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卡在ATM上查余额时, 一亿的零让五百川绮月板着手指数了好几遍又掐了自己两下，才确定这不是她眼花。
ATM吐出银行卡后，她揣着这张卡，漫无目的地开始在家周边的街道上漫步。
咒灵没那么常见, 但也没那么少见, 逛了十分钟后她累计看到了起码三只蝇头和好几只其他种类的低级咒灵。
她也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无所适从转变为冷静。
到后来，如果那些咒灵是盘踞在某地的, 她还会好心地抽出「残月」对着它们扇动两下, 将它们尽数祓除。
但如果那些咒灵是趴在行色匆匆的路人肩头的，那五百川绮月也没办法跟上去，只能希望他们日后能遇到一个对处理这种情况更擅长的咒术师帮助他们解决了。
走了半天后, 五百川绮月也感觉累了，正好路边有一家甜品店, 她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家普通寻常的甜品店，没什么特色甜品，人也不多，她看了会儿菜单，随便点了一杯奶茶和一块蛋糕后, 选了一张角落里的座位坐下了。
说实话, 五百川绮月现在心乱如麻, 毕竟昨天才玩过的游戏今天就成真了，还不是穿越, 是和自己所在的这个现实融合了——这种事谁遇到了都会手足无措的。
更何况, 她融合的这个世界还不怎么安全，有超自然生物存在。
但五百川绮月在她过去的十几年人生之中可一直都当的是普通人啊。
在游戏里, 反正死的不是她，只是一串数据, 她当然怎么好玩怎么来，反正这个档失败了她还可以再来一次，所以怎么用那个近似于为「舍身取义」的术式都没有关系，可现在，一切变成了现实，要她这样去参加赌上生死的战斗，怎么可能呢？
比起去什么咒术高专，当什么咒术师——尽管去咒术高专她是肯定可以变强的，但比起什么‘变强’，她肯定更愿意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高中生啊。
游戏里刻苦可比现实里刻苦简单多了。
而且她的家人——虽然他们总在出差，还有兰和园子，还有其他同学们，都是普通人，她呆在他们身边的话好歹也多了一重保障。
抛去这些不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解决。
那就是，她游戏里的那些攻略人物存在不存在呢？
甚尔那条线就算了，毕竟九宫明日在明面上和她没什么关系，无论是名字，身份还是外貌都和她有差别，加上甚尔又是那样的脾气，算算现在也十多年过去了，他估计早就把她忘了，在路上擦肩而过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了。
主要让她担心苦恼的是她第一个世界，攻略五条线用的角色设定几乎和她本人没区别。
如果五条悟夏油杰他们现在也融合到了这个世界的话，她肯定一下子就会被认出来。
但她现在可不想去高专上课，也不高兴成为他们两个人的后辈了。
再加上，她作为游戏里的「五百川绮月」的时候，是莫名其妙不知缘由地被甚尔杀掉的。
……这可不太妙。
五百川绮月想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没什么新消息，银行卡呢，也好好地躺在她的口袋里，她摸出放在另外一侧口袋的「残月」，抿着嘴唇将它打开又合上。
甜品店门口的风铃响动，有人进来，听声音是两个女孩，吵吵嚷嚷的，五百川绮月见怪不怪了，毕竟甜品店也算是女孩子们周末打卡拍照的固定地点了。
她趴在桌上，将咒力凝结在扇子上，将它打开又合上，在某一瞬间甚至生出干脆把它丢掉眼不见为净从此当一个在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普通人的打算。
反正也没人规定人不能当鸵鸟吧？再说她现在变有钱了，直接移民也没关系，反正她记得在游戏高专里上课的时候有说过日本是整个地球上咒灵最多最强的国家，那既然如此，她直接逃走不就——
“打扰一下。”
她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记，而同时，温和的，犹豫的声音在她背后想起。
“什么——”事？
五百川绮月转过头，没说完的半截话在看清站在身后的人的脸后戛然而止。
“……”
五百川绮月沉默了。
她想要补救，但刚刚，在见到来者那一瞬间停顿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认识他的事实，现在补救也来不及了，于是她干脆地闭上嘴装哑巴了。
“啊，绮月，好久不见。”
长大版本的，没穿高□□服也没穿常服，穿着一身很奇怪袈裟的夏油杰抬起手，笑盈盈，冲她挥了挥：“刚刚看到这把扇子和扇子上的咒力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你，过来一看，果然是你。”
他停顿了一下，又笑道：“这语气是不是太自然了？也许我该说，居然是你。”
“的确太自然了。”现在这一幕和五百川绮月之前料想的重逢场景完全不一样，将她砸蒙了，她愣住，皱眉，问，“所以为什么不惊讶？”
“说来话长，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夏油杰低头整理了一下袈裟宽大的袖摆，坐到了五百川绮月面前：“大概几个月前？具体多久我不清楚，因为我猜测，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发生了……我发现，我周围出现了一些原本没有的人。”
“没有的人？”
虽然五百川绮月重复了一下夏油杰的话，但她其实意识到他口中的那些‘原本没有的人’是什么人了。
就是世界融合时她原本世界的那些人。
而夏油杰的答案也的确如此。
“比如铃木财团，比如一些艺人，比如呃，冲野洋子？还有一些地方，街道，在我们原来的世界里并没有这些地方，但他们突然出现了。我们后面猜测，这也许是世界融合了——虽然这很无厘头，但事实的确如此。”
