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你……”席振海有些恼火, 这个女婿怎么一点都不给他面子,这不是明摆着就是要逼他掏空家底么?
可他又不敢推脱说安鼎也凑不出钱来,要真是那样,旧城改造的项目施家还怎么跟他们合作, 前期的投入起码要二十个亿, 安鼎总不至于十分之一都不出。
“男女婚嫁, 我只听说女方彩礼要多少,”柳芸阴阳怪气道,“没听说过男方开口要求嫁妆的,随多随少还不是女方家里定?”
“横竖也是我席振海嫁女儿, 她的嫁妆有安鼎的八个点也够了, ”席振海的语气也有些生硬, “现金方面我能出多少就多少,不会委屈微微就是。”
“不委屈?”施律冷笑一声,也懒得跟他们演戏了, 双眸微微一眯,“微微本就该继承这笔遗产, 您怕是拿在手里久了,就忘了这些东西的主人到底是谁了。”
他果然知道了!席振海眼睛大睁, 老脸红了一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微微当时年纪小,一门心思只喜欢画画, 这些钱和股份放在她手里我实在是不放心, 这才帮她打理着。”
“既然是帮她打理, 如今她都要出阁嫁人了,”施律顺着他的话往下道, “您也该还给了。”
“没有说不还,”席振海为难道,“这不是时间太紧了么……”
“哦,这样,”施律懒洋洋地往椅背上靠,“那您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给她,说到底这是你们父女之间的事。”
“是是,”席振海松了一口气,满脸赔笑着又给他添茶,“还是女婿你……”
“您这声女婿我可担不起,”施律轻笑,“我施家娶亲,自然也不会打新娘子那点嫁妆的主意,但脸面总是要的,按我的意思,股份之外,五个亿的现金是少不得的。
“可微微太懂事,又光顾着心疼您,我怎么跟她说,她都宁愿自己以后在婆家受委屈,也只肯拿自己那部分,还不许我算您这么多年的利息,当真是一毛钱的嫁妆都舍不得要您出。”
席振海听了,面露愧疚之色:“当真如此?小微她……”
施律若娶的是施家选好的任何一个姑娘,五个亿的陪嫁肯定是一分都不会少的。席家门第是差了点,可要是能出五个亿嫁妆,也算是在施家那得了脸,以后亲家见面也不至于要看人脸色;施律本就违背了家里的意愿,要这么多陪嫁也合情合理。
只是没想到他们现在以为的天文数字,已经是小微和施律博弈、比他让步后的结果。这么说来,他实在是不该怀疑女儿联合外人算计亲爹,更不该朝她扔杯子将她伤着了……
“她是您一手拉扯大的,心地如何您比我清楚,”施律端起茶轻啜,话锋一转,“可她要真连这点傍身钱都没有,施家那边我不好交代,也担心她日后嫁过去,多少还是会让人欺负,要不……”
席振云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那意思,”施律一脸淡然,“我可以等,什么时候您把她该得的那份给她了,我什么时候带她去领证,绝不让她在施家受一丁点委屈。”
“可是……”柳芸着急上火要说话,又被席振海死死拉住,只得咬着银牙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席振海深呼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不再纠缠嫁妆的事,转而道:“小微能入施总的眼,是她的福气。”
“岳父大人谦虚了,”席振海上了道,施律也立刻将称呼喊得更亲热,“微微这么孝顺懂事的姑娘要是投胎在我施家,我父亲该年年去普陀寺烧香拜佛了。”
施律用手段逼自己亲爹交出股份的事,席振海自然也听说了,当下只觉面皮一紧,心道他怎么忘了,这小子可是个连亲爹都不认的*七*七*整*理狠角色,怎么可能在他面前退让。
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找他谈这些,还能保留一分薄面,现下好了,非惹得人家把话说穿,弄得他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
眼下他听他喊岳父大人,怎么听怎么刺耳。
“小微确实是个好孩子,长得又漂亮,”柳芸见嫁妆已经没有回转余地,心里恨得直发痒,却又重新面带微笑地加入了谈话,接着道,“从小到大喜欢她的男孩子那是数不胜数。”
席振海呵呵一笑:“那是,我女儿……”
“不过这孩子从小就有志气,一般的人都看不上,”柳芸插过话,依然笑眯眯的,“我们之前给她精挑细选了好多人家,她呀,?都嫌人家家世不够好,相亲相了好多个都不满意,如今能嫁到施家,她也算如愿了。”
施律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施家更是个盘根错节的小战场,岂能听不出柳芸话里话外的意思,当即便岔开话题:“听说您是在她快15岁时才带着席一跃进的席家,她也和您一直不多亲近,莫非传闻有误,她跟您很亲,将从小到大有多少人喜欢的隐私都告诉您了?”
