来参加了归国宴,可说他在意左明月,这一晚他却一直在纵容时听那个哑巴?
不简单、那个哑巴不简单啊!
难不成这场联姻真的会持续下去?毕竟就连祁大少的白月光都没能占到优势!
圈内人人众说纷纭,开始真正地关注起了时听这个人。
时晶晶看着祁大少带着时听上车的背影,看着她那哑巴姐姐怡然自得的样子,捏紧了拳头,就连左明月破防带给她的喜悦都消失了!
就连父母都更希望她来和祁家联姻,她的哑巴姐姐凭什么?
时晶晶的危机感如影随形——但是没关系,时晶晶告诉自己,豪门之中,不能只看一时一刻,要看长远的价值。
而时听有什么?
一个人身上如果没有价值,那是不可能握得住那么高的资源的。
祁大少,就是最顶级的资源。
这样一想,过两天拍卖会上,祁大少看中的那幅画就更是必争之地。
毕竟他表现出的厌恶很多,但喜好却很少,偶尔有一个,时晶晶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时晶晶低头看着手机,脸上顿时一喜,接起了电话。
“Aron先生!是我,您已经上飞机了是吧?”
左家的归国宴办成了这样,什么灵气封笔画家,什么久别重逢白月光,还不是要看她接下来的活动?
Aron先生可是有着皇室血统的英俊艺术家,外貌和综合条件仅次于祁大少!
而她将会是他在A市最熟悉的人~~
“好的,Aron先生,我会亲自去接您的……”
…
回去的路上,祁粲眉眼淡漠地听着沈助理等人的报备。
左家那几位给他准备的酒虽然烈,但确实不敢用劣质的酒来糊弄他,酒是好酒,酒劲过去之后并不会产生不适感,只有淡淡的、清甜的酒香弥漫在车厢之中。
时听耸了耸鼻尖,嗅了嗅。
——「还挺好闻?让祁粲这狗东西都喝下去了这么多,看来还挺好喝?我是不是也应该喝点酒给自己助助兴,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祁粲想要继续往下听,但是后边的声音没有了。
从以前祁粲就注意到了,时听的心声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有些地方可能衔接不上,但他因为痛恨这些噪音,只想一并解决,所以并没有细想过。
现在想来,有可能一部分信息他是听不到的。
祁粲半眯起眼,是什么内容?
时听心里畅想:酒后说不定心声能走得更快,早日完成我的任务?
她自己情绪高涨也能够增加倍速,最好五百万的大整数尽快到来,剧情能再进行一些有利的调整,早日摆脱炮灰命运。
——「不过今天因为本人的机智行动,至少祁粲这神经病不能再把我当成背锅侠了吧?虽然方法不当但我简直是正义凛然,我拳拳深情,我一枪热忱向粪来!」
祁粲:“。”
她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还和她计较什么?
祁粲转而继续听着助理的汇报。
今天整场宴会的过程中,他们的人都在场内外暗中巡视,的确没有任何可疑人员出现,祁大少一应的入口用具也都没有检测出毒素。
祁粲听着,指尖落在包裹在西裤中的膝盖上,轻轻地敲打。
今晚的所有行动主要都是左家兄妹自己策划的,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祁粲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信息差。
他们觉得时听会做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祁粲天生的某种避险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有别人插手的痕迹。
有隐匿在背后的手笔。
这种行事作风,很像当初订婚仪式上下手的人。
让当事人都无法意识到自己参与到了这件事当中,事后去查也是风过了无痕。
但现在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
祁粲半阖着眸光,透过反光的车窗玻璃,看见小哑巴的身影。
问题是,他现在明明没有中毒,对方这样做岂不是冒进了?
还是说……他们以为他中毒了?
只有确定了他已经中毒,才会继续推进他们的计划——推一个专为他设计的替罪羊出来。
而他们是怎么认定他中毒,认定他已经中了那种神经毒素而不自知?
还是认为他精神出现了问题?
从哪里观察出的?
祁粲皱着眉,凝神思索。
——「海豚音真不错,我还可以模拟很多东西!」
——「aooooo——wooooooo——」
时听在心里试验了一下,发现她直接在心里想象她听到的声音,也可以直接算心声数量,这不是省大事了!
——「咣当、咣当、咣当——滴滴滴滴!——哔哔啵啵——」
祁粲看见,车窗上,自己的脸眉头紧皱。
“…………”
向来平静的面孔产生了明显波动起伏的情绪。
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他的心情已经完全被旁边这个小哑巴的心声左右。
且不受控。
——「尖叫!滑翔!我是大火车!我是狼!你的强,来了!……」
祁粲的神色逐渐复杂。
最后沉默地闭上眼睛。
他好像知道那暗中人为什么会认为他精神出状况了。
他知道得非常清楚了。
…
回到祁氏庄园,时听心情很好。
今晚虽然惊心动魄,但是颇有成效。
她现在就想回自己的快乐小屋好好休息一下,从新西伯利亚回来之后就卷入了这么多事,真是给她忙死了。
祁粲一直神色复杂地在她身后慢慢走着。
他心里涌动着一种想责怪但又无从责怪,甚至隐隐从中获利的荒唐感,最后化作一片茫然的虚无。
但是看到时听溜达着准备去三楼的时候,祁大少还是淡淡开口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时听后脖子一缩。
祁粲复盘了今晚所有的细节,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没有被他忽略掉。
——她冲过来给他做心肺复苏的时候,她心里的尖叫就安静了。
那是他们在近距离下,四目相对的时候。
祁粲在从新西伯利亚返回的飞机上测试过,时听离他已经算很近的时候,他依然能听见极低音量的心声。
然而在刚才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她急着冲过来“救”他,心中怎么可能没有声音?
所以,是那个情况下,他听不见。
祁粲眼底带出了玩味的笑意。
果然,他总会有办法的。
时听缩着脖子转了回来,就看见祁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一看就很阴暗,很邪恶。
——「果然,在外边装完深情人设,回来要开始和我清算了吧?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只是你们爱情的一环!」
祁粲无语一秒,谁要和她说这个了?
时听心中百转千回,但是她刚才除了下手重了点,别的也没干什么吧!
祁粲看她是想不明白了,干脆抬起手。
沈助理等人立刻训练有素、心领神会地走了上来。
沈助理带着姨母笑:“太太,您今天开始就可以搬进总裁的卧室了。”
时听一脸惊讶:什么!
祁粲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暗带警告,“时听,别忘了,你才是我的未婚妻。”
时听左看右看,大惊:——「啊!不会是要让我履行义务吧!漏——!!我没有义务!!」
祁粲冷笑一声:“呵,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他最大的目的,只是消解她的心声。
图个安静。
至于别的,呵呵。
沈助理王助理等人在旁边甜美地笑:没关系的,都明白的!大少开放入住权只是第一步——然后才能细水长流,甜甜蜜蜜!
沈助理亲切地走上前:“太太,我来帮您收拾吧。”
大局已定,时听无力回天。
——「啊啊啊我的创作!我的阅读!我美好而充满艺术的灵魂!——算了我还是自己收吧。」
祁粲面无表情,她什么创作,什么阅读?
不会是创作霸总文学吧。
呵呵。
最后时听还是自己收拾了自己的细软,把衣服和生活用品什么的收拾进了几个箱子,剩下的东西没有动,她也叮嘱了不要动,这点祁家上上下下还是都非常尊重她的。
她三楼套间里的小画室还留着,毕竟有很多颜料、松节油等等味道大的东西,她怕她因为这些气味惨遭神经病暗杀。
时听一边收一边苦涩:她的命好苦啊!
没想到祁粲这个逼人真的要和她同居,做到这一步他是不是也太逼真了!啊!
他不会是希望她像一个恶毒女配一样,跑到白月光面前耀武扬威,“我和你的粲睡了哦”,让白月光心痛误会两个人再她逃他追??
时听痛心疾首:——「可是我没有嘴啊!」
祁粲正弯腰低头给自己两米多的大床加枕头。
——「我恨我这么安静!我恨我是一个发不出声音的小女孩!」
…她向来如此妄自菲薄。
时听全都收拾完了,抱着箱子垂头丧气,忽然收到了短信。
是艺祁之声主办方发来的,她的金奖作品已经送往本届灿烂艺术品拍卖会的仓库里了,等待着这一次的竞拍,作为金奖作者她可以亲往现场,参加活动。
看完这条短信,她的信箱里又得到了一个邮件,是她作为“S”和Aron合绘作品的信息,那幅巨大的油画《Birch in Snow》也已经跨国邮寄入仓,将正式参与本届的拍卖会,消息一出直接在社交媒体上引发了众多讨论,让时晶晶合不拢嘴。
一下子自己的两个作品即将问世,时听顿时高兴了!
《Birch in Snow》译名雪桦,有Aron的名气成分在,不愁回报比。
时听想了想自己那幅《听》,想到豪门圈子那群里对这幅画的争抢,对祁粲的不满顿时消减了。
谢谢谢谢,从某种意义上讲祁大少也算为她做贡献了,毕竟祁大少金口玉言,她这幅画的拍卖也有了保障。
时听想到这里就十分期待去现场观看。
——看自己的作品变现!这是多爽的事啊!
时听最后和Aron对了对时间,对方叫她到时候一起玩。
然后她终于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向了别墅的顶层。
时听还从没来过顶层,这里是祁粲的私人领域,一整层包括他的大到像是在家里弄了个家的卧室,还有宽敞如总裁办公室的书房,甚至还有他的个人健身房,休息室等等……
沈助理一路领着她上来,还得刷卡。
穿过幽深的走廊,终于到了祁大少本人的房间门口,迎面就是一道极其厚重、精工繁琐的防盗门,门上不仅有指纹密码锁还有监控摄像头,时听丝毫不怀疑这个门的材质连子弹都打不穿,坚强地保护着金贵的祁大少爷。
时听算是真切感受到了这神经病的被害妄想症有多强烈。
——「他这么有病,竟然不妄想我会伤害他?」
时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定是她老实巴交、安分守己的形象深入人心,这也侧面说明了她离背锅侠的形象越来越远!很好。
沈助理用自己的权限刷开了房门,然后为时听拉开门,把她的东西抱了进去,然后一脸甜美地说:“太太,祝你和大少度过美好的夜晚!有什么事随时按铃传唤我们,我们就在下一层。”
时听脚趾扣地。
忽然有点不自在了。
平时祁粲身边都是前呼后拥,几十个精英助理和黑衣保镖簇拥着他们,时听好像从来没真正的和这个男人独处过??
还是晚上?
——「我得找点东西防身。」
时听目光扫过这间极其空旷的房间,目光所及:一张巨大的性冷淡风的床、床上对着一方极有设计感的简洁线条吊灯,一块漆黑陷落式的地毯,以及一些不知道通向什么空间的门。没了。
——「这是人住的?!!一点人气也没有!」
时听震惊了。
她连个趁手的工具都找不到,正琢磨呢,其中一扇门推开,男人带着一点水汽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
时听刷地就把眼睛别开了。
——「啊啊啊啊好尴尬!我们又不熟!准确地来讲我们其实话都没说过啊!屑。」
——「他为什么非要做戏做到这一步,就算是为了爷爷高兴还是为了白月光吃醋都不用这么认真吧!啊啊啊」
祁粲抬手,捏了捏眉心。
吵。
看来这个距离下,就算对视也还是能听见。
那么要素是距离和对视?两点必须同时满足?
祁粲穿着烟灰色的绸质家居服,蓬松的黑色碎发在走过来时拂过冷白肤色,漆黑的瞳孔直直看向她的眼睛。
“你今天,在左家——”
时听一个激灵,顿时移开视线。
——「完了,还是要清算是吧?这男人好小心眼,我不就是心肺复苏用力了一点吗?我要不用力你能清醒得那么快吗?!——好吧我承认我是有赌的成分在,下手也黑了一点,但是我摸你胸肌那么大、应该不碍事的吧!」
时听慷慨激昂地想。
祁粲差点气笑了。
是不碍事。
她心肺复苏的地方根本就不对!
祁粲目光幽深,嗓子加重了点,“时听。”
他试图把她的注意力叫过来,让她看向自己。
时听像是突然对他干干净净的墙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盯着墙漆猛看。
——「哈哈哈,你看看这漆,也真是漆啊!这墙,也真是墙啊,好好好。」
祁粲无语了一秒。
深吸了口气,只好又向她靠近了一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两米。
这个距离下,祁粲看得见她侧脸时眨啊眨的卷翘眼睫毛。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然后又靠近一点距离。
时听几乎都闻到了他身上浅淡的、沐浴液的檀香味。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直接对上那双漆黑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瞳孔。
祁粲想,到底多近才算近…
必须一直对视才能消音?
他身上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气氛,压迫感不强,但是存在感很强。
“!”于是时听刷地又把脸别过去了——
果然!果然在等着找事吧!
一旦对视,就会产生争端!
时听心中瞬间做出了决断:
——「不行,我决不能和他对视!我看过一个视频,小女孩自己骑车摔倒了立刻看向她爸爸,但她只要一看她爸爸,她爸立刻就撇开头!为什么?」
祁粲:“?”
——「因为只要一和爸爸对视,孩子就会哭!就会闹!」
祁粲:“?”
时听坚定地、兴趣浓厚地看着那面白墙。
——「所以爸爸我也要这么做!一眼都不能看祁粪,决不能给小朋友这个由头!」
祁粲怒了:不看就不看!
谁爱看?
祁粲恼火地说:“你睡不睡觉?”
时听:??
不愧是神经病,病情反反复复,心情起伏不定!
神金!
时听比划了一下手语:我、要、先去、洗澡。
祁粲已经可以无障碍地和她手语交流了,捏了捏眉心,“去吧。”
算了,从长计议,不要打草惊蛇。
反正一张床上的距离,她的心声音量会很小。
以祁粲现在的神经承受能力来讲,已经比遥远的佛音强多了。
时听松了口气,一边走向浴室,一边心里叨叨。
——「那在厕所里看会甜宠文学吧……」
身后一道阴沉怒火的声音响起:“你什么都不许看。”
时听吓了一大跳。
——这狗东西会读心啊?!连这都猜得到!
祁粲眸光阴冷地警告她:“十分钟之内上床睡觉,听见没?”
——「啊啊啊!没有人能阻止我看霸总文学!我要拉他床上!」
“去不去?”
——「我去!我去!我去你粑粑!」
“时听!!”
当夜。
两个人各自一边,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
没看对方的眼睛。
也没看霸总文学。
最后全都愤怒地睡着了。
竟然是一个平和的夜晚。
…
第二天醒来,祁粲低头,看着滚到自己胳膊上的一团人。
他先是有些震惊。
祁大少已经很久没有一觉睡到天亮了。
最近一个月以来他不是备受声波攻击,就是整夜深思熟虑,睡眠已经彻底稀碎。
然而在远赴新西伯利亚把这个人间大喇叭接到自己身边之后,他竟然度过了一个堪称安宁的夜晚。
祁粲的眸光有些复杂,低下头。
她的侧脸很安静,睡着的样子真的像她表现出的那样,宁静,恬淡。
像是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毫无防备到根本不在意自己身边躺的是谁。
祁粲垂眸,半阖着漆黑的视线,可你知不知道,他其实是为了…
然后她就一头创在了他的胸口上——「嗨害嗨」
像一辆卡车一样毫无征兆。
祁粲差点呛死。
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可能这么消停!
他刚想直接伸手把她拽起来,就听见她的声音。
——「不要动,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祁粲真被她唬住了一秒。
然后看着时听依旧紧闭的双眼,和莫名其妙挑起的嘴角,才反应过来——
不是昨晚不让她看吗!?
她偷偷看!?
——「嗬嗬嗬……看着我的眼睛……女人、你——」
下一秒,上下颠倒。
有人翻身而上,时听人被强制开机,终于睁开眼睛。
视野上空,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的脑子里。
结实的双臂撑在她的两侧,像是完全把她罩在了这一小方空间之中。
对视。
近距离。
消停了。
时听整个人迷迷瞪瞪,头发凌乱,十分嚣张地躺在他的大床中间,目光游离地看着眼前阴沉的男人。
目光从茫然到疑惑,再到面露不赞同,显然心头有各种各样的情绪。
然而祁粲一句都没听见。
一句,都没有。
他的世界短暂地回归了正常。
年轻的总裁终于满意了,眼底缓缓泄露出漆黑的计算。
——至少他现在,掌握了一个强制安静的方法。
祁大少的安全感终于开始重新塑造。
就像他的精神世界一样。
无论经历多少冲击,他都会坚定不移地重塑自我。
而祁粲相信,绝不只有这一种办法。
祁粲自上而下地盯着小哑巴,半晌才勾着唇角,起身。
时听迷迷瞪瞪地看着一长条身影出现在她的床头。
心声脱离了条件控制,再次正常地传入了祁大少的脑海,带着没睡醒的茫然和愤怒。
——「你、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
祁粲:??这是他的房间!
…
早上,总裁和太太一起吃了早餐。
显然,这是和谐的一个晚上。
祁大少的表情虽然不好,但是气色却好了不少!
眼底淡淡的青黑色都减退了,这就是最好的迹象!
祁粲一顿饭看了时听好几次。
他今天有一场非常重要的视频会议,是和B省合作项目的线上对话。这个工程牵扯到的利益非常巨大,每一个信息、每一条数据,都不能错过。
他需要控制住时听,不要突然影响他。
当然…等他完成工作,他也可以满足她心里想要的东西。
就这样。
等价交换。
时听一边吃饭也发现了,这男的又开始发癫。
又有一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就是癫了的感觉。
时听远目,看向窗外,然后就会被他的视线拉回来。
几次下来时听也终于发现了——
他、一个精神错乱的霸道总裁、想要她的关注!
有病?
时听恶狠狠地在心里揣测祁粲的动机——
难道是想营造出她痴心狂爱的假象,培养她无时无刻不深情凝视他的习惯,然后迷惑白月光,进一步虐恋情深??
歹毒、好歹毒啊!
想到今后此人还要控制她的一言一行,时听不由地悲从中来!
总裁面色不虞地吃完饭,直接把时听拎进了自己的书房。
时听越过书房门的时候看到里边还有一个小门,不知道是藏什么东西的,然后人就被安置在了总裁宽大的办公桌旁——的小椅子上。
时听:???
干什么?差生专用座?
果然是为了羞辱她!
时听悲愤地握紧拳头,她要反抗这个霸道王八!
祁粲不想解释一个字,只淡漠地说,“你就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我开完会。”说完,还淡淡警告:“不许看乱七八遭的东西。”
这个距离下,她心声的音量已经降到最低。如果她突然作妖,祁粲也可以立刻看到她的眼睛,得到安静的时刻,来完成这场会议。
于是,年轻的总裁戴着耳麦,气场强大地进入了会议。
几分钟后,他的耳麦之外响起了乐曲声。
祁粲皱眉,不耐烦地转头去看她的眼睛。
他需要她速静。
然后就看见一副盲人墨镜。
“?”
——「我哑巴、就是瞎了、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时听戴着圆墨镜,一手举起,一手拉起了空气。
开始二泉映月。
“大少?”
“祁总?”
“祁总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祁总的世界里,二胡声突然催人尿下。
草,我的爱收好!
23
二胡声悠扬婉转。
时听闭着眼睛空拉二胡,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因为她发现了,她只要在心里复述自己听过的声音,那心声数就会跟着走。
这样的好处的是她甚至不用动脑, 随时随地给自己脑子里加BGM就行——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可以复刻!
刚好时听又是一个记忆力很好、艺术细胞很发达的人, 这些曲子、声音,她听过之后基本都能记下来。
所以暂时将我眼睛闭了起来!
谁爱看祁粲谁看!
时听沉浸在自己婉转动人的空气二胡之中, 浑然不觉四周的空气凝重了起来。
“祁总?祁总,您看……”
祁氏是这个项目的主理方, 祁大少本人更是主要的决策者,他不说话,会议上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祁粲深吸了口气,对着耳麦里的众人低沉道了句,“稍等。”
他关了这边话筒,然后整个人忽然倾身出了屏幕,手臂伸长向外, 衬衣绷出了一道充满力量感的弧度。
祁粲把手伸向了时听脸上的墨镜。
墨镜并不是完全地不透光,祁粲透过她的镜片看进她的双眼,结果看到她在翻白眼。
祁粲:“………”
他直接伸手。
“…时听。”
他声音带着警告意味。
结果墨镜一摘,她是不翻白眼了。
——她把眼睛给闭上了。
祁粲:“…………”
——「啊哈哈哈哈——你就这么想获得我的关注吗,嗯?你就这么需要别人的目光吗,嗯?桀桀桀、我偏不!」
——「derrrr——derrrr——啷个哩个rrr——」
摇头晃脑, 沉醉其中,空气二胡回荡在四周。
——「艺术, 实在是艺术!」
——「我现在又瞎又哑,他还能怎么迫害我!嗯?」
祁粲沉默了。
是的, 他可以伸手摘她墨镜,但难道还能扒开她的眼皮吗?
祁粲感到一阵头痛,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克制她的方法,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比他想象得难度大。
因为她随时都可以闭眼。
——「怕了吧!啊哈哈哈!还想让我在你旁边做你的路人甲,随时负责“总裁他帅炸了”吗?」
祁粲:……他没有这个打算!
线上会议的所有人都还在等他,祁粲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
最后给她把墨镜戴了回去,“没事了,去玩吧。”
在外边玩她自己的,也比坐在他旁边拉二胡强。
时听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人也不瞎了腿也不瘸了,一边离开总裁的书房一边回味自己脑中的二胡艺术,做出了精准的点评:
——「啊,我拉的真好啊!」
祁粲面无表情地戴上了
銥誮
耳机。
带着你拉的东西离开我的世界。
谢谢。
…
好在时听出去之后没有搞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偶尔有一些窸窸窣窣、欻欻的声响,祁大少已经习以为常,靠着自己的人脑处理器屏蔽掉了那些声音,完成了这次重要的线上会议。
B省的那个项目他势在必得,如今更加深入地推进下去,祁粲非常清楚,这个项目一旦落成,足以吃下当地政策的红利,这才是他看重的最大利益。
而那里的地质特殊,时家长子提供了不少理论支持,但具体情况,过一阵祁大少还是要亲自去看看。
B省……那片山区。
他终归是要走这一趟。
祁粲看向窗外,小哑巴正在他的庄园里捡叶子玩。
他会把时听也带上。
祁粲目光幽深。
她已经是目前最能够影响他的存在,但她的影响不能继续扩大。
暗处的人还在伺机下手,这样隐秘的伏线,实在很像当年让他重重折翼的往事。
但或许这一次,他会打出完全不一样的牌。
毕竟——他们已经误会了情况,不是吗?
无形之中,那个闯入他精神世界里的小哑巴,已经改变了一切的格局。
接下来,就看他们各自如何走棋了。
——「嘎吱嘎吱,次次次次,这庭院收拾得真干净啊,听说是祁粲下令定期大清洗——哈哈哈神经病啊,他怎么不清洗清洗自己的脑子?」
“…”祁粲面无表情,按了桌面上的一个按钮。
沈助理立刻走了进来,“总裁。”
总裁冷冰冰地下令:“让太太除了睡觉,随时准备来见我。”
他要她的眼睛时刻睁着。
沈助理不理解,但沈助理:“是!”
他消化了一下这条指令,自动理解为:大少希望太太的眼中始终有他。
懂了。好甜。
等沈助理传达了这个指令之后,远处的庭院里传来她的心声。
——「哈哈,神经病,今天晚上就在他枕头底下扔放屁虫。」
祁粲:……
大声密谋是吧。
他听见了!
…
时听没有得到扔臭屁虫的机会。
因为祁粲这个大臭屁虫像是能洞悉人心一样,阻断了她一切下手的机会!
小气鬼,小心眼,时听决定再有下次,她坚决不会伸手施救,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这个变态还时刻要她的目光追随,简直太不要脸了。
时听没事就躲在自己的小画室里自闭,好在那天陪他开完会之后,祁粲莫名其妙地就没那么强制要求了,只是偶尔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的双眼。
人,果然还是发癫最有用,他也一定被她的空气二胡迷惑了吧!哈哈。
不过,祁粲人虽见了点,但的确有用。
时听看了看自己视野右上角的数字——
最近心声增速都格外快,从新西伯利亚回来两天就刷上了两百万。如果下一个大整数真的是五百万的话,那她加加紧是可以尽快实现的!
除了全天候在心中播放bgm,她还要积极地参与到剧情之中。
当然,就算不是为了剧情,时听自己也要去参加即将到来的这届艺术品拍卖,去见证自己的画第一次变现,地点还挺远,要是祁粲不让她去,祁粲凭什么不让她去?
她爬也要爬去^^
整个豪门圈子里都在讨论这件事。
白宝元叫时听去群里看看,时晶晶又开始吹起来了。
[晶晶,这次祁大少真的会来参加吗?]
[要是祁大少参加了,这次拍卖会的含金量可真不容小觑啊]
亮晶晶呀:[当然啦~大家放心,这次可是有祁大少点名喜欢的作品呢~]
虽然祁大少的助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她的邮件,但是时晶晶必须得给自己造势起来。
时家有一间小拍卖公司,本来是无法承办大型的拍卖活动的,但最大的原因是时家和祁氏联姻了,这就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有祁氏的噱头在,很多收藏家、艺术家才都愿意参加进来。
再加上时家牵头了上次的艺术节,方便直接对接艺术作品,这才有时晶晶的风光。
时晶晶当然知道这件事还没有谱,但是就算祁大少没有亲临到场,她也已经请到了Aron先生啊,知名当代艺术家坐镇,到场的人也不会白来,她已经把这些都盘算好了。
Aron先生还说他在国内有一位他很尊敬的朋友,能让Aron尊敬的人想必也没那么简单,说不定到时候也能到场,那她脸上就更有面子了!
这次祁大少看中的那幅画,时晶晶势在必得!一定要买下来,投其所好。
笑话,这可是他们时家牵头主办的,主持人和后台工作人员也都是时家挑选的,这其中能有多少弯弯绕绕?到时候就算左明月想和她抢,也得看看抢不抢的过!
因为时晶晶也是有预算的,她又不是真的有钱到可以随便买艺术品,那幅艺术节金奖作品毕竟是没名气的画手画的,就算开卖起拍价也不会很高,到时候她再略施小计压过别人,这幅画就是性价比奇高的礼物!
花点小钱,就能在祁大少面前刷一波好印象,简直血赚。
眼下左明月吃瘪,正是她一展艺术风采的大好机会,她那个哑巴姐姐可也一定要来参加啊!时晶晶想到那天时听的样子,眼中就闪过不爽的光芒。
她低头看着手机,很快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噗嗤一笑。
亮晶晶呀:[姐姐,上次咱们在左家都没能好好聊天,真是可惜,这次拍卖会你要来哦~]
亮晶晶呀:[拍卖会是咱们家牵头举办的,就算你不懂这些又没有钱,也可以来玩的~我不会给你设门槛的]
时听在心里恩恩地点头,回复道:[好的]
——她的两幅画最终定价多少,可就看你们的了!
时晶晶笑出了声,心中更加期待起来。
到时候她亲自帮她那哑巴姐姐提高参与度,她这种土老帽说不定连举牌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帮帮她,再看她拿不出钱买拍卖品的傻样。
想到这,时晶晶已经笑死了。
她真是喜欢时听的这份不自量力,什么活动还都挺爱往上凑。
时听退出她的对话框,看时晶晶还在群里回复群儒。
[祁大少的助理都已经回复我啦~时间都安排上了~]
[大家放心来玩,这次的拍品我先不透露,但是真的艺术性拉满了哦~]
时听走出自己房间,看着沈助理等人忙前忙后地为祁大少办公,一点要给她这拍卖会安排时间的迹象都没有,一时间陷入沉默。
明月高悬:[可是我哥哥在和粲通话,他们俩最近都很忙的呀,恐怕没有时间参加你这个活动呢?]
左明月率先发问了,群中沉默了一秒,然后时晶晶立刻回复了一长串的微信,把她给定了上去。
[我们之前约定的啦]
[明月,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
[其实无论祁大少来不来,这场活动他肯定也是很关注的]
[笑死,大家别在意啊]
[卖萌]
[卖萌]
时听摇头看完,慈爱地心想:晶晶这孩子。
还是那么爱破防。
时听溜溜达达地回到了顶楼。
——啊是的,时听现在也已经拥有了别墅顶层的出入权限,沈助理给她配了一张权限卡,可以刷电梯。
这点是整个助理团队和最高安保团队一致劝谏祁大少而通过的。
毕竟顶层总裁领域最首要的原则:安静、安全。
这两点,太太都是最符合不过的人!
太太现在已经和大少同居在一个房间之中,自然是需要出入便利的!
祁粲捂着半张脸答应了给时听放开权限。
不知道为什么神色复杂到连沈助理都难以解读。
反正结果是时听现在可以自由穿梭在总裁书房之外的领域。
她就不会好奇祁粲要不要去参加拍卖会,因为她知道祁粲是一坨不是、是一辆、很忙碌的大粪车,他肯定不会去的。
近距离看他就可以明白,为什么祁粲能如此年轻就执掌偌大财团,能让祁老爷子放心让贤,能架空他爸让老祁总和继弟完全无法介入权力核心。
因为除了精神问题,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强大、智慧、高效的代名词,每天工作时间几乎是正常人的两倍,从睁眼就开始开会,到睡前还在看文件。
当然精神问题也是很重要的^^
时听为了明天去参加拍卖会,提前就爬上总裁的大床休息了。
等总裁忙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时听已经回复完了Aron的消息,并看完了今天的甜宠文学,准备带着女人玩的火乖乖入睡。
对上祁粲的目光,她一脸娴静纯洁用黛色的双眸看着他,打手语道:我没看啊,什么文学,我什么都没看啊。
祁粲冷笑。
呵呵,他洗澡的时候已经听完了七章了。
她的KPI什么时候能完成?
总裁不由地思考起来,如果真的有什么KPI,他能帮她完成吗?