夏油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奇怪的是，发现不对的人并不多。”
五百川绮月皱了一下眉：“并不多？”
“只有很少的人发现了，目前好像十个人都不到？基本都是咒术师。”
“……是吗？”
五百川绮月也不太清楚这个原因，跟着皱起眉沉思起来。
“看绮月你的样子，你也是发现异常的一员了？”
“是的。”
她点点头，但还记得自己一开始的问题不是这个：“你还是没解释为什么看到我不惊讶。”
“哎呀，不要急嘛。我看到绮月你不惊讶，是因为，伴随着那些不该存在的人的出现，一些本该死去的人也出现了，人死而复生，他相关的人际关系也因此改变了，但造成的影响都不大——比方说一个人死了，他在我们这边世界的妻子丧偶后再婚了，现在他复生了，就变成了他们离婚后妻子再婚。总体是没什么影响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死过一次。”
夏油杰说着，叹了口气，单手撑着下巴，伸手拿起了五百川绮月手上的那把「残月」，摆弄了一下后又放回了原位。
“后面我们推测，是因为在两个时空里都有他们的存在，世界融合之后，两个世界只能有一个人存在，所以就早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不过总体看来，重合的人，记忆和经历会更倾向于他活得更久的那个世界。我想绮月你也是这样？”
“是的。”棕色头发的少女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在我的记忆里，我一直都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有关你们的记忆……是我今天早上起来突然做梦梦到的，「残月」。”
她把和游戏相关的内容隐藏了。
虽然这件事明面上似乎和她玩的那款游戏没什么关系关系，但就现在的状况来看，她已知的，从夏油杰口中得知的，所有察觉到两个世界融合的人都是咒术回战那个世界的人，而她们世界中除她以外所有人都不再记得这款游戏了……
总感觉和这款游戏脱不了关系。
但出于谨慎考虑，五百川绮月还是没直接将这件事和夏油杰说。
虽然他在游戏里是她的好同窗啦，但他现在看上去已Q裙丝二耳儿五九衣斯七整理本文上传，欢迎加入第一时间追更经是个成年人了，谁知道那个「五百川绮月」死去的十年里他经历了什么呢？还是谨慎一点好。
“那么绮月你现在怎么想呢？”
“我？”面对着夏油杰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五百川绮月莫名感到了一阵寒意，她缩了缩脖子，选择实话实说，“我没怎么想。我想做个普通人。”
“这样吗？意料之中。”夏油杰点点头，开玩笑似的说：“毕竟我们在你眼里只是个梦嘛。”
“那也是分外清晰的梦啦。”
“不用解释了，我懂。”他笑了一下，没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总之，有空的话，去看看悟吧。你遇难的时候他就很自责，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了，但心里估计一直没过那个坎。在意识到世界融合后他也期待过你出现，但估计是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和我们那个世界的身份有太多不同，无法兼容，所以五百川家的那个「五百川绮月」一直是已死状态，似乎没和你融合。”
“这样吗？”五百川绮月呼出一口气，“那也还好吧，毕竟我对这个世界的家人更有实感。”
“好了，我说了这么多，绮月，能不能回答我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呢？”
“什么？”五百川绮月一愣，“我知道的话一定回答你。”
“谁杀的你？”夏油杰将脸上的笑容隐去，望着她，问。
“杀死你的凶手，我和悟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现在你出现了，我想，这个谜团应该能解开了。”
五百川绮月一愣。
“我告诉你了，你会替我杀掉他吗？”
棕发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没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当然。”夏油杰笑了起来，“虽然这么久没见了，但我们还是同学不是吗？这点小事，我一定会帮你办到的。”
他这话是真心的。
“……秘密。”
五百川绮月笑起来，冲他眨了眨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笑盈盈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为什么？”
她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夏油杰的意料。
“难道那个人是什么高层吗？”
他下意识这样猜测，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对，于是安慰她道：“不用担心，他们对我和悟已经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不是。”五百川绮月摇了摇头，“只是出于我的私心，我不太希望你们打到你死我活的。”
“你认识？”
“我认识。”
这回答在当前的状况下显得非常有歧义，一般人听了都会觉得是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在咒术回战的身份是杀手，因此杀了在咒术回战世界的她，而她因为更偏向于这个世界，而不愿意再追究此事。
夏油杰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皱起了眉，显然想说些什么，劝她什么。