一席话句句都戳在柳芸的肺管子上,气得她差点就绷不住了。
幸而席振海出来解围,道:“我太太对小微视如己出,这是有口皆碑、席家上下都知道的,他们虽然不是亲母女,可她柳姨操心她的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她寻了个好婆家,她柳姨真心替她高兴。”
“是么,”施律抬眼看向柳芸,神情散漫慵懒,“柳姨?”
“……”柳芸到底不敢真的翻脸,见状也只好顺着台阶下,扯出一个扭曲无比的笑容,“那是自然……”
“来,尝尝这个糕点,”席振海见施律也不再喊柳芸做席太太,高兴地拿了一叠点心放在他跟前道,“你柳姨亲手做的,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一日三餐、茶水点心都是进口的东西,我自然不放心交给别人或者从外面买,”柳芸一边暗暗自夸,一边拿盘子夹了一块递给施律,“自己做的放心,家里人吃着也健康。”
“柳姨贤惠,”施律随口一夸,却依然随意地靠着椅背,没有去接那盘糕点,“我不吃甜的。”
柳芸见他不接,只好放在一旁,又拉家常般又将话题拉到了席觅微身上:“我就是担心我们小微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连大蒜叶子和葱都分不清,洗衣机都怎么不会用,以后这生活起居上怕是不能照顾你,还要施总你多包涵。”
“家里有佣人,这些粗活有的是人做,”施律淡淡道,“微微的手是用来画画的,不是用来伺候人的,也不需要做这些事来讨好施家人。若说照顾,也该我来照顾她,我虽然也做得不好,但慢慢学总是学得会的。”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将柳芸引以为傲的贤惠和体贴贬得一无是处,又将席觅微的地位抬高了一大截;明明刚才替席觅微处理伤口是手到擒来,却还说自己做得不好,还要再慢慢学着照顾人,显然是要把席觅微宠上天去的架势。
柳芸哪里听不出来,不由脸色一僵,讪讪地笑了笑,自己夹了个点心塞进嘴里,恨不得那是席觅微的肉。
席振海听完施律的话却很高兴,笑道:“说起来你们也是有缘,那天看到你回国的新闻,小微当时就指着你说非你不嫁,没想到你们真就要结婚了!”
施律立刻来了兴致,直起身道:“是么?”
她居然说过非他不嫁?难道她还记得小时候那次,认出他来了?
“可不,不然我说这孩子有志气,”柳芸连忙抢过话头,笑着说,“她说人不重要,家世是最紧要的,你要不是回来接管施家那么大的生意,我看这丫头估计连你都瞧不上。之前还说要嫁给国王,风风光光当王妃呢,你看这孩子……”
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意思是席觅微显然就是冲着施律的家底去的,如今看似跟他情投意合,只怕也是看在他有钱的份上。
就在柳芸以为施律这回肯定要翻脸的时候,他却轻笑一声,道:“那可真是万幸,我既生在施家,又恰好要接管亚坤,否则还不知要追她多久才肯下嫁。”
原来这小姑娘还是忘了,却又再一次选了他。
无论如何,她还是选了他。
“……”柳芸的脸简直是五颜六色,却又敏锐地抓住了一个细节,道,“这么说施总已经求过婚了?可也没见小微手上带了什么戒指呀?”