男人翻身上床,优越的侧颜上带着某种思考。
这世界上就不存在他祁大少无法完成的KPI。
但是祁粲并不能明说,更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对他能够产生的影响,毕竟——祁粲低头看了一眼。
两米多的床,她现在就敢睡到正中间了。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巨大影响,祁粲怕她以后直接睡他脸上。
…祁粲相信她做得出来。
于是,总裁拿着手里的报纸,靠在床头,酝酿了一下,才审慎地开口道:“时听,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时听一愣,心想他怎么还加环节了。
——「不会是点我呢吧?」
时听丈量了一下自己躺的位置,然后悄无声息地蛄蛹回了自己那边,留下一具温良淑德相敬如宾的背影。
祁粲见状,眸光晦暗一转,违心地说:“我想了想,上次在左家,的确多亏了你。”
——「哈哈!现在知道了?知道爸爸用心良苦了吧?」
“…”祁粲说,“所以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时听转过来,企图用直视崽种的双眼来表达她的诚恳,冲祁粲比划了几个手势。
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别放在心上。
我以后也会这样的。
祁粲却别开视线,特意没有看她的眼睛,等待着她心里透露出信息。
她心里到底有什么要完成的?
——「既然都感谢我了,那他明天肯定不会管我去拍卖会的事吧?」
——「他肯定也不会在意我明天找Aron玩,毕竟他连他的白月光都放在工作之后!」
——「那么我将命名你为一辆绝世好车!」
祁粲:?
祁粲皱起眉,她那个朋友怎么还在?
甚至跟来了A市?
当然,祁粲并不好奇,更不可能开口问。
毕竟那是一个并不怎么样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值得祁大少赏脸在意的地方。
祁粲对她的管控和在意,都只不过是因为心声。至于别的,不是他该在意的。
祁粲刻意放松了眉眼神色。
时听看着祁粲的脸色发现的确有几分温和,心里放心了。神经病犯病果然是一阵一阵的,等她把任务都完成了,这神经病说不定也会有另一幅光景!她可真是他的绝世大恩人!
——「啊!那么,睡前再赞美一下自己吧——」
——「我是一个优秀的,善良的,艺术的,聪明的,机智的,有情趣的,又爱心的,你配不上的,完美的……」
祁粲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她这句话结束。
就一句一句硬蹦。
祁粲在听到“出淤泥而不染,近大粪而不妖”的时候终于面无表情地躺了下来。
她的KPI总不可能是故意水字数吧。?哈哈。
…
第二天起来,沈助理已经提前为太太准备好了去往艺术馆的车和陪同保镖。
因为祁大少不打算在自己的日程安排里预留出这个时间。
沈助理一边弯腰为时听拉开车门,一边摇头叹息,哎,大少不知道、但是他可知道豪门圈子里那些人的嘴脸!
这次由时家承办活动,背地里肯定都是时家人说了算,然而太太在时家并没有用任何亲情可言,那个时晶晶到处宣传祁大少会来参加、给自己长脸,但等到真看太太自己一个人去了,肯定会以此耻笑她的。
沈助理忧愁了起来。
但是时听的心情十分灿烂,身上穿的衣服也好看,暗藏小巧思,特意选了白色和浅草绿色,和她两幅画一个画风——当然没有人会看出来就是了^^
祁粲面无表情地看她上了车。
笑话,他祁大少每天都多少公务要忙,怎么可能亲自陪她参加这种无聊的活动。
索性拍卖会不过在市区中心,距离不会太远,让她参加完了就立刻回来。
这点距离下的音量,这么点时间,对于千锤百炼的祁大少而言,不值一提。
沈助理贴心地给太太关上了车门,车窗摇下来,他叮嘱道。
“太太,后座上放了你喜欢的零食和润喉饮料,这一路时间较长,路途较远,您要是困了就在后座躺下睡一会,毯子和枕头就放在您脚边的纸箱里……”
时听乖乖点头。
祁粲忽然一顿。
沈助理最后叮嘱道:“太太,大少不在,你有事情就和王助理他们说,王助理会很快转接给我,我会立刻告知大少的。”
时听一脸感动。
——「沈助理真是太贴心了,放心吧我在那边有人,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明天见!」
祁粲终于动了一下,明天?
他还没有开口,车已经突突突地开走了,留下一地尾气。
祁大少高深莫测地看着车子开出庄园,这才才终于屈尊降贵地开口,问:“活动现场很远吗?”
沈助理微笑道:“在A市之下的地级市举办,虽然距离远了点,但那边风景秀美。”
祁粲只关心一个问题,“距离多远?”
沈助理:“大概有两百公里左右。”
祁粲:“。”
祁粲转身走向别墅,“备车。”
沈助理:“啊?”
沈助理:“是!”
总裁他果然!根本离不开,根本!
…
时听一个人坐车后座,一会吃吃喝喝一会看看小说,累了就躺着睡觉,最后舒舒服服地在中午抵达了拍卖会举办地——
这是一间私人建造的艺术馆。
场馆颇有设计感,外观是一道四面倾斜的原木造型,用木质结构与纹理玻璃相结合,搭建出了一种现代与古朴并存的艺术气息。
果然不愧是搞艺术活动的地方。
场馆外已经停了各式豪车,显然不少豪门圈名流都前来出席了,有些真正的收藏家是为了艺术品而来,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祁粲而来。
毕竟祁大少的选择将会透露出风向,无数人都想要从中得到一两个合作的机会。
时晶晶一直站在外边翘首以盼,她身后还站着五六个豪门小姐妹。看到那辆熟悉的名车打开,没有祁大少的身影,众人心中都是一阵失落。
但是看到时听自己一个人出席、还四下张望的样子,心中又笑了起来。
时晶晶忍不住捂嘴——这也太凄凉了吧?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就是这样,什么活动都有勇气来参加。
要知道时听在这里处境实在过于尴尬。
她一不懂艺术,二没钱竞拍,三融入不了社交圈子,除了自己没有人会主动和她说话。
“晶晶,你那‘安静’的姐姐来咯。”
“这次祁大少果然没有出席,我就说了她只是工具人而已吧。”
“我们可不懂手语,晶晶你来接待她吧。”
时晶晶嗔怪地拍了她们几下,“哎呀,我知道的,我不会让姐姐麻烦到你们的,她在这谁也不认识,我肯定要带着她一起的。”
“唉,既然祁大少不在,晶晶你说的那个Aron大佬呢?”
“我上网查了他的资料,中丹混血,还有皇室血统,人也超帅的啊啊啊!和祁大少完全是两种风格!”
“他来了吗?你能不能引荐引荐呀?”
时晶晶笑得春风得意。
她就知道会是如此——就算祁大少没来,她的噱头也已经打出去了,来到现场的人就算有一点失望,但是还有其他会让他们感兴趣的人。
时晶晶看着时听慢悠悠地走上前,没有回头地对身后姐妹们道:“当然可以啦~Aron大佬这次是亲自接受我的邀请而来的,帮你们引荐还不是轻而易举?”
“哇,晶晶你太有面子了!”
“好了好了,她来了——”
时晶晶扬着欣喜的笑容,刚要迎上去,“你来——”
“听!”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她们几人身后掠过,金色碎发一闪而过,用生硬的中文给那迎面走来的单薄少女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来啦?”
时听仰头,看着Aron的笑脸,也笑着点点头。
Aron来了之后正无聊呢,好不容易他的小伙伴了,两人还是从新西伯利亚上天跳伞之后就再没见过,Aron一高兴就伸手想给她个热情的拥抱。
身后那几人和时晶晶已经完全傻眼了。
“这、这不就是Aron……”
“他怎么认识时听?!”
“搞错了吧?!”
时晶晶已经完全僵硬了,过了两秒才连忙走上前,“Aron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了,我和我姐姐是有一点点像啦,您——”
“放开。”
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带着一种天生矜贵、冰冷,而又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
像是新西伯利亚松针上的冰雪隔着大陆吹拂而来。
再一抬头,一个高大的、松散黑发之下英俊清冷的东方男人,正冷冰冰地看着即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时听,”祁粲淡淡抬起锋利的眼眸,“过来。”
…
整个艺术馆都炸了。
“祁大少来了!”
“祁大少难道是陪时听来的?!”
“那个国外的艺术家也认识时听!”
“这怎么可能啊!!”
时晶晶整个人陷入了破防但努力的维持的状态。
“啊,我也不知道呢,可能是巧合吧?”
“我姐姐也不知道从哪认识的,可能用了什么方法吧,哎呀我也很奇怪呢?”
“笑死,别问我拉,我真的不知道呢~”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时晶晶看着那边被祁大少和Aron大佬夹在中间的时听,强自冷静了下来。
没关系,今天还是她的领域,就算是左明月那个自诩艺术的女人来了,今天也是她的主场~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她的展示时间,而时听就算有一点莫名其妙的人脉又怎样?还不是在祁大少和Aron大佬面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又不懂艺术,呵呵。
想到这,时晶晶顿时又扬起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拍卖活动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此刻。
时听被一黑一金夹在中间,感觉气氛莫名古怪。
——「他们这是干什么?」
祁粲眯着眼睛,看着时听这个“朋友”。
而Aron也同样打量着时听的这个未婚夫。
——没想到,这男人竟然不是他想象中又老又丑又爱管闲事的样子,甚至堪称极度优越。
这个黑发男人身上的大衣是北欧的高定手作品牌,一年只产几件,现在穿在这男人身上,矜贵到了每一枚纽扣每一寸走线。
他身后那辆车通体锻造了高倍防护体系,这种级别的全车定制只有全球少量的极高特殊客户才能有资格,奢华到一般人都看不明白。
Aron吊儿郎当的桃花眼眯起来,有点酸地开口,“听,这就是你未婚夫啊?”
时听闻言,有点羞愧地点点头。
——「不好意思啊,这位就是家中的神经病,见笑了。」
祁粲:“……”
深吸了一口气。
他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倒是时听这个朋友——祁大少暗含沉郁地看了身后几个助理一眼,众助理一脸祥和。
怎么没有人报备这个“朋友”的具体外貌?
他刚才要是再来晚一步,这俩人都抱在一块了。
祁粲面无表情,拉住时听衣袖下的手腕,带到自己身边。
“见完朋友了,还不进去?”
时听看着老实巴交的,心里却哼哼唧唧。
——「干什么,又当众拉拉扯扯的,你白月光来了?跟得这么快。」
祁粲:呵呵。
他牵着时听往艺术馆那走去,无数双目光全都汇聚而来,看得时听脚趾抓地。Aron也不慌不忙地跟在他们身后,和时听闲聊。
“听,你想看哪幅画,我刚去仓库里看过了一圈,要不要带你去?”
时听一只手被祁粲拉住,只好用另一手比划。
和他沟通起来竟然也没什么障碍。
——「我想看哪幅,我当然是想看那幅了嘿嘿嘿嘿……哎呀我的手比划不了,但是Aron他应该懂的吧。」
祁粲唇角冷淡勾起。
当然还是他和时听沟通最无障碍,别人比得了?
过了两秒,祁大少忽然反应过来。
他怎么会因为能听见时听的心声而自豪?
祁粲闭眼。
你,别太……。
几人入了会场。
艺术馆分为好几层,中央的下沉广场就是这次举办拍卖会的场地。
祁粲拉着时听在后排坐下,Aron也十分自在地坐在了时听的另一侧。
——「古怪古怪,他们俩在battle什么?大家都是好姐妹,和气一点。」
祁粲:“?”
谁跟你好姐妹。
她需要认清他未婚夫的身份。
时晶晶站在台上看着那边的座位,暗中咬紧后槽牙,但是调整出了最佳的角度和表情,如沐春风般地看着与会来宾。
她进行了一番激动人心的演说,感谢大家对艺术的关注,对艺术的投入,相信今天的这些艺术品绝不会让大家失望!
然后先进行了一个开场的小型音乐剧,拉高了全场的艺术气息,这才从乐曲声中送上了今天的第一个展品。
是一个从国外寄送来的人马雕塑,拍卖主持人进行着展品的解说。现场的收藏家们因为后排大佬的存在,一个个都先摆出了观望态度,竞拍更加审慎。
毕竟有一个真财神在啊!
论财力,在场谁能跟祁大少比啊?
这样上了几轮藏品,前边几个的竞拍价都平平无奇,这时候,主办方推出了艺术节那一批获奖作品。
显然,这些画作靠前出场,是用来抛砖引玉的。毕竟只是艺术节的规格,这些作者的名气当然跟后边Aron等等的作品没法比,但好处是价格不高,装饰性强,买回去不吃亏,还有名头。
水彩的几幅获奖作品很快就被人拍走了,价格从几千到几万不等。
很快,到了油彩组,时听悄咪咪地换了个姿势,还不待她心中说话,旁边的金发男模先开口了。
Aron看到了《听》,立刻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
“这幅画,嗯——”他发出了赞许的声音,在场许多收藏家立刻竖起了耳朵。
——Aron可是老狐狸了,那么高的艺术回报比难道是开玩笑的?Aron对这一套很熟悉。
听的作品他自己亲自认可过的,而且是她的单人画,Aron肯定要帮一把。
但是Aron不知道的是,现场还有很多双眼睛在等着这幅画!
时晶晶一听顿觉不妙,连忙先举了牌。
“哦,我们的主理人时小姐举牌了,不知道是为谁而举呢?”主持人眨了眨眼,“现在,五万一次!”
时晶晶含羞地看了祁大少的方向一眼。
一百万以内,都在她的预算内!她一定要为祁大少争取下来这幅画!
要知道这幅画的价值不在这幅画本身,而在于它的社交属性!
但下一秒,另一道女声就响了起来。
“二十。”
时晶晶猛地回头——左明月什么时候来的?!
左明月却正忧伤地看向祁粲。
粲……
Aron见状,凑热闹的心蠢蠢欲动,也闲散地举了牌。
“Three hundred thousand.”
主持人惊了:“哦——看来这幅画的行情很不错,不仅两位小姐表现出兴趣,就连Aron先生也想要争取——现在,三十万一次!”
祁粲瞥了身旁的小哑巴一眼。
她一直沉默不语。
实际上。
时听现在是紧张到无法出声了!
啊啊啊啊啊!
时晶晶见状,一咬牙又举了牌。
“五十。”
左明月紧跟其后,“六十。”
时晶晶心中暗骂:这个左明月!?
Aron这个老狐狸一眼看出这价位还远没到他们两人的上线,直接举牌。
“A million.”
现场哗然。
“一百万!现在竞拍价到了一百万!”主持人都激动了。
Aron懒洋洋的,反正一百万他也出得起。
祁粲本来态度无畏,可旁边一直安静的人忽然出声了。
——「啊啊啊啊啊啊!一百万!」
祁粲被突然爆鸣得震了一下,无奈地转头看她。
小哑巴已经完全陷入了某种莫名其妙的激动。
——「你真有眼光,Aron,不愧是你!你竟然开出了一百万!啊啊啊啊啊!你太有品味了!你如此不凡!」
祁粲:……
一百万,至于?
这幅画不是他早就夸过的?
祁粲唇角冷笑,向后轻轻一靠,看时听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方向,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她的后颈。
把人脸转到了自己这边。
“你喜欢?”祁大少问。
然而四目相对,这个距离之下,祁大少听不见时听的心声。
她说:
卧槽!我能不喜欢吗!我画的啊啊啊啊!
时听本以为自己初次上市的画能卖十万块就已经非常惊喜,今天的主要创收应该都要靠后边那幅《Birch in Snow》,没想到。
啊啊啊!
远处,时晶晶和左明月都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一急。
——必须抢下来。
“一百五。”左明月说完,眼底噙着泪。
粲,你就真要这样对我吗……
可我还是会为你拍下这幅画,让你知道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拍卖愈演愈烈,没有人想到这幅作品竟然能开出这么高的价格?!一百五十万啊!还会有人抢吗?!
时晶晶差点把牙咬出血,下定狠心,她举牌之后还能暗箱操作一下,毕竟是时家的人经手,到时候还有空间和余量——无论如何这幅画不能被左明月抢去!
“两百!”
主持人已经变成了无情的报数机器:
“两百万一次!”
“两百万两次!——”
时听已经快被感动哭了。她随手“窸窸窣窣”画的啊!已经到两百万了!
——两百万啊!能给整座山修路了!
Aron摸了摸下巴,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各种极限运动,但其实两百多万也拿得出手,而这毕竟是听听第一次debut的画作,他也很想买回家收藏啊。
两百万再加点。他看那几个女士应该是挺不住了。
那就他来收割——
Aron的手抬了起来。
时听的脸已经激动到绯红。
祁粲余光瞥见,眼底浮现出目空一切的冷笑。
于是,就在不甘心的时晶晶、左明月、还有Aron同时举起手牌的那一刻,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一千万。”
男人矜贵开口。
一锤定音。
现场一片寂静。
主持人目瞪口呆。
谁能直接拿出一千万,买一幅名不见经传的个人画?
甚至只是本市艺术节的一个小小金奖!
只是卖出几万块作者本人应该都已经感恩戴德、欣喜若狂了!
——而它竟然卖出了一千万!一千万啊!?
这场拍卖会后边还有知名混血画家的作品,虽然是合绘作品,但Aron本人也更有名气,收藏回报比更有保障。
但是有一个男人,他根本不考虑收藏价值!不考虑回报比!甚至这一千万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时晶晶和左明月竞争失败、但却心神激荡!
不愧是他,不愧是那个男人……
那个画手到底是谁,他也太幸运了吧!
这幅金奖作品直接载入史册,拍出了远超于它本身的价格,因为收藏者是祁粲、祁氏集团的掌权人、富豪榜上最年轻的祁大少——相当于直接给这幅作品镀金,实现了阶级跃迁。
从此以后,有了这样的成绩,这位小画手的作品也将水涨船高,就看她能不能继续产出、接住这泼天的富贵了!
“一、一千万一次。”
“一千万两次!”
“一千万三次,成交!”
“恭、恭喜祁大少!”
“恭喜作者!”
祁粲往后仰了仰,半阖着眼,余光里看到Aron落败的身影,然后感受到了时听崇拜到快溢出来的目光,心中冷呵一声。
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听见心声重新响彻他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时听决定真诚地看向他、给霸道王八自己全部的关注、自己崇拜的眼神!
她整个人转了过去。
目光真诚、盈盈泪水、深深地凝视着祁草这个大慈善家。
祁粲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指尖微蜷。
有这么……激动吗。
区区一千万而已。
那她以后得吓成什么样……。
那双黛色的眸子激动到几乎震颤,水光潋滟,但是这个距离下的对视,祁粲又听不见她的心声了。
可是莫名地、祁粲此刻很想听见她心里在说什么。
于是男人忽然伸手,盖住了那双湿漉漉的黛色瞳孔。
掌心下,眼睫微微颤动,拂过他的皮肤。
然后,祁粲听见了她振奋的声音:
——「感谢祁总赠送的法拉利!」
——「感谢祁总为山区修路做出的贡献!」
——「请祁总接受画家本人发来真诚的祝福!」
祁粲:?画家本人
祁粲一顿,然后忽然看向那幅画的名字。??
“让我们恭喜祁大少,将这幅《听》收入囊中!”
“掌声送给祁大少!”
祁粲:?
——「掌声送给祁大草!」
祁粲又把头转了回来,看着眼前激动的小哑巴。
——「啊啊啊啊我好爱你啊!草!」
祁粲闭上眼睛。
时听。
你又耍老子!
宝宝你是个变态^^
24
祁粲冷漠地看着激动得脸红扑扑的小哑巴。
他倒不在意这一千万。
但是他很在意时听竟然是这幅画的作者, 而他不知道。
看着小哑巴现在激动但强行克制的表情,祁粲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所以,她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当初第一次看到的时候, 是在艺术节的作品展示上, 当时作者都被匿名了,而他也并没有细想。
可时听是在什么时候画的?
为什么她的心声没有体现出来?
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 还有谁知道?
祁粲漠然地瞥了那金发混血男一眼,他知道吗。
祁大少感到一种莫名的不爽。
凭什么。
然而时听已经无暇注意祁粲的表情, 她简直太高兴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感谢大家、感谢大家!」
一千万啊!
那可是一千万块钱,十分之一亿。
时听现在连一千万句话都没达到,还在努力冲击五百万句,这个对比让时听有种幸福的眩晕感。对她来说都是天文数字,她甚至都不敢告诉奶奶,生怕吓到她。
旁边的Aron虽然遗憾弃拍,但看到她难得露出这么高兴的表情, 也跟着勾唇,那双迷人的深情眼中带着笑意。
同为艺术创作者,他知道那代表的不仅仅是钱,更是一种价值的肯定,是对她的认可。
主持人激动地落锤之后,全场都在跟着消化这个重磅消息, 可以说足以登上明日新闻头条!他们这场拍卖会也会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全市的谈资!
而豪掷千金的祁大少本人神色淡然,往后靠在椅背上, 手臂虚虚环着时听。
时听正襟危坐,不时向祁粲投来振奋的目光。
在前一天, 她还以为这个男的拿她当工具人、让她培养痴情人设而不爽。今天,时听愿意为他奉上一切溢美之词。
把骂祁粲来水句数, 换成夸他来水!
——「你!祁大车,你是一个巨大的好草。啊!粲,你是一坨好粲。」
祁粲:?
他到底是什么。
生物学和人类学上有没有定论?
——「你英俊,优雅,有钱,有品位,粪而不俗,草而不丧,你!就是、我的神!粲宝,你是一个巨大的——」
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祁粲面无表情地盖住了她那双洋溢着幸福的眼睛。
还是骂他吧。
真的。
祁粲一手虚环着时听,一边还在思考。
但时听在哪学的画技?
那幅画拍一千万的确是虚高了,但画技的确不俗。甚至让祁粲有种熟悉感。
可时听每天在家不是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就是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创作,她自己倒是提过。
…是霸总文学给她的灵感吗?
她是怎么画画的?
主持人激动地清了清嗓子,开始着重介绍这幅拍出天价的油画。
“这幅《听》,迎合艺祁之声艺术节的主题:对世界发声,描述的是一阵风掠过原野的场景,吹动了天边的流云,短暂,却有回音。”
“那声音是自然之声,亦是记忆之声,是无数人都能想起的青春碎片。”
不可否认,那幅画美得很客观,它的调色鲜烈大胆,却又趋于一种整体的清新感。
“创作者本人曾表示,她会让自己化作草叶,化作叶片上的小虫,绘画时不拘于形式,任由心声作笔,簌簌而动,窸窸作响。”
祁大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幅画。
忽然换了个姿势。
主持人还在用一种十分活泼的声音引导众人,力求让所有人向心这幅画确实值这个价!值得祁大少拍下一千万真金白银!
“大家闭上眼,仔细聆听——是否听见了那阵声音?”
“窸窸窣窣,呼~呼——欻欻——”
祁粲忽然抬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遮住了半张脸。
“欻欻欻——”
好了。
他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画的了。
知道得非常清楚了。
…
上半场拍卖会结束,进入茶歇。
毕竟光是上半场就拍出了这样的价码,已经足够主办方狂喜了。茶歇在这个时候恰如其分地推上来,一众参与者可以进行短暂的休息,吃吃茶点,喝喝咖啡。
时听这个时候也冷静下来了。
原谅她,毕竟真的没有赚过这么多钱。她在山区的时候就不说了,画的画根本没有人买,有人买也只有山野间的小朋友愿意拿一块两块糖来换。后来被接回了豪门,却意外失声,这些年挣来些钱也都用来给自己治疗、看病了。
时听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看着坐在她旁边的总裁。
——「太帅了,从没觉得他让人这么顺眼过!呜呜呜太帅了!」
祁粲半阖着眼睛,刚才被她激动之下吵得脑仁疼。
但唇角还是飞快提了一下。
这就帅到她了。
她要是因为这样就对他改观,今后能在心里正常一点,祁粲愿意再花很多个一千万买她的画。
呵。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祁粲而言都易如反掌。
祁大少闲适地换了个姿势。
随性的动作透露出与生俱来的矜贵。
Aron瞥了眼时听这位未婚夫,耸了耸肩。
这个男人虽然很优越,但是他觉得听不会喜欢这类型的。
还是他们更有共同语言。
Aron那双桃花眼眯了眯,浪荡地曲着腿,而且他和时听认识得更早,哼——
时听两边的男人,一个是黑发沉稳集团总裁,一个是金□□漫的艺术画家,对比非常鲜明,反差十分强烈。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不仅有祁大少,还有Aron本人,可以说是整个艺术馆里最引人注目的角落。不少人端着咖啡杯就想过来交流一番。
时晶晶的心情倒是十分不错,因为虽然她没能拿下这幅画,但是左明月也没能得手啊,最后是由祁大少自己买下的,这个局面没有利好任何人!
除了那个小画家本人。
既然祁大少这么喜欢这幅画,竟然愿意花一千万买下来——那她毕竟也为这幅画拉了票,在祁大少面前也是有的说的。
再看左明月,她还一脸忧愁哀切的样子,时晶晶的心情就又好了。
只要有人比她难受,时晶晶就舒服了。
左明月紧紧握住手里的咖啡杯。
她就快要忍不住走上前,告诉祁粲——你身边坐着的那个女人是蛇蝎心肠,她要害你你知不知道?
左明月找黑客攻破那个邮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那邮箱里依然还在正常往来。
时听那些隐晦的恶意,简直让她触目惊心,
但最重要的、也最让左明月心酸的是她发的其中一条邮件——
【20xx年x月x日寄,祁粲果然还爱着那女人,我的存在只不过是他的工具,他对我只有利用,没有感情,他这样的人活该被我毁掉!都是他逼我的!】
左明月已经对这个邮箱的使用人是时听深信不疑。
她看到之后,心都碎了,更加坚信祁粲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感情用事、一时糊涂。
可她又没办法直接把这个邮箱当做证据交给祁粲,这人狡猾地很,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真正的信息——左明月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反逻辑,更不会想到既然没有证据她又怎么能认定这是时听。
她更不会想到去更深一步地查一查这些邮件,她只觉得——粲对她深沉的爱,甚至给自己招致了危险,这怎么可以?
左明月最后下定了决心,给哥哥左阳发了信息。
[我愿意…用我自己,让粲明白那个女人的恶毒]
左阳急忙回道:[月儿,你怎么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那个女人会做什么,我们根本不知道]
[为了祁粲,就真的值得吗?]
左明月关上手机,看着刚刚豪掷千金神色却稀松平常、英俊出众的男人,心头酸涩甜蜜。
[他值得…]
[我愿意为他涉险]
发完消息,左明月就感动地闭上眼睛,离开了会场。
全程只有时晶晶观察到了。
她心想:左明月戏好多啊?
除了时晶晶好像根本无人在意她坐在那的情绪变化,不过无所谓,左明月走了更好,她现在正要赶着这幅画的热乎劲去和祁大少他们交流。
时晶晶走到了祁大少、Aron、时听他们坐的那片,知道那几人当中最适合她的突破口还是时听,于是温柔地笑着开口。
“姐姐,刚才你也吓到了吧?哎呀拍卖就是这样的,你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也没关系的,坐在这儿看看也长见识呀~”
祁大少半阖着眸子,没有反应。
倒是Aron挑了挑眉,这个什么亮星星是听的妹妹?
时晶晶见状,以为Aron大佬意识到了她和时听之间的差距,更是积极地表现自己:“毕竟这次活动是我来办的,虽然你一直说自己不懂艺术,但不枉我特意邀请了你好几次,你看,来了果然有收获吧?”
时听特别、非常、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收获太大了妹妹,听我说谢谢你啊晶晶,好人一生平安!我只恨我不能表达我诚挚的谢意,5555」
祁粲半阖的眸光带了几分玩味,看向时听。
他家这个小哑巴…气人很有一手。
看来不光是气他一个人。
Aron挑起的眉梢却更高了,看向时晶晶,她刚才说什么?
时听,不懂,艺术?
他虽然会中文,但毕竟不懂汉语的博大精深,感受不到其中的弯弯绕绕。
Aron只觉得震惊,这个亮星星难道不知道——刚才落锤一千万的这幅画,就是时听画的啊??
不过时听说了不必要在人前展现他们的关系,毕竟他们的相识真要追溯起来,那太过久远。
时晶晶身后还跟了一个和她最要好的小姐妹,一起抓住这个social机会,配合着时晶晶问向时听:“时小姐觉得呢?”
——「一个两个的,都需要我发表重要讲话,啊啊啊啊,我也很想讲话啊!」
时晶晶见状立刻嗔怪道:“哎呀,你干嘛刁难我姐姐,你又看不懂她的手语,况且她也不懂这些艺术的东西,她只是被我邀请来长见识的……”
“可我刚才看时小姐神色激动,以为她对这幅画也有别样的见解。”
时晶晶捂嘴:“你误会啦,我姐姐只是被价格吓到了,毕竟一千万对她而言实在是见所未见的巨款,你就别打趣她啦!”
Aron的表情已经越来越古怪。
祁粲慵懒地起身,淡漠地扫了过来的那两人。
他没心情听这些闲言碎语,有这精力还不如听时听的心声。
他微微抬手,沈助理就走上前俯身,“总裁。”
祁粲淡淡问道:“证书和款项呢?”
沈助理回答:“已经处理好了。”
时晶晶以为祁大少提到这个,是因为刚才的抬价,顿时柔声道:“刚才我也举了几次牌,实在是因为和祁大少的审美意趣相投,这才……祁大少别介意啊。”
时听点头表示:好、投点好!
意趣相投太好了!
买这幅画走的是祁大少的私账,而沈助理在完成竞拍之后得到了画手的详细信息,现在,他看向太太的目光中充满姨母笑。
大少肯定早就知道了,这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
不愧是大少,左手进右手出!
时听这边手机里也叮的一声,收到了短信通知。拿出来看了一眼,露出了原谅一切的笑容。
虽然有抽佣,但是到手还是一长串数不过来的零。
——「好多零,好温暖,好爱这个世界。」时听真诚地捂住心口。
祁粲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睨了她一眼。
时听也用此生最敬重的目光看着他,像是看一只巨大的钱包,一个移动的银行,一座金山和银山。
——「而你,我的大草,你就是我的绿水青山。」
祁粲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抬手捏了捏眉心。
差不多行了。
他们两人之间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可时晶晶却察觉到他们之间有种别人插不进来的氛围,心里顿时一阵不爽。
怎么会?时听连话都说不出来,连跟人交流都费劲,怎么会有这种氛围?