五百川绮月知道夏油杰一定会这样误会，但她是故意这样做的，当然不会去解释了。
在夏油杰真的要继续追问之前，五百川绮月呼出一口气，将杯子里的奶茶一饮而尽后，站起身，朝他摊开手掌：“好了，就说到这里吧，我要回家做作业了。如果有事，我们电话联系？”
夏油杰望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但最后，他还是伸手，将自己的手机给了她，让她存下了电话号码。
五百川绮月冲他点点头，而后，朝他挥了挥手，带上自己的「残月」离开了这家甜品店。
第42章 现实四
“叮咚——叮咚——”
是门铃声。
不间断, 能很明显地听出这个人摁门铃的速度有多快，多急切。
美梦被打断的五百川绮月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从卧室冲出去就跑过去开门。
门打开，是半张大脸。
“嗨, 好久不见——”
像羽毛球一样的男人从伸出脸, 笑眯眯的冲她挥了挥手。他带着黑色的眼罩，让人看不见他的脸。
“……？”五百川绮月沉默了。
“什么表情？”
“你是？”睡眼惺忪的少女揉揉眼睛, 看他, 问。
“在开玩笑吗？？现在要装不认识了吗？”
“不是，我是真没见过你这种怪人啊。我认真的。你是谁？”
像是生怕自己因为才睡醒没认出人似的，五百川绮月又伸手揉了揉眼, 确定没见过他后，语气突然一便：“我确定了！我肯定没见过你！你是谁？我要报警了。”
见她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而是真的没认出他后，高个的白毛男人欸了一声，抬手愤愤把眼罩摘了：“我啊，五条悟啊！杰不是说你有记忆的吗！为什么不认识我啊？”
他把眼罩一摘，露出他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后, 五百川绮月才终于把他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了。
“哦, 居然是你啊。好久不见。”
她有点心虚地挠了挠脸颊, 冲他嘿嘿笑了声，点点头, 抬手挥挥, 迟来地打了声招呼，而后, 她低头，看了看他手上握着的眼罩, 啧了一声，忍不住小声吐槽：“审美变好差哦。”
因为站在门口说话感觉很奇怪，所以五百川绮月说着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开一条路让他进来：“进来记得脱鞋，或者你开无下限也可以。”
“还记得我有无下限啊，太感动了！”
五条悟果然没脱鞋，直接开着无下限走进来。
“差不多可以啦。”五百川绮月撇撇嘴，径直走向冰箱，“喝什么？”
“随便，我不挑啦。”
“我记忆里你超挑剔的啊，不喜欢的口味绝对不喝的大少爷。”
“人家长大了嘛！十几岁当大少爷会被别人宠，快三十岁还当大少爷，虽然我家的人不会说什么，但会被后辈唾弃的！”
他娇滴滴地，装模作样地拖长音调，这种姿态是十年前的他绝对不会做出来的，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亲耳听见，五百川绮月都没法把他和记忆力那个傲娇大少爷对上号。
但人都是会变的，她也不大惊小怪了。
“你这样更会被后辈唾弃吧？”
“才不是呢！人家特别受后辈爱戴的！”
“呵呵。”
到最后，这家伙也没说他想喝什么。
而他爱喝的那个饮料牌子在冰箱里没有，五百川绮月就随便拿了一罐酸奶汽水递给他。
“将就喝吧。”她说着，坐到了他身边。
“说了都可以的。在久别重逢的，死而复生的老同学家里还嫌东嫌西的话人家成什么人了？”
长相和十八岁时区别不大，但气质大变样的男人接过她递过来的易拉罐，轻车熟路的开罐喝了一口。
没露出不喜欢的表情。
但也没露出喜欢的表情。
真奇怪，以前的五条悟完全是藏不住心事的家伙，现在居然让人一眼看不懂了……
五百川绮月突然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她动作很明显，五条悟又没戴任何遮挡眼睛的遮挡物，几乎立刻就发现了，他本来没打算出声的，但她看他的视线太直白了，实在难以忽略，所以他最后还是回望了。
“怎么了嘛，这样看我！”他说着，用空着的那只手摸摸脸颊，“难道是我变丑了？你看不习惯？所以要这样看我？”
“没有，除了审美变差了之外，和十年前几乎没什么差别。”五百川绮月直白地说道。
“是吗？”成年了的白毛笑眯眯，学着她打量他的目光上下看了看她，感叹道。“但绮月你变化好大哦！直言直语的！我印象里你不是这样的！”
因为那时候是打游戏要攻略刷好感度，所以当然好脾气地哄着他了。
但现在，五百川绮月才不会这样。
“现在的我才是真的我。”她直言不讳。
“哦，这样吗？”五条悟耸了耸肩，不知道信没信，“所以为什么这样看我啦？”
“感觉你嗖的一下就长大了，变化好大，认不出来了。”
“刚刚还说我长相没什么变化呢。”
“是气质啦。就像乡下邻居家的狗，一岁多就长的好大了，基本不会再长了，一直到七八岁，十几岁时也还是那样，但比起一岁时成熟稳重好多，像我这样难得归乡的人在路上遇到的话，见到那样成熟稳重的老狗，即便样子一样，也没法把它和在泥地里打滚的小狗联系到一起了啊。”
“……听上去很有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在骂我。”
“瞎说，没有。太敏感了吧你。”
“算了，我差不多懂了。看我像是看熟悉的陌生人这样，是吧？还带着点看年纪大的家长的感觉？”
“差不多。”
“好伤心。”他瘪瘪嘴，作出蛮委屈的表情来。
“也没办法吧？”
“是啊，也没办法。”白发男人叹了口气，“毕竟，对绮月来说只是眼睛一睁一闭做了个梦，对我来说可是货真价实的十年唉，杰都叛逃当和尚去了，我也当老师了，结果绮月还是个高中生呢。”
“……不管是你还是杰的职业线路选择，听上去都很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别这样，很打击我的积极性的！”
