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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抵达朱雀城的路上,下了一场薄薄的小雪。

    入城后,夜雪已停。两人与心痴分道扬镳,住进了城内东北角的一个院落里。院子隐藏在曲折的街巷胡同里,打更人的更声飘荡到这里时,已经变得很淡、很远。

    江世安上前敲了门。

    留下看宅子的是一个上岁数的老叟、还有他年迈的妻子。老两口前几年受雇,看守这处宅院。江世安起初记得时,偶尔会在中原诸城的钱庄驿站处送信和银两过来,后来他忘了,并不确定这两口子还在不在。

    敲门声笃笃响了几下。江世安在原地没等到回响,正要推门。忽然听见脚步踩在雪面声细碎的动静,随后门闩打开,伴随着老叟的声音:“谁啊?”

    他一开门,在夜晚反光的雪地当中陡然睁大了眼,呆愣半晌,惊喜道:“东家?!”

    江世安临走前还另交了些许田地给他看管,不做他用,只是给老夫妇生活而已。

    月光落在薄薄的一层雪面上,映着面前黑衣剑客俊美年轻的脸。他束紧的黑发上沾了些雪花没有抖落,半消融地、温顺地偎在身上。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让白发老叟一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只有他那位年轻神秘的东家,才有这样一双宛若星辰的双眸。

    江世安转头拉过薛简的手。

    看宅子的老管事姓陈,连忙让开路请东家进来,关好大门,殷切地探问几句。江世森*晚*整*理安只随意听了几句,就说让他们回去休息。老管事却忙前忙后,把空置的主屋住宅烧好炭火,灯烛、热水,一概准备妥当,才掉头离去。

    江世安没有让管事收拾另一件屋子。

    屋子里的一切陈设宛如当初,没有丝毫变动。尘灰尽扫,纤尘不染,可见老夫妇看顾得十分用心。江世安伸手捡起桌面上的几本书,重新归入书架上,忽然透过一侧的铜镜,见到薛简摸索着触碰到床边的玩.偶。

    那是瓷的。冷冰冰、硬邦邦,瓷娃娃小脸通红,笑眯眯地拜年。

    “那是……我和我妹妹。”江世安说。

    薛简的手挪了下去,修长的指节抵在瓷偶下方,果然摸到旁边有一个更小的。

    “她挺喜欢这东西的。”江世安说,“后来碎了,她也走了,我就放一个在旁边。我以为放在旁边我就能睡得安稳一点……但是没用。”

    薛简把两个瓷偶重新擦拭了一下,整齐地摆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书房里还有我娘最喜欢的《山居秋鹤图》,挂在那儿的是仿品……等你眼睛好了,就能看到了。”江世安道,“等你眼睛好了,我就帮你重新习武,不过……我对于江湖武林实在失去兴趣,也没有追名逐利的打算。大概会开设一个武馆。”

    薛简笑了笑,说:“开设武馆?朱雀城的小门派都要害怕你了。很多豪门大派的起源,都是从武馆开始的。”

    江世安道:“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为了赚钱养家,不过我们道长只吃素,平生也没有什么爱好,就算我只教一两个弟子,也足够养活你了。”

    薛简先是点头,随后又思考了一会儿,神情变得有些迟疑:“我可以出去算命。”

    江世安愣了愣:“啊?”

    “我是说,我可以算命赚钱,不用……”他话音未落,江世安就嗖得扑了过来,一把将薛简推倒在床榻上。床榻结实,但常年没有人使用,还是被两个男人的重量压得“吱嘎”轻响。

    江世安伸手掐住他的脸,揉面团似得揉了一通:“你再说一遍!”

    薛简不说话了。

    江世安停下手,勾住他的下巴低头吻下去。薛简蒙着眼睛的绸带松了,抬首亲吻,系带就随着他雪白的发尾在床上滚得脱落。两人的唇染上彼此的温度和气息,江世安垂首蹭他的鼻尖,望见一双灰色的眼睛。

    江世安玩性大发,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道:“你看不了面相,也看不了手相,怎么算命?”

    薛简说:“还有八字可以算。”

    江世安道:“好夫人,你养病就能省我的心了,还跑出去干什么?”