时晶晶的语调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尖锐:“姐姐,接下来还有好几幅画,要不要我趁茶歇教教你怎么鉴赏。刚才那幅画的画手挣到一千万呢,你待会可别再被价格吓到了哦,别给咱们时家人丢脸呀。“
时听正要点头,却见祁粲往她怀里扔了个东西。
一张拍卖合同。
程序已经走完了,钱也应该到账了。
时听用手语真诚地比划:谢谢老板!
祁粲淡笑:“不客气。”
下场竞拍已经快要开始了,时晶晶应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可她莫名觉得奇怪。祁大少为什么会给时听东西?这场拍卖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一脸得意的样子?
时晶晶忍不住伸手道,“哎呀姐姐,这些东西你都不会保管吧,我来帮祁大少收着也行的……”
时听出于知道晶晶这孩子经常破防的考虑,身体稍微挡了一下。
——「听我的,你还是别看了吧。」
时晶晶一看她这样却更来劲了,是什么东西她不敢给自己看,不会是他们之间的交易之类的?!
时晶晶从小在家里就什么都要最好的,在时听被接回来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宝贝独女,在时听回来之后更是把“抢”的意识刻进了骨髓里。
时听越是不让她看,她就越是不满,最后看准空子一把伸手拿了过来:“我帮你保管就好啦,姐姐你还不相信我吗——”
话音未落,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竞拍品12号,油画作品《听》,成交价格:10,000,000。
竞买人:祁粲。
委托人:时听。
委托人时听。
——委托人时听?!!?!
时晶晶忽然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等等、那幅画是时听画的?!!
时晶晶听见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那是她的脸和她的心。
方才的主持人拍卖师已经回到台上,在呼唤各位落座,“经过了上半场激烈又振奋人心的角逐,我们下半场的竞拍也要开始了哦~”
是啊,激烈的角逐,一千万的成交价,时晶晶每一次的举牌都功不可没。
而且是她牵头的艺术节给了时听这个机会,她还主动帮她拉票,还几次举牌最后促成了一千万的成交额?
——她是在帮谁挣钱?!
不、不!
时晶晶不接受!不相信!
这让她的脸往哪搁?!!
时晶晶身后的小姐妹拉了她一下,但时晶晶现在根本站不稳,哗啦一下撞翻了好几把椅子。
“刺啦——”
那是她破防的声音。
主持人还在一无所知地调侃她:“看来我们负责人小姐姐太激动了哦~上半场的一千万成交额让她都恍惚啦!”
时听沉静了一秒——「我笑死,你是会补刀的。」
主持人:“好了好了,大家应该回到座位上了哦~我们要迎接下半场的藏品了,其中有大家的期待哦~”
时晶晶被朋友扶起来,脸已经红紫一片,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边。
时听十分和善地把那张合同收了回来,摇头叹息。
你看看,这孩子,你看看。
时晶晶身后的小姐妹也没看到她刚才看的是什么,剩下几个小姐妹凑上前来问,“晶晶,你怎么啦?”
“刚才祁大少和你说了什么?”
“你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时晶晶心头哗啦啦地碎裂,但只有一个念头非常清晰。
她决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绝不会主动提起,时听竟然卖了一幅一千万的画!
还是祁大少亲自竞拍的!
时晶晶顽强地收拾好自己破防的心,十分难看地笑着:“啊没有啊?哪有脸色难看,你们看错了啦。”
“我们没说什么呀?就是闲聊呢。”
“嗯嗯对呀,接下来的画才是我更期待的呢。”
“笑死,其实刚才那幅画我也没多喜欢。”
时晶晶连着说了好几句,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啊啊啊,没错!
她咬牙笑着说:“我们还是看下半场的艺术品吧,毕竟重头戏是Aron先生带来的那幅画呀~”
是的,最重要的是Aron那幅合绘作品!
时听只不过是捡了大便宜,被他们几个无意识地抬了价,而祁大少又根本不在意成本罢了!
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艺术节的小小金奖,运气成分占了九成九!虽然让她挣到一千万这件事让时晶晶牙都快咬碎了,但是没关系——
她要让Aron跟他神秘朋友合绘的那幅画卖出更高的价格,盖过时听的风头!
没错、就这样!
…
于是等Aron那幅画抬上来之后,他也震惊于这边豪门的热情。
他自己虽然家底深厚,但是常年全球到处跑,又酷爱各种烧钱的极限运动,现金流没有多少。
Aron的画现在经过流通,市值几十万英镑是合理的。
可就算他的画的确在市场上一直有升值空间,但是起拍就五百万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但他不知道有人已经破防疯了。
为了压过时听单人画的价值,时晶晶特意让主持人把这幅画吹得天花乱坠,还有丹麦皇室特供,当做噱头大肆渲染。
她在姐妹群和一些收藏家之间激情表达对这幅画的喜爱,疯狂渲染这幅画以后的前景。
“Aron先生的名气自不必说了,大家看这幅画上,那桦树之下深黑色的一笔人影,简直是点睛之笔!点亮了整张巨幅画布!”
“这用色的大胆,这技巧的精工,其水平绝对不在Aron先生之下,大家试想一下,买下这幅画,就是买下一个巨大的悬念——”
“等日后这位神秘友人公开,大家觉得,这幅画难道不会进一步名声大噪?就像是一个预留的彩蛋一样,升值空间将多么客观?”
时听忍不住露出了“真的吗我不信”的微妙表情。
虽然她对自己的艺术创造性有自信,但是这吹得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家人。
她都不好意思了(挠头)
然而时听的表情落在时晶晶眼中,直接理解成了另一重意思。
怎么样?汗流浃背了吧?
坐立难安了吧?
你也知道自己的画根本不值一千万吧?
听了这幅Aron大佬和朋友合绘的作品,你开始为你那艺术节的小破奖作品羞愧了吧!
Aron本人都肃穆了,不参与自己作品的任何评价。
时晶晶是真的铆足劲要把这幅画卖出更高价,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余光观察时听,看到她脸上的喜色渐渐平静下来,心中彻底松快了。
看吧!听见了吧?
祁粲一直淡淡地看着,他对这幅作品有兴趣,但不算很大。
他倒是有几分奇怪,时听怎么一直这么安静?
是真的安静,没有心声。
时听此刻,心如止水,心头没有任何起伏,目光空灵地看这一切。
“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还有叫价!!”
“一千一百万一次……”
——因为她已经麻了。
赚麻了。
Aron的画最后以1100万的价格成交,由一个小企业主收藏。
时晶晶第一个站起来,冲着Aron大力鼓掌:“congratulation!”
一边鼓掌,一边得意地看向时听。
而时听闭目,垂泪。
晶晶这孩子,这孩子,真是……
太让人感动了!
…
最后,Aron和时听已成本届拍卖会最大赢家。
大字海报都已经张贴出去了,本届拍卖会可以说是大获成功,创造了远超预估的产值,而举办方时家却笑得十分勉强。
时晶晶好破防,但是还要强撑着微笑。
凭什么只有她为时听一千万卖画而寝食难安?虽然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这个消息还是可以通知左明月,让她跟着破一下的。
拍卖会一切事宜尘埃落定。
时听带着沉甸甸的金币,对着Aron双手鼓掌、抱拳作揖,表示祝贺。
Aron也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灰蓝色的眼中满是星点,“恭喜,听。”
两人相视而笑,像是都为了各自的作品成交价感到高兴。
然而他们都知道,实际上这次的最大赢家就是一个失声的小哑巴,她的声音终于透过画笔传达了出来。她一个人占据了一千多万的份额,堪称奇迹。
这种惺惺相惜,是从很多年前的山沟沟里延续到了今天。
时听一时也感受到了心潮翻涌。
祁粲垂眸看了看两人,淡淡冷哼一声。
Aron故意问,“听,要不要在周边转转,听说这里风景不错。我们可以去采风。”
这次的艺术品拍卖活动会持续到明天,所有与会人员可以入住附近准备好的酒店,明天休息完备了再走,也算十分贴心。
祁粲目光冰冷幽深,像一座冰山横亘在中间。
“你未婚夫应该对这些不感兴趣吧,还是咱们一起,能碰撞出更多火花。”Aron对着时听眨了眨眼。
祁粲垂眸看着时听,看她敢不敢答应。
——「唉,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不能这么说啊!」
经此一役,时听对祁粲的情感虽然没有发生变化,但是想到今后她的事业发展还和这个人息息相关,就更多了几分自我克制。
表面功夫要做的,她最多只能心里吐槽一下了,反正心里吐槽没人能听见。
时听满脸不舍,但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去不了。
——「没办法,他现在也是我的天使投资人,我得侍奉他老人家。」
祁粲:呵。
谁老?
他才二十八。
Aron一脸惊讶地说,“不会连你的人身自由也有人要管吧?这在我们那里是违法的。”
时听连忙摆手,表示怎么会呢。
——「要不说你眼好呢?一眼就看出了他有法外狂徒的潜质!是的,他就是一个神经——」
祁粲冷笑着捏住了时听的手腕,目光毫无波澜地开口,“采风?”
时听转过头。
——「咋啦老登,你也想去?」
祁粲淡淡地把她拉了过来,“这一片最好的景色,都被开发了。”
时听眨了眨眼。
沈助理及时上前,微笑着补充了总裁的言外之意:“此处最新楼盘的开发商就是祁氏,祁总在这里留了一套视野最好的房子,太太您想采风就可以过去。”
时听震惊了。
男人身着手工定制的黑色大衣,衣领之下冷白色下颌线瘦削而锋利,脸色常年阴翳,却不掩英俊。像站在千万人之上,而习以为常。
时听和Aron看着那个男人疏离矜贵如深海的瞳孔,心中只有一个同样的想法:
——「草,被他装到了??」
祁粲:呵呵。
…
祁粲当然不可能放时听去跟乱七八糟的人采什么风。
谁知道她会跑多远?
祁粲说过,从今以后她需要寸步不离,以保证她的心声音量在可控范围之内。
祁大少从不开玩笑。
祁粲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今天这个点再赶回A市的确折腾了些,索性就带着人去他们开发的楼盘。
时听依依不舍地和Aron告了别,被忙于公务的祁大少拎去了他的行宫——啊不是,他的大平层。
这里开发的楼盘是江景房,视野的确非常开阔,主打高端住宅,内饰装修都十分精致。
时听被一路带进了楼里,看了他们这边的装修风格,室内装潢挂的画、选用的灯具家具,一切细节都透露着低调奢华的风格。
时听就明白为什么后来她的画能被祁氏收购一空了。
祁大少今天已经浪费了一些时间在这拍卖会上,一进入房子内就被助理们簇拥着开始了办公。
祁粲转头看了眼时听,“你自己玩,不要到处乱跑,我叫你的时候你要出现。”
时听微笑点头,不愧是他。
虽然他花一千万的样子很帅,但是。
——「宝宝,你是一个巨大的变态。」
祁粲:“……”
叫谁?
口无遮拦的。
要加也应该是他……不对。
祁粲脚步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叮嘱道:“就算画画,你也正常点。”
不要搞一些奇怪的声音。
时听继续微笑点头。
——「我怎么不正常了!?我不正常你还买我的画,还一买再买,一抢而空,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这么诚实!」
祁粲:“……”
谁要那样了?
别做梦!
祁粲愤怒地拿着电脑进了书房。
这边的房子虽然不常用,但是所有设施一应俱全,时听自己找了个漂亮的房间,坐在落地窗前一边赏风景一边思考。
她先看了一眼视野右上角的数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场拍卖会给她带来了太多情绪波动,前半程的心声也过于激烈,再加上一直待在男主这个wifi旁边,一天下来竟然刷破了四百万!
时听本就富裕的心更是雪中送炭。
太富了!
她从物质到精神都太富了!
时听忍不住开始畅想,五百万或许真的会有新的剧情调整,看来她这两天要集中把这个整数冲过去!
上一次在左家,虽然凭着她机智过人的反应力,没有跳进左氏兄妹的深坑,但是白月光的威力不容小觑。
她隐隐约约也觉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上次就已经意识到白月光也是促成她走上背锅侠道路的重要一环。左明月有可能是得到了什么错误信息,并且很有可能还在酝酿着什么。
那刷够心声的任务就更重要了——毕竟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每一个大整数对剧情的调整虽然不直观,但是似乎都有用处。
也让祁粲这神经病发生了诸多的变化。
她单方面觉得自己现在和祁大草的关系还可以。
——至少他们俩之间不再有什么明显的、致命的矛盾了吧?
时听做出了决定,今天就要猛冲五百万。
她开始挑选自己的BGM——
是这样的,时听发现了一个格外给自己的倍速再叠BUFF的方法。
因为她在脑内模仿听到的乐曲声——比如空气二胡,也能够算进新增数量中。这样如果她一边给自己脑内放BGM,一边阅读或者默念,那就相当于再次double。
快上加快。
她简直是个天才!
时听翻着手机上的音乐app,想到自己银行卡里的那一串零,于是非常大方地开了个会员,开始自己的听觉盛宴。
她从《命运交响曲》听到和《狼的诱惑》,从《G弦上的咏叹调》放到《咱们屯里的人》——
跨度之大,范围之广,令她自鸣得意。
时听刚循环哼唧到第三遍,房间忽然被人破门而入。
祁粲戴着耳机,脸色阴霾地看着她。
说她土,她又挺高雅。
说她高雅,她又挺变态。
“时听,你能不能找点事干?”祁粲的神色复杂带着深意,着重道:“找点正经事。”
时听震惊地乖巧地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
——「神经病啊?白在心里夸你了,又突然出来骂我??」
但是想到他那一千万,时听忍了。
——「正经事就正经事,你以为只有你有正经事?」
祁粲目光带着警告地看了她两眼,然后又继续回去开会了。
一分钟后,他的世界里呈现了更加完美的视听体验。
一边公放喇叭唢呐“大东北是我的家乡”,一边铿锵有力地速读红色二十大报告。
祁粲双手支在大理石桌面上,对王助理道:“去,把太太带到健身房,跑圈。”
跑步的时候她总能消停了吧?
几分钟后,时听看着眼前的跑步机:???
——「他这又是什么性.癖?」
祁粲面无表情。
希望她能安静点的性.癖。
祁粲拿着钢笔掠过纸面,接着,完整地听完了一首呼哧带喘的《咱们屯里的人》。
她的心声甚至有种莫名奇妙的拼搏向上、积极进取。
祁粲不懂。不理解。
客观上看,他知道他们谁都没有错,但是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
祁粲:“…把太太叫过来。”
“是,总裁。”
时听被溜了一圈,汗流浃背,最后还是被提到了祁粲桌旁,接受他时不时的目光洗礼。
时听: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她懂了,这死神经病一定是因为那一千万变着法地折腾她!
时听刚刚维持了一天的友善就化为乌有!
祁大少→大宝→大草→大粪屎车车。
这是一个完整的降级序列,现在祁粲又回到了最低等级!
——「你,一辆有钱的大粪车!」
祁粲:“……”狼心狗肺的东西!
回去他一定会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
好不容易,祁大少处理完了工作,时听才终于重获自由。
——「早知道这就是一千万的代价,一千万的束缚,那这一千万我不要也——还是要的!」
时听悲愤地大字平躺在床上。
她要狠狠地修条山路出来,还要卖他很多很多幅画,要是以后祁粲犯神经病了她就去精神病院嘲笑他。
刷够五百万,然后是一千万,然后是五千万,最后是一个亿!
幻想了一下自己美好的未来,时听终于美丽地闭上了眼。
——「睡觉!睡觉他总管不着了吧!」
神经病还想管她?时听早已选好了通宵刷心声的方法,一夜刷够百万不是梦——
祁粲走进大平层的主卧,看着床上的一滩人,面无表情地解着扣子。
呵呵,你以为我想管?
好在这小哑巴睡觉终于安生了。
祁粲也恶狠狠地掀开被子,躺在了另一边。
深夜。浅眠。
江水涛涛。
祁粲又睁开了眼睛。
——「呼~~~ZZZzzz」
——「呼噜噜——zzzZZZ」
——「zzz——轰隆隆——ZZZ——」
时听已经滚到了他这边,睡得六亲不认——
通宵刷心声:精神打呼噜。
——哑巴就不能打呼噜吗?
——哑巴就不能彻夜鼾声吗?
来试试看!!
祁粲忍无可忍,翻身而起,双手撑在时听身体两侧,阴恻恻地看着这个人。
“时听!”
时听迷茫地睁开眼睛。
——「你干嘛。」
祁粲咬牙。
你把拖拉机开梦里去了?
啊??她还有绝招??
25
怎么会有人可以脑内打呼噜?
祁粲真的沉默了。
她嘴不动, 甚至鼻腔也不动,声音却“如雷贯耳”。
虚拟呼噜?
空气鼾声?
某种意义上讲,她也真的是个天才。
深夜的房间中, 祁粲冷冰冰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哑巴, 撑在两侧手臂微微用力,属于男性清冽的带着荷尔蒙的气息兜头笼罩了下去。
时听一脸懵地挠了挠脸, 她睡得哼哼哈嘿,正香呢。
视线刚聚焦, 就看到一双冰冷阴郁又带着几分无奈的漆黑瞳孔。
时听:?干什么呀
祁粲面无表情,双手捏紧,他又不能直说我听见你心里打呼噜了,但又要让她意识到她在进行一些很反人类的行为。
最后祁粲只好告诉她:“你睡觉太不老实。”
时听:?
时听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吧她确实都已经从自己那头滚到祁粲这头了^^
——「我这样固然不好,但退一步讲,你就不能自己离开这个家, 离开这张床,离开这个房子吗?」
祁粲:……
这片地都是他开发的!
时听迷迷瞪瞪又羞愧地滚了回去,心里絮絮叨叨哼哼唧唧的,不过——既然被祁粲叫醒了,她就顺便看了一下自己的进度条,验收一下自己睡前努力的成果。
这一看好家伙, 刚睡了两个小时,她的心声真的增加了一截!
时听对自己想出的办法十分得意!
她在听完那些BGM之后, 又让自己听了二十分钟的鼾声,给自己洗脑, 把自己腌制入味、声声入脑——该说不说,这也是白噪音的一种嘛。
时听给自己的潜意识加码, 让她在睡觉的时候也沉浸到这个状态里,果然鼾声一整夜。
——像一个中年疲惫大叔,拥有迷人的睡眠!√
时听算了算数,很好,再这样睡八个小时,她差不多就能一举突破五百万了。
——「真是不错啊!呼噜噜——zzzZZZ」
祁粲在昏暗光线中看着她,胸膛呼吸起伏。
祁粲大概也意识到了,不管她听完了什么,只要在自己脑子里过一下,他就能听见同款心声。
可是她就不能听点正常的东西?
专门听别人打呼噜?什么兴趣爱好?
祁粲阴冷地问:“你是不是还想学别人?”
时听大惊:怎么会!
我这么文静的小女孩,我听都听不得这些话!
时听羞涩地背过了身去。
晦暗空气中,她的睡裤不小心卷到了小腿上,露出一小块瓷白温热的肤色,脚趾圆润漂亮。她的背影也很单薄,像是被子底下的一小片纸,茶色长发柔软地沿着她的曲线蜿蜒。
这间江景大平层的主卧大床正对着江面,江面缓流风动,夜色中对岸灯红酒绿,景色极佳。
在这样的夜色中,独处的空气,有一点点粘稠。
祁粲看了片刻,就别开了视线。
以他的智力,当然不是没考虑过——
既然距离越近,时听的心声也会更小,那更近的…零距离乃至负距离,心声一定会有其他变化……比如一个密不透风的拥抱,比如…
但是。
祁粲冷漠地看着安静躺着的小哑巴。
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当然不能做那些事。
从一开始,这场联姻就只是他逐利的工具。
祁粲的人生中充斥着他自我设置的红线,没有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越过那条线。
即便是他被动的情况下,祁粲也要掌控局面。
男人目光淡漠无情,然后——
伸手把时听踢掉的被子往上拽了一下,盖住了她露出来的脚。
…这女人梦里开拖拉机的时候踹了他一脚。
…很冰。
呵呵。
祁粲重新躺了回去。
他要监督这个女人,确定她不会再精神打呼噜。如果她还继续,祁粲不介意把她拉过来,撑起她的眼皮,和她对视一整宿。
熬鹰。他懂。
时听:感觉背后黑气沉沉的。
身后的男人呼吸很轻,但一听就是还没睡着,于是不知怎么,时听莫名也没敢继续在心里伪装中年打鼾大叔。
——「就是…嗯,莫名有种背德感呢^^嘿嘿。」
祁粲:“?”
跟自己未婚妻睡在一起怎么背德了。
祁大少堂堂正正地平躺着,目视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祁粲经年神经衰弱,其实早已习惯了失眠的夜晚。他习惯在浓稠的夜色中复盘自己的决策,思考整个市场与行业情况,清醒地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反馈。
祁大少的确孤傲,自私,阴暗。
但也向来自省,自律,爱憎分明。
接下来他带领集团的方向重点,保证集团所有重大项目的有序落成,管控好自己旗下所有控股公司,小幅扩张,稳步向前,同时杜绝祁氏亲戚进入权力核心指手画脚。
像这个江景楼盘就落成得很好,政审环节,施工报建,预售许可……后期交付,每一环节都按照他的构想进行,收益也是巨大的。B省的风景区高端休养型住宅,也要真正地投入精力,监管到每一环节。
还好他年轻而精力充沛,背后有自己一手建立起的智囊团和私人体系,还好他心冷心硬没有软肋,神经衰弱的症状也在好转——
祁粲一边想,一边在夜色中勾起唇角,像是掌管夜色的神祇。
他的领域再次安静下来。
他可以操控任何人,包括他身边的这个——
“呼噜噜——zzzZZZ”
祁粲:“?”
她脑子里不想了。
她开始真的打了是吧。
打呼噜毕竟不是声带发声,就算小哑巴失声也可以通过鼻腔发出来气流鼓动的声音。
于是她像一只小猪猪那样咕噜噜了起来。
“呼——哼ggg——zzZZZ”
祁粲转头看她的背影:“……”
她的背影轻微起伏,看起来似乎睡得十分幸福,但是祁粲的直觉告诉他,她肯定没睡着。
夜色中,男人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时听。”
呼噜声停了。
过了两秒。
——「被发现了嘿嘿。」
——「一击脱离,小见一下。晚安^^」
祁粲:“…………”
他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回应。
——「嘿,他还挺不高兴?」
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她这个小哑巴…
——「说到底,我还是太被动!虽然已经很快了,但我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说话?真正发出声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我多么想在沉默中爆发!爆发!爆——」
祁粲握拳扬声:“晚安!”
时听:——「zzzZZZ」
…
第二天一早,时听醒来时,祁大少早已经起床处理公务去了。
她依旧羞愧但放肆地睡在了大床的中间。
人的底线就是这样的,经不起试探——以前觉得祁粲是那么恐怖的一个神经斌,现在发现可以把他挤到床底。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耶??但祁大草似乎对她容忍度提高了很多。
时听滚了两圈,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宿时听一直觉得很暖和,好像有人离她很近,像是靠着电热毯一样,睡醒手脚也不冰了。
睡得好,心情就好!
看看自己的数据:
[4607032/100000000]
竟然已经四百多万了!
遥想当年,她还是从一个零开始,现在的速度已经非常非常不错了。
这证明时听的各项举措卓有成效,必须继续保持。数据越接近下一个大整数,她对于接下来的剧情也更有安全感。
时听看完数据,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账户,一边发消息给奶奶小小炫耀了一下——当然,没敢全说,反正等她着手修路之后奶奶就能知道了。
然后时听就收到了这次拍卖会主办方的邀请,活动在今天中午正式结束,为了感谢大家的捧场参与,主办方邀请各位委托人、买受人,各位艺术家收藏者们一起吃饭。
时听还是很乐意去的,毕竟她作为本场成交额的最大受益者,非常愿意接收自己的荣誉。
再说Aron还在,她也得去打个招呼,再回A市。
祁粲也很忙。
时听走出房间就在客厅看到了对着电脑的祁大少。
看她出来,幽暗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又把视线移回屏幕。
“睡得好吗。”他忽然问。
时听一脸宁静祥和岁月静好,已经不计较他昨晚吵醒她的事了,没错,她的心胸就是这么宽广。
她打手势:很好、谢谢。
“不客气。”祁粲冷呵一声。
祁大少是怎么靠着时听睡的,他不想对任何人做出任何解释。
就这样。
祁大少处理完工作,两人吃过早饭上了车。
沈助理在前排回头报备今天的行程。
在回A市之前,这边市区的领导也邀请祁总一起吃饭。他们今天才知道祁氏的总裁刚好来参加活动,人又刚好还没走,自然想抓住机会谈谈项目。
“地点就在江边餐厅旁边,总裁您谈完就可以和太太汇合。”沈助理贴心地说。
祁粲偏头,看了眼时听,微微眯眼。
既然不太远…应该整不出什么幺蛾子。
…
时听不用跟大粪车捆绑,十分怡然自得,自己溜达到了江边餐厅。
这是拍卖会选定的位置,餐厅正对着江岸,岸边还有不少礁石藤蔓,随风拂动,还挺惬意。
餐厅里已经零零散散坐着不少人,时晶晶正在和Aron聊天。
金发的混血男人十分显眼,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讲话。
时晶晶则脸色激动地说着什么,余光中还一直关注着门口,时听一走过来,她立刻就关注到了。
“姐姐你来啦,正好有个特别好的消息要跟你分享呢!”时晶晶兴致勃勃地说。
时听现在一看到晶晶这孩子,就自动露出慈祥的笑容。
时晶晶眼中带着兴奋的光:“姐姐你也知道——Aron先生那幅画不是拍出了一千多万嘛,那位收藏家刚好是时尚圈的大佬,现在已经有奢侈品牌邀请他们一起参与奢侈品牌的图样创作,然后会在国外举办大秀呢!”
时晶晶这话当然是故意说给时听的,她说完就在观察时听的表情。
只见她那哑巴姐姐果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而且而且,你知道嘛,Aron先生的那位神秘朋友虽然就只画了其中一部分,但全是点睛之笔,同样也被郑重邀请了呢~”
所以、你知道自己的差距了吧!
你那幅画什么也不是!
时晶晶拼命忍住了心里的这句咆哮,破防的心终于被自己重新粘了起来。
她昨晚寝食难安,一闭眼就是自己举牌竞价最后一路给时听送了一千万的事,恨得她凌晨坐起来把这件事说给了左明月,让对方也难受之后自己才终于好受些。
然后,老天开眼,今早她就接到了这样的好消息!
时晶晶看着时听眼睛里的惊讶,脸上终于又浮起了得意的光芒——所以,同样是拍出了一千万,现在你知道自己差距有多大,有多德不配位了吧?
笑死了,时听那一千多万完全是运气好罢了,实际上出了A市根本没有人会认,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知名度,更别提还能像Aron那样在海外获得反响。
而她作为A市这边承办负责艺术品拍卖活动的负责人,帮忙给Aron先生的《Birch in Snow》卖出这样的高价,肯定是也能跟着沾点光的!
奢侈品大秀可是走向国际,本就是整个豪门圈趋之若鹜的活动,一般人还搞不来名额呢。毕竟只有到祁大少这样的财富等级,那些全球高奢高定的牌子才会主动送成衣和活动邀请,而她们豪门这圈人当中谁能受邀去看秀,都是极体面的。
这下时晶晶整个人都高兴了,说不定这事还能压过一直拿海外封笔说事的左明月一头。
时听露出感动的表情。要不怎么说晶晶这孩子好呢?
报喜鸟啊简直是^^
Aron在一旁,本来张开了嘴,结果又emm地闭上了。他本来想自己告诉时听这个好消息的,谁知道被这个亮星星给抢先了一步。
他只好耸了耸肩,又冲时听眨了眨眼,灰蓝色的眼眸中透出笑意。
他早就知道,他的朋友,当年在落后山区看到的那双眼睛,和后来意外失声依然不屈的灵魂——一定能发出越来越高的声量。一切皆有可能。
时听弯着眼睛忍不住笑。
时晶晶也同样跟着笑了起来。
——三个人各笑各的,场面其乐融融。
时晶晶四下看了看。
左明月昨天就提前离席了,今天也一直没露面。她昨天凌晨给左明月发完消息之后,她肯定也因为祁大少一千万买时听的画而破防了吧哈哈。
但是时晶晶说这件事的目的当然不是给时听长威风,她同样可以借力打力,一石二鸟,用左明月的事来让时听知道——就算祁大少花了一千万买画,也不是为了她!
“明月怎么还没来呀,”时晶晶一边张望一边叹息,“她明明说有话要对你说的,好像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哎呀姐姐,要我说,你还是别和明月争了,她和祁大少那么多年的交情,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困难,彼此交心,你当然是比不了的呀……”
时听一边望着江面,一边听着晶晶的良言,心头却忽然一跳。
——「等等、经历困难?糟糕。」
那边正在和人应酬的祁大少,手忽然一滞。
怎么?
时听飞快地扒拉起自己的记忆——诶对啊,江边!
她说怎么总有种隐约的熟悉感呢。
江边是一个投毒点啊!
《祁大少中毒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幕后大boss运筹帷幄,少量多次,在很多地方都悄无声息地布局,让祁粲润物细无声地毒入骨髓。
而时听之所以知道这个毒点,是因为她隐约记得癫狂状态下的神经病祁粲报复她的时候,发狂地说过“江边那次、是不是也是你——”
时听虽然知道大致情节,但是不可能知道具体细节——废话,她要是知道了,她还能是背锅侠?
时听忍不住开始大脑飞转——说真的,大粪车人虽见,但是罪不至死!
何况他要是真疯了她估计也没有好下场,时听还刚刚得到了一千万的善款,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那头的祁粲一边举杯,一边不动声色地等着她的声音。
她怎么了?