“你真的能当老师？”
对五百川绮月来说，五条悟当老师这种事，听上去几乎能和世界融合放在一块说。
都是听上去感觉根本不可能发生但却又确确实实发生的事情。
这时候，五百川绮月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面前的，二十几岁的家伙，这把年纪了还穿着高专的制服。
排除掉他留级到现在这个根本不可能的选项后，只剩下他真的在高专当老师这一个可能了。
而这时候，见自己被质疑，五条悟还立刻拔高音调，孩子气地和她强调：“当然啦！我不仅能当老师，我还收养了两个小孩呢——虽然这两个小孩还挂名在他们那傻*父亲名下，但我认真的教导过，勉强参与过他们的成长进度呢！”
“勉强参与过成长进度是什么意思？”
“七八年间给他们开过十次家长会？”
“那的确不少了。”
对别人来说这样做家长很不称职。
但对五条悟来说，他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比甚尔好。
在下意识想到那个人名后，五百川绮月走了一下神，而后很快回过神来，
“是吧！”
“所以你来看我，是为了什么？”
“你死而复生啦，我当然要来看看。”
五条悟叹了口气，将手中易拉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而后将它捏瘪，直接投进了垃圾桶。
“听杰说你不愿意说杀死你的那个人是谁，我心里还在想你是不是疯了，还是说他认错人了，只是一个重名的五百川绮月而已……但见到你之后，我意识到，你是真的五百川绮月。”
“所以，你不会问那个人是谁了？”
“不会咯。”
白发男人也不卖关子，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毕竟这是你的生命哎，你自己都不想复仇，我又干什么帮你呢？而且你又不是那种很好心的人，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恻隐之心放别人一马的，能让你放弃复仇，估计那人在你这个世界里身份还蛮重要的，要是他是你的兄弟亲戚之类，我还非要帮你把他杀了，那我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那倒也没有是亲戚。”
“那就是朋友？”
“禁止套话。”
“好好好。我不问了好吧。”五条悟抬手，从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捞过她放在那里的手机，问，“密码是什么？”
“我自己输。”五百川绮月伸手把手机从他手上抢过来，本来想输密码，但一想到他有六眼，在他面前输密码等于把密码告诉他，所以干脆用指纹解锁了。
“LINE号码，报吧。”
五条悟无奈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报出了一串数字。
五百川绮月发送了好友申请。
准备说的话也说完了，旧友重逢，死而复生，五条悟望着面前和他记忆里别无二致的棕发少女的脸，从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一切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五百川绮月还是那个五百川绮月，但十年前的那些故事，已经和她关系不大了。
他对她，如她所说，只是梦里梦到的朋友，她可以和他叙旧，可以接上他有关任何过去的事情的话题，但正如杰说的那样，她不会再来咒术界，只愿意当个猴——咒术师。
他想提议，问她要不要来咒术高专，但想也知道，她的回答一定是拒绝。
再来的路上他也看了一下他查到的有关她的资料，是个幸福普通的人生，的确没有必要再成为咒术师，成天走钢丝一样地做任务了。
想到这里，似乎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白发男人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装作有事似的站起身，就要离开。
“你吃过没？”
“什么？”
“「YOKUMOKU」，那家店铺的甜品，你吃过没？”
那是「五百川绮月」在死之前一直想吃的，但最终没能吃到。
他一直记到现在。
五百川绮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这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她又一次意识到那对她来说只是游戏的日子，对面前的人来说是货真价实经历过的现实。
这让她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愧疚之心来。
最终，她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吃过。我和同学们一起去吃过。我自己也买过。还不错。”
“是吗，那就好。”得到答案的白发男人笑了一下，放下心了。
他最后的遗憾也不再遗憾了，他转身想走，但突然想到了什么，掏掏口袋，说：“对了，我想到了，我还有个东西没给你。”
“什么东西？”
“算是个礼物吧？虽然是送过一次的礼物，但我想也算礼物？”他的语气轻飘飘，听起来无端地叫人想揍他，脸上也挂起了不经心的，欠揍的笑容来，“听说你死而复生了，我就带上了，说实话，找了好久呢。”
他掏掏口袋，在塞进口罩里的眼罩底下抽出了一条东西，递给她：“喏，给你的礼物，我还留着。”
是一条手链，十年前，他在她生日的晚上，大家都吃完各自回宿舍要离开的那个晚上，他喊住要走的她，从三楼的宿舍阳台上轻巧地翻下来，追上她，塞给她的那一条手链。
东西一样，人一样，但是心情已经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他送出这条手链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
时间过得太久了，他不太记得了。