要知道她当年虽然没能再办一场浩大的婚礼,可该有的东西席振海一件都没少她的。如果施律什么都没给,光拿那个项目就顶了事,嘴上说得再好听,席觅微在他心里的分量恐怕也就那样。
“戒指日后会专门请人为她设计,现下是仓促了些,不过我手上正好有和微微的镯子成套的玉佛,先送了她戴着玩,权当一个小小的见面礼。”
“有施总对小微这份心,我也彻底放心了,”席振海知道那玉镯远不止值六百万,同套的玉佛估计也要大几百万,施律却说让席觅微戴着玩,当即简直眼睛都笑成了两条缝,将茶杯一放,道,“你放心,三天之内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事情处理妥当,往后也要请你多多提携我们席家了。”
柳芸脸色大变,细眉倒竖就要说话,却被席振海重重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给压了下去。
他再糊涂,刚才她话里话外对女儿的贬低他也不会没听出来,拿姿态也不是这么拿的,要是施律真要往心里去,这婚可能就结不成了。
“那是自然,”施律压根没看柳芸五颜六色的表情,朝席振海轻轻一点头,“只要微微希望岳父大人一家过得好,我这个做女婿的,一定不余遗力。”
席振海压根没注意这个话的前提,笑意更甚,又热情地张罗施律吃水果。柳芸的脸都变成了猪肝色,借口要去准备晚饭,气冲冲地走了。
施律站起身也打算离开。
“女婿不如留在家里吃饭吧?”席振海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亲热地挽留道。
“下次,还有公事,”施律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又扭头道,“微微的脚晚上要是还疼,劳烦岳父大人送她去医院看看,毕竟是细皮嫩肉的女孩子,比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男人总是更怕娇贵些。”
“那是,一会儿吃饭我亲自去看看,”席振海把人送到大门口又挥了挥手,“你去忙你的!”
一直等在车里的谭涟见表哥终于出来,立刻将车子开到门口,见人上了车,那半老不老的席老头还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朝他们挥手,不由纳闷道:“哥,他没事吧?”
没见过要出好几亿还这么开心的,最开始他好像还听到了砸杯子的声音,还以为里面在打架呢!
“大概不会再冲你嫂子瞎咆哮,”施律随口回完话,又道,“把你今天拍的照片发给我。”
“什么照片?”
“别废话。”
“嘿嘿,现在还嫌我多管闲事吗?”谭涟摸出手机却没发出去,伸出手笑嘻嘻地说,“这照片可是全球绝版,只此一张,你得花钱买!”
“啪!”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被拍到谭涟手心,上面印着大大的“喜”字。
施律:“你嫂子给你的。”
“哥你看我嫂子多周到!”谭涟立刻接过,美滋滋地接了红包揣进怀里,“以后我有好吃好喝的好玩的,也一定紧着我嫂子!”
“少拍马屁,”施律催道,“照片。”
谭涟立刻麻溜地把照片发了过去,乐滋滋地发动了车子。
照片中四目相对、动作亲密的两人看上去确实很像一对刚刚领证的真情侣,施律亲抚屏幕上席觅微还没来得及收起笑意的脸,又按了按西装内兜的结婚证,唇角上扬,将照片存了下来。
电话响起,是陆齐。
“老板,回北美的航线已经申请好了,”陆齐道,“明天上午十一点起飞。”
“知道了,开完会直接去机场。”
“哥,你这不是才回来么,”谭涟等施律挂了电话,不解地问,“怎么又要走?”
“有场路演要出席,原来就定好的,”施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吩咐说,“我不在的时候看好施家。”
谭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道:“放心啦,都已经领证了,他们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别让他们去找微微麻烦。还有,”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施律寒声道,“查一下席一跃。”
“那小子就是个没断奶的小屁孩,不到十六岁就被丢澳洲去了,这几年就是在国外读书,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谭涟不解,“还有什么好查的?”
“既然没断奶,为什么又那么早送出去?”施律思忖片刻,沉声道,“查他回席家后、出国前的阶段,他出国那年微微正好成年,仔细查查他和股份转让失败是否有联系。”
谭涟听他哥语气严肃,也不敢再嬉皮笑脸,应道:“好。”
第 22 章
席觅微的脚受了伤, 却惦记着自己偷拿了户口页的事,本打算趁现在没人照原路放回去,可转念一想,又决定不放回去了。
正常来讲结完婚也是要迁出去的, 她干嘛要放在柳芸能拿到的地方?
柳芸若真想靠藏户口本这么幼稚的方法来拖延时间、让施家有机会横插一脚破坏联姻更好, 去偷藏的时候发现她那一页不见, 又不能去跟席振海告状,一定会气得牙痒痒。
“我怎么竟期待她去藏我户口本了呢?”席觅微拍了拍被自己放在床上的那薄薄一页纸,摇摇头,把锅甩给好闺蜜蒋若伊, “看来真是跟伊伊学坏了。”
芬姐来给席觅微送晚餐的时候, 席振海也来了, 见她的脚看着依然骇人,问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她在芬姐的搀扶下走到摆好食物的桌前坐下道, “我休息几天就行。”
“小姐,你吃好了叫我一声, 我来收餐盘。”芬姐说完这句便离开了。
席觅微拿起筷子,见她爸没跟着走, 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问:“爸,你想说什么?”