——「啊卧槽,他今天真的会中毒吗??」
祁粲的瞳孔忽然危险地眯了起来,修长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抚过桌沿。
——「那我该怎么提醒他,让他不要去江边??可是我怎么做都显得很刻意啊!」
祁粲指尖一顿,然后,眉梢轻轻挑了起来。
——「我又没办法张嘴解释,毕竟万一最后真的发生了点什么,他是不是还会因为这个反咬我一口——说!为什么当初你知道江边有问题?说!你是不是良心不安才悔过了一瞬间……」
时听毕竟可是看过未来剧情的人,她是真的近距离、沉浸式、感受过发癫的祁粲是什么样子的。
神经毒素完全渗入五脏六腑之后,他的神智已经完全不清醒,陷入一种病态式的偏执之中,是根本不可能听人解释,也不可能还有意识去思考和判断的。
更别说时听都没法跟他解释!
就算这厮学了一些手语,但手语里边很多词汇根本就没有创造出对应的手势,她一个小哑巴很难畅通无阻地告诉他什么。
——「沟通起来就是一个大麻烦啊!啊啊啊、怎么办?」
时听的心里开始天人交战。
而那边的祁粲却莫名别过脸。
唇角忽然一提。
这个小哑巴…竟然开始担心他的安危?
在一开始进入祁家的时候,她还想着等他死了当寡妇拿抚恤金给老家修路。
还在心里疯狂诅咒他,并且做出了种种令他折寿的行为。
现在,却开始在意他了?
祁粲举杯,杯沿遮住唇角。
对面的中年领导见状,笑着道:“祁总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祁粲垂眸,半阖着漆黑的眼睛,又把情绪压了下去。
不,他没有。
他只不过是……真想提醒这个小哑巴,不要对他陷太深。
毕竟他冷心冷情,不会对任何人……
——「算了!还是算了!」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佛也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祁粲收起了自己的表情。
依譁
——「我今天尽量提醒提醒就蒜了!剩下的,就看大粪车自己的造化吧。我能怎么办?我也很难办啊!我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女孩。」
“…………”
祁粲面无表情,仰头喝空了杯中酒,示意诸位。
“我那边还有点事。”
“先走一步。”
…
时听略显焦虑地搓了搓胳膊,恰好Aron闲不住跑出去找船上江玩,时听也借机站了起来。
她打算溜达到江边看看,提前排查一下到底是为什么会中毒。
上了一条竹板小桥,时听正往下看呢,忽然被一道身影拦了下来。
“时小姐。”
时听一抬头,看见了等在这里的左明月。
看来是有备而来。
两人站在桥上,两边的树丛掩映,餐厅那边的人一时没有发现他们。
左明月知道,祁粲很快就会过来了,哥哥在帮她看着的。
今天,她就要让粲知道,这个哑巴不值得——不值得他花那么高的成本来假装,也不应该作为他们两人感情中间的道具!
左明月又想到那些邮件中的信息,想到时听的恶意,想到她流露出来的祁粲对自己的念念不忘——是的,昨天那个私密邮箱又发出了一条邮件,然后就被秒删了。
还好左明月一直紧紧盯着,立刻让黑客帮她恢复了删除的内容,看后她简直又愤怒又甜蜜。
【他在午夜不能入眠,想的全都是那个女人,就算为我花了一千万又怎样?还不都是为了刺激那个女人,任谁都知道她在国外画的那幅画才是他的珍藏……】
【这条江这么长,我真恨不得把她推进江里!我要下手,他们都别想逃……】
——既然如此,左明月就给她这个机会。
左明月的眼神变得柔软而坚定,她可以为了粲,如此勇敢!
与此同时,江海相连的窗边,有人正闲适地喝着茶——
“人,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这世界的每个人都是坐井观天,而我送给他们的不过是小小的心理陷阱。”
显然,左明月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看着眼前的时听,目光冰冷讥讽,“我对你的心理动态一清二楚,我也很奇怪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我和粲之间是独一无二的,你就算再恶毒,再痛苦,也无法改变什么。”
“这次拍卖会上,还有上次在我的归国宴上,他的所作所为你也都看在眼里,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他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只是你不想承认。”
“你这样真的很可怜,你知道吗?”
左明月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看向远处。
她已经看见那道缓步走来、挺拔修长的身影了,左明月心跳加快——粲,他怎么来得这样快?是他们之间的心灵感应吗……
时听:???
她忍不住撕心裂肺地想——「是啊,我是真的很可怜啊??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好了今天是祁大少中毒记,为什么回旋镖又扎在了一个小女孩身上?!
时听刚才还觉得自己应该救一下祁粲,结果现在她自己就泥菩萨过河了。合着他们都是人上人,炮灰没有人权是吧!
时听愤怒,痛恨,满脸正义地给她打手势。
但是显然左明月就不是来和她交流的。
随着祁粲的身影越发靠近,左明月眼中闪过一丝焦急的光芒,时听怎么还不对她动手?粲已经快要过来了!
左明月再次向后看了一眼,然后一咬牙,忽然惊呼一声“时听,你干什么呀——”
接着整个人就要往后倒去。
反正、反正时听本来就想推她下江的,她只不是帮她完成了一步而已。
时听:??
电光石火之间,左明月那双手开始张皇地在空中乱抓,几乎碰到时听的衣带,显然不仅是故意的,还想要拉她一起下水。
那一瞬间,时听从左明月的眼中清晰地看出了一层十分清晰的意思:
你猜如果我们同时落水,粲他会救你,还是救我?
——「我根本不想知道啊!你们这群癫公颠婆!」
两人摇摇晃晃的状况,远处终于有人注意到了。Aron原本正站在江面的一艘船上,眼睛猛地睁大,然后“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江里,快速游向他们。
“听!——”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一道修长身影,有男人在他之前抢先一步,那件价值不菲的大衣被随意扔在了地上,快速地跑了过去。
“粲!救命啊——粲——”
左明月抓着时听的手,像是在推自己一样往后倒,凄厉地喊着祁粲的名字。
时听真想松手,内心崩溃。
——「草!都怪你——草——」
为什么偏偏赶在她五百万还没刷够的时候来搞事,她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啊啊啊。
左明月是真的横了心要落水,像是生出了一身牛劲,时听控都控不住。
——「要不是为了帮大粪车排雷,我怎么可能来江边,怎么可能被她拽住,怎么可能这样受人欺辱!」
祁粲面无表情,眉头夹得死紧。
只是一会没看住她,她就能置于这种情况中——就她这样,还纠结自己能不能救他?
祁粲根本用不着他救。
时听奋力拉拉扯扯的过程中,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手紧紧箍住,然后猛地拉扯了一下。
瞬间,左明月抓她的手脱了力,却顺势抓住了来人,她害怕又凄切地喊出:“你恨我就恨我,你不要伤害粲——”
时听震惊地看着她这一出釜底抽薪。
——「我恨我是个哑巴??」
——「啊啊啊祁粲!都怪你!你满意了吧!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祁粲紧紧抓着时听,时听拦着左明月,左明月又死死抓住祁粲的袖子,于是他们仨竟然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结构。
这太荒谬了。
左明月早就已经打好了算盘时听不会说话,所以局势的黑白,完全由她嘴里描述——
她直接哭着说:“时听。我不允许你伤害粲、一点都不!”
“你放手、你放手!有什么事你就冲我来!”
时听:好!我松手!
时听也他娘的终于明白了——什么江边,什么投毒,最终根本还是剧情为了把她这个背锅侠拉下水!
踮起脚尖、提起裙边——「三个人的华尔兹太拥挤,我退出!」
祁粲好像看出了她的意图,“你等等——”
时听啪的松开了手,猛地往后一钻,可云抱头。
要是她和左明月一起掉水里还有的掰扯,但要是左明月和祁粲一起掉水里谁不说一句落水鸳鸯?
于是稳定的三角形被瞬间打破,左明月一个重心不稳,彻底带着来的人一起栽了下去。
“扑通!”
“扑通!”
左明月心中尖叫:粲!!!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Aron刚游过来,就被溅了一脸水,“???”
两秒钟后。
祁粲从水里浮了出来,对着岸上面露怒容:
——“时听!!”
…
祁氏的保镖已经团团围住了现场。
时晶晶等人都被拦在了外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焦急地地议论。
祁粲的几名助理暗中在对附近环境进行采集,准备暗中送去检测。
人群中,祁大少昂贵的衬衫湿透了,披着毛巾,脸色阴沉地端着杯茶,额发依然潮湿地背在脑后,露出的整张脸冷白又阴郁。
…盯着时听看。
时听:望天,看地。
——「干什么看我,又不是我下的手,你们这样落水鸳鸯不是也挺好的吗?」
祁粲暗暗咬紧后槽牙,眼底阴翳。
什么鸳鸯?
她刚刚还说要救他。
左明月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把祁粲给带下了水,但她要让整件事情逻辑通顺,于是瑟瑟发抖地低头垂泪,“粲,幸亏你来救我了,你要是再晚一步,我可能就再也上不来了……”
左明月早就在兵行险招之前就打算好了,就算计划没成功,那话语权也是她的,毕竟时听又说不出话,在混乱的情况下,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时听这会已经冷静下来回过味了。
这事有蹊跷!
左明月不会没有道理地突然发癫,再结合上次归国宴上她的动机,时听忽然意识到已经被人塑造了一个完整的恶毒形象,直接洗进了左明月的脑子里。藏在暗处的人算计她一个哑巴算计到这种份上,更可怕的是——
既然能伪造出详实的记录,他们应该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铺垫了,那么扣这屎盆子在她头上岂不是轻而易举?
——「娘的,歹毒啊!」
怪不得那个幕后大boss能一直藏到大结局,可以那么顺理成章地隐身、并且把这么一大口黑锅完完整整地扣在她这个哑巴头上,因为他只推波助澜,从来没有亲自下过手。
那不行,虽然他们俩是鸳鸯,但时听怎么也得为自己辩护一下。
可时听抬起手刚要比划手语,左明月就连忙抢先道:“刚才时小姐她突然……我也不知道时小姐为什么会对我恶意这么大,而且还要伤害粲。”
Aron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拧衣服里的水,抬头:“可我刚才明明看到是你把祁粲扯下去的。”
时听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Aron——「就是就是!」
左明月直接语塞了,她本来是想和时听一起落水的,谁知道她竟然忍心看着粲也掉进水里,还会松手??
沈助理也微笑道:“左小姐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太太和祁大少感情很好,没有必要这样做。”
王助理:“是的。”
保镖们:“没错。”
——「感情好倒是没有啦^^」
祁粲又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她还用别人帮她说话?她自己一个人就能在他耳边说够一整个世界的话。
左明月心中一急,什么感情好,你们简直是胡说八道!
但她沉住了气,十分可怜地低下头,“粲,其实就算对我怎样也没关系的,但我真的怕她对你做点什么……”
空气中陷入沉默,所有目光的焦点再次回到那个男人身上。半晌后,男人放下茶杯站起身。
“我说过——”祁粲眉目淡漠,“不要这么叫我。”
左明月愣了。
然后她的眼泪像珍珠一样滑落,她不明白、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要这样让她伤心吗?
“好,我不这样叫你,那你想让我怎么叫你?”左明月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咬住嘴唇,眼中爱恨交织,“祁大少?祁总?像那些别人一样地叫你?”
时听已经闲适下来了,现在剧情进入虐恋情深,和她已经没有关系。时听抽空看了眼她刚才这场下来的心声增速——
她整个人都完全松弛了。
——「叫祁大草,祁大粪,都行啊。」
祁粲转头阴冷地看了时听一眼。
你闭嘴。
左明月颤声道:“我是最不会伤害你的人,粲,像你一样,爱——”让左明月先一步说出那个字,已经快要击碎她全部的自尊。
——「而我就不一样了,我虽然不爱你,但是我也没有本事害你啊!」
祁粲眸光阴冷,冷到他自己都没察觉。
——「我除了赚你一千万再赚你一千万再赚你一千万我根本没有任何方式伤害你!粪——」
“够了!”年轻的总裁脸色铁青,大步离开。
但走出几步之后又回手,拎上了时听,像是拎上他这辈子最大的麻烦。
最后指着左明月对助理道:“把她送警察局,让官方来调查。”
虽然他需要的结果都已经清楚于心。
可左明月整个人难以置信,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心终于碎成了一地。
“粲!粲——”
你怎么可以……
人群散开,时晶晶才终于看到里边的具体情形,看见左明月失魂落魄、浑身湿漉漉地跌坐在地上。
——戏多姐,破防了哈哈哈?
时晶晶满意离开。
…
“他落水了?”
那个神秘号码里,华丽的声线优雅愉悦地笑了起来。
“这竟然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这一次他们的策略和那只递给祁粲的话筒类似,区别是那一次的毒素催化剂量少,而这次——整条江岸边水下所有藤蔓和藻类,都是培养皿。
同样,对于体内没有那种生物碱残留的人,这并不碍事,最多只是肠胃不适。而对于已经中毒的人来说——毒性会更快、更深地渗透,催生出新的毒素,他体内已经流淌的互相生发。
对付祁粲这样的人,就算布下天罗地网都不为过。任何一次毒素成功入体,都是极大的成功。
左明月是一步好用的棋。而那小哑巴…男人眯起了眼睛。
当毒素积累到预计的量,人就会开始慢慢表现出肢体紧张,肌肉麻木,活动不能。
“但这样的投放量能起效吗?”对面迟疑地问。
那人轻笑一声,“担心什么?”
然后低头,看向A市熙攘的景色。
“我会亲自看着他的。”
…
返程回A市的车上,祁大少靠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听着时听的心声一句接着一句冒出来。
——「啊,真是惊险的一天。」
——「所以江边到底是怎么投毒的?祁粲到底中没中毒??他不会已经悄悄酝酿新的癫了吧,这世界也真是危机四伏啊…」
祁粲已经重新收拾妥当,重新变成了矜贵从容、没有感情的祁大少。
闻言,心中冷哼一声。
她现在比投毒这件事还危险。
祁粲人生中第一次重大危机是当年那场隐秘的事故,这次被暗中谋划投毒也可以算是第二次高危险系数的挑战。
但时听的危险性甚至可以排在它之前。
祁粲从车窗上看见小哑巴的倒影,肩头瘦削,侧脸安宁,看上去十分无害。
就今天这件事而言,祁粲竟然拿她没有办法。即便对她恼火,愤怒,但最后还是要带她回家,寸步不离。
并且无条件收听她一切的心声。
祁粲甚至察觉到了一种更加不受控的失序感,一直以来,他的秩序感来自于冷血、漠然、脱离感情的决策和判断。而现在,一种超越秩序的存在盘踞在他的精神世界,那种脱轨的直觉让他感到警惕。
祁粲收回目光,缓缓换了个姿势。
他绝不可能放松自己的底线,越过底线纵容任何人。即便是她的心声响彻世界的那几天,他也没有对她低头。
笑话,怎么可能?
祁粲神色晦暗地靠着车窗。
其实她说得对,她虽然没有爱,但是也不会害他。而祁粲应该做的是对她的价值善加利用。
在生死局里,信息差就是最致命的筹码。
从原本完全的敌在暗他在明,到对方阴差阳错地误解,现在渐渐露出隐匿的雏形,今天江边的事、结合他们第一次查出来的那种神经毒素——祁粲已经可以猜到之前几次他们每一步的计划和考量。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失去了在他面前的优势。
现在,局势几乎逆转了。
时听再一次向他展现了她的信息价值,而这本就应该是她最大的、唯一的价值。
至于她的心声,是爱他还是害他,还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她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呵。
因为祁粲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应该听见她的心声——
她只不过是他选中的一个小哑巴。一个联姻对象。
仅此而已!
他需要做的是屏蔽她的干扰,在得到信息之后,解决掉她的心声。
祁粲垂落在膝头的手指轻轻敲了敲。
——「这男的又在想什么?癫力十足。」
祁粲:呵呵。
车子驶入祁氏庄园,在下车的时候,祁粲忽然淡淡开口。
“给太太建一间佛堂,让她在内念佛诵经。”
时听正在刷自己499995的最后几句心声,闻言:???
她一转头,对上祁粲幽暗如海的视线,凉薄得很。
祁大少已经完全调整过来了。
本来他就打算带她礼佛,净化她的内心。现在正好,让她自己一个人闭关吧。
终日诵经,就不会再看一些听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会降低对他的影响。
什么霸总文学,甜宠小说,通通滚出他的世界。
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会变成那样?
沈助理迟疑了一秒,还是道:“是,总裁。”
——「擦,这就开始给你的白月光报仇了是吧??你别太爱了你祁大粪!」
祁粲嘴角冷笑。无所谓,你说是就是吧。
“最好手抄经书,背诵佛经,清心戒欲,净化你的心灵。”
时听:???
——「好好好!」
——「好好好好!」
时听距离大整数只差最后两句。
——「草!」
——「粪!」
啪,[5000000/100000000]
来吧!!大整数!
祁粲冷呵一声,现在叫他有什么用?
总裁大步向别墅走去,边走,沈助理边压低声音报告刚才检测出的毒素结果。
“两种结合……”
“会导致肢体紧张,肌肉麻木……”
祁粲颔首,并未在意,
下一刻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卧↗↘槽↗↘~~~好↘期↗待↘~~~」
祁粲的脚步忽然一停。
她干什么?
电音她都能模仿出来了是吧?
然而接下来的几句话都是她的心声,照常说话的心声,不是模仿。
祁粲迈步的长腿忽然僵住。
不是吧。
“还会导致精神麻痹,神经紧绷……”沈助理继续道。
“情绪起伏,麻木不安……”
祁粲一寸寸地回过头。
神色惊疑。
——「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
电音席卷而来,像一串彩铃。
——「我~命~~由~我~不~由~天~!」
麻痹。
她带电了。
癫公电姐对决!
26
一双眼睛正悄无声息地暗中观察着。
落水之后, 他究竟催生了多少毒素呢……
只见下车之后,祁粲的四肢僵硬,神色惊惧。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反常的紧绷状态。
果然, 中毒很深了。
他的这些生理反应不似作伪, 更不要说——祁粲本人根本不屑于作伪,也不会刻意演戏。
他们可以确定, 祁粲的神经系统一定已经出现了变故,并已经表现到了躯体化的程度。
还是那句话, 人们总是很轻易地走进很小的心理陷阱之中。
自以为是的人自我感动,会相信对方对自己深爱不疑;防备警戒的人自恃安全,也很难料想有人暗中谋划多年。
而他——
男人轻轻笑着收回目光,他只需要耐心。
他们还需要再给他一些致命成分…慢慢来,他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高高在上、天之骄子的祁大少,已经彻底开始从内破溃。此后,祁粲的精神世界会越发癫狂, 混乱。最后神智不清。
那个B省的大项目,不到动工那日,祁粲大概就已经开始病发了。
这一切将会如期而至。
男人优雅地在窗前转过身,最后目光的余温落在了那亦步亦趋的小哑巴身上。
他看得出来,虽然祁粲是和左明月一起落水,但他似乎对这个小哑巴更加在意。
“有意思, 有意思,他竟然开始在意那个小哑巴了。”
“命运呐……”
那人意味深长地笑了半晌, 这样难道不是更好吗?
等他毒入骨髓,疯狂病发, 无力回天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意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那岂不更是气血上涌, 致命一击?
看来,把更多的戏份留给小哑巴,她会给他们意想不到的效果。
无法沟通的两个人,所有心思都要靠猜,根本无法互通心意,
那将必定是荆棘丛生的猜忌,怨恨,最后崩溃——
…
——「大↗粪↘,我↗不↘怪↗你↘~~」
祁粲强撑镇定地走进了别墅。
他现在确实很僵硬。
但不是因为中毒。
祁粲当然不可能中毒,他神智非常清醒。
就是因为他清醒地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问题才更加严重。
——「噢↗噢↘噢↖噢↙~~」
…疯了。
他的世界再次疯了。
过电一样的声音从耳畔流窜,祁粲甚至觉得自己被她的声音电麻了。
他勉强活动了一下绷紧的腕骨。
沈助理已经低声报备完这次的环境采样,“……根据我们的生物检测分析,大致的中毒后续影响就是这样,幸好您没事。”
沈助理一脸忧虑。
暗处那人的手笔简直无孔不入,丧心病狂,叫人防不胜防!
还好祁大少高瞻远瞩,不动声色,已经把握住信息差悄悄逆转了局势。
沈助理压低声音道:“我们一定会让整个团队继续加强安保,不会让您接触到那神经毒素半点,您是祁氏集团未来的希望,您的精神绝不可能出现问题。”
祁粲:“…嗯。”
——「神~~经~~病~~。佛↗经↘就↗佛↘经~~~我↗怕↘你↗啊~~~」
时听已经迅速地调整好了心态。
仔细想想其实坐在佛堂也挺好??又没人管他,还不用跟祁粲捆绑,远离随时发癫的剧情,她可以安安静静念经能刷心声,一点不浪费时间。
这怎么不是一个好的剧情调整呢?说不定这就是五百万整数带来的福利呢。
原本剧情里可没有这一出,祁粲癫就癫了、报复就报复了,哪还有礼佛这个步骤?想到这,时听已经充分用好心态迎接人生,看到了事情的积极方面。
——「横↗扫↘饥↗饿↘~~~念↗出↘佛↗性↘~~~」
——「加~~~油~~~」
带电的声音不绝于耳。
像一长串彩铃,像被高压电打了的声波,像掐着声带的乌鸦,在他脑海里兴风作浪。
祁粲陷入一种复杂的沉默中。
他是不是脑子真的出问题了,还是他的大脑处理器有问题?
饶是祁粲经过那次错误解构自己之后再也不会怀疑自己的精神问题,此刻还是忍不住思考:
是不是他的脑子把他听到的心声再进一步做了处理,才能听到这些诡异的音效?
还是说这又是个她的什么节点?
一片寂静的祁氏庄园中,只有他能听见这冰力十足的音色。
——「鹅↗鹅↘鹅↗鹅↘鹅~~~~」
祁粲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又在针对他是吧。
哈哈。
沈助理看出了他神色中的愠怒,也低沉道:“江边附近几乎没有监控,零星的几个也都被提前销毁了,无法得知是谁下的手,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但他们已经按照大少走之前的指示,悄悄给当地河道做环保处理。
当然,祁粲是为了自己的楼盘不受影响。
江水是流动的,就算水下的毒素催化剂只针对他这种“已经中毒”的人,也难保水域不会发生什么其他的污染变化。
到时候如果江面环境被破坏,祁粲的沿江楼盘将会房价大跌,他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在检测报告一出的时候,就已经迅速地做出了指示。
现在情况已经控制住了。
祁粲冷静地吸了口气,大脑自动地分析着目前变动的局势。
左明月大概也是被那暗处的人操控,做出了这么多的蠢事。祁粲眸光微眯,对沈助理低声说了几句。
他可以从左阳那里下手,得到他们的信息和视角。
这场角逐中,信息就是一切。
而他现在掌握的最大信息差,并不是对方误以为他已经中毒颇深。而是——
祁粲余光冰冷地看了看身后的小哑巴。
…而是这个人。
没有人知道他能听见小哑巴的声音,也没有人知道小哑巴掌握了多少信息。
这是他掌握的最重要的情报。
祁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是的,没错,因为她的价值,他可以容忍一些。
——「什~么~时~候~开~始~念~——我~的~嗓~音~已~经~饥~渴~难~耐!」
祁粲:容忍。
为了信息,他容忍。
但他绝不会对她低头,放弃自己的底线。
沈助理随着祁大少的目光看向太太,然后适时亲切地提问。
“那总裁,还建佛堂吗?”
沈助理作为祁大少身边的第一助理,整个团队权限最高的负责人,向来最能够揣摩祁大少的意思。他深知祁大少向来情感稀薄,对亲人如此,能架空亲生父亲,坐拥权力之巅,这种人对下属而言是追随的上选,但对亲密的人而言则是困难模式。
沈助理这些年为了更好地辅佐神经衰弱的祁大少,也研修了心理学,他知道祁大少这样的人一旦产生感情,首先就会自我抑制,并进行客观分析,最后把核心的利益始终放在最前。
但是——大少现在的种种行为,一直在创造妥协的新纪录!而降低底线的包容,就是爱的开始——
沈助理摇头,叹息,心里柔情万千。
祁粲不知道他身边的精英助理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目光幽深,张了张嘴,“我……”
——「建!——他怎↗么↘不↗建↘呢→?」
电音再次袭来。
祁粲面无表情地想,她是不是在骂我?
带电的骂人更有劲了。
此时的沈助理其实已经明白大少的目的了!虽然刚提出来的时候他还不理解祁大少此举的用意,但是他很快就想起了什么——
项凝女士的祭日就要到了。
就在本周。
项凝就是祁大少年少时去世的生母,在她死后不到三个月,她的表妹项晚苑登堂入室,和祁大少的父亲祁连国结婚,并且很快就生出了祁瑞。
这是对祁大少和项凝女士最大的侮辱。也一直是祁大少心中不能被触碰的领地之一。
每年祁大少都会亲自去祭拜。
所以现在建造佛堂,一定是为了给已故的项凝女士祈福,让亡母看到他选择的伴侣,大少的对象——是一个多么善良、宁静、有佛性的好女孩!
本质上还是为了总裁和太太感情的长远发展啊,沈助理悟了。
——「建↗啊~~我要~青~灯~古~佛~坐看~云~舒~云~卷~~~看淡世间~一切大粪~~」
祁粲:你已经快电击世间一切了。
年轻的总裁咬牙,吸了口气。
一定还有办法。
或许他应该让她修习静心法诀——对,没错。
很多年前给祁粲开光佛珠的寺庙住持大师就提起过,礼佛可以使人静心,空明,澄澈。
而小哑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心。
祁粲冷笑,他应该让她苦修一番,让她的脑子进入一种无我空无的状态。
这样,不管是电音,还是任何音,都可以被遏制住。
于是祁粲最后扔下一句,“建。”
他这就给她安排修行去。
沈助理:“是!大少。”
祁大少已经冷脸转身大步离去。
这个世界。
建。
太建。
…
祁氏庄园里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搭建。
佛堂,真是稀奇,是时听完全没接触过的东西。
毕竟祁大少一声令下指哪打哪,佛堂又是给太太使用的,一应设施都选用了最好的,时听趴在窗户边就能看见佣人和助理们抱着蒲团、佛像、经书,等等东西,进进出出。看着非常正式。
时听把下巴搁在床沿上,思考。
她真不知道,祁粲为什么这么在意她的心灵?
还这么大动干戈地帮她净化心灵?
……这祁大粪到底把她想得有多污秽?时听双手撑着下巴,开始认真回忆。
回想一下,很久之前祁粲还半夜闯她房门,痛斥她的心不要那么脏。
还有要求她不许看霸总文学、甜宠小说,讽刺她多看点有用的东西。
还有总是在她大脑自由放空的时候露出阴沉的、不赞同的、企图阻止她的目光。
点点滴滴回忆起来,时听怒了——
他PUA我!
这个人渣!癫公!
这么一想,所有事情都解释得通了,祁粲这神经病就是在故意打压她,想让她变得不自信,更好摆布,更好做一个工具人。
怪不得他一直这么侮辱她,把她这么纯洁宁静的心灵描述得那么不堪!这个狗!
时听给自己增加了百分百的自信:不要听信他的谗言。
——「宝宝~~~你↗的↘心↗灵↘圣↗洁↘似↗雪↘!!」时听深情地告诉自己。
祁粲坐在书房里一脸冷笑。
……雪都被你电化了!
同时,佣人和助理们也开始了过两天祭拜活动的准备。
时听已经听沈助理说了,那是祁粲母亲的祭日,很多祁家人、项家人都会来扫墓,沈助理已经给时听准备好了黑裙子,和总裁是一套的——到时候大少的母亲也终于能看到大少身边有了伴侣!
沈助理心中又柔软又感慨。
时听倒是没有异议,她也知道项凝的存在,那是祁粲这神经病在犯病之后还会回想起的亲人。想必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只可惜离开得太早了。
佛堂没建好,时听不着急,就在房间里自己调调画画的。
这次从拍卖会回来,大家都知道了时听是会画画的,并且她的画还宿命般地被祁大少拍了下来!简直不要太甜。
时听并不知道在大家眼中她和祁粲的感情蒸蒸日上。
她只知道自己的事业开始蒸蒸日上了!
现在她除了继续增加心声,还有两件主要的事要做,一是着手准备给山区老家修路的事,二是抓住这次和某J奢侈品牌合作的好机会。
时听的第一幅单人画大获成功,各种各样的挑战和机遇一起到来,这对她而言也是剧情发生变化的一大体现。
Aron已经和她沟通过了,那个国外大牌是通过这次收藏《Birch in Snow》的买家和他牵上线的,而他们一直非常好奇这幅画里点睛之笔的那位神秘朋友到底是谁。
Aron按照时听自己的意思,并没有真的把她当成一个悬念,而是非常诚恳地告诉对方,其实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然而当他们听说这位朋友是失声患者,反而更加诚挚地邀请她亲临现场。
因为他们的品牌核心理念就是包容万象,绽放不同的美。
能以失声而发声,简直更加契合他们这次的活动灵魂了!
时听得知这些之后,简直心潮澎湃。
人生走向了一种从未设想过的绽放。
如果按照原来的剧情,她会一直默默地憋在屋子里画画,直到死后她的画才被人买走,一辈子也见不到自己的作品被人好好装裱悬挂是什么样子。
可当她勇敢无畏、坦然地迎接世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哑巴早就不是她的阻碍了。
时听决定认认真真地参与到这次设计当中,大胆地发挥她的优势,同时融入本土东方的特色。
很多年前她的那幅画曾经在海外发出过声音,如今从新迈步,她也一定可以的!
A:[太期待了,听]
A:[看来我们的缘分还没停[眨眼]
时听也笑了。
[请多关照]
[抱拳]
Aron非常高兴,这次他们会以一组的形式参与其中,中西合璧,融汇灵感。创作出的图样会直接展现在J家新一级的成衣走秀上,毫不夸张地说,那甚至有可能成为未来一年的时尚潮流趋势。
这对Aron来说都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他很愿意和他的朋友一起完成。
Aron也知道,听听一直在等着能回去看望翠芬的那天。而他,流浪到中国大山里那些年,也吃了翠芬很多顿饭。
他想要看到时听更加璀璨,然后一起去看望翠芬,那简直太浪漫了。
唯一让Aron十分困扰的是,
A:[就是那个亮星星也非要去参加大秀]
时听挠了挠头,晶晶啊?