也许昨天还记得清清楚楚的，能回忆着反刍的，但现在，在见到真实的，存在着的，但和记忆里一样又不太一样的五百川绮月后，那记忆，那感觉也迷蒙了。
像是他也做了一个梦似的。
“好好保管，千万别让我再送第三次了。”
他说着，朝他旧日的同学，朝比他小十岁的少女，朝和他大概曾经喜欢过的女生挥挥手，在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戴上那条手链后，他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似的往后倒退了两步，一边又从口袋里抽出那条黑色的眼罩戴在眼前。
“真的变丑好多。”五百川绮月忍不住吐槽道。
“哈哈，没办法。如果我现在不戴这个，我的学生们反而会不习惯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退后，一直快退到玄关了，他才抬手朝她挥了挥以作告别：“再见咯？”
“再见。”
第43章 现实五
在送走五条悟之后, 五百川绮月又过上了平常的生活。
虽然她拥有了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联系方式，但在那次见面，得知她更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后，他们就怎么再和她联系过, 只维持着会给对方的动态点赞的交情。
后面五百川绮月也加上了硝子和夜蛾老师的联系方式, 但因为她不打算深入咒术界，因此除了他们四个人之外, 她没有打算和其他咒术界里认识的人联系, 交际圈扩充到这里也结束了。
夏油杰，五条悟，家入硝子, 现在都已经是成年人，各有各的事情忙, 比十年前忙的多，更何况，他们都二十六七岁了，五百川绮月却还只有十六岁，更感觉没有什么话题了。
虽然初见的时候可以聊聊, 但感觉重逢的劲过去之后也就没什么可聊的, 因此也没人提出要和她见面出来玩的邀请。
又再过了不久后, 五百川绮月在和硝子聊天的时候——网上聊天，因为硝子太忙了, 她们至今还没线下见过面, 总之，在聊天时, 硝子告诉她，夏油杰早叛逃了。
硝子告诉她, 夏油杰在过去的八九年里都坚定地走着消灭普通人完成‘大义’的信念之路，直到遇上世界融合这件事，他才暂时放下了他的计划，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重启。
硝子叫她小心一点。
五百川绮月很不敢置信。
但再怎么不敢置信，事情也还是发生了，她第无数次地意识到虽然这十年对她而言是根本不存在的十年，是眨眼一瞬，但对咒术界他们来说，这十年是真正存在的。
很多事都物是人非了。
她不太好说什么，也没立场说什么，更没有去找夏油杰说什么。只是，她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有一天夏油杰对她周围的亲人朋友出手的话，她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对立面的。
不过就目前来看，近几年内应该是走不到那一步的。
况且，还有五条悟在。
除了咒术界的这些变故给五百川绮月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心灵上的震撼以外，世界融合这件事没对她的日常生活造成太大的变动。
虽然偶尔在路上发现咒灵会让她有种身处恐怖片片场的错觉，但她本人是继承了「五百川绮月」和「九宫明日」两个角色的术式，且大概继承了这两个角色的咒力，不说特级，但准特级咒术师的水平肯定是有了。
是的，她继承了两个角色的术式，「五百川绮月」的术式是在世界融合的当天就来了，但「九宫明日」的术式延迟了好几天，也幸亏如此，五条悟来的时候「九宫明日」的术式还没来，不然的话她还得找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有两个术式。
总之，一般的咒灵对她而言轻轻松松，因此，在她的特意清理下，她的住宅周围，帝丹高中周围，还有兰家园子家周围都非常干净，保证不会有任何咒灵的踪迹。
而对其他普通人来说，他们的日常生活的变动也不大，毕竟能达到伤人级别的咒灵也不是特别多，相对而言，受影响比较大的可能就是侦探们和警方了。
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的杀人案件的凶手不再是人，而是超自然生物了。
不过这和五百川绮月关系不大。
她的日常生活基本上是高中，家里，偶尔应园子或者兰的邀请去哪里玩，偶尔遇上两场凶杀案或者劫持案，美满解决后又再回家。
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心境了。毕竟现在，即便遇上爆炸案，她也自信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来保全自己和同伴了。
不过，人的一生，总是不会一帆风顺的。
事情，发生在某一个黄昏。
那是很寻常的一个黄昏，五百川绮月一如往常地放学，一如往常地和朋友们在周边的店里逛了两圈后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各自回家，一如往常地上楼开锁。
唯一不一如往常的，是当她打开门，在玄关处换完鞋，踩着拖鞋拎着书包进来时，发现自己客厅的沙发上已经坐了人。
是不速之客，但不是不认识的，胆大包天的毛贼。
是「五百川绮月」认识，「九宫明日」也认识的人。
正值黄昏，屋子里很昏暗，那个人坐在不被光照到的黑暗里，五百川绮月却只靠那坐在沙发上的身形就认出了他是谁。
她一愣，在逃跑和面对之间因为不确定自己和他现在到底谁强，所以还是选择了面对，她打开灯，灯光将原本隐匿在暗处的男人的脸照亮。
是甚尔。
十年过去，他的外貌没什么变化，「天与咒缚」大概让他老的也很慢，总之，看上去和十年前差不多，只是感官上给人的感觉更为颓废的甚尔正坐在沙发上，用那双绿眼睛看她。