“没事,你吃饭, ”席振海朝女儿笑了笑, 突然又叹了口气, 道,“以前天天催着你嫁人, 没想到几天前还没影的事马上就要落地了。股东大会已经通过决议,明天一早,我就把那八个点的股份转让给你。”
对此,席觅微没有说什么,只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要不是他被柳芸弄昏了头,这半年来就跟着了魔似的要给她找婆家,她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要跟亲生父亲割席、离开席家。和一个才认识三天的人匆匆去领了证。
“分红的部分爸爸压力确实很大,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席振海见女儿对他依然淡淡的,又勉强笑了笑,说,“但难得你和施律情投意合,爸爸也不能耽误你的婚姻大事,这两天就想办法全部办好,你尽管放心就是。”
不知道施律和父亲谈了什么,但他现在的态度和她刚回家时截然不同,席觅微干脆放下筷子,坦然道:“爸,不是我要故意逼您,但属于我妈的东西,我不会让给别人。”
她虽然没有挑明,但既然提到了白惠如,意思便也很明白:席振海除了她还有席一跃这个儿子,她可以不争别的家产,可也断然不肯让母亲的遗产最后成了小三孩子的囊中物。
如果她不趁结婚拿回来,等真嫁出去再来要只怕是更难了。
“爸爸对不起你妈,”提起亡妻,席振海又垂着头叹了口气,瞥到女儿白皙的脚上那几个刺眼的水泡和被纱布缠着的伤口,更是愧疚,连声音仿佛都苍老了一些,“你是个好孩子,是爸爸委屈了你们娘俩。”
想到女儿还拦着没让施律开口要五个亿,席振海更是满心悔恨。
要是当年他没有犯下那些错误,要是妻子没有意外离世,如今或许是另一番局面,女儿不会与他这般疏远,白家不会跟席家断交,就算要替小微短时间筹备这么多钱的嫁妆,也不至于这么焦头烂额。
这是这么多年来,席振海第一次在席觅微面前说这种服软示弱的话。
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他背叛母亲是事实、霸占她的遗产是事实、差点把亲生女儿推入火坑也是事实,迟来的认错又有什么用呢?
席振海见女儿垂着眼没接话,那张跟亡妻有六分相似的小脸上冰冷中带着一丝倔强,显然是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难受着,没有打算这么轻易地原谅他这个父亲,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吃饭吧,早些休息。”
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父亲下楼后,席觅微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将房门反锁,回到桌前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筷子,小心换下衣服后便拿了防水袋和皮防水贴包好受伤的腿,钻进了浴室。
思绪纷繁复杂,她干脆放了一缸水想泡个澡。
可当她洗澡洗到一时,门外却又响起了敲门声。
和平时的敲门声不同,房门被拍得“啪啪”作响,还有什么人在外面大声地说着什么,隔了两道门的席觅微听不清楚,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或发生了火灾,连忙胡乱抓了浴袍穿上便出去了。
刚走到房间,席一跃那焦急中还夹杂着哭腔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姐!你出来姐!我不许你嫁给施律!”
“你开门啊!”
“你不要我了吗姐!我不许你结婚!”
一边说,席一跃还一边持续地大力拍着门,不断地拧着门把手,若不是席觅微早就锁了门,只怕又被他和当年一样闯进来了。
房内的席觅微瞬间只觉浑身冰冷,想到自己现在衣衫不整的样子,慌忙跑进衣帽间随便扯了件衣服就往身上穿,连里面的浴袍都忘了脱。
拍门声和喧嚷声还在继续,席觅微只想着赶紧把衣服穿好,又拿了条裤子往腿上套,却忘了自己还受着伤,一脚蹬下去便碰到伤口,疼得她下意识便顿住身体,重心不稳地摔在地上。
衣帽间虽然也铺了地毯,可摔下来哪有不疼的,腿上又还缠着穿了一半的裤子,头上和身上的水也还没干,席觅微狼狈不堪地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哭出声来。
当年也是这样,她披头散发地趴在地上,不停地用被撕破的衣服裹住自己,门外的席一跃也是这般大哭大叫,怒火冲天的柳芸则是冲进来将她骂得狗血淋头。
要不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保姆吴阿姨拦住了那几个耳光和拳打脚踢,只怕她会更难堪。
此时外面传来芬姐的声音:“少爷你怎么在这儿,哎呀这是喝了多少酒?快起来!”