晶晶没事的^^
时听一脸慈祥。
她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
那头的Aron见时听并不介意,于是也耸了耸肩。
时晶晶正十分努力地推销自己:“Aron先生,我们这边依然可以负责帮您对接品牌,包括您那位神秘的朋友,我都是很乐意效劳的。”
Aron不置可否。
于是时晶晶已经默认自己搭上了东风,很快就能坐在J家的秀场上,羡煞一众豪门圈子。
说到底,她这次的拍卖活动可真算是圆满成功!
虽然中间让时听拍出一千万这件事会成为她一生的梦魇,但是最终以左明月破防收尾,还有了和J奢牌对接大秀的机会,时晶晶已经非常满意了!
那些拍卖品今天也都已经陆续打包送出去了,Aron那副作品显然被收藏到了更高的地方。而时听那幅画,最后跟着回到自己家了哈哈哈。
亮晶晶呀:[姐姐,你那幅画收到记得挂好哦~其实挂在你自己房间里就行,不然我怕祁大少哪天想起这一千万花的不值,引发你们之间的矛盾就不好了~]
时听拿着刮刀练手了一张厚涂,然后才看到她的消息。
时听一手颜料脏兮兮的爪子按着手机,慈祥地回复。
S:[好的,你放心吧]
晶晶这孩子就是这么体贴。
时晶晶等了半天才等到这条回信,对着屏幕横看竖看了半天。
时听到底听没听懂她的嘲讽啊?!怎么反而她自己十分不爽??
时晶晶不爽地关上了手机——你们等着吧!
等我追随着Aron先生他们走向了海外,你那画还挂在自己的破屋子里!!
一千万怎么了?一千万怎么了!
到时候你、还有那个左明月,你们都会因为我而破防!
哈哈哈!
…
“总裁,太太的《画》寄回来了,您看挂在哪里合适?”
庄园顶层。
总裁的书房里。
沈助理已经拿到了拍卖会主办方寄回来的藏品,和两个保镖大哥一起小心翼翼地捧了进来。
祁大少书房的里间他们是不能进入的,那里据说也有一幅画,但是他们都没见过。
沈助理的视线往书房周边扫了扫,太太的画最好是能挂在这几面墙上,毕竟这是祁大少日常办公待得最久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见。
祁粲靠坐在皮质椅背,手里的钢笔一下一下地点着,像是在思量什么。
脸色依旧阴沉。
从这次从拍卖会回来之后,准确地说是下车踏入家门开始,祁大少的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看。
好在佛堂的搭建已经基本完成,他们设计得古香古色,很有佛缘意境,力求给太太一个良好的礼佛环境。
沈助理道:“太太已经进入佛堂之中了,一应用品都很齐备,您放心。”
祁大少闻言这才神色稍霁。
赶紧让她清修去吧。
某位电音哑巴…不,电音喇叭。
祁粲抬手捏了捏太阳穴,然后才抬起眼睛,看了看他们举着的那幅画。
客观来说,时听的画很美。
她对色彩的奇妙运用,瑰丽而不突兀,看了让人非常舒服,甚至能得到短暂的放松。
祁粲随手挥了挥,“随便吧。”
沈助理立刻微笑道:“是,总裁。”
然后他指挥着保镖把画挂在了非常醒目的位置,祁大少只需要微微侧头就能一眼看见,然后睹物思人,想起太太,由此在精神上互相陪伴,感情越来越甜蜜!
完美。
祁粲等他们挂好,又沉浸到了工作之后,半晌后他微微抬头,不经意间看到那幅画,然后表情一顿,想起了什么。
——《听》。
他一看见这幅画,就想起了它的名字。
她的名字仿佛是一个祈使句,时时刻刻提醒他。
你听。
你听——
——「嗡↗嘛↘呢↗呗↘咪↗吽↘——」
——「o——骂你~~骂你~~呗呗轰~~~」
——「ong——骂你骂你↗↘逼逼粲——」
“…………”
祁粲面无表情。
他怀疑她在夹带私货地骂他。
并且他有证据。
但是没关系……年轻的总裁阴冷地笑了起来,锋利眼眸中满是寒光。
他已经给时听准备好了静心流程。
…
时听十分新鲜地进了佛堂。
她对佛经的认知仅限于那几句,多的就说不出来了。
祁粲手下团队的效率自然毋庸置疑,他们搭建这个佛堂不仅审美品位很好,而且温暖舒适,就像是一个风格特殊的起居室一样。
整个佛堂的空间并不大,设计得十分复古,灯火通明,四角都有悬挂大莲花灯,佛像前还两边各有铜铸长明灯。
整个房间十分亮堂,看起来佛光熠熠的。
时听拍拍手,真不错真不错,都很有特色。
虽然说大粪车对她纯洁的心灵有偏见,但是时听不信就好了。
王助理十分纵容地陪着时听参观完,才笑着给她拿出了几本祁大少指名的必读经书——
《道德经》
《清静经注释版》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心经》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时听:?好好好。
说她没道德、说她心不净,这个癫公又在拐着法地羞辱她!
时听狠狠拿过经书,她要在佛光普照中刷够一千万句心声,给剧情一个更大的暴击。
万一她1000万的时候就能说话了呢?
那可是十分之一亿啊,距离最终目标越来越近了!
时听捧着经书,在底握拳。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祁粲这神经病的神经病程度。
王助理给她拿完教材,微笑着往旁边侧身,请出了身后一身袈裟的大师。
大师的出现,给这件事抬到了一个它本不该存在的高度。
“祁大少说——让这位师父带您诵读,务必帮助您净化内心,澄澈思想,让心神达到一种真正的宁静。”
这是祁大少原话,王助理只是原封不动地转述了过来,但其实他也不理解。
太太还不够宁静吗?
时听也惊了。
和大师面面相觑,大师倒是十分和蔼,很有佛相。
而时听:????
——「啊啊啊啊——癫↗公↘、癫↗公↘啊↗祁↘粲↗!」
有钱能使鬼推磨,祁粲为了羞辱她竟然连大师都请来了!在他眼里她的心就有那么脏?
时听愤世嫉俗地想——怎么不癫死他??
书房里,正在线上开会的祁大少听见她的声音,差点冷笑出声。
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电?
谁能有你电?
…
于是时听竟然开始了真正的修行。
大师法号静心,不知道是不是祁粲特意选择的。
但静心法师确实很有内涵,很有涵养。
这一天下来。
佛堂那边果然没有传来什么乱七八遭的通电心声了。
祁大少端着瓷杯,唇角缓缓勾勒出冷笑。
果然。在大师面前,时听也收敛了自己的心性。
祁粲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想让他对她妥协?绝不可能。
电音而已,他连震耳欲聋的心声都扛过去了。
谁能熬得过谁?
呵呵。
等时听彻底修身养性,从内而外地安静,这场战役,他就胜利了。
而时听这边听着听着——
哎,没想到还真让她学到了真东西。
佛法无边,给人以各种启发。
她这次参与J牌新春成衣图样的设计,本身就需要广泛地吸收灵感。在诵读佛经的过程中,她攫取了新的气场和信息,对创作输出竟然有了更多感悟。
不得不说,文化与艺术就是山河湖海,总会交融。
祁粲人虽见,但这个事倒还真不是坏事。
时听捧着经书一琢磨,懂了——这肯定也是剧情带来的有利调整,500万整数果然给她带来了好运!
就像之前到达一百万句的时候祁粲把她送到了新西伯利亚一样。虽然这几次都不乏祁粲的出手,但是时听相信这些都是对她有利的!
时听在学习的过程中真的安静了不少,整个人投入了进去。
祁粲获得了一天的相对宁静。
他开了几个会议,做完了下个季度的部署,还安排了本周祭日的事情。心情总算不错。
晚上的时候,他亲自接待了静心大师。
茶室里,年轻的总裁和大师对坐饮茶。
祁粲问,“她怎么样?”
静心大师悠然道:“小夫人心有千秋,虽口不能言,却是妙人。”
这评价不低,祁粲听完先是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然后陡然想起自己是为什么请大师来——
就是为了抚平她那心中千秋万言。
“…”祁粲沉默了一瞬,“能不能,让她今后都成熟一点。”
成熟——祁大少这个用词非常微妙,可以说很符合一个商人隐晦却又直白的说话逻辑,懂得人自然会懂。
静心大师透过茶烟淡笑看着祁粲,“一切皆为缘法,莫不如亲自去看看。”
祁粲:“……”
不去。祁粲冷酷地想。
他在时听这次的电音结束之前,绝不可能主动先去看她。
他要让时听在孤寂中沉淀下来,以后所有的心声能真正变得沉稳。
祁粲亲自把静心大师送出了庄园,站在廊下淡然地目送。
他的世界,虽然有各种变数。
但依旧在他的掌握——
他要把变数牢牢握紧手中。
…
时听盘腿端坐下来,在大师走后,开始了自我的修行。
大师说了,修行在个人,她要自己反复研读,在心里回味,才能达到心思澄然,助法艺术的效果!
——当然,时听也是为了心声的任务,多念几遍就多几千句心声。
她开始徜徉在佛法和知识的海洋里。
嗡念做ōng,读时要闭唇……
嘛读mā,读时舌尖卷起双唇张开发爆破音……
呢念作ni,发音时卷舌,舌尖上翘顶住上腭,放开发声……
叭念bēi,咪要读成mēi,不能读成 mī……吽发轰的音,一声四声都可以……
摇头晃脑。
滔滔不绝。
祁粲路过佛堂时刚好听见这一长串叽里呱啦的声音,脚步一顿。
电音佛经是吧。
他冷哼一声,却还是没有进去。
——「持诵此咒~~利益颇多~~~密义普传~~~众生修习,获得↗↘解脱↗↘~~」
——「妙~~~~啊。」
——「妙~~~~~~~啊。」
电音佛经,甚至给人一种致幻效果。
祁粲捏住了眉心。
但这也算她修心的过程。他忍。
祁大少神色几变,沈助理就察言观色地出列:“太太已经辛苦一天了,是否让她回来休息?”
祁粲淡淡转过了头,“…不用。”
他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主动收回。
“让她继续,”祁粲语气淡漠,“修心养性。”
“是。”
于是,
时听念经念了一晚上。
一整晚!
半夜。
祁大少睁开眼睛。
不是。
她把这东西当霸总小说念,啊?
时听念了几个小时的佛法,感觉通体舒适!像是经历了一场修仙!
一看心声,增加了十万句!好好好啊!
她左背清静经。
右背金刚经。
手里敲着木鱼。
一顿操作猛如虎。
祁大少从床上起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夜色中的城市。
真是酣畅淋漓的电子洗礼。
电音浇头。
一场令人惊叹的佛祖进化。
草。
他忍。
…
时听浑然不知。
她对自己的礼佛生活十分满意。
——「一个优雅的~~迷人的~~充满艺术气息的~~佛学小女孩~~」
祁粲:呵呵。
佛堂简直就是时听的快乐小屋2.0(灯火通明版)
她一边画画一边背经书,左右脑都没闲着,心声刷的嗖嗖的。
抽空看到了白宝元发来的信息:“过两天我哥要代替我爸妈过去一起给祁大少妈妈祭拜,我也会跟着去,咱们就又能见面啦听听!”
时听:[好呀好呀]
因为祁大少的缘故,每年项凝女士的祭日都很隆重,祁老爷子也会亲自到场,毕竟他心中有愧,知道祁家终究对不起项凝。
项家人也会出席,包括祁大少的舅舅,项凝的亲哥哥等等……他们项家人都不待见项晚苑,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祁瑞。
白宝元很喜欢时听,不仅因为他们喜欢一样的霸总文学,还因为听听是最鼓励她的嘻哈艺术的人!她懂她,她是自己的伯乐!
白宝元:“我最近又学会了很多种flow,我教你啊听听!”
时听:[好好好]
一切能够增加心声的活动,都是健康的、有益的!于是时听跟着白宝元学习了新的说唱技巧,但是她脑子里都是佛法咒语。
最后——
时听的DJ版电音大悲咒传入了个别人的耳中。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祁粲坐在书房里,“…………”
像是一道山路十八弯的雷劈在了他头上。
半晌后,祁粲咬牙拿起桌上话筒:“去查。”
“是谁在教她唱歌!”
——「来一首~攒劲~~的~~小曲~~~」
——「佛来~渡我~~我~~佛~~糍粑~~」
祁粲握紧拳头。
好。他忍。
他就不信这声音能持续多久。
难道她能电一辈子?这种电音不会消耗她的能量?
这一次如果再把时听从佛堂里接出来,那就再次意味着他在她面前的无能为力、节节败退。
而她、甚至什么都没做。
这对祁大少而言相当于兵不血刃,是惨败。
祁粲绝不可能想象自己对她无底线纵容、无条件妥协的样子。
……绝不。
祁粲起身,在办公桌前坐下,捏着钢笔的手一点点攥紧。
他再等等,她总会被熏陶成大师那样安静的人。
总裁深吸一口气,吐纳自然。
然后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开始处理B省那个工程开发项目。
工作要紧,他有无数的公务要忙,决不能因为她的电音就被影响。
另一边。
时听在灯火通明的佛堂里呆了两天,也创作了两天,灵感已经卓有成效!
于是她开始琢磨另一件大事——修路。
B省的深山一直以来走的都是泥土路,只要雨雪一下就变得非常泥泞,车子无法进出,人也艰难。秋收运不了苞米,快递进出也费劲,要是赶上生个急病,那能把人急死。
想把整座山头的路都修好,的确是个大工程。算上各种器械,路面硬化水泥,一平方材料费大概就得几十块,还要再加上工人的人工费。而她现在还不知道整座山到底要铺到少米的路,看来真不是个简单的事。
还好她现在有钱!时听开始捧着手机东查西看。
我看看拖拉机。
再看看推土机。
还有大碾子,赶水泥。
还有搅拌机。
这些东西都是大件,靠她一个人的实力看起来很难,实际也确实不容易。
时听沉浸其中浑然不觉,正钻研着修路的章程,忽然听见门被敲响。
王助理在门外说:“太太,总裁让您抓紧修心,不要懈怠。”
时听:???
一辆大粪车忽然开进她干净的佛法世界。
——「癫公——要↗你↘管!!」
她修的路就是她的心!
是她的大孝心!
——「你↗懂↘个↗屁~~~」
祁粲捏紧手中的钢笔,他懂个屁?
他懂她琢磨的那些工程他随手就能帮她办了!他不懂?
祁粲满眼冷酷,心中嘲讽。
下一秒,头顶却传来了带电的轰鸣声。
总裁静了一秒。
然后缓缓从文件中抬头。
——「轰↗隆↘隆——!」
——「突↗突↘突↗突↘突~~!!」
谁他妈会脑内模拟施工啊!?
施工大队的拖拉机,推土机,搅拌机,大碾子,一起通电,路过祁大少的全世界。
“……”
“…………”
祁粲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
可下一秒“啪”的一下,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祁粲十分沉静地站在漆黑之中,助理和保镖很快就赶了过来。
“大少,是总闸跳电了!”
“这两天佛堂日夜供电,线路需要换新,很快就能恢复。”
祁粲面无表情:“不用了。”
“大少您说什么?”
祁粲萧索地转过身,向佛堂走去。
“不用供电了。”他说。
他电够了!!
他电得够够了!
他人还怪好嘞?!
27
时听看着突然黑掉的佛堂, 愣了一瞬,然后就恢复了宁静。
她站在黑暗之中,十分平静地掐出一个手印。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一瞬间, 时听感觉自己佛光闪耀。
她一颗心冰清玉洁, 还有谁能污蔑她心脏?
大师,我悟了!
——「谁↗说↘站↗在↘光↗里↘的↗不↘算↗英↘雄——」
时听十分有佛性地伫立在黑暗之中。
然后脑子里继续想她修路的事情。
毕竟只是断电了而已嘛, 对她又没什么影响^^
修路这件事可以先不告诉奶奶,时听已经想好了, 她先拿着自己手里的钱去购置所有这些铺路的设施和工具,然后她需要找一家公司签工程合同,只要有时间她可以自己去监工。
自己购置生产资料,等施工完毕之后,这些生产资料还可以继续出租或者变卖——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的推土机,她的拖拉机,她的大碾子……
时听已经看了很多铺路案例的视频, 看这一类视频还会自动跳转到各种施工、装修等等相关的科普和分析。
她看得津津有味,仿佛自己已经会开推土机,已经开始填水泥,马上就能开车进山了!
脑内爽一下,真好。
轰隆隆!
锃锃锃!
——“大少,您怎么了大少?”
正在走向佛堂的祁粲, 忽然伸手捂着自己的半张脸,身形晃了晃。
怎么形容时听电音化之后的心声?
如果说上次新西伯利亚千里巨响只是一种大脑震荡——
那她现在这种曲里拐弯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精神污染。
每一个音节都被拆分然后上电, 像是拆成了人工彩铃,每一句话都像在唱一种非常难听的歌, 最后,变成一种魔法攻击。
听多了电音轰鸣, 祁粲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在逐渐扭曲,随时都能打出个闪电来。
祁粲抬起的手微微颤抖。
正常人类,他是说正常人类,都对施工和装修的声音无法抵抗。
更不要说是祁大少这种有神经方面病史,接受了多年精神科治疗的男人。
他的神经是真实受损过,只不过敏感度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时听对他的反复锤炼而有所降低……
这相当于他大脑的二次进化,为了抵御大自然的风险,以至于开始让自己习惯噪音。
但习惯是习惯。
不是真的瘫了。
谁的脑神经能抵抗这个?
——「哒↗哒↘哒↗哒↘哒~~~轰!轰!轰!~~~」
仿佛有人贴着他的脸施工装修。
贴着他的脸打钻凿墙。
祁粲狠狠拧着眉。
沈助理和王助理等人跟在祁大少身后,不知道他的步伐为什么停了下来。
但他们知道——眼前这个能让任何人“天凉王破”的男人,此时竟然陷入了某种无人知晓的情绪中。那挺拔修长、向来从容的身影,甚至有一分萧索意味。
沈助理:他、还是想念了吧!
让太太在佛堂修心养性的这几天,何尝不是总裁自我的修行?泪目。
祁粲闭着眼睛。
但难道他就要向她妥协吗?
让她这样赢得毫不费力,甚至不动一兵一卒?
祁大少在商战中运筹帷幄,向来自信强大,此刻竟然有几分凝重和犹疑,像是在思考什么。
——旁观者清!沈助理感动地想:总裁会深陷感情的漩涡,自我挣扎,这再正常不过!毕竟他二十八年的人生只拥有光辉璀璨的成就,却从未有过情感,所以一切都还在磨合适应。
但是显然,他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太太了,沈助理就知道,大少一定会亲自把太太从佛堂接出来的——就像上次远赴新西伯利亚一样!
沈助理的心,感受到了他们爱情的酸甜。
祁粲:“……”
庄园中的电路正在抢修,此刻还是一片漆黑的。
祁粲在夜色中反复挣扎。
然而他世界里的电音喇叭,并不会因为断电而停工。
深夜施工,兢兢业业,轰轰隆隆。
祁粲终于咬牙——不行,先去找她。
至少近距离对视的时候可以无声。先让她停下来,然后再从长计议。
祁粲正了正衣领,然后沉着脸迈步而去。
沈助理等人不疑有他,跟随着祁大少的步伐走向安静的佛堂,沈助理还贴心地说:“总裁,需不需要我们在远一点的地方等候?”
给您和太太留下私密、安静的独处空间!
沈助理常常担心他们前呼后拥的习惯会影响总裁和太太的交流。
“……不用,”祁粲比例精确的下颌线在黑暗中咬紧,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去,和她一起,礼佛。”
沈助理亲切点头:“好的呢总裁。”
都明白的,都明白。看清自己的心,需要一个过程。
“……”祁粲脸色阴翳,不想多说一个字。
走到庭院里的佛堂门口。
总裁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
距离近了,她的音量总算是降低了不少,电量都仿佛弱化了。
——很好。
他来解决她这个问题。
祁粲一把推开了门。
——「嗯???谁↗来↘了?」
——「原来↗是一辆车↘不请自来~~~」
时听原本还在神游天外,幻想修路,一听祁粲来了顿时一个激灵——靠,难道是来监工的?
看她有没有在认真修心?
当然有了!她的孝心修得好好的,她心中的大马路也修得棒棒的——
男人的皮鞋落在木质地板上,一步步向她靠近,沉默中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又癫了,时听就知道,这男的又癫了。
祁粲绕过去,想要面对时听,只要看到她的眼睛,至少这声音就——
正面一看:
时听双目紧闭,手掐佛印,端端正正。
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在礼佛。
这也不怪时听,毕竟祁大少亲自叫人搭建的佛堂,亲手准备的佛道典籍,特意给她请,来了大师,并且几次三番地叫人提醒她好好修心——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真的想看到她潜心修行的样子吧!
祁粲:“……”
——「我↗潜↘心↗礼↘佛↗~~哦~~~~」
看得出来吧?
我是不会睁眼的!!
祁粲沉默了两秒,然后道:“时听…你睁眼。”
时听:什么睁眼?睁什么眼?
我在礼佛,我怎么能睁眼!我这个年纪我怎么睁得开!
祁粲:“………”
他的胸腔起起伏伏,沉默地和小哑巴闭着眼睛的脸四目相对,思考把她眼睛支起来的可行性。
就那样寂静了一会。
“笃”
“笃”
“笃笃笃”
祁粲一顿,然后发现这不是她的心声,而是客观的声响。
他低下头——
看见小哑巴不仅双眸紧闭沉醉佛法之中,还十分投入地敲起了木鱼。
“笃笃笃笃”
功德+1
功德+1
功德+1111
像是一个只针对祁粲破碎内心的点睛之笔。
——「怎么样~~够不够~~~够不够?」
——「男人——让↗你↘看↗到↘我↗的↘虔↗诚↘!」
她的虔诚电力十足。
祁粲忍无可忍,一把伸手握住了时听的肩头。
够了!
停止你的花招!
对他放电是没有用的!
…
——「他~这~人~怎~么~如~此~奇~怪?」
时听一脸“他有病但是我尊重”的表情,坐在祁粲一米外的蒲团上。
祁粲沉默而阴郁,脸色苍白地盯着她看。
佛堂之中还没恢复供电,但是蜡烛已经点了起来。
在摇曳的烛光中,小哑巴的身形模糊而温暖。
她的肤色是一种暖调的白,被烛光勾勒出陶瓷一般的质地,那双感情很充沛的黛色瞳孔闭着的时候,整张脸精细如描摹的五官比例却更加清晰地显现出来。
大约是这一刻显得太安静了。
大约是她不在身边的这两天祁粲被吵得太厉害了。
以至于这一刻,他竟然没有急着解决这个电音喇叭的问题,反而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
然后他才回过神,迅速看向一边断电的莲花灯,让自己的神色重新恢复冷淡。
对,莲花灯都断电了。
她还带电呢。
祁粲冷笑。
但她脑内的装修大队、施工大队、佛祖菩萨,终于停了下来,祁粲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思考这个严峻的问题。
在这场战役之中,他太过被动,所以才显得兵荒马乱。
但这一刻,祁粲的思路重新清晰起来。
首先,这一切无关感情。
他们之间的所有利弊都不出自他的情感判断。祁粲冷漠地想。
祁粲对情感的抵抗是天然的。源自于他年少时被重创的事故,也源自于他对爱情的不信任,对父亲劣根性的见证。
他从不会放纵自己对任何人、任何事过度热爱,所以他没有爱好,没有前任,生活里只有工作。
在祁粲的世界观里,他不能也不应该对任何人妥协。特别是她。
一旦妥协,那将是……或许祁粲自己都不知道那将会是什么样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就算他先一步低头了,也只是为了他自己。
而不是为了这个小哑巴。
佛堂之中有淡淡的香火味,但更清晰的是她身上淡淡的薄荷味。祁粲知道那是她常吃的润喉糖。
他从现在开始必须真正了解时听,甚至摸清她的KPI到底是什么。
她心声活跃得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范畴,可显然时听又并不知道她能对自己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最终想要达成什么?
如果他能帮她做到呢?她还会这么吵吗。
如果他手动推平她的一切心声……
“?”
时听的屁股在蒲团上不安地挪了挪,这辆车在干嘛呢?
他又在陷入什么阴湿的思考??
——大粪车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和原本剧情里的样子变得十分不同。
按照原本的剧情,祁粲只有两种模式:绝对的冷漠批,或者癫狂的疯批。
中间他们并没有任何交流——不对,现在他们也没有任何交流!
如果确切地计算,时听和他的交流总共都没几句,根本都没说过什么话嘛。
他干嘛对她这么大动干戈的?
又是把她送出国,又是给她一千万,又是给她建佛堂请大师的。
时听开始反思——难道自己每一个完成大整数对剧情的调整,也对其他人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吗?所以才让祁粲这个神经病也变化很大?
时听看了看自己右上角的数字。
现在是[6370110/100000000]
其实她一直有一个疑惑——截至目前为止的整数分别是:一千,一万,十万,一百万,五百万,每次都的确帮她调整了剧情。
但最终的目标一亿句话的奖励,是【能够恢复哑巴重新说话】。
那么按照逻辑来讲,阶段性过程中的每个整数奖励、也本应该也是在这个逻辑之下的。
——换句话说,每次的阶段性奖励应该也和【说话】有关才对呀?
这难道是什么盲点?
——对啊,一开始达到整数的时候,她最期待的看这个奖励能不能让她说一点点话,但是她发现并没有成行。
那如果前期的奖励还不足以让她出声、说话,有没有可能或者是……或者是让她的心声、她的想法能够被传递出去呢?
——「难↗道↘~~~难↗道↘……」
祁粲不动声色坐直了,西装下的后背绷出了一条充满力量感的危险弧线。
他不能让她知道。
她一旦知道,她就会大获全胜。
他怎么可以输?
祁粲语气压重了一点:“时听。”
——「啊~~~~~~懂了!」
佛堂之中,两个人对坐不远,都在暗中揣测对方,像一场脑内的较量。
时听把前前后后的所有剧情一结合,在自己的视角下复盘这一切的发展——终于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她的画啊!
她的画画事业这么成功,她想要表达的心声通过画笔传达了出去。
不仅高价打响了第一枪,现在还拥有了和奢侈品牌合作这么好的机会,能让自己画笔下的声音传向海外——
这怎么不是一种“被听见”呢?!
这怎么不是一种“说话”呢!
不然还有什么方法能让她的声音被听见?除非是什么不科学的手段,不然不可能了呀。
这么一想,祁粲送她去新西伯利亚,带她去拍卖会,还有给她建佛堂,都在无形之中推动了她的画画事业,帮助她的声音被听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增加心声的一切努力果然没有白费。
那她必须要继续!多多地!丰富地!——
在心里发声!
——「《听》啊↗↘你《听》啊!——」
祁粲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他听着呢。
全世界只有他听着呢。
时听心中握拳,她会继续努力多多说话,万一1000万句的大整数节点,她真的能说一点话了呢?
时听在心中清了清嗓子。
——「好激动~~好期待~~好想拥↗抱↘这个世界~~~~全世界都好~~除了祁粲;全世界充满爱~~除了祁粲~~~~~~全世界——」
祁粲:“……”
他一定是想多了,小哑巴能有什么KPI?
她的“KPI”大概就是创造更好的生活,就是她心中的那些愿望罢了。
于是,两个人纷纷对对方进行了一番深入的揣测,然后——
一脚油门下去,相对距离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那么——祁粲想:他满足她的愿望。
这世界上就没有他祁大少无法满足的愿望,无法做到的事情。
只要完成了她心里的想法,她自然就不会继续反复念叨那件事——更不可能再自己模拟施工了!
祁粲沉吟着看向时听。
时听也端庄地看着他。
祁粲冷峻的眉目微微舒展,抬手,一边整理自己的西装袖口,一边淡淡问道:“你想修路,是吗?”
时听顿时从自己的思考中回神,惊疑地看向祁粲,他怎么知道??
祁粲眉目淡然,挥了挥手:“你可以用手语,我都看得懂。”
区区几本手语图册而已,呵呵。
时听迟疑地比划了一下。
她两只手握成拳头,然后右轻轻打一下左,右拳再向上翻开。然后一手的食指立起来,指尖朝太阳穴敲了两下。
你、怎么、知道。
她比划手语的时候倒真的很乖,一个手势接一个手势慢慢来。祁粲看完,莫名地勾唇笑了一下,然后又绷住了这股莫名的笑意。
有病?
他念出手语意思,“你问我怎么知道?”
因为他可以理解她的双语。她的手语和她的脑语,他都能听。呵呵。
而这其中的坎坷,成熟男人只会一笔带过。
祁大少云淡风轻地说,“王助理去你家的时候看到了,你给你奶奶家添置了很多农机,也一直想改善她周边的环境。”
时听低头,挠了挠脑瓜。
——「啊~~~就是他问我奶奶叫啥那次?~~~想起来了,但他那次不是很生气吗~~?」
祁粲:“……”他生气是因为…算了。
“总之,祁氏在B省的项目近期就会动工,我会抽调一部分人员到你奶奶所在的山区,帮你修路。”男人音色冷沉。
时听听完,人都惊了。
万万没想到,大粪车大变活佛??
她正要抽出时间费尽心思考察各种工程团队和建设公司,并且她个人出资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坑坑洼洼的事,然而祁粲竟然主动提出帮她??
时听简直不相信他会这么有佛性。
她用手语比划了一下:真的?
祁粲冷嘲一笑,气场强大而高高在上,“放心,对我而言,举手之劳。”
只要你别在脑内施工。别再亲自学习如何铺路,如何使用推土机,如何使用大碾子。
时听震惊地看了他半晌,才激动地站了起来,真诚地拱手。
老板大气!
老板大气!
祁粲解决完这件事,眉心阴翳散开,转身就想离开佛堂,离开这荒谬的一切。
时听还沉浸在活佛的震惊中,并且忽然意识到,卧槽,她手里的一千万是他出的,现在力也是他出的——
天哪!!!