在这时候，五百川绮月才迟来地注意到他的手上还捏着她落在家里的学生证。
九宫甚尔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低头，看看学生证上面的「五百川绮月」的名字和照片，又看看站在他面前的五百川绮月的真人，突然笑了。
五百川绮月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她咬了一下下唇，最终选择用在五条线中被他杀死的「五百川绮月」来和他对话。
“你，笑什么？”她顿了一下，感觉喉咙发紧，“你为什么来？”
她想演出正常人见到杀死自己凶手时的惊慌失措和恐惧，但说实话，大概演技并没有那么好。
因为九宫甚尔虽然是杀死「五百川绮月」的人，但他又的确是「九宫明日」的爱人，「五百川绮月」和他的相处对峙只是几个瞬间，但「九宫明日」和他的相处陪伴却很久。
更何况，在五百川绮月的记忆里，是「五百川绮月」先死去，然后她才经历的「九宫明日」线，在作为「九宫明日」的那一段时间之中，他们的相处已经足够让她将自己被甚尔杀死的感觉淡忘了。
更何况，这一切对之前的她而言都是游戏而已，即便现在世界融合了，她也没法把那一切当真，仍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我为什么来？”九宫甚尔一眨不眨地，看猎物似的盯着她，嗤笑了一声，问，“你说我为什么来？”
“……难道，十年过去了，你还要再杀我一次吗？”
望着九宫甚尔的眼睛，五百川绮月不知为什么冷汗直冒，她向后退了一步，尽量和他在这不大的屋子里拉开距离的同时，还尽力说服他：
“那个时候悬赏我，要我命的人，现在也不一定知道我活着吧？而且，你都杀我一次了，一次悬赏应该只够请你一次的吧，你没必要打白工的，真的。”
她说话间，也不忘将手往口袋探去，捏住了一直藏在校服口袋里的「残月」。
“我这次，不是为那个什么「悬赏」来的，而且悬赏「五百川绮月」的人，不在这个世界了。”九宫甚尔显然发现了她偷偷拿武器的动作，但没阻止，只是坐直了身体。
“那是为什么。”
“我为我自己来。”
九宫甚尔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五百川绮月一步步后退，他一步步向前，直把她逼到墙角，她想抬扇子，但他又的确没有杀意，她怕贸然动手把本来不想动手的他逼到动手，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她的确没在九宫甚尔身上感到杀意，在当「九宫明日」时他们相处了很久，五百川绮月自认为自己已经还算了解甚尔的脾气了，如果他真是要杀人，一般来说也不会说这么多似是而非的话，顶多感慨几句她死而复生的运气好后就该动手了。
但现在，他显然是另外一种态度。
与其说是来杀她的，不如说，是来……叙旧的。
这一感觉让五百川绮月心下一惊。
而九宫甚尔也继续开口了。
“我来，其实，也为另一个人来。不过说到底，还是为你来的。”
他说着，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时停下脚步，半弯下腰，视线和她持平，仔仔细细用视线描摹了一下她的脸蛋后，抬起手，将手中的学生卡横插在他们两人的视线之间。
“五百川，绮月。”他将朝向他的学生卡卡面翻了个面，朝向她，“是真的。”
“九宫明日，是假的。”
宛若平地惊雷，在听清他的话后，五百川绮月的眼眸猛缩。
而九宫甚尔还在继续往下说。
“我为了假的，去杀了真的。”
“但到最后，假的也没留下。我却留下了。”他嗤笑，“还蛮有意思的。我居然跟一个不存在的人姓了十年。”
他说着，将手中的学生证摔飞，力道之大，让卡在甩出之后直插进一旁的墙中。
“看你的表情，应该清楚我在说什么，没有和我再继续装傻下去的打算了吧？”
“那么，你，现在，应该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吧？”
他勾起唇，掐住她的下巴——五百川绮月意识到他在抬手的一瞬其实应该想掐她的脖子，但改变了注意，最后只是用手指抵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和他对视。
“明日，还是绮月？还是五百川？我该怎么叫你？你希望我怎么叫你啊？”
第44章 现实六
“明日, 还是绮月？还是五百川？我该怎么叫你？你希望我怎么叫你啊？”
九宫甚尔虽然做出了轻蔑的，笑的神态，然而他此刻不想笑，因此即便是他惯常的习惯性的表情在此刻也显得那么冷硬。
但是, 在这冷硬之下, 五百川绮月竟然很轻松地就看见了一点他的心。
也许是她当「九宫明日」太久了，理解他已经成为了她灵魂上的‘肌肉记忆’, 又也许是九宫甚尔此时情绪波动太大以至于能被轻松察觉……
总而言之, 五百川绮月很清楚地，深刻地意识到，尽管面前的男人语气不客气, 但他其实是伤心的。
甚尔这样的人也会伤心。
当然了，因为他是人嘛。他这样的人也有真心, 自然也会伤心。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五百川绮月突然感觉难过了。
她又一次意识到面前的人不再是一团数据，亦或者说从来都不是一团数据。只是游戏骗了她，让她以为他是一团数据，玩弄了他。
因此尽管错不在她, 五百川绮月还是有些心虚了。
“……都可以。”
在那股心虚之下, 面对甚尔听上去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题, 五百川绮月抿了一下嘴唇，很轻地回答了他。
“都可以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 「九宫明日」, 还是「五百川绮月」，都不是真的。所以你想叫哪一个都可以。”