    他说着变本加厉地贴过来蹭。薛简没有躲避,唇间挂着一丝很温和的微笑,他抬手搂住江世安的腰,剑客的腰身如此精干瘦削,柔韧的肌肉依附在窄窄的骨骼上,他的手掌贴合地滑了过去,在江世安耳畔低声道:“你妹妹的瓷偶在旁边。”

    江世安的动静顿时小了,他也意识到那对瓷娃娃就放在面朝着这边的方向,脸上微红,刚要钻出来。然而腰间的手掌忽然一紧,薛简的指尖贴着他的脊柱,慢慢地抚过去。

    这动作很轻。

    一直抚到尾椎骨上。江世安浑身发麻,不知道是从脑子里还是从心里一阵阵地过电,话都说得不甚清楚:“夫人……”

    点燃的蜡烛烧到了底部,火光变得很微弱,在烛芯左右摇晃之中,焰光变得更暗淡了。薛简被叫了好几声“夫人”,神情看起来并不介意,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贴向江世安的脸庞,说:“别害怕。”

    “我害怕什么?”

    “你都这么叫我了,我自然是她的嫂子。我当然好好伺候你……让你觉得,”他停顿了一下,“很舒服。”

    江世安:“……不许说这样的话,你、你……你倒是再装得冰清玉洁一点啊!”

    薛简笑了笑,亲他的脸颊。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把江世安的手紧紧地交握住,十指相合。

    次日,陈管事的这位东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动身。

    他要筹备成亲。这事儿可把老管事吓了一跳,老两口本想问是哪一家的姑娘,好帮着写帖子、纳采问名。江世安也一点儿都没避讳,一边儿看账本清算财产,一边儿伸手指了指在窗前写家宅安宁符的薛简。

    老管事呆了呆,愣是大气儿也不敢吭,硬着头皮参与进来。

    前期不必要的准备事项一概省略,至于亲朋,也实在没有两个。宅院外雇用了很多家丁,布置得红火妥当。没有宾客,江世安也没有礼单要整理,可就算没有宾客,他还是态度格外认真,就好像他真的跟薛简结成了一次世俗意义上备受祝福的伴侣。

    薛简试婚服的那一日,他的眼睛有所好转。

    原本连光线都不能感知的双眼,也逐渐能辨认出鲜明的色块了。不同的亮度和色块在眼前移动,铜镜里映出一道灿烈鲜艳的婚服。是男装,两个人都是男装,交领广袖的喜袍,细细的黑色革带束腰,绣图相仿但并不相同,料子是整个朱雀城最名贵的。

    薛简走动了一下,铜镜里的大红色块跟着稍微移动,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镜子,摸到冰冷的铜镜后,才慢慢道:“是我。”

    江世安就在旁边盯着他看。

    薛简从未有这样鲜艳的着装。

    他看了很久很久。这就像是一块永远埋在雪里、落在水里的璞玉,忽然间被雕琢出刻痕、被珍存放在鲜艳的锦盒里面。富贵气、烟火气、红尘的气息,冲淡了薛简身上萧瑟离群的落索清寒,把他带回了五味俱全、六欲随身的人间。

    直到薛简问他:“你觉得如何?”江世安才回过神来。

    他先是下意识说,“好。”然后绞尽脑汁想分析出一个所以然来,可是人到急处偏偏词穷,此前的风趣气度不翼而飞。江世安只好干巴巴地、很诚恳地说:“特别好!”

    薛简坐到他面前。

    这是他的未婚妻,江世安盯得理直气壮、目不转睛。他说:“夫人,真不能穿裙子吗?”

    薛简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真的要——”

    “不是!”江世安说,“洞房的时候换一件裙子给我看吧,好不好?我要撕烂你的裙子,骑在你身……”

    薛简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江世安说到这里,自己也倍感心虚,人在心虚的时候就开始假装自己很忙,他将一旁茶桌上的茶具翻过来覆过去地摸,低声道:“……不行?不行就算了,我也没有很想看,不过就是你勾.引我罢了,难道我不看会死吗?也不会,我是一家之主……”

    “好。”薛简答。

    ……

    成亲是傍晚。

    吹打的队伍绕着城热闹了一大圈儿,都没人打听出新娘子到底是哪一家的千金。院落里摆了大几十桌,只要在门口恭祝一声新婚的吉祥话,就让满城的贫户百姓进去混口饭吃。一时之间,城中众人风靡而来,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但内院却没有人能进去,见不到真正的亲朋好友,没有携礼而来的宾客,也不曾见到大红花轿里坐着得到底是谁。鞭炮声连续不断地响,吃食酒水,供应不绝。

    与之相反的,是非常安静的内院。

    院子里也张灯结彩,但堂中没有亲朋,也没有父母,上方是两个木头牌位。

    锣鼓声在空寂的堂中嗡地一声震起,回响了很久。傧相高喊“一拜高堂——”