——「他↗人↘还↗怪↘好↗嘞——?」
——「感谢↘祁总↗???」
祁粲背着身:“不用……”
——「感谢你↗↘大冷天↗我的心↗↘忽然暖暖的???」
祁粲走出去两步,又回头看她,眼底冰冷:“你还想待在这里?”
时听:哦、哦哦。
他们一起出了佛堂,门外不远处的沈助理和王助理等在那里。
这一刻,庄园的电路刚好恢复,灯光映亮了他们亲切而又甜美的微笑,就差手挽手指着总裁和太太。
——看啊,看他们!
“……”
祁粲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地转头就走。
就这样。
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祁氏至高无上的利益。
他对她的满足也是有限度的!绝不掺杂感情成分。
时听——看啊,他甚至没有对别人说出自己的善举!
时听彻底感动了。
——「我承认↗↘我以前↗↘对你声音大了点~~~我承认↗↘我对您的称呼~~~~一直不够尊敬~~!但是~~~~」
“……”
祁粲终于看向所有人。
“闭嘴!都闭嘴!”
够了!
根本没说话的助理保镖们:啊?
时听:——「恩~恩~。」
反正她没张嘴^^
…
但很快,整个祁氏庄园都知道——
大少不仅亲自入佛堂请回了太太,还主动要给太太山区的老家修路!
毕竟修路不是小事,总裁办需要有助理来对接这件事,于是助理团队最先嗑糖,紧接着就洒满大地。
整个庄园都炸了。
大少、竟然这么爱了!
他的爱悄无声息,不见踪迹,甚至从表情看常常是相反的!
但——没有人会怀疑,这就是他深沉的爱!
只有爱得发狂的两位当事人并不知情^^
不,祁大少或许知情。但他不想做任何解释!
时听重新回到别墅顶层和祁粲一起生活,心情也依旧晴朗。
修路这件事有了眉目,甚至有祁氏总裁办的其他助理来亲自和她对接,时听的心里也不用再为那些重型机械和施工现场模拟了!
祁大少勉强松了口气。
时听盘腿坐在椅子上,开始继续琢磨给J牌画图样的事。
哦,现在总裁已经把她的画室搬到自己书房一墙之隔的小隔间里了。
助理和保镖们都嗑死啦。
时听忙着自己的“发声大业”,这几天她和Aron都是线上沟通,他们会在近期就把图样设计好发给对方。
经过几天的佛堂清修,她心思充盈,而最后的断电漆黑,忽然给了时听灵感。
光芒会有形状,却是由无数没有光芒的颜色勾勒出来的。
就像她可以发声,却是由一个无法发声的小哑巴来表现。
光——是灯台上的虚边。
是侧脸下阴影面的另一边。
是强弱颜色中的渐进……是普鲁士蓝,也是柠檬橙黄,是一切本身并不发光的颜色。
是烛火的燃烧,是瞳孔的反光,是无人可知的电磁场,这一切都不是光芒本身,时听却可以用色彩、用线条,让他们知道,那就是光芒绽放。
时听忍不住在颜料盘里涂涂抹抹,心中有了各种各样的灵感。
他们老祖宗本就流传下来了各种各样的色彩命名,还有千奇百怪的上色材料。很多年前时听那幅《火山》的最大特点,就是在画面上使用了火山灰。于是天然,于是迸发,让一种强烈的自然生命力,冲击着跃出纸面。
现在,时听又有了这样那样的灵感。
——「啊~~~~~~~~。」
——「人~~~~~果然还是要修行~~~~。」
——「大师~~~~我又悟了!」
祁粲坐在书房里,对着《听》的总裁,缓缓远目。
她画画的时候只有一些大自然的声响,没有施工大队过境。
挺好的。呵呵。
祁粲目光阴冷地陷入沉思:
虽然没有施工的巨大噪音,但是她的电音什么时候能结束,电量什么时候耗尽?
还是说……有什么方法,什么节点,就能恢复?
上次是他万里飞向时听,缩短距离,才解决了她震耳欲聋的心声……这一次呢?
如果,他和她长时间保持极近的距离……
祁粲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
那岂不是一个过于亲密的拥抱…?
不可能。
祁粲二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未和任何异性有过超越界限的接触。
就算是他能为时听解决心中一切愿望,也并不打算让别人以为他们感情亲密——
毕竟那不是事实。
她又不爱他。
当然,祁粲对她也没有感情,呵呵。
祁粲捏紧了眉心,如果他不主动尝试亲密拥抱这个方法,那么还有什么途径?难道他只能强忍…
一瞬间,祁粲觉得,还是她以前正常的心声好,至少他已经适应了她正常版本的心声……
思考半晌,祁大少忽然伸手,遮住了半张脸。
他怎么能在这件事上感到由奢入俭难?
他有病?
祁粲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
你别太…
对。
…
所有人都知道,祁大少看太太的目光常常带着深意。
充满一种无人可知的情感。
总裁助理团队最高负责人·兼职情感分析师的沈助理表示:他明白,他看得懂。
那是一种似乎想触摸,但又自我克制!想靠近,却又自我压抑……一种复杂而又酸涩的情感!
谁懂?
整个庄园都懂了。
时听在潜心画画中也感受到了一丝气氛的不寻常。
她挠头:干啥呢这是?
祁粲穿梭在寂静的庄园别墅之中,在顶层看着自己一手锻造的帝国,沉默,“……”
他还什么都没做,他的团队就已经误解太深。
他要是真的主动做了点什么,作为集团总裁以往的冰冷铁血形象都会受到影响。
祁粲:不。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打钱,但是做不出主动和她长时间亲密接触。
像什么样子?
像动物界的求偶行为。
像小猫小狗对人类贴贴。
他要是真做出了这种行为,小哑巴误会了怎么办?这场联姻的性质就会彻底改变。
祁粲终于闭眼,冷笑:——算了。
她带电一辈子也可以。
毕竟现在音量并不太高,只要她不在脑内进行一些大型、高危活动,她的心声就尚能接受。
祁大少坚韧的脑神经总会再次适应。
祁粲抱着胳膊,像暗夜中的帝王一样,做出了决断。
他可以为她解决一切,可以为她容忍一些,而当他让自己强化到这一步,她还能怎么左右她?
这种声音,不过是在他的世界里听着滑稽罢了。
还能有什么影响?
只是有点不庄重,不严肃而已。
不严肃就不严肃吧。
…
然后。
祁大少就迎来了一个必须严肃的场合。
——他母亲的忌日到了。
祁粲:“……”
这一天,细雨霏霏,是一个阴天。
就像祁大少的脸色和心情一样。
时听终于画好了几种满意的图样,打包发给了Aron。他那边据说现在被时晶晶缠得不行,非要让他引荐一下,见见他那位神秘的大佬朋友,好在J家大秀上显得人脉颇广。
这就导致Aron的进度落后了下来,而他们合作图样的灵魂,先被时听画了出来。
Aron只是简单看了看就已经被激发出了无限创作欲——他们再度合作,却和《Birch in Snow》不一样了,这一次,听听将会是光芒的引导者!
他现在就想立刻甩掉亮星星,投入到他的艺术里。
时听慈爱地安慰:[算了,晶晶还是个孩子]
让让她吧^^
结束了这个阶段性任务,时听换上了之前沈助理给她准备好的黑裙子,走出房间。
迎面,看见祁粲穿着严丝合缝的黑色西装、黑色衬衣,衣领下的贝母扣矜贵地扣到最上,冷白色的颈侧一片素净。男人眉目冷淡,英俊中染上了几分肃穆。
萧索的肃穆。
时听对待今天的忌日,可是很严肃,很认真的!
这是别人母亲的忌日,这么正式的场合,她当然不会在心里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分寸时听自然是非常懂的。
更何况祁大草都已经在让人着手帮她修路了,相当于在帮她孝敬奶奶,将心比心,时听当然是一个很有良心的人!
她在他母亲墓前一定会为他美言,绝不会骂他的。
——「啊,大草↗我要歌颂↘赞美↗鼓励↘你~~~告慰在天之灵↗我佛糍粑~~~」
祁粲沉默了一瞬。
无所谓,就这点动静。习以为常。
“走吧。”男人淡淡道。
围观的沈助理、王助理等人也都十分期待,对他们而言,这是一次重要的见证——
因为今天,大少就要带太太去看母亲了!
这简直是爱的里程碑!
祁粲:“。”
几人往庄园走去,亲友已经陆续赶来了。
时听边走边观察祁粲。
——「他↗今天↘不会↗哭吧↘?」
祁粲心中冷哼,谁会哭?
他的人生迎来再多匪夷所思的打击,他都不会哭。
祁粲是一个感情淡薄的人。或者说,他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没有感情,就不会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所以在项凝忌日当天,他也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伤感,没有什么忧思。甚至在出发去扫墓之前还在开会。
沈助理等人对此都已习以为常。
大少的内心深处常年荒无人烟,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的想法,只会觉得他看上去如此冷漠——但如果真的冷漠,就不会年年记得亲自打理坟茔,就不会一直恪守母亲的遗愿,从此没有让项晚苑母子踏足她生活的庄园半步!
有些人的感情如深海暗流,不着痕迹。一旦真的翻涌,那将是滔天海啸,疯狂,执着!
——没有错!
沈助理摇头叹息微笑,这种感情,已经蓄势待发了!他一定会兼职好总裁的情感助理,做好一个总裁特助应该做的!
从祭拜者的角度考虑,扫墓的时间通常在上午十点至下午三点之间,因为这个时间段的光线充足,阳气也最旺盛。
不过祁大少并不在意这些。
他最近电力加热。
阳气足。
祁氏庄园大门敞开,陆陆续续开进来一些车。
和他母亲有着较为密切关系的人,都会在今天到来。
率先开进来的又是白家的车,他们医学世家,白礼延和白宝元的父亲曾经是项凝的主治医生,因此也是年年都会来一起扫墓的。
白礼延带着难得穿得很正经的嘻哈元宝走进来,时听迎了过去,白宝元立刻和她手舞足蹈地聊了起来。
白医生过来和祁粲打过招呼,习惯性地开始观察祁大少的精神状态。
怎么说,有点复杂?
说状态不好吧,祁大少确实思维正常,依旧沉稳。
但说状态好吧,他又看起来又似乎有些精神不济,还有点僵硬。
上次见面之后祁大少也一直没有去复诊,白医生心中担忧,发出问候:
“大少,您还有之前提过的那种问题吗?”
他指的是精神分裂的征兆,产生幻听,以及幻想自己听到别人的声音……等等这些症状。
祁粲看着远处的小哑巴,淡淡地说:“上次是误会。”
都是误会。
白医生点点头,祁大少自己心中有数,比什么都强。
不愧是能自愈神经的男人!
他还研读了不少相关资料,等扫墓结束,他要和祁大少好好聊一聊,关于如何疏导自己的心理等等课题。
正这时,祁老爷子的车开了进来。
车门打开。
和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位状态很年轻的中年人,扶着老爷子一起下来。那就是祁粲的舅舅项隽舟,仔细看的话,项隽舟的眉眼和祁粲还有一两分的相似。
祁粲走上前,眼底也带了几分难得的亲熟:“爷爷,小舅。”
祁老爷子愿意为了母亲的忌日劳动一趟,祁粲记着恩情。项隽舟在项凝走后一直打理项家的生意,这么多年和他一样厌恶表妹项晚苑和祁瑞,年年都会抽空来祭拜项凝。
祁连国那一家子,倒是想来祭拜项凝,但是祁粲不可能允许。
项隽舟笑着拍了拍祁粲的肩膀,“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不少?”
祁粲眼底淡笑,“多大人了,还长个。”
项隽舟哈哈一笑,“我们看你永远还是少年样子。”
祁老爷子倒是精神矍铄,四下看看:“听听呢,听说你们两个现在感情很不错?”他这次回来也是特意来看看的,要是他们真的和和美美,他老头子也就放心了。
项隽舟也顺着一起找了找,神色中带了几分揶揄,“阿粲的未婚妻我还一直没见过,今天才总算有机会了——就是那个小丫头吧?长得真是好。”
祁老爷子乐呵地说,“性子也好,文文静静的,招人喜欢。”
——「哈↗哈↘哈↗哈↘哈↗↘~~~」
杠铃般的笑声袭来。
项隽舟和祁老爷子都用一种和蔼的目光看着
銥誮
他们。
祁粲僵了又僵,最后:“……嗯。”
陆陆续续赶来扫墓的亲友都到齐了,众人准备出发。
祁粲这才走到时听旁边。
她正在欣赏白宝元的最新rap力作——
白宝元:“怎么样,听听?我挂上了auto-tune,让音轨带了电音,这下没人能听出我跑调了哈哈哈哈!”
祁粲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一句曲里拐弯的歌词,电力十足。
…他总算知道是谁在教时听唱歌了!
白宝元十分期待地问:“怎么样听听,好听吗?”
时听举起大拇指:好——
祁粲直白地点评:“难听。”
——好难听。
白宝元:QAQ????
干什么这样??电音招他惹他了??
电音是很潮流很时尚的!
祁粲带着一种无人领会的超脱——你在教谁电音?
……她还用你教?
祁粲又陷入了一种躁郁,眼底翻涌。生怕时听真的开始学她这首歌,唱一路,电音套电音,套成闪电劈死他。
但好在,时听并没有学这个东西。
时听的小脸绷出凛然正气。
今天这样的日子,她怎么会在心里搞这种娱乐性的音乐呢?
她可是非常庄重的,嗯!
…
项凝的墓在一块位置很好的高处。
众人的车子停在了陵园门口,来访者要自己爬山上去。
陵园中绿化很好,伴着细雨,石板台阶和山坡都显得很清新。
祁老爷子这几年退位让贤之后,在各种地方疗养身体,身子骨明显硬朗了不少,一边爬还一边教导祁粲和时听。
“待会让你母亲看看,你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让她安安心。”
身后跟着的沈助理等人:对对对!
祁粲只是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小哑巴。
她今天竟然真的很安静?
他看见时听一边走,白皙的手背一边前后晃悠。她走在祁粲身侧,他的余光能看见黑色针织衣裙下的身影依旧单薄。从侧颈到肩头,瓷白色的薄片一样,如果抱住,大概只有很轻很轻的手感。
…不。
但他并不打算在众人眼中和她表现得多么亲密。
祁粲就不是这种人。
一路走,一路祁老爷子和项隽舟就在回忆当年项凝在时的样子,两家人亲睦,祁粲和祁连国的父子关系也没有僵硬,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真让人怀念……
时听认真地听祁老爷子他们聊着以前的事,心中感慨。
偌大陵园,就算亲人年年都来,终归是孤寂啊!
众人终于走到了墓碑之前。那是一整块山西黑,纯黑色光泽度极高的天然花岗岩,上边凿刻着项凝的简单生平,上边还有她的照片。
大家把鲜花和礼物放在她的墓前,静默。
时听终于看到了项凝的样子,心中惊叹:好美!
祁粲的眉眼,原来有七分肖似母亲。
项隽舟伸手抚了抚项凝的墓碑,上面很干净,显然是一直有人打理,没有落灰。祁老爷子轻轻叹息一声。
祁粲一手打着伞,沉默注视着墓碑。
现场还是不免陷入一种悲凉之中。
时听算起来,祁大草是在十岁的时候,他母亲离开的。后来还经历了父亲娶小姨,继弟迅速出生,又经历了当年那场严重的意外事故,然后一路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执掌集团,成了现在的祁大少。
天哪!祁粲这人虽然经常挺讨厌的,但确实也挺不容易的。
时听的心头一阵萧索。她也经历过很多年没有母亲的日子,后来回到豪门之后,虽然重新有了生母,但是又好像和没有一样。
时听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竟然和祁大草深深地共鸣了。
这种共鸣,化作一种震颤之音。
——「粪↗↘、我以后↗↘不骂你了↗↘!」
带电的宣言在祁粲耳边响起。
祁粲闭上眼睛,你随便。
他的忍耐力也不是一般的。呵呵。
然而莫名地,心头的那种沉重意味竟然被她给冲散了。
只剩余音绕梁。
其实年年如此,他年年都会在这里站上一会。祁粲的心中很平静,也没有什么伤感。
但今年,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想,哪里不一样呢。
笙箫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很安静,也没有反应——是的,这又是祁大少独享版。
祁粲闭上眼睛,然后转头看向时听。
不远处的沈助理激动地想:来了,要来了!他们最期待的见证环节!
祁粲:“……”
时听在心里认认真真地为祁粲的母亲演奏起了哀乐。
她当然是非常严肃,非常庄重的,可她能做的事情太有限,这一刻她只能力所能及地为她在心中奏响!
先是笙箫。
然后是琵琶。
全都是插电版。
和缓幽呜,凄清婉转!
奏出亲人泪两行!
时听闭眼沉浸其中,想象着哀切的挽歌,在心中肃穆地落泪——
太感动了,太不容易了。
祁粲张了张嘴,最后闭上眼睛,告诉自己:
她也是好心。
……她也是好心。
沈助理迅速观察到了祁大少神色中的无奈,妥协,克制与爱意——啊!
项隽舟也留意到了祁粲的表情,体贴地让开墓碑,深深看他:“阿粲,你有什么话想对你母亲说,你来吧。”
祁粲张了张嘴,他的世界在进行现场演奏会,氛围感过强,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说什么。
他凝住了。
他语塞了。
身后的沈助理等人激动而鼓励地看着祁大少。
——大少,说吧!对着您母亲的墓碑,说出您此生唯一会爱的那个人,她出现了!
祁粲的世界里悲伤婉转嘈嘈切切,电音琵琶错杂弹,电音笙箫胡乱吹。
祁粲深吸一口气,不能怪她。
她毕竟也很庄重了。
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容忍她的一切。
她也是好心。
她——
唢呐声忽然闯了进来。
——「deng——!!!!!——」
——「berrrrrrrleng~~~~——」
唢呐一出,哀乐达到巅峰。
时听紧闭着双眼,调度所有乐器之声,在心里为祁粲的母亲独奏这一曲,表达自己的敬重与追思!
唢呐声直冲云霄。
铿锵的音节,吹破悲凉的气氛!
带电的节奏,搅动生者的心弦!
还不够!
时听闭目摇头,满脸敬畏——
还不够吹尽这满地的落寞!
加,加敲锣打鼓!
——「咚锵锵↗↘咚锵咚锵↗↘!!!」
锣鼓起!
笙箫进!
唢呐上!
她要为这一天的忌日添一份自己的力量!
然后——
所有人忽然看见,祁粲一把抱住了安安静静的时听。
结实的双臂把她死死压进了自己怀中。
祁老爷子等人:“!”
沈助理等人激动握手:看啊!快看他们!——
时听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一把烙铁箍住了一样,因为距离太近,她甚至听见了祁粲胸腔内心率过高的咚咚声。
啊?
他怎么啦?
祁粲双手颤抖,紧紧地把她扣在胸口,从背后整个抱住了她,冰冷的脸颊靠着时听温暖的颈侧。
安静了。
终于没电了。
沈助理在心中大声期待——说啊,大少快说啊!
在这一刻,母亲就是他们爱情萌芽的最好见证!!
而他祁大少负隅顽抗到现在,终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对她伸手,无法回头。
祁粲开口,带着无人可知的破碎感。知道在这场无声的战役之中,他彻底无路可逃。
“妈,你看看她。”
声音轻飘落下,
祁老爷子眼圈一红!
项隽舟叹息着扶住他,
身后一众助理保镖感动落泪!
祁大少是在说——母亲您看看,这就是我给您找的儿媳妇啊!
而祁粲他抱紧时听,双目猩红。
妈,
你在天之灵,看看她。
一生要强的大少!
28
抱着时听, 祁粲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怀中的触感就如同他预想的那样,但又不完全一样。
小哑巴很纤薄,刚一把她圈在怀里的时候, 就像圈住了一阵风, 握住了一片纸,毫不费力地就能箍紧在他的身影之下, 但是又不能太过用力。
当实际抱紧之后,肢体相互触碰, 才发现她纤薄而有柔软。
他能感受到她皮肤暖溶的温度,闻见她透过干净皮肤传出来的一点点淡香,被她细软的发丝轻轻抚过。
祁大少从年少母亲离世之后,就几乎没有过和人比较近的接触。
更不要说是这样近的距离。
以至于——
明明祁粲这个妥协的拥抱,是为了让她的电音笙箫、琵琶、唢呐、锣鼓停下来。
……可他最先感受到的却是触感。
祁粲缓缓地吸了口气。
让自己的心思沉稳下来,思考听觉上的问题——和时听的距离拉近到最低,声音果然就停止了, 这是他之前就已经实验过的,遵循距离的正相关原则。
但是祁粲并不能确定电音的效果是否也会停止,所以他只能保持这个零距离多一会,再进行实验。
于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祁大少情难自禁地在母亲的墓碑前紧紧拥抱了他的未婚妻,并且迟迟不愿松开!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想要诉说。
“大少!”
“总裁!”
刚才那一句“妈,你看看她”, 已经足以让他们动容落泪,那是祁大少多年罕见的唯一一丝脆弱, 一丝怀念,一丝真情流露!
是想让她看什么呢?
当然是看——他有了心中所爱!有了正常的情感!有了工作之外的牵挂!
母亲, 可以放心了!
助理团队和保镖团队甚至比亲友跟随祁粲的时间还要长,联系还要密切,他们作为几次大清洗之后仍然忠心陪在大少身边的存在,他们最清楚大少这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深情,他的沦陷,已经天地可鉴。
沈助理和王助理执手相看泪眼,这一刻,所有人都已经亲眼见证,项凝女士一定也感受到了。
项凝女士,您看见了吗?
您的在天之灵,也一定看到祁大少拥有了自己的幸福吧!
祁粲:“…………”
他从无人可知的思考中回过神,终于感受到了身后无数灼热的视线。
于是,祁大少若无其事地轻轻松开了手。
时听也同时回头看他。
时间应该差不多够了…祁粲面色无波澜地想,他当然不是真的想要一直抱着她,祁大少只是为了自己的世界能清净一点。
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祁粲缓缓松开时听,漆黑如海的瞳孔带着探究意味,看向时听。
——「他刚才发疯啦???」
时听本来奏乐奏得好好的,结果突然被祁粲打断了。
他们山区老家的习俗,在扫墓的时候都是热热闹闹的,就是为了给已故的人带去人间的热气,不仅会烧纸,还会放鞭炮,吹拉弹唱。所以她对这一套很熟悉,刚才在心里表演得很认真的!
都怪祁粲,突然发疯。
“……”祁粲冷漠地别过头,不想看她。
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
电音,的确结束了。
在长时间的紧密拥抱之后,果然消弭了那种音效。
她的心声恢复正常了。
祁大少身上的气场再次缓缓弥漫。
——「癫……算了!我已经说过不会在他妈妈墓前骂他了。」
祁粲:呵——
总裁沉静的眼眸中透露出几分猜测的暗光,根据这几次的经验来看,时听心声的“特殊形态”就相当于一种强调。而无论怎么强调,他“听见心声”这件事,总体上遵循的逻辑都和她有关。
问题出在她身上,解决方案也在她身上。
所以,不管她还有什么KPI,又或者是再发生什么节点,她的心声又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祁粲都会从她身上解决。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只需要研究好时听,他的人生就稳妥了。
于是祁粲矜持地退开两步,刚才抱紧时听的手轻轻背到身后,指腹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
呵呵,肢体接触而已。
他只是为了确定,这是一个可行方法而已。
身后祁老爷子感动,项隽舟欣慰,白家兄妹偷笑,还有助理保镖整个团队,都充满耐心地等着祁大少和母亲说完话。
所有人看着这感人的、温馨的画面,嗑得飞起。
祁粲余光瞥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时听道。
“逢场作戏,你别误会。”他声音冰冷,不带有任何感情。
就算他以后会满足她的一切心声,
就算他以后还会需要再次拥抱她——
他们之间也没有感情。
这点,他希望时听不要误会。
——「我没误会啊?当然没有感情了,骗骗老爷子和项女士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把自己骗了捏。」
祁粲:“……”
背在身后的指腹忽然捏紧。
——「没关系的,我都理解!这样的日子,他肯定也是为了让他妈妈放心,我也愿意配合!我刚才演奏的那些哀乐本来就是为了告慰她的在天之灵,抱一下就抱一下呗,」
——「我就当被车撞了^^」
祁粲:“……”
祁粲脸色绷紧,转身大步离开。
“大少,不继续了吗?”
“总裁。”
“不用继续打扰她了。”祁粲冷漠地说。
这是祁大少的生母,在场和她最亲近的人,祁大少发话了,今年的这场扫墓祭拜自然也就结束了。
但是,沈助理等人的心头美美的。
真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纪念!
祁粲面无表情,眼底漆黑,直接就往陵园外走去。
细雨中的寒风吹拂过他空荡荡的怀里。
像是缺了点什么。
祁粲沉默地想,他刚才为什么非常在意抱着她的触感?
为什么?
有必要吗?
…一定是被她感动到了。
毕竟她是真的很认真地在为他母亲奏响哀乐。
一定是太感动了。
…
回去的路上,祁大少心情不是很好。
时听和他一辆车,感受着这男人身上的黑气,往旁边挪了挪。
——「刚才果然是演的吧!出了陵园又是冷血无情的大粪车一枚啊~」
祁粲:“……”
他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
回到庄园,时听就被祁老爷子拉着聊天,白宝元也在一边凑热闹,祖孙一起吃着后厨送来的小甜点,其乐融融。
项隽舟在一旁笑着陪伴。他和祁家虽然没有血缘,但也是从小看着祁粲长大的,感情自然不一样。只是这些年一直忙着到处打理衰败的项家,所以一直也没有机会见。
时听对这个祁粲的小舅没啥印象,但是他和项凝的感情的确很好,从陵园回来之后,他讲了不少祁粲小时候的趣事。
——「哈哈哈,真的吗,祁粲竟然不是一出生就长着扑克脸。」
——「真是难以想象小小粪的样子。」
祁粲:“……”
祁粲转动椅子,背过身,接过白礼延递来的杯子。
“大少,心情不佳?”
可以理解,毕竟是刚刚祭拜完生母,对于祁大少这样心思缜密又敏锐的人来说,心情沉重再正常不过。
“没。”祁大少淡淡喝了口水。
电音心声都解决了,他有什么心情不佳的。
祁大少心情很好。
今天机难得,祁大少平时又很难主动去精神科复诊,于是白医生抓住机会和他沟通,尽职尽责地疏通祁大少潜在的精神问题。
“那次您来医院检查之后,我其实研读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
祁粲知道他指的是哪次,但他不愿想起。
但白医生非常积极:“我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心理学命题。我们不是说,如果你总是反复听见或看见,或者注意到什么,那其实的确是你内心的投射……”
祁粲:“…”
祁大少听不得这个。只要一想起自我投射,他就会想起那些年他是如何给自己洗脑,把时听那些心声当成是自己的幻听。
谁知道后来还有这么多离谱的发展!祁粲握着玻璃杯的手微微捏紧。
“但同时,那不一定是自我的投射,也可能是由于对对方的过于关注,对对方的在意导致——”
祁粲忽然一顿。
“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啊,比如有些患者就是内心深处察觉到了对方的需求,可能这个人可能需要被保护,可能处于弱势,可能受到了伤害,所以他处于对对方的在意,进而迫切想要解决对方的需求……”
祁粲逐渐面无表情。
他因为在意对方?
不可能。
他早就已经不再拥抱科学了。呵呵。
“这种情况的话,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
祁粲举起杯子,兴致缺缺地半阖着眼睛,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他喝了口水,看了看远处,然后才若无其事地睨了他一眼,“什么?”
“其实很简单,是顺从内心,”白医生生怕祁大少还会产生类似困扰,多解释了几句,“在不伤及自己伤及对方的情况下——当然我看您的状态也没有这个可能——听到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
“俗话说,堵不如疏,与其抵抗和克制,不如拥抱和理解自己的内心,获得精神上的通达。”
“当然,我看您的状态还是很不错的,除了精神不济,情绪起伏波动有些明显,别的没有明显症状……当然最好还是定期来医学进行检查……”
白礼延医者仁心,一说起这些就滔滔不绝。
祁粲许久没有出声,默然喝完了整杯水,唇角却缓缓浮起一个冰冷笑意。
是啊。
这可以是一种策略。
或许在外人看来,他对小哑巴已经产生了感情,但是祁粲自己清晰地知道,他不可能。
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产生感情,为此跌宕,就已经是反常。
而如果他更加狂暴地表现出情感呢?
如果他疯狂地对她给予,满足她的一切愿望,把她捧到根本无法想象的高度,到那时——
不仅时听的心声会被他全部抚平,而且……那暗处窥伺的人会怎样猜测?
当然是觉得他中毒已深,精神崩坏了。
觉得他脑神经被污染,情绪不受控了。
祁粲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
他早就说了——信息差,是这场战役中的制胜条件。他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成功商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可以把解决时听的心声,满足她的需求,当成一种迷惑敌人的战略,看似为感情发疯,实际上心中非常冷静。
如此,一石二鸟。
祁粲看向远处正和祁老爷子、项隽舟聊天的时听,锋利双眸缓缓眯了起来。
她对他没有感情,正好。
反正他们也是互相利用。
当他按照对方暴露的心声来行事,毫不留情、没有死角地填补她一切想法,让所有人都知道时听不能动不能碰。
那何尝不是一种对时听的全方位的反击?
她不是爱看霸总文学,甜宠小说吗?
霸总能给的,他都能给。
霸总给不了的,他也能给!
到那时,她承受得了他狂风暴雨一般的给予吗?
哈——
祁大少也悟了。
…
当天,送走前来扫墓的客人们,祁氏庄园恢复了平静。
但又似乎已经走向了另一种不平静。
时听回到自己的小画室里,继续细化她的设计图样。
艺术这东西就是这样,每天接触不同的人、做了不同的事,都会产生一些奇妙的新鲜的灵感。
祁粲开完会,发现她的心声竟然很安静,叫来沈助理。
“太太在做什么?”
沈助理微笑着说,“太太在进行艺术创作,和她的朋友Aron先生进行沟通。”
又是他?