“什么意思？”九宫甚尔皱眉, 伸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像是怕她消失不见一样，有点用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追问：“你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不，我就叫五百川绮月，但和被你杀死的那个「五百川绮月」并不完全是一个人。”
她语焉不详，九宫甚尔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他皱起眉，眯起那双绿眼睛看她。
但因为他相信她，相信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瞒他，所以并没有匆匆追问。
当然，他也没放开她的手。
五百川绮月犹豫了一会儿，纠结到底要不要把那听上去有点奇幻的真相告诉他。
但事已至此，说与不说事实上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了，与其说假话尝试搪塞过去，还不如和他说真话，这样至少他露出怀疑的表情的时候她好歹可以做出理直气壮的姿态来。
“这么说吧……之前，我和悟和杰谈话时，我都没有说真话，我和他们说，我也是「世界融合」的受害人，我是这个世界的五百川绮月，和你们那个世界的「五百川绮月」虽然名义上是一个人，但实际上我并没有亲身经历，只是做了一个梦。他们信了。”
五百川绮月顿了一下，抬起脸看向面前的男人：“但是，既然你已经发现真相了，做梦这个说法应该瞒不过你了，我也不和你撒谎了。「五百川绮月」和「九宫明日」都只是我的角色而已。”
“……什么意思？”
“和其他世界融合的人都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我猜测，所谓世界融合的起因，只是因为一个游戏而已。”
“游戏？”
世界融合的大事和一场游戏牵扯起来，听起来很匪夷所思，
但九宫甚尔并没有露出特别怀疑的，不信任的表情，他皱起眉，松开一直握着五百川绮月的手腕，退后一步，不再用那样压迫性十足的眼神望着她，而是双手抱臂，摆出一副闲散的，不给人压力的姿态，然后示意她继续说。
“是的，游戏。在游戏里，你，五条悟，夏油杰，都是游戏角色而已，「五百川绮月」，「九宫明日」也都只是我的载体，捏出来的角色而已，说到底，我是为了打通你们的线路故意装成那种性格的，无论是「五百川绮月」还是「九宫明日」都不是真的我，都是假的。”
五百川绮月说着，也意识到这么说有些太残忍了，她抿了一下嘴唇，找补道：
“在游戏过程中，我没意识到我玩的游戏是你们的人生，如果我知道了，我就不会那么做了。”
“……那世界融合？”
“我不知道，大约是我玩的游戏有问题吧。在我游戏通关之后，这个游戏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但我因此获得了十亿円的奖金。”五百川绮月顿了一下，“你要不信，我可以把银行卡拿出来给你看看。”
“……不用。”
九宫甚尔阻止了她：“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就像五百川绮月能看出九宫甚尔刚才难过，愤懑一样，九宫甚尔也能看出她到底是在说谎还是说真话。
“所以，这一切就是闹着玩的，是吗？”
他比自己想象的，比五百川绮月想象的更快地认清了现实。
那些见到爱人死而复生后的暗喜，误以为自己被骗的愤怒，以为她选择别人抛下自己的悲伤，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他抽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的笑容：“都是假的。是我当真了？”
五百川绮月望着他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只能憋出几段干巴巴地安慰的套话来：“抱歉，我，我知道你很伤心，我没想到你会记得我这么久，毕竟悟的好感度那么高，但他和我重逢的时候也没表现地像你一样……”
“你的意思是，我记住反而是我的错了？”
“没有没有，事实上，我还挺高兴甚尔记得我的。只是——”
“别把我和那小子比。”在察觉到五百川绮月又想要在他面前提别人，还是五条悟那小子的名字之后，九宫甚尔开口打断了她。
而后，他皱起眉，说：“你们难道在一起了？没有吧。我告诉你，你当九宫明日的时候，九宫明日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的确没有和他在一起。”五百川绮月摇了摇头，又捕捉到他话中的细节，问，“但是我的死和悟有什么关系啊？”
“我和他打起来了，他想打死我，但你那个平安符把伤害转移了，所以你死了，我活了。”九宫甚尔用很简短的句子还原了真相，“虽然我也有错，但你的死的确和他有关。”
“……的确。”
听上去好像是这样。
但如果甚尔不去惹悟，悟也不会动手。
但说到底甚尔去做那个任务是因为她想赎回惠……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他把惠卖了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所以兜兜转转害死「九宫明日」的最大凶手是命运，其次是甚尔，然后是「九宫明日」和五条悟。
这么一看，凶手还蛮多的。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五百川绮月并不想花费很多时间在这上面掰扯。
她叹了口气，将话题又引了回去，非常郑重地和他道歉：
“抱歉，甚尔。如果我知道一切都是真的，我就不会这么做了。是我的错。”
她也不去怪游戏什么了，因为在这个场合非要说谁错，把过失推到别的东西上面，会显得她很没有诚意。
“……你想不认账。”
九宫甚尔意识到了她的想法。
“也不算是不认账吧。”