    两人一起叩拜下去,对着在九泉之下终于瞑目的两位至亲高堂。

    二拜天地。

    江世安心愿已了,对天地的公与不公都仇消怨解。他被另一端挂着团花的红色喜带牵引下去,偏头去看幪着盖头的薛简。

    看不清薛简的神情,但他的手紧紧地扣着鲜红的细带,指骨收缩。他很快又松开手,抓住江世安,跟他低声道:“文吉。”

    江世安反握住他,说:“我在你身边,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能够忍耐莫大痛苦,能够一直在黑暗冰冷道路上踽踽独行的薛简,其实非常非常需要他的存在。需要他的安慰、他的肯定,需要他的一切。江世安在这一路上慢慢地领悟到了这一点,薛简总是那么主动热烈地献出他的所有,可触摸他时,却又只能触碰到他竭力克制下来的冷静温度。

    他其实不能接受一个人。

    但他又常常都是,一个人。

    于是江世安每一次都更用力地握紧他,每一次都试图学会对方那种不顾一切的主动。他一次、十次、百次地反握住薛简的手,跟他说,我不会离开你。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夫妻对拜。

    傧相才刚刚喊出来,江世安就抛弃了礼法,没有等下一句,他就伸手撩开盖头的一个边缘,从对拜的距离钻进去。两人交颈亲吻,江世安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在薛简的唇上用力地咬了一口,说:“夫人,我要抱你入洞房。”

    薛简舔了一下唇上的齿印,反手把他抱了起来。

    江世安眨了眨眼,也没挣扎,只是靠在他身上——直到一头倒在床榻间。外面的鞭炮烟花不绝于耳,江世安仰起头,让薛简亲到喉间。

    盖头自然而然地滑落下去了。

    “你这么胡闹——把傧相和老管事都吓坏了。”薛简腻歪地贴了贴他的脸。

    江世安看着他,双眸明亮:“夫人,我的那个呢。”

    薛简明知故问:“什么?”

    江世安盯着他一动不动:“咱们家应该听谁的?”

    薛简无奈地亲了亲他,在他面前解开喜服的衣带。松开收束长发的莲花冠。

    衣冠尽除,雪发垂落在一件红底金线的罗裙上。他没有换好,耳根就烧红了一片。另一个更没出息,眼睛竟然不知道放在哪里好,视线扫过去才看了一个来回,就主动上去滚成一团。

    这件罗裙终究还是被撕破了。

    裂帛之声清脆悦耳,随后,是淅沥纠缠的雨声。江世安不知道后半夜是否下雨了,那时宴席散去,通红的灯笼点在回廊上,他的意志有些崩塌了,只能垂下手,让指节埋入到对方雪白的长发之间,并不敢乱动,两人的气息在淅沥小雨里交融到了一起,他怕弄伤薛简的喉咙,但薛简却不在意,又贴过来,薄唇覆上紧抿的唇线,撬开他绷紧发抖的齿关。

    “啊……”江世安混乱地吸了口气,从他的舌尖尝到一点微涩。

    “夫君。”薛简这么称呼他的时候,眼帘扫在面颊上,痒痒的,连江世安的心都跟着痒痒的,“该你还债了。”

    江世安哪里会不从。

    他可是连本带利还了个彻底,以至于洞房花烛过去,还仍旧哀怨着念念不忘,控诉薛简假装冰清玉洁,实际上没有比他更坏的。这时薛简就会贤惠温柔地给他洗手做饭、切水果,将糖渍梅子塞给他吃。

    这种奇特游戏是他先开始的,江世安嘴上控诉,心里其实还是很愿意的。婚后半个月,他正在看薛简养身体的药方,耳畔冷不丁又响起一句。

    “夫君。”

    江世安动作一顿,心里有点热乎乎地发痒,他面上不显,抬眼看过去。

    薛简的眼睛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颜色仍旧灰蒙蒙的,望过来时,目光格外朦胧。他刚给风雪剑换好新的剑穗,把剑器放下,望着江世安,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

    薛简叹了口气,道:“不能伺候好夫君,你会不会休了我?”

    江世安没憋住,张口道:“……你神经病吧!薛知一,想干就直说,这都是跟谁学的,我可没教你……呜呜……”

    薛简把他的抱怨封在了唇间。

    无极武馆的当家和当家夫人很恩爱,虽然夫人生不出孩子,但江馆主伉俪情深,把每一个来学武的少年人都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仔细教导。

    朱雀城的人们都这么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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