“放开我!我要见我姐,我要跟她谈谈!”
“兔崽子!你又去哪鬼混了?”席振海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
“爸,你不能把我姐嫁给施律!”
“放肆!这事轮得到你插嘴?”
“都别说了,小跃,你快跟妈去醒醒酒。”是柳芸焦急的声音。
“姐!你开门啊姐!”席一跃又在门上拍起来。
“桂芬,给我把这蠢货锁进他房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他出来!”席振海的声音都在发抖,“等过两天小微结了婚,立刻给我滚回澳洲去!”
柳芸急道:“他爸,孩子才回来两天呢你……”
“他回来不就是想搞破坏?!你还想惯着他,等哪天真出了大事,你替他去坐牢?”
此话一出,门外一阵寂静。
几秒后芬姐道:“少爷,跟我回房吧。”
席振海:“这次回去不想明白,毕业也不许回来!”
……
门外终于安静了下来,席觅微脸色灰白地抱着自己在衣帽间又坐了好久,直到头发上滴下来的水冻得她直打哆嗦,才扶着柜子慢慢起身走回卧室。
第二天早上,席振海带着协议来找她签字时,她已经收拾妥当,在书桌前等着了。
“小微,你这是?”席振海看了一眼旁边的大行李箱,又看了看房间里一些放东西的位置都空了,不由眼神一暗。
昨晚动静那么大,她房中虽一直没有动静,只怕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爸,”席觅微轻声道,“我接下来工作比较忙,准备搬到云鹤山庄去。”
“那就跟以前一样,”席振海难得没在提到她工作时说那就是闹着玩,牵强地笑了笑,说,“忙的时候就住那儿,平时还是回来睡。”
“不了,反正没两天就结婚了,一样要搬走的,”席觅微勾了勾唇,看向他手里的文件,道,“给我吧。”
“这不是还没结婚么,就算领了证也可以先住在家里,”席振海把合同递过去,语气一软,“等婚礼的时候爸爸再亲自送你出阁,否则我……我怎么去跟你妈交代?”
话说到后面,席振海竟有些哽咽,女儿这回把重要的东西都清理了,看样子以后是不打算常回来,却没有给他一点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席觅微看着眼眶微红的父亲,想起小时候常常被他抱着出去玩的情形,一时也心情复杂。
她放下文件站起身,握着他的手轻声道:“举办婚礼之前我再回来,等您送我出阁。”
“哎!”席振海夹着眼泪拍了拍女儿的手,“若是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你尽管告诉爸爸,爸爸就算拼了这把骨头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谢谢爸。”
“律师还在等,”席振海止住情绪,指了指文件道,“我先下去,你签完让桂芬送下来盖公章。”
他走后,席觅微把协议大致浏览了一遍。
席家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敢再玩什么文字游戏,条目都写得很清楚,主要就是规定协议生效后立刻进行股权工商变更和股东公示,且今年开始的分红由安鼎代为缴税后直接划入席觅微指定的个人账户。
此外,今天已经是施律给的三天期限的第二天了,协议还将现金部分也囊括了进来,明天过完之前,现金部分也要尽数归还,只是还规定席觅微不能再追讨这些年产生的利息、不能索要之前是现金分红再投资后产生的利润等。
这些她本就不打算追究,见合同没有问题便签了字,刚喊了芬姐把行李和协议拿下去,施律的电话便来了。
席觅微一看到他的名字,没由来便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立刻紧张起来,机械地接了电话,AI似的硬邦邦打了个招呼:“您好。”
感觉她语气和昨天完全不一样,施律微愣,继而问:“脚好些没有?”
“好多了,股权协议已经签了,”席觅微稍稍镇静下来,又问,“你昨天跟我爸说了什么?”
“就事论事而已。他们又为难你了?”