五百川绮月摇摇头，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有点难办，她抬手挠了挠脸颊，说：“就是，我一直，把你当攻略角色，虽然很用心，但没有真的要和你在一起的……打算？你现在跳出来让我对你负责，不太可能。而且，你都这么大了，我不可能和差了这么多年龄的人在一起的。”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九宫甚尔嗤笑一声，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点点头，“的确，人不可能返老还童。我料到了。”
五百川绮月见他语气缓和下来，不禁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附和道：“是啊，时光也没法倒流，人怎么可能返老还童呢，所以你就放下——等等，你干什么？”
“你捅我一刀吧。”九宫甚尔将从咒灵口中拿出来的一把刀横在五百川绮月面前，手心向上朝她摊开，把刀递到她面前，说，“我杀了你两次，你也杀了我好了。你只要动手，我们就两清了。”
五百川绮月大惊：“你疯了？！”
她想往后退，但她身后是墙壁，退无可退，为了防止甚尔把刀塞到她手里握着她的手强迫她把刀捅进她胸口，她立刻将双手都背在身后，摇头拒绝到：“我不要，我杀你我会犯法，我没这本事逍遥法外。”
黑发男人嗤笑一声：“五条悟和夏油杰有本事，你去找他们，他们会帮你摆平的。而且我的咒灵也留给你，你让它把我的尸体吃了好了。”
听他这么说，听他把后续工作都思考过安排好后，五百川绮月意识到他这下是认真的，他真的想让她这么做，而不是开玩笑。
而且看上去，如果她不动手，他好像会在她面前自杀……
意识到这一点后，五百川绮月连忙用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因为防止他暴起，她还特意用上了咒力加强自己的腕力：“你疯了？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和每次杀人时一样冷静。我每次杀人的时候都很冷静。杀你的时候和杀别人的时候没有分别，杀我自己的时候，理应也和杀别人的时候没区别。”
他扯了一下嘴角，眼里没有笑意，纯粹是习惯性地，机械性地在笑了：“你要是下不去手，我——”
五百川绮月用力压下他的手腕：“你别搞这套！”
“是你别搞这套！”
九宫甚尔猛地用没有握刀的那只手推了一下五百川绮月的肩膀，将她抵在墙壁上，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游戏？和你两清？你做梦。我和我的目标从来没有两清的时候。今天你只有两条路，一是杀了我。二是不杀我。你杀了我，但到死了我还欠你一条命，下辈子我还得还，我们的怨要结到下辈子。你要是不杀我，那我这辈子也不会放过你。”
看着这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五百川绮月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
“你真的愿意，做到这种地步吗？”
在很长久的对峙后，她问他。
“我已经等了十年了。”九宫甚尔回答她。
“……那你等一下。”
五百川绮月叹了口气，尝试性挣脱了一下他的钳制，九宫甚尔没阻止她，让她逃脱了。
他知道她不会在这时候逃开，也确信即便她逃开了他能用一辈子来追逐她。
而最终，的确，五百川绮月没有逃开。
她去了卧室，从里面拿出了装着白色药丸的玻璃瓶。
是「APTX4869（完美版本）」，那天在礼盒中，和「残月」以及十亿円银行卡一起送来的药丸。
五百川绮月看了一下手中的玻璃瓶，虽然她把它拿出来了，但也没有立刻递给甚尔，而是攥在手中，先和他解释介绍起来：
“这是那个游戏送给我的礼盒里的药丸，它的介绍是『岁月匆匆，如流水不回头。但总有人想让江水回流』，我从字面上猜测它要么是能让时光倒流的东西，要么是能让人返老还童的东西，但也有一定可能它不是以上两者，有其他功效。”
“总之，我不能保证它的效力，不能保证它的功效，总之吃了你可能会失去一切，可能会变成婴儿，也可能会死……你要是做好准备，愿意放弃一切试一试的话，你就把它吃了吧。”
说完，她伸手，将「APTX4869（完美版本）」递给他。
九宫甚尔没有立刻接过她手中的玻璃瓶，而是盯着她的脸，问：“如果是真的，我吃了之后回到年轻时，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五百川绮月摇头：“当然不会。但如果你真和我的年纪差不多大，相处下来又感觉不错的话，我可以考虑和你在一起吧。但也只能说有机会而已。”
“所以，吃下它，你也可能会什么也没有的。只是赌一赌而已。”
“赌一赌？”九宫甚尔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话，“可惜，我逢赌必输。”
五百川绮月一愣，随即笑了一下：“没关系，那——”
在她说着就要将这装有药丸的玻璃瓶重新放回房间时，九宫甚尔突然伸手，夺过了它。
“我逢赌必输，但是一直都爱赌。”九宫甚尔接上了他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抛了一下手中轻飘飘的，但也许会改变一切的玻璃瓶，而后将塞子打开，倒出了那枚药丸。
“你认真的？”五百川绮月没有阻止他，但即便把选择权交给了他，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你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还可能会失去一切。”
“我知道。”
九宫甚尔笑了一下，垂下眼睑，盯着手掌中的小小的药丸。
最终——
……
他吃下了它。
如同之前每一次孤注一掷时那样，为一个也许并不存在的可能。
只是这次宣判答案的不再是运气，而是五百川绮月了。
但没关系，他总有很多时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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