祁粲顿了一秒,然后无所谓地往椅背一靠,声音不似平日的低冽沉稳,嗤笑一声。
“他们有什么可沟通的?”
沟通得了吗。
呵呵。
她那朋友又能给得了她什么?
另一头。机场。
Aron正准备过海关了,突然又收到听听发来的细节图。
他放下行李箱,停下来仔细看。
时晶晶为了能让Aron引荐他那位神秘朋友,甚至自告奋勇地送他来机场,主打一个宾至如归,长期合作,到时候海外有人脉好说话。
她看见Aron一直带着笑意和别人聊天,顿时心领神会,心中激动:肯定是那个神秘大佬吧!时晶晶矜持地没有凑上去看。
Aron放大图片,心中暗暗惊讶。听听不仅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连着设计了很多种图样,而且还在不断增加新的灵感。那些设计的雏形,并不复杂,但却有一种独特的艺术审美。
时听没有专业学过设计,但是对美的嗅觉是一种天赋。
他就知道,她总能给人惊喜。
Aron嘴角带着笑意,回她消息:
A:[那我们直接国外见了,听]
A:[顺便,我还有一个东西想要出去找找]
金发男模灰蓝色的眼眸看向机场上空。
——时听当年那幅画。
在她失声之后画出的第一幅画,就一举震惊了当时的Aron,甚至凭借着天然没有任何雕饰的灵气,带领Aron走出了那几年的低估瓶颈期。
所以最初那幅画的销路是Aron帮她打通的,不然以当时的听听,就算已经被接回了A市,但是那豪门还不如山沟沟里,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的画送到别人眼前的。
当年Aron帮她把这幅画托付给了国外的机构,很快就有神秘收藏家看中,并给了一笔在当时看来已经很不菲的价格,支撑了时听早几年四处求医的费用。
但现在,Aron想把它找回来了。
——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次来A市拍卖的价格远超他的预估,他手里的闲钱一下子多了起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这位金发的浪漫艺术家,对着手机那头轻笑着发了条语音。
“宝贝,我预感你会升值。”
他的好朋友听听,她的画会越来越贵,贵到以后他都收藏不起的程度。
那边,时听点开他这条语音听完,笑眯眯地捧起了脸。
她当然会努力了,这可是她每一个整数带来的结果,所有机会都来之不易!
时听都不敢想,等到她刷够1000万句心声,她将会发出多么大的声音!
真是太期待了!
“See you,baby~”
Aron发完这条语音,大概就去坐飞机了。
时听笑眯眯地听完,也关上手机。
再一抬头,画室门口站着个人。
男人身形修长,单臂撑在门框,松散黑发下的眉目淡漠阴沉,冷冰冰地看着时听结束她的交流。
四目相对,他也不说话,就冷冰冰地看着。
——「干什么??有话就曰。」
祁粲转开视线。
呵呵。他们还挺熟是吧。
但祁粲并不在意,也不会提及。
他有他自己的策略。
——「??干什么,神经病,不说话能不能放我出去吃饭——啊,饿了,如果今天晚上的晚餐是香香甜甜的铁锅炖就好了……」
时听揉了揉肚子。
——「铁锅炖,铁锅炖,里边有烧鸡,烧鹅,烧排骨,用火烤,锅上贴饼子,以前只有过年才吃得上……」
“出来。”
祁粲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骨。
——「可恶,他在命令谁?」
——「这男的不会觉得我们抱过一次之后感情就会有什么不同,他就可以继续掌控我了吧??你做梦、、你做梦!我在你妈妈面前不会骂你,但你若继续装逼我还是会——」
祁粲咬牙:“出来吃铁锅炖!”
时听的声音戛然而止。
祁粲眉目阴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身后的小哑巴寂静了几秒,然后才疑惑地说:
——「他也想吃?他还挺土。」
祁粲:“………………”
…
机场。
Aron笑眯眯地关上了手机。
时晶晶这才终于有机会插话了,十分了然地说:“你一定是和您那位神秘友人交流吧?真期待我们在大秀上相遇呢!”
这次大秀,她是一定要参加的!
这可是她和时听彻底拉开差距的关键活动!
时家的小拍卖公司毕竟是时家父母管理,他们本来是很满意时晶晶这次举办的活动的!纷纷夸奖她有出息——结果,家里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怎么说漏了嘴,竟然被父母知道了时听的画被祁大少一千万拍走的事。
这下好了,更有出息的变成了她那哑巴姐姐!
毕竟,整场拍卖会的所有竞拍品抽出的佣金加一起,都远远达不到祁大少那一千万!给时晶晶气得牙痒痒。
但没关系,现在她的身份价值又不一样了。
等到Aron和那位大佬的设计在国际上大方光芒,她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到时候,时听还拿什么和她比?
Aron扬了扬眉,已经对时晶晶默认自己要一起去参加大秀的事不置可否,毕竟,听听说,时晶晶还是个孩子。
看样子听听对这个时晶晶十分包容,而Aron又不懂汉语的博大精深,所以他从字面意思理解——孩子嘛,foolish一点也正常。
于是他点了点头,“OK。”
时晶晶顿时心潮澎湃,稳了、稳了呀!
她仿佛已经想象到自己坐在国外秀场,一身高定,生图被国内外媒体拍下来,传回国内立刻送上热搜,网友热议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姐,竟然能受到J家的邀请!好美的小姐姐,关注了!——
时晶晶徜徉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爽死了!
等她坐在大秀的场上,成为国人眼中的骄傲,成为全网寻找关注的千金小姐姐,到时候爸爸妈妈难道会不知道,谁才是那个更有本事的女儿?
那时候还有时听什么事?笑死。
时晶晶意气风发地送完Aron先生离开A市,就按耐不住自己躁动的心,先在自己的姐妹群里公布了这个喜人的消息,然后又想起了破防的左明月,特意单独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她。
上次左明月被送进警察局做调查的事已经在圈子里人尽皆知,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彻底惹怒了祁大少,但祁大少这样做,已经是完全不在意左家的面子,也根本不顾及两家世交的关系了!
左明月这次可是伤透了心,这几天她都不敢再出来参加活动,时晶晶乐得要死。
亮晶晶呀:[明月,最近几天身体有没有好一点?那天看到你掉水里自己爬上来,我真的心疼担心死了,就怕你在我举办的活动上出什么事来,你还好吧?]
收到信息,左明月就恨不得把手机扔出去,她还能不知道时晶晶看笑话的意思?
但是左明月根本不在乎这些!
这些奚落,嘲笑,落井下石,又算得了什么?
她更害怕的是祁粲身处危险之中!
可现在,粲已经不再听她信她了…
亮晶晶呀:[你也别伤心呀明月,这样吧,我来说说我的高兴事,希望能把我的快乐因子传染给你哦]
亮晶晶呀:[偷偷告诉你,我马上要和Aron先生还有他的神秘大佬朋友一起去国外看J家大秀了!他们这次受邀参与图样设计会在海外很有反响的!]
亮晶晶呀:[我想你肯定也会对这些事感兴趣,所以分享给你,你要振作起来哦~]
左明月看完,眸中却忽然亮起希望的光,海外——
对、还有那幅画……
她还有那幅画。
她在粲心中的地位,依旧是没人可以撼动的。
时晶晶美滋滋地发完一圈消息,心里得意地想,祁大少对曾经年少时白月光的态度尚且如此,对时听又能有几分纵容?
群里的人们都在惊讶:
“晶晶这种级别的大秀你都能受邀参加!我听说得是至尊VIP年消费几千万才能被邀请的!除了你,我们圈子里哪还有人有这个资格啊!”
“你简直是我们的骄傲!”
“早就说了,配得上和祁大少联姻的,本来就该是晶晶啊!”
时晶晶听着这些话,闭上眼,爽得头皮发麻。
但没关系,时晶晶如今自恃身份,已经心态旷达!
私底下祁大少会对时听有多冷漠、多避之不及,她都可以想象的到。
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对时听这个无趣的哑巴投入关注,放肆宠溺?
时晶晶优雅地举起高脚杯,看向整个A市,嘴角挂起90度的微笑。
等她在国际上大放异彩,时听拿什么跟她比?
笑死!
…
时听也收到了晶晶很多条激动人心的消息。
她摇头,慈祥微笑:晶晶这孩子。
还是那么淘气。
有时候也挺怕她真的面对一些真相的。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庄园的后厨真的请来了铁锅炖师傅,连人带锅一起请来的,听说是大少钦点。
时听期待地坐在餐桌上,井盖那么大的锅盖一掀开,浓浓的肉香就弥漫开了。
祁大少矜贵地坐在主位,和乡土的菜色格格不入。
但时听已经热情地吃了起来,她以前最喜欢奶奶做的这个了!
祁粲矜持地喝着水,看她闷头吃饭,连心声都没有,可见是吃得很用心。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点笑意。
这么好满足…
她对他能给的,一无所知。
祁粲察觉到自己唇角上扬,又不动声色地按了下来,然后淡淡开口。
“以后,想吃什么直接去后厨点,我会单独给你留一班厨师。”
“不要只在心里想,你以为别人能猜到你心里想要什么?”祁粲冷漠地说。
“想要什么,用笔写,用手比划。”
祁粲冷漠地拿起餐巾,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
“听懂了吗。”
时听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两块土豆,闻言,一脸震惊。
这些话、这种语气,听着都好耳熟啊?
身后的沈助理、王助理、角落的保镖们:啊!——
大少、他简直!
不愧是已经在母亲面前见证过的爱人!
爱她,就满足她的一切。
沈助理握紧拳头,柔情万分:真想让豪门圈的那些人看看,祁大少究竟是如何宠爱太太的。
他知道一定会有这个机会的!
时听吃得惊疑不定。
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消灭了好几块排骨、鸡腿,摸着肚子吃饱喝足,时听才忽然惊觉。
——「卧槽甜宠文学??」
祁粲:“。”
——「不是、他一顿吃几个霸总啊??」
祁粲:“……”
呵呵。
这算什么?
祁粲要从源头杜绝她的心声烦扰。
既然已经没有电音,也控制好距离没有超大混响,那么剩下的都很好解决。
她的心声还能有什么花招?
经历了这一切,祁粲已经无所畏惧。
解决。
通通给她解决。
时听一脸世界癫了的表情回到自己房间,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数据,现在句数跳到了六百多万。
争取尽快刷够一千万整数,不知道会给她什么奖励?
虽然大粪车又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癫了起来,但是时听自己的生活还是很充实的,她一边要顾及修路的进度,一边等着设计的图样递交然后出国赴约,一边还要同步刷心声数据。
——「啊~」
——「大秀会在巴黎举办,好想去看看,听说那里的教堂玻璃颜色非常绚烂。」
祁粲坐在办公室里,单手支着太阳穴。
“去给太太准备行程。”
“是!总裁。”
——「啊,这个光影设计可以参考烟花视频诶,好想看一场真正的烟花,学习一下色彩明暗……」
祁粲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寂静夜色。
“去给太太买烟花。”
“是!总裁。”
——「啊——还想——嗯?」
时听看见庄园之外的天空上,竟然真的放起了烟花。
这个位置肯定不是庄园里放的,而且祁粲肯定也不允许这么吵闹的东西出现在他的世界吧?
他那么需要安静的一个男人。
于是时听一边祈祷祁粲别管,一边美滋滋地欣赏了整场绚烂烟花。
庄园外,沈助理拿着打火机,嗑得默默垂泪。
总裁,他真的、我哭死。
他的爱根本不露踪迹。
如此这样几天下来,时听也发现了。
——「最近运气好好啊??」
总是莫名其妙地心想事成。
难道这也是剧情调整的后续影响吗?
——「还是说难道我最近锦鲤附体,什么都能实现?」
祁大少冷笑转身。
你要不要看看是谁在替你负重前行。
归根结底,她有什么心声他不能满足?
无论多么宏大的目标,无论多么昂贵的物品,没有他祁粲办不到的。
时听搓了搓手手。
——「嘶,这杯水温度不合适!」
祁粲:…给她换。
——「颜料也用完了,该换新的了。」
祁粲:…给她买。
——「大粪车怎么总穿黑衣服,能不能穿个粉色看看。」
祁粲:“……”
——「他开会的时候怎么那么严肃,能不能给大家唱个歌?」
——「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祁粲:“…………”
富可敌国的祁大少在这一刻再次感觉荒谬。
——「唉,果然没那么神奇。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宠爱!」
——「但是谁能莫名其妙地给我炒俩菜?」
祁粲捏紧拳头转身往厨房走。
我莫名其妙!
我莫名其妙行了吧!
霸道wifi你好痞!
29
总裁穿着昂贵的手工衬衣, 站在料理台前,面色阴翳。
他甚至已经拿起了锅铲。
厨房里,所有厨师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大、大少这是?
闻讯而来的沈助理等人浮现出姨母笑:啊, 一定要让太太亲自来看看总裁下厨的样子。
祁粲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锅铲, 忽然沉默了一瞬。
不对,他为什么要这样?
她只是随便念叨了一句, 这一句又不会影响他的生活,他为什么连这也要满足她?
祁粲:“……”
他是需要表现得狂躁紊乱一些,但也不能没有底线地听之任之,更不能因此让她恃宠而骄。
她说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
她说让他唱一个,他就唱一个?
笑话。
祁大少的尊严不容任何人挑战。
于是祁粲面无表情地扔了锅铲,“当啷”一声。
——「啊?真有神经病在炒菜, 真的假的。」
时听已经被助理亲切地呼唤而来。
沈助理和王助理眼中荡漾:看啊,太太!为你下厨的男人,才是好霸总!
时听一脸疑惑,挠了挠脸。
她刚才在画画呢,早就不记得自己随口、啊不随脑想的事了。她十分疑惑地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才想起来她好像也想过有没有人能给她炒俩菜。
然后祁粲怎么就去厨房了?
——「不是这也有点巧了吧??」
简直就像祁大草能预知她的心愿似的!
祁粲立刻背脊挺直, 不仅甩了锅铲,还冷冰冰地转身拿起了一只咖啡杯, 若无其事地调试着台面上的咖啡机。
谁说要给她炒菜了?
他根本就不会。
哈哈。
时听疑惑地观察了一会,发现他其实并没有要做菜, 这才放心了——对哦,她还在心里许愿祁粲穿个粉的、在大会上唱首歌呢。
——「他总不可能真的穿真的唱吧哈哈哈哈。」
祁粲眉目冰冷, 心中冷笑:废话。
时听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结合现在的剧情进度,还有祁大草这两天的反常举动,有点悟了。
怪不得他像是突然进修了甜宠文学一样。
——「现在剧情都发展到这时候了,总裁看似和白月光虐恋情深,但实际上大草的心早就已经沉沦,已经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霸道总裁,对整个世界进行霸道。」
祁粲张了张嘴:“我没……”但是他又很快噤声了。
差点回应她。
回应她这该死的幻想。
时听沉浸在自己对霸总文学的了解之中,闭眼摇头。
这题,我熟。
——「他做饭,一定是为了说出那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你知不知道我会心疼?”」
——「然后,做着做着他又痛恨这样沉沦的自己,马上就会扔下锅铲,然后摇头看向远方。」
祁粲:“……”
——「他的眼中三分讥笑,唇角带着凉薄的笑意,最后摇头似是嘲弄地说一句,吴妈也真是的——嗯吴妈是谁?吴妈就是从小照顾霸总的最强保姆,和专门半夜来给霸总情人看病的家庭医生、欣慰说出少爷很久没笑过了的老管家,并列为霸总文学必不可少的存在!」
祁粲:“……”
她是不是又在故意增加心声了?
他始终有这种怀疑,但是他没有证据。
——「很快,他们就要开始他逃她追、又虐又甜的感情拉扯,但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会自觉地在车底,做一个岁月静好的安静观众,我安静地退出这场霸总的诱惑。」
祁粲冷笑,端起咖啡杯。
你倒是想。
时听分析了祁大草的行动逻辑,笑着抱起胳膊。
——「比霸总文学你比得过我?你拿什么和我比——!」
祁粲忍无可忍地转过头,冷漠地看着时听,“你在这干什么?”
时听收回了脸上的笑容,缩头缩脑地退了回去。
——「我干嘛?我还能干嘛,我当然是做一个NPC在这里围观你,在你装逼时竖起我的大拇指,说你好痞,你好痞啊!」
祁粲:“……”
吗的。
祁粲抬手,把杯子和锅铲都扔进了水池。
他绝对不会再试图满足她心里随便瞎扯的愿望!
沈助理和王助理对视一眼,唉,他们都明白,要让祁大少这样的男人承认自己心中的爱意,还需要时间和过程。
但是没关系,日久见人心。毕竟巴黎的机票傍晚的烟花都是真的,大少却不让他们和太太透露分毫——这种爱不需声张,无需回报,是一种“她好我就好”的爱!
大少已经把太太的需求放在了自己之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沈助理明白,爱一个就会这样!沈助理闭目感动不已。
“走吧,太太,我们给总裁一些空间。”
时听点点头,跟着离开。
嗯嗯,给他一点霸道空间。
总裁双臂撑在水池两边,脸色阴翳。
他发现,早就忘了这场联姻的初衷是什么。最初,他只是想要一场安静的联姻。
总裁闭上眼睛,胸膛起伏。
半晌后,才皱着眉头想。
她就不能要点贵的东西?难得的东西?
需要在心里念叨很久的那种东西?
祁大少的霸道根本无法施展。
…
时听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福气,幸福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修路的事还是由助理团队中的王助理来和她对接,毕竟之前王助理已经去过一次火子沟——也就是时听和奶奶一起生活的那片山区。
这一次,他们代表祁氏集团亲自前往,和当地官方沟通修路的事。
有祁氏牵头,整件事都变得异常丝滑,集团下属有无数子公司和施工承办方,时听之前看的那些以为需要自己购入的拖拉机推土机大碾子甚至不需要她买,可以直接从集团之下的公司借调过去。
更何况,B省山区的项目也要开始动工,他们祁氏未来的工作重点有相当一部分就在那一片。
祁氏的效率向来很高,这修路的事又是总裁直属助理亲自去接洽,资金充足,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时听每天都能接到王助理同步来的信息,还会给她发发现场的图片。
时听看着火子沟的照片,自从失声之后她就再也没能回去,实际上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遍布贫穷和冬寒的触感,但是因为奶奶在那里,那里就是时听的一个家。
于是时听画画搞钱之余,每天都在等着给施工队打钱注资,毕竟修路这件事是她提出来的要求,她应该算是出资人吧。
但是过了好几天,推土机都开始上山了,王助理还是没有和她提这件事。
霸道总裁祁大草就更不可能提起这件小事了。
祁粲每天就冷冰冰地穿过别墅顶层,他手下动辄百亿的大项目,每分每秒的时间都很宝贵,怎么可能关注得到火子沟修路这么小的事呢?
于是时听踌躇了两天,主动给王助理发了消息。
[我把钱打到谁的卡里呀?]
[请帮我算一下总价,谢谢^^鞠躬]
王助理那边收到信息,简直姨母笑。
太太真可爱,大少怎么可能让太太花钱呢!
王助理:“太太您放心吧,火子沟修路的工程款将全部从祁大少的个人账号出资,您无需担忧。”
——「我靠,他、他、他简直佛光普照??」
祁粲坐在会议中,听见她的心声,就知道小哑巴在说什么。
呵,她知道了?
但他只是为了安静罢了。
显然效果也不错,她这些天再也没有脑内施工过。
祁粲花一点钱就能让她的心声安分下来,对他而言,这点钱什么都不是。
就是这种轻轻松松解决她一大麻烦的感觉,让时听忍不住想:
——「天啊!每当这个时候我甚至觉得霸草总裁他好帅——」
祁粲高深莫测地双手支起,在桌面上挡住半张脸上勾起的笑意。
呵——
不过,霸草总裁又是什么?
对他的爱称又增加了是吧。
祁粲眼中带着极淡的笑意,摇摇头。
——「大好人啊,大好人,我代表火子沟全体乡亲感谢您!敬爱的祁大草,尊敬的大好车,英俊的霸道总粪!」
祁粲:“……”
祁粲冷漠地收起了胳膊。
…
时听的生活美滋滋。
而且正好因为要修路,老家那边的山头开始翻动,掉落了不少石头块。
他们那边的地质本就特殊,山头中间围着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奶奶趁着每天上山的当,给时听捡了很多色彩特别的矿石、晶石,因为她知道时听从小就喜欢这些。
捡回去,好好洗干净,然后就连着她最近给她留的土特产一起寄给她。
奶奶每次寄东西过来都要等很多天才能送到时听手里,风尘仆仆的一个大包裹,等以后修好了路,快递车马人进出都会快起来了!
祁粲站在窗边俯瞰庄园的时候,就看见时听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包裹高高兴兴地往里走。
她奶奶又给她寄东西了?
祁粲想起来上次祁老爷子寿宴的时候,时听带了一包榛子,一颗都没给他。
现在她肯定急着想给他了吧,呵。
不过祁粲也并不需要。
时听在自己的小画室里打开了蛇皮袋,这次寄来的矿石碎块,正是时听画画需要的!
她非常珍惜地从口袋里拿出来,洗净后的石头颜色各式各样,透明度各不相同,有的能透光,有的带着浑浊的玉石颜色,有的像赤陶土的色彩,漂亮极了。
J家这一次的大秀设计非常大胆前卫,他们选择在全球范围内邀请艺术家进行共创,其实有各种各样特立独行的人,比如像Aron这样流窜在全球的流浪艺术家,还有失声的人,耳聋的人,社会边缘的人……最终他们都能在艺术的构想中表现出真实的自我。
时听很喜欢这个概念。
不愧是她认认真真刷心声得来的有利调整!
这一定是就是帮助她“说话”的方式。
时听把这些石头和她的颜料、工具放在一起。
他们画油画的人,对各种比例,干性油的使用,颜料的干湿度,都有自己的习惯和把握。
这一次走出国际,虽然有很多现成的材料,现成的颜料,但是与其命名为威尼斯土红、塞布罗斯深褐,时听更想用自己脚下土地上的材料。
就像老祖宗也会挑选一些天然矿石,将这些透明或者白透明的石块仔细研磨成粉末,然后和特定的胶搅合在一起成为矿石颜料——比如赭石、朱砂,还有雌黄钛白,都是矿石颜料,不仅色彩艳丽而且还很持久。除此之外,很多植物的花花草草叶子根茎,都能作为染料来使用,不仅通透,而且看起来润泽。
而这些,本就都是小时听穿梭在大山之间自娱自乐的游戏。
画油画需要油来融合,她小时候就像玩泥巴一样豁楞这些东西,像散沙水泥需要不断调整比例。先用松节油进行稀释,再用亚麻油等等调色油来粘合,不断调整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就像当年她画出《火山》,就是因为从小一直等待着那座火山喷发,有了长年累月的观察和体会,最后使用了火山自己的灰来加入颜料,变得独一无二。
这次,时听想要独一无二的,无法复刻的,只出自她手的绘制。
有好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时听开始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敲敲打打磨石头,好在祁大少的庄园本来就隔音极好,顶层更是全面做了造价昂贵的声学装修。
祁粲随时通过沈助理知道她在干什么,客观来件,时听在屋子里边敲敲打打的声音,还没有她前几天的电音大。
更不要说更早之前的震耳欲聋。
祁大少,早已千锤百炼,呵呵。
时听忙着自己的创作,用矿石粉调出了十分特别的颜色,拍照发给奶奶。
[翠芬翠芬~再过一阵等我就不忙了,我就能回去看你了]
所有心声任务都是通往治好失声这个最终目标,中间说不定哪个整数节点,她就能说话了!
只要她不再哑巴,她就能回去看奶奶,而那时路肯定也修好了!
那边的语音回的很快,嗓门很大地嚷嚷。
“回来什么回来!这大山沟子里边有什么好回的,又不是啥好日子,你就在外边好好的,多和人家打交道,平时多说说话,多表现表现自己,知道不?……”
但时听知道,她肯定很想她。
她要尽快刷够下一个整数,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现在的数据已经接近七百万了,等去了巴黎参加活动的时候估计就已经够一千万了,时听掰着指头算着。
——「啊!真想说话啊!」
祁粲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她说话。
——「已经五年没有人听过我讲话了呜呜呜。」
时听略显忧伤地地靠在椅子上。
一个人的安静,一颗心的寂寞。
——「就算能看得懂手语也没用,手语只能表达心声的百分之一,我的内心!我的灵魂!我圣洁的一切,谁懂?」
祁粲:他不懂。
……他不懂谁懂。
祁粲看了看线上会议等他说话的众人,顿了顿,还是闭麦,叫来沈助理。
“找人陪太太聊会天。”
白宝元也行。反正现在时听也不电音了。
沈助理:“!”
沈助理:“是!!”
别把他甜死!
过了一会,总裁的线上会议结束了。
祁粲微微抬了抬下颌,捏了捏眉心,又拿过一叠财报。
沈助理走了进来,“太太正在和朋友聊天。”
“嗯,”祁粲低头翻过一页,漫不经心道,“白礼延他妹吗。”
沈助理摇头,“不,是Aron先生。”
沈助理十分尽责地提供第一手情报:“他们似乎都要去往巴黎参加活动呢,总裁。”
祁粲抬起了头。
目光幽深,叫人看不出情绪。
半晌后他又低下头继续看财报,“嗯,知道了。”
沈助理脸上挂着专业的微笑,持续为总裁加码。
“Aron先生已经邀请太太一起看埃菲尔铁塔,您知道的,他是一个十分浪漫的艺术家。”
祁粲捏着财报的手微微收紧。
“Aron先生还邀请太太观看他赛车,这里为您更新一下艺术家Aron的信息,他是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酷爱跳伞、滑雪、赛车等运动,并取得了较为亮眼的成绩。”
但是哪有怎样!沈助理在心中呐喊!
我们总裁在出意外事故之前,名下甚至有三个赛车俱乐部!
另一边。
Aron确实在和时听说这个事。
既然受邀参加活动,J家会承办他们所有行程,但是去都去了,当然要四处玩玩。巴黎旁边就有一个很知名的赛车小镇,每年都有F1赛车比赛,Aron早就已经技痒。
以他的水准,带听听去玩一圈毫无问题,他的水平只要不是专业选手,基本已经很强了。
S:[哇,哇]
Aron还给时听发了自己穿红色赛车服的照片。
时听点开:[哇!!]
“总裁,虽然您这几年都没有去赛车俱乐部,但是您的FIA授权驾照、您的终身A级荣誉执照都未过期。”
毕竟赛车是一种比较吵的运动。
祁大少虽然已经几年没有进行,但不代表他不会!
祁粲对任何东西都不沉迷,都谈不上爱好,那只是在他还年少轻狂的时候,一种比较快速的解压方式,现在——
——「我去,赛车手,他好帅啊!」
——「啊啊啊啊!」
祁粲:……
谁不会啊?
总裁放下财报,站起身,目光阴翳:“安排巴黎的档期。”
正好祁氏在法国也有自己的分公司。
他这样做,也会迷惑那暗处窥伺的人。
是的,祁粲这次去绝不是为了谁。
他只是顺便希望时听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的未婚妻。
别人会的,他都会。
别人不会的,他也会。
沈助理闭目,落泪,握紧双手,“是!”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
时听对即将到来的活动也越来越期待了,与此同时,时晶晶也在圈子里大肆宣扬起了自己的行程。
整个豪门圈子里都在关注时晶晶的动向。
“嗯嗯是的,我下周就要受邀过去啦~”
“是的啦,是Aron和他那位朋友带我去的,我们关系比较要好,当然这次也是J家看中了我的艺术鉴赏能力啦。”
“大家到时候想要谁的签名,都可以跟我说哦~”
时听挠了挠头,表情茫然了一瞬,又恢复了慈祥。
晶晶,她还是个孩子!
但时晶晶已经主动积极地给时听发来了数条信息,往上翻翻,前两天她其实就已经发过。
[姐姐你也看到我说的J家大秀了吧?对不起呀]
[我也不知道我能有这样的机会,要是提前知道了,我一定会求着Aron先生带上你的]
[姐姐你不会怨我吧?]
时听其实真的不怨她,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回,最后只能回了沉默。
于是今天晶晶又给她发了一条。
[不回消息?不会是难受了吧[偷笑]]
时听更不知道怎么回了。
时晶晶又在群里详细地介绍自己这次怎么去大秀、去哪里参加、有可能会坐在什么位置,一直留心观察着时听有没有发消息。
她之前不是还在群里和她唱反调吗!
现在怎么不出来啦?
哈哈哈!时晶晶已经开始笑了。
而此时,潜伏在豪门群中的沈助理露出了然的微笑——
时晶晶怎么不想想,太太是什么时候和她唱反调的,还不是她在群里大肆为《听》拉票的那次,太太仗义执言,让大家不要全都给她投票。
沈助理微笑摇头,然后又顿了顿,那这次……太太是以什么身份过去的呢?
总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盲点?沈助理摸着下巴。
当然,时晶晶是决计想不到这一层的!
她只会笑死,笑晕,笑蒜了!
最后给时听发来消息:
[姐姐你不会是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吧?哈哈,别装啦]
[俏皮]
[捂嘴]
[偷笑]
时晶晶总算抚平了那次让时听赚走一千万的痛!
时晶晶又看了眼时听的微信,她还是没有回消息——哦不对,她还换头像了,之前不是个什么破火山,现在换成她那幅一千万的画了。
有什么用?
那次她那么有心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就是那幅画的作者,这一次就绝无可能了!
等她在国际上大放异彩,她只能在家里羡慕!
时晶晶关上了手机。
笑死,她真的很装。
潜伏中的沈助理:[微笑]
…
时听确实不知道怎么回晶晶。
说实话,她会破碎。说假话,又很虚伪。
时听最后还是慈祥地关掉了她的对话框。
她的图样设计都已经定稿了,颜色也和Aron商量过了——J家主办方收到设计图,发来几串赞美!诚挚期待他们的到来,给他们安排好了一切行程。
但这次时听心里其实有点没底的,因为这次被邀请过去之后要参加的毕竟和在画布上作画不一样,他们是要把自己的图样画到成衣上,有可能是大衣,有可能是内搭,甚至有可能是裤子。
虽然秀场服装已经不是为了实穿,只是为了传递艺术和态度,但时听还是有点紧张担心实际画出来效果不好。
所以她决定去一趟J家的店,亲自看一下他们的成衣,提前了解一下他们可能的材质、用料、版型等等。
毕竟时听也没买过这些东西,她只是一个非常朴素的老百姓。
带上她随行的两个保镖,婉拒了助理一起跟着的提议,时听就去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
沈助理问:“总裁,您不去吗?”
祁粲冷淡收回视线,“去什么。”
她又没在心里喊他,也没有什么心声打扰他。
祁粲早就给自己定下准则:除非她打扰到他,不然他不会随意出手。
除非她需要他。
呵呵。
沈助理:“好的。”
时听从地库下了车,一路过去找到门店,因为身后跟着俩祁氏黑衣保镖,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场。
到了店门口,外观的确奢华,时听发现还要排队,于是老实巴交地站在了队伍里。
保镖大哥低声问:“太太,需不需要我去和店员说一下,您是祁大少……”
时听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
她又没打算消费!
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时听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她只是打算看看,然后就回去啦^^
等时听老老实实地排到了位置,走进店内,才发现无巧不成书,晶晶在此等候。
——也很合理,毕竟这家门店是J家全市最大、货最全的店。
时晶晶从时听在外边排队的时候就看见她了,她心里简直大爆笑。
天啊,她的哑巴姐姐线上装作不在意,线下还不是自己来了?!
她果然还是很向往的吧,这些高奢的东西!
当然了,她一个从山沟子里接回来的人,肯定是又向往又不懂,说不定站在这店里都局促死了!
自从时晶晶开始宣传自己准备参加J家大秀之后,现在已经成了A市豪门圈人人羡慕的对象,毕竟豪门圈向来和高奢、财富挂钩,这件事的确非常有排面。
时晶晶今天特意拉了好几个小姐妹出来逛街,来买看秀的衣服——她以前只买过这家的包包,因为众所周知——奢侈品包大家都消费得起,但真正的老钱old money都是全系全套奢侈品成衣的!
时家这几年发展得并不好,长子时岩又走的是学术科研道路,更不挣钱,导致时家父母不允许时晶晶都过太奢侈的生活!
不过现在好了,时晶晶马上就要扬名了,买几个包包,买几件成衣,到时候出去也是给时家长脸啊~
时晶晶直接就朝着走进来的时听迎了上去,时听穿得非常简单,袖口还蹭了几道不知道什么的颜料,看起来简直和奢侈品店格格不入!
时晶晶笑得如沐春风:“姐姐~~你竟然也来啦?”
竟然这个词用得很妙,一下就让整个店里的人都知道,时听是第一次走进这家店。
她身后的几个小姐妹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时小姐想看哪个包,我们帮你把sales叫过来?毕竟你……”
他们上下看看,十分遗憾地点出了时听无法出声的事。
时听身后的保镖一号大哥:“不用。”
保镖二号大哥:“我们会帮太太的。”
时听也笑眯眯地点点头。
时晶晶撇了撇嘴,不借祁大少的势,她是不是都不敢走进来啊?祁大少知道她在外边这么给自己丢人吗?
Sales一看这架势,也知道估计来的这个女孩不是什么大客户,虽然长得好漂亮哦——但他们还是没有跟过去,继续给穿金戴银的时晶晶等人介绍新款。
时听松了口气,她也不希望sales一直跟着她,她会不好意思的!
于是时听开始自己在店内转悠,认真地观察着这一季的成衣,一边观察,一边就会不小心看到吊牌。
时听愣了愣,然后在心里尖叫。
——「好贵!嘶,好贵!啊啊啊」
——「这衬衣是金子做的吗,怎么能五万块一件?!」
——「这件大衣四十万!怎么还有一百五十万的包!我昏厥了!」
此时。
祁氏庄园。
总裁忽然穿上了大衣外套。
沈助理立刻跟上,“总裁,您想去哪里,我来备车。”
祁粲:“门店。”
她叫我。
沈助理心里:啊啊啊啊啊!
沈助理表面:“好的总裁。”
时听在店里,一边昏厥,一边也没有忘记观察他们的材质。
除了那种绝对难以上色的毛绒针织类,其他的衣服,她设计出的图样应该都能够展现出来。
而且她混合了矿石碎末之后的颜色,一定会与众不同的!时听稍稍放下了心。
时晶晶余光一直注意着时听,看到她果然东摸西看的,像没头苍蝇一样,根本不懂,也根本不会掏钱的,忍不住又乐了。
挣了一千万又怎样,还不是改不了骨子里的小家子气?
就她这样,怎么可能成就让人眼前一亮的艺术!
“笑死了晶晶,你看你姐姐。”
“她居然在看下一季的衣服诶,她根本不懂吧我说。”
“也可能是在假装镇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哈哈哈。”
时晶晶这时候才道,“好了,你们别笑话我姐姐,你们也知道她的成长环境……好啦,姐姐!”
她叫住时听,“你有看中的吗?我给你买吧,空手回去多不好呀。”
时听惊讶地看着她,那双黛色眸子清晰地传达出震惊且感谢的目光。
真的吗谢谢啊?
时听一直为去了巴黎会让时晶晶彻底大破防而略带不好意思,没想到她这孩子人还挺大方^^
时晶晶一哽,她怎么可能是真的想给时听花钱啊!
“但是我想了一下,我这样岂不是不给祁大少面子?毕竟姐姐你带着祁大少的保镖,借的是祁大少的势呀……”
“晶晶你也太体贴了吧,祁大少怎么可能在意这种事啦。”有人捂嘴笑。
“这样吧,”时晶晶亲昵地拉住时听,“我今天买的这些衣服,我也就只会穿一次的~等我穿完了就送给你好不好?都是99新的呢,那样就还只是我们姐妹共享衣橱而已,不会让祁大少不悦的~”
两位保镖已经拳头硬了。
时听:就算这么说,我也不可能被刺激消费的!
“天哪晶晶,你人也太好了吧!”
“不过不知道你姐姐能不能适配这个风格啊?”
“没关系呀就算不适配,我也愿意送给——”
冰冷的皮鞋声缓步走进来。
接着,是一道磁性又淡漠、气无比强大的男声:
“给她包起来。”
“全部。”
所有人猛地看过去。
Sales率先识人。
“祁大少?那不是祁大少吗!”
“他来店里是?!”
“啊啊啊!”
时听也回过头,对上一双眸色如深海的眼睛。
——「啊?他怎么又来啦?」
祁粲:就来,怎么了。
他好像已经忘了满足她心声的初衷,但是无所谓。
时晶晶僵了两秒,大脑飞快运转。
祁大少是不是听说时听在外边给他丢人才来的?总不可能是过来给时听消费的吧,他拍下那幅画都已经一千万了!怎么可能还继续在她身上砸钱?!对、没错!
时晶晶想到这,笑着迎了上来,“祁大少……”
祁粲眉目淡然,抬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对着店内扫了一圈。
“这些,这些,那些。”
然后指尖点着时晶晶几个人手里挑选好的。
“还有这些。”
“全都要了。”
全店所有sales和顾客:?!!
包圆?!
在这样的高奢店全场包圆?!
店长和商场副总已经闻讯赶来,激动地走到了祁大少面前。时晶晶难以置信,几人手中的东西被毫无情面地递交给了祁大少。
这一场消费,直接给时听送上了年消费几千万额的至尊VIP。
时听:???
年轻的总裁身着黑色大衣,一步步走到时听面前,捏起她衣袖下的手腕,“傻了?”
怎么没有心声?
时听过了半天才回过神,黛色眸光中大地震。
——「卧槽,乱世巨星,绝世逼王???」
祁粲:“?”
——「你是不是偷偷吞了一千根霸总?!啊啊啊啊我服了。」
——「霸草!你太痞了!」
祁粲:…呵呵。
当天,几百个礼盒打包好送往祁氏庄园。
沈助理在收好总裁的黑卡,跟在总裁和太太身后走出店门前,微笑着回看了一眼时晶晶。
时晶晶失魂落魄,强颜欢笑。
“没事,那些衣服我也不喜欢。”
“哈哈没事的,还有很多别的牌子呀”
“笑死!我真没事,你们别安慰我”
沈助理微笑着收回视线。
谁来帮帮她?
感觉她要碎了!
…
时听今天也属实被霸总震惊到了。
她深刻体会到什么是财富差距,什么是搅动经济命脉的男人。
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祁粲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可能是为了她吧??
那怎么可能。
还是说保镖大哥偷偷告诉了他,他专程跑过来享受打脸装逼的爽感……这倒是有可能。
很符合一个霸道总裁随时要在场所有人陪葬的职业素养。
时听在两米多的大床上滚了滚,又滚了滚。
再一看心声:卧槽。
今天刷得也太快了!
她反复回忆,好像就是霸道wifi出现,以及霸道wifi握着她手腕的时候??
卧槽?
祁粲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个人乖乖地躺在自己那边。
背影十分拘束,十分安分。
被他今天吓到了?
祁粲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唇角却勾了勾。
空气中弥漫着他们两个人沐浴液的味道,淡淡的栀子味。
但是在那中间,还有浅浅的,只属于小哑巴身上的味道。和祁粲抱她时一样。
在有过肢体接触之后,他们再躺在一起,确实有一些不一样。
祁粲抬起手,理了理睡衣的领口。
然后他掀开被子躺下,床垫微微下陷,时听又往离他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脑袋在枕头上若无其事地蹭了蹭。
看起来像是害羞了一样。
祁粲唇角勾起。
他的策略当然没问题,但他也会担心这个问题。
如果他展现了太多个人财力,太多男性魅力,小哑巴真的爱上他了怎么办?
祁粲根本不想处理这件事,也无暇在自己繁忙的工作中处理她感情的问题。啧。
他不喜欢这种麻烦。
于是祁大少轻咳了一声,声音在夜色静谧的房间中,带着一点摩擦耳膜的痒意。
他平躺着,对旁边的小哑巴开口。
“今天的事,别误会。”
——「嗯嗯明白。」
[7402133/100000000]
时听一直在紧张看着右上角的数据,在祁粲靠近之后速度果然变快,而肢体接触的时候会达到最最快!
1000万句岂不是近在眼前?
时听忽然意识到了比祁粲的财力更惊人的力量!
祁粲眉目疏冷,“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要认清地位。”
——「嗯嗯嗯。」
时听十分紧张,对着他悄悄伸出了手。
祁粲皱眉看了她一眼,答应得这么干脆?
时听精神一紧,又悄咪咪地把手收了回去。
祁粲又转回头。
“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嗯嗯,知道,睡了晚安。」
祁粲:“……”
祁粲吸了口气,不爽地闭上了眼睛。
房间内很安静,只有她身上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祁粲闭着眼睛,优越的侧脸如沉静山峦一般,像是已经睡着了。
祁粲:她怎么一直没心声?
还是说有,但是她离得很近,声音很小,所以听不到?
难道她心里真是完全无所谓的?
祁粲阴翳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看见她伸出的胳膊。
祁粲:“?”
那小哑巴还闭着眼没有发现,祁粲顺着她的胳膊往上看去——
一只爪子摸到了他的枕头上,手指尖悄咪咪地抓着他的头发。
祁粲:“?”
时听:肢体接触虽然快,但是她冰清玉洁!她佛光普照!她怎么能这样那样他?!
揪着他的头发也算吧?
算的^^
她现在的心声飞快猛增!
那那那,莫非什么毛都算?!
祁粲:“?”
祁粲:“你在干什么!”
时听一惊,猛睁眼,手一抖。
在祁大少头上揪掉了一把。
黑色短发留在了她的手里,啪,wifi断了。
祁粲怒而起身:“时听!!!”
他还担心她喜欢上他。
——她喜欢他个毛!
祁大少卖卖身
30
时听这天才般的构想就这样被打断了!
真是可恶!
看来事实证明, 只要和祁粲产生连接就行,不管是揪着他的头发还是眼睫毛,都相当于已经在肢体接触了。
这是目前时听发现的心声增速最快的方式!
祁粲在昏暗的房间中打量她, 声音冰冷:“你要我头发干什么?”
又是什么文学?
哦, 拔他头发,收集毛囊, 做DNA检测,然后给他弄个孩子出来, 多年后在机场相遇,看见一个和他七成相似的小孩?
祁大少面无表情,心中冷笑。
这些狗血文学的套路,他已经深谙其道。
“。”时听无从狡辩,当然她也没法狡辩,于是悄悄摸摸地把那一把头发藏在了掌心。
谁知道他睡得好好的会突然睁眼,还突然起来啊!
要不是想试验一下wifi的用处, 她也不会这样铤而走险。
虽然这个wifi没有科学依据,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神秘定理,但是毕竟祁粲是整个剧情中对她最致命的因素,她的任务和他有关好像也不是很不合理。
这么说来,当时在项凝女士的墓前他们拥抱的那一小会,增速肯定也是很快的, 只是当时她忙着奏乐没有仔细留心。
至于现在么…毕竟他们也不是那种关系,怎么可以那样子?她那样对祁粲, 祁粲也得同意啊!
时听抱了抱自己的胳膊,看见黑暗的房间中祁粲那怒火中烧的瞳孔。
——「哎呀没有事, 你头发这么多这么密,揪掉一点无伤大雅啊无伤大雅!」
她这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才从头发上考虑的吗?
你看,碰了一下他的头发他都这样了——她要是真的对祁大草动手动脚,还不得被他扔出去?
伴君如伴虎啊,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炮灰,她这一生如履薄冰!
时听心中痛心疾首。
但是脸上带着友好朴实的笑容,礼貌地把那一把头发又放回了他的头上,误会,都是误会。
——「落叶归根。」
祁粲:“……”
祁粲无语地掀开被子,重新躺了下去。
算了,早就知道她不太正常。
他容忍。
时听看了看断开肢体接触后,增速变得平缓的wifi,心中惋惜。当然,这个速度还是比平时快的,只要靠近祁粲就像是有回响、有叠加,如果加上肢体接触的话,就会保持一个几十倍速的水准。
果然不愧是左右她炮灰人生的男人,可恶啊,一根头发都对她有用。
——「看来我要掩藏好我的目的,不能再打草惊蛇。」
——「下次再触碰,我会小心翼翼,不让他发现,摸哪里好呢?」
时听有点兴奋地搓了措手。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几天就能冲破一千万,迎来下一个大调整!然后保持这个速度几个月就可以达到一个亿了——
一个亿啊!最终的节点!能让她彻底恢复的那一天。
时听心中激奋,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祁粲无声睁开的眼睛。
触碰他?
不让他发现?
…摸哪里?
祁粲淡漠疏离地盯着天花板,漆黑瞳孔中看不出情绪,但是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他的睡衣衣领。
干什么?
她对他又没有感情。
……不会是对他的肉.体感兴趣吧?
祁粲狠狠地皱起眉。他这个人有情感和身体的高度洁癖,从来不会和任何人接触过密——上次抱她是意外。
但她就这么喜欢他的外表吗?甚至还琢磨着小心翼翼地触碰他。
莫名地,祁粲在黑夜中勾起一点嘲弄的笑意,又抚平了这点笑意。
有点爽,又有点不爽。
怎么回事。
祁粲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算了,今天先点到即止,没关系,我还是拿出我的看家本领。」
时听今天是不敢再拔霸草了,但是这么好的倍速,她也不能懈怠,搞点激情的看看,冲一冲数据。
——「咳咳咳,宝贝,准备好接受我的霸道了吗?今夜你别想跑,我会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祁粲又睁开眼。
没能碰到他,就又开始看这些东西了是吧?
——「上次教你的姿势,都忘了?没关系,我会用我自己,让你记起来……」
“…”祁粲被子下的胸膛轻微起伏。
以前听她念这些东西,只觉得她内心污秽,可现在听见那道声音用暧昧的语调念出那些话,祁粲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那天抱住时听、单薄而又柔软的触感。
——「总裁哥哥,总裁哥哥不要~」
祁粲又闭了闭眼,强行压下自己胸腔中的躁动。
不对。
她先是对他的肉.体表现出了兴趣,现在又在看这种东西。
她不会真的想???
祁粲又睁开眼睛,面色如冰霜,带着阴恻恻的隐怒。
没有感情基础,却想这样,她怎么能这么肤浅?
时听丝毫不知道旁边躺着的总裁哥哥心里在想什么,她一边观察着自己视野右上方的数据,看着果然又开始飙升,高兴地更加投入激情地朗读。
——「你的人、你的心,从头到尾,都是我的。」
啊,多甜啊!时听在被窝里蛄蛹了两下。
祁粲满心冰冷,没完了是吧?
——「别拒绝我,你知道拒绝我的后果,别——」
“别动。”
心声一顿,时听从被窝中探出了脑壳,刚才好像是祁粲说话了?
“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男人声音磁性低哑,带着某种危险的威胁。
时听脑瓜子轰地一声。
——「他??他又开始了???」
这霸道的台词,这脸红心跳的暗示。
——「他偷偷进修了?他考研上霸大了??」
祁粲冷笑:现学现用罢了。
祁大少的记忆力非常好,她脑内念过的霸总文学和甜宠小说他都能记得大半。信手拈来,轻而易举。
以霸制霸。
懂吗?
小傻子。
时听不敢了,她再也不敢念了,她怀疑是自己激烈的脑电波影响到了祁粲,导致霸总文学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于是时听深刻反省了一下,放下手机,冰清玉洁地睡了。
简单点,神经的方式简单点。
祁粲低哼一声,最后在黑暗中看了眼她的身影。
想痴迷他的身体,想悄悄地触碰他?
祁粲会留意她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动作,每一次对他的碰触。
他绝不会让她轻易得逞!
…
时听一连几天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虽然总裁的黑发松散茂密,但是能揪住的机会只有晚上,可最近祁粲不知道怎么了,总是用一双幽深的目光探究地看着她,像是警告又像是期待。
十分古怪,根本看不懂他的眼神!
但最终结果就是时听根本无法下手。
头发都这么难,那眼睫毛腿毛还有x毛,就更不可能了!
时听甚至在考虑把自己头发栓到祁粲脖子上,难度系数太高最终作罢。
而她给J家设计的图案也终于全部敲定好了,对方邀请前往的日期近在眼前。
不止是J家有大秀,整个巴黎都迎来了时装周,无数明星网红艺术家时尚icon都会云集于此,的确是一次很盛大的活动,也是时听目前为止最好的一次机会。
沈助理已经关注到了她的行程,带着微笑帮时听办理好了诸多手续材料,帮助太太收拾行李。
——当然,他也收拾了总裁的行李!哦~~~
时听要带的行李其实并不多,毕竟她又不是去走秀的。她带的衣服都是简洁大方的款式,穿在身上干净清爽,不炸眼,但是看上去很舒适。
然后时听最重要带是自己的颜料,用惯的画笔工具,还有她特意准备好的矿石粉,一一认真地收拾好,准备去了那边和Aron汇合,还可以跟着他去赛车场玩,迎来她的一次奇妙之旅。
嘿嘿^^
沈助理如实向总裁报备了太太的行程。
祁粲:“知道了。”
祁大少目光高深莫测。
看她每天鬼鬼祟祟想要对他下手的样子——呵,年轻的总裁远目嗤笑。
而沈助理微笑着,深藏功与名地退下了。
时听前几天在J家门店被怒包全场的事,终究还是在豪门圈走漏了风声。
原本时晶晶当然是不可能主动提及这件事的,她怎么愿意让别人知道祁大少为时听买空了整个店??
她那几个小姐妹当天也都被打击得狠了,更不可能提及,于是这几天圈子里热议的依旧是时晶晶马上就要去大秀的事。
结果不知道是豪门群里的谁突然抖出了这个消息,顿时像惊天鱼雷一样炸开了——
时晶晶差点气死,横看竖看,都不知道这个李祝沈是谁??
这人平时基本都在潜水,但是能进他们群的人都非富即贵,要么就是业内精英,她也不敢直接直接把人删掉。
偏偏让这人给赶上了这件事,结果他在群里一爆料,所有人都知道了,整个豪门都震惊了。
“祁大少竟然为了时听?!”
“真的假的啊啊啊,我承认我有点难受了”
“啊啊啊不会吧,祁大少怎么会??”
时晶晶看完差点昏过去!
沈助理在高效处理总裁批阅的文件、总裁的行程、集团的风向之余,还能够采集并把控豪门圈内的动向。
他亲切地侍立在祁大少身侧,想了想自己那百万年薪,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总裁,私人飞机已经为您和太太准备好了。”
“您不打算提前和太太说一声吗?”
太太现在还以为这是一场独自前往的旅程呢!
祁粲冷漠道,“说什么。”
有必要吗。
他又不是为了她去的。
时听每天探头探脑地想对他做点什么,从他们现在的状态来看,是她莫名其妙更离不开他。
而祁粲去巴黎当然是有自己的公务在身。
祁大少在法国有分公司的业务。
并且他需要迷惑那暗中下手的人,让他们露出更多破绽。
以及,他的私人飞机也需要定期增加里程。
还有什么……?
总之,他有非常充分、合理的理由,来进行这一次出差。
直到一天工作结束,祁大少才陡然意识到什么。
他的确有许多正当理由,却发现自己遗忘了一个最重要、或者说本该最重要的原因。
距离。
如果距离时听太远,她的心声有可能会再次变得震耳欲聋。
祁粲沉默了。
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难道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心声?
不。祁粲单手挡住眼睛。
你,别太……嗯。
难道几天没有电音和佛音,短暂的平和就让他忘记了居安思危?她难道不会有下一个神秘节点,还有她莫名其妙的KPI,他怎么会放松警惕?
这对一个常年精神高度戒备,对一切局势抱有忧患意识的祁大少而言,是十分严重的。
祁粲双手支在桌面上,面容严肃。
对自己强调:不。他没忘。
他最大的初衷就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
…
时听全都准备妥当了,就打算坐上主办方订好的航班,飞往巴黎。
然后刚一出门,她就被一脸微笑的沈助理带着坐进了总裁的防弹级豪车。
车内。
年轻的总裁坐在后排看着财报,仿佛依旧日理万机,似是对谁上车并不在意。
沈助理坐进前排副驾,贴心地回头说:
“太太,本次行程您可以和总裁一起乘坐私人飞机前往,旅途过程中您会舒适许多。”
时听:啊?
她转头看了一眼祁粲。
——「他也要去?他去干嘛?他最近工作这么不饱和吗。」
祁粲面无表情地又翻了一页财报。
沈助理已经贴心地向太太介绍了祁大少的那些目的。
但是他们都懂的,最重要的还是陪太太一起呢!^^
时听一脸疑惑。
正在她感到奇怪的时候,热心市民时晶晶已经发来了解惑的信息。
[姐姐,听说你也要跟祁大少去巴黎了?你说你,去了又不知道干什么,要不要我去找你们一起呀?]
不等她回,晶晶已经全自动进行了讲解:
[说起来,上次在门店的事,你肯定还不知道祁大少为什么那样吧?[偷笑]]
[我马上要参加J家大秀你知道吧?但其实是左明月也受邀去J家参与活动哦,你也知道的,她和你这种艺术节小比赛的画手不一样,她也是在海外很有反响的艺术家呢,封笔前的那幅画还被祁大少本人收藏,其中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所以呢,祁大少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去参加J家大秀的理由,
依誮
这才那天豪掷千金,这不才让你捡漏了嘛!哈哈哈]
时晶晶发完这条消息,笑容中已经带着咬牙切齿。
怎么没让她捡漏呢?!
说到底,时听和祁大少联姻这件事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捡漏!
现在竟然还硬蹭祁大少一起去巴黎,这么高级的活动她也能蹭?
时晶晶简直无语了,时听去了能干什么啊,难道是仗着自己不用说话,也不用外语露怯,所以硬蹭出去见世面?
她刚得知时听也要去巴黎的时候,才刚刚焦头烂额地调货弄好自己的行头,因为上次看中的最精品最炸眼的货都已经被祁大少买走了,她只能另寻方法,一看消息简直是眼前一黑。
不过时晶晶她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盖的!
她在破防时的绝活就是借力打力、从中斡旋,让别人破防来转移自己的悲伤,俗称破防守恒定律。
她知道左明月一直是J家的忠实客户,回国之后经常背和穿戴这个牌子,所以用这个点让时听知道自己的可笑,是最直击痛点的!
一通咔咔猛发之后,时听现在肯定已经破防焦虑到想回家了吧?
时晶晶露出笑容,心情总算舒畅了——没关系,等她到大秀上风光无限的时候,时听就会知道自己根本不该来了~
时听的风光只是借了别人的光,而她的风光才将会是长久的!
时听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晶晶的消息,才终于理解了祁粲为什么也要去巴黎。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呢!
这样解释下来,祁粲最近的行为也合理多了,不然他实在是过于反常。
白月光一直以来都是海外封笔艺术家的人设,这次活动时晶晶都会跟着去,白月光想必也不甘示弱,他们之间又将上演怎样的爱恨情仇?
——「但是这一切又和我这个岁月静好云淡风轻的小哑巴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去和Aron一起完成一次作品然后顺便赛赛车再顺便看看风景而已啊!」
祁粲冷哼了一声。
沈助理:“总裁,怎么了?”
祁粲阴阳怪气地说:“没事,被风吹到了。”
——「事儿逼。」
祁粲:?
祁粲忍了。
——「没关系,习惯了。^^」
时听摇头无奈浅笑,悄悄看了眼坐在一边高冷不语的祁大少。
该说不说,他们的追逐倒是给时听提供了便利!
送上门的wifi,岂有不刷的道理!
——「斯哈,他这岂不是白白送上来给我……」
祁粲垂眸看向财报的视线微微一顿,然后又翻过了一页,表情高深莫测。
她能不能别这么…那什么。
女孩子家家的。
矜持一点。
祁大少挺直了背脊,低头看报纸的侧颜堪称完美,然后矜贵从容地又翻过了一页,呵。
一路进机场,时听也算轻车熟路。
沈助理和保镖一行人随行,跟随总裁和太太一起安检过海关。
时听对于祁粲的私人飞机也已经不陌生了,毕竟从新西伯利亚来回坐了两次呢。
现在时隔一个月,她就再次踏上了出国的旅程,给世界带去自己的声音——
这每一个整数节点带来的调整福利,也太好啦!
时听美滋滋地在机舱座位坐好。
祁粲垂眸扫了一眼。
沈助理带领的助理团队和数名随行保镖,纷纷十分有眼色地围绕在了那组双人座四周,挡住了其他所有作为,确保祁大少只有太太旁边座位那一个选择。
“。”祁粲于是十分矜持地坐在了她的旁边,挨着的位置。
当然——
祁粲不是想给她机会,让她对他有机可乘,进行触碰。
只不过是他上次飞回来的时候就是坐在时听旁边,这样能控制她心声的音量而已。
祁粲还没有摸清时听现在的路数,他需要对她进行更多观察。
祁大少拿起飞机上的杂志,随便翻了翻。
旁边的时听给Aron回了消息,交换了一下位置信息,然后就收了手机,转头看了看祁粲。
好近啊!我靠。
时听看着这个距离。
祁粲冷白色的手背就搭在椅背上。
一个明晃晃的路由器,近在咫尺。
时听忍不住悄悄对他火热注目,自以为无人察觉。
只要搭上祁大草,就是将近百倍的速度。
千万整数的节点,会给她什么说话的机会呢?她会怎样“被听见”?
时听实在太期待了!
——「我太馋了……我太馋了……」
祁粲浑身都顿了一下,莫名有点口干舌燥,胸腔内的跳动竟然也快了一分。
他不着痕迹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察觉到她眼神的炙热。
……就这么想?
她突然怎么了?
都不矜持到这个程度了?
这女人对他没有感情,但是却喜欢有意无意地触碰他,想干什么?
嗯?
祁粲神色复杂,直觉想要皱眉,但是眼底又带几分愉悦,心脏还有些莫名的跳动。
最后组合成一个非常微妙的表情。
…这女人也真是的。
祁粲单手支着自己的太阳穴,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颌角勾勒出完美精确的锐线,搭在椅背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
呵,其实她的触碰,对他又不是没有好处。
在距离极度贴近的时候,她的心声也会趋近于无声。
当她偷偷碰着他的时候,他也能免受她心声的干扰——
祁粲轻敲的手指一顿,思忖几秒,最后索性闭上眼眸,往后靠在了倾斜的椅背上,像是在旅途中沉睡了过去。
过了片刻,一只柔软的指尖果然悄咪咪地碰到了他的手背。
很轻很轻,几乎没有用力气。
指尖的温度渡上他的皮肤。
祁粲却不自觉地绷紧了整条手臂肌肉,所有神经元仿佛都集中在她触碰的那一点上,从一点缓缓向整条胳膊弥漫开轻微的痒意和麻。
祁粲侧面对她的唇角飞快勾了一下。
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始不受控地对他的身体产生兴趣,但是,祁大少客观地看待自己,他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
而对祁大少而言,这只是商人的互惠互利罢了。
她渴望肢体接触,而他能获得安静。
祁粲闭着眼睛,心中哼笑,手臂一动不动地给她碰。
局势很轻易地逆转了。
现在是她更需要他。
就算还有什么古怪的节点,他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动。
小哑巴要是知道,她的触碰反而会帮他不受心声的困扰,他只是在利用她而已……可能会哭吧。
呵。
…
时听在喜悦与祥和中抵达了目的地。
祁大少的心情也莫名不错。
看上去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在落地滑翔之后,祁粲轻咳了一声,已经麻了的手臂微微蜷缩起指腹,暗示某人差不多行了。
也要有个度吧。
时听满脸岁月静好,将偷偷搭在祁粲身上的手指挪开,看着视野右上角的数字,终于泪目。
[9083333/100000000]
见她依依不舍地抽手,祁粲哼笑一声,起身错开。
真受不了她了。
就这么迷恋?
然后距离一拉开,他听见了小哑巴喃喃的心声。
——「摸一下,二百。」
——「摸两下,五百。」
——「摸他一分钟,一千……」
时听感动落泪:好快、好快。
祁粲:?
祁大少霍然起身。
她把他当成什么?!
卖什么的??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