“没有。”原以为柳芸晚上肯定要找机会来阴阳怪气或破口大骂,可她竟然压根就没有来过她房间,不知道是席一跃让她太头疼还是席振海跟她说了什么。
“我马上要开个会,之后去出差,”施律道,“我们的协议让人送给你?”
“好,送到云鹤山庄吧,我等会就过去。”
“脚不是伤着么,”施律问,“今天还要去工作室?”
席觅微抿了下唇,小声说:“我打算搬过去住。”
施律那边默了一秒,淡声分析道:“工作室人来人往,偶尔住一两晚无妨,常住不方便。”
“都是女孩子,我房间在三楼,”席觅微觉得这点问题倒不大,“她们一般不会上去。”
大家都很有分寸,会上三楼的只有张阿姨,她去也就是替席觅微定期打扫。不过她现在腿脚不便,爬楼会有些勉强,但稍微克服一下就是了。
“要不要搬来跟我住?”施律突然问。
“啊?”
“你暂时爬不了楼,家里有电梯。”
第 23 章
“可是, ”席觅微握紧了电话,犹豫再三还是用很小的声音说,“我不想那么快住到施家去,他们也不知道我们领证了, 你要出差, 还把我一个人丢过去, 唔……”
施家是京港老牌名门望族,不仅树大根深,家风也很严谨,这一辈的施家子弟就有好几个是常青藤名校毕业, 更很少有因私生活混乱而弄得满城皆知的。
但稍对施家有所了解的人也都知道, 施家老爷子施鸿文是个极其古板、严肃的人, 不仅对子孙后代要求颇高,家里的规矩也是一套又一套的。
施老爷子虽然没有跟施律父母住一块,但施家早年直接在深水湾买了一大块地, 主宅之外还建了好几栋别墅,相互之间步行不过十来分钟, 可以说那一片背山望海的风水宝地都是施家人在住。
更重要的是,席觅微的公公施正豪和婆婆谭鑫月似乎都不是好伺候的角色。
尤其谭鑫月极其不好相处, 在施家除了施鸿文之外几乎对谁都没有好脸,而且性格冷漠,跟自己老公都跟陌生人似的;妯娌亲戚更是连应酬都懒得应酬,平时有聚会她心情好的时候还出来打个招呼, 心情不好就直接连面都不露, 一心一意在花园里种花养草。
用蒋若伊的话来说, 施律的六亲不认和冷酷无情大概率是遗传了他母亲,只不过谭鑫月没管公司的事, 没有他那么心狠手辣罢了。
遇到这样的公婆,蒋若伊的建议是直接认怂,在家早睡早起,走路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呼吸不要太用力,长辈训话低眉顺眼、问什么答什么就算了,反正施律答应婚后让她继续工作,每天还是有“放风”机会的。
但是席觅微和施律的协议期限有三年之久,这种情况下,对于住进施家,席觅微自然是能拖则拖,更不可能愿意在施律出差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先跑去当炮灰。
听着她用小小软软的声音支支吾吾地说着不想去施家,后半句还顺带着将自己也不轻不重地埋怨了一遍,不用想也知道那张愁眉苦脸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愿意”,施律心情大好,抬手示意后起身将一众高管留在即将开始会议上,自己出门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靠着栏杆轻声道:“不住施家,是我的地方。”
“不住施家?”席觅微眨了眨眼睛,心里刚积攒的郁闷少了大半,又狐疑道,“等结婚后也不住施家?”
按那些高门大族的规矩,除非分家或长期在外地,否则子女一般都是住在家里的。
“施太太,”施律清了清嗓子,低声一本正经道,“如今我们已经是婚后了。”
席觅微俏脸一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虽然拿了红本,但已婚的身份还真不是一时半会能适应的。
“那你是想跟我父母住一起?”
“不想不想!”席觅微立刻反驳,可又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斩钉截铁,道,“我是说……可以的话,还是我们自己住吧。”
“好,那就我们自己住,”施律满意地重复她的话,道,“谭涟现在过去接你,施家等我回来再带你去。”
“我……”不知自己怎么就被绕到这里来的席觅微这才发现自己又被套路了,当即银牙暗咬,想着反正已经领证了,股权协议也签了,施律也马上就要走了,便大着胆子道,“你这人怎么老捉弄我?”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而后便是略带揶揄的低沉男音:“这叫情趣,施太太,现在你先生要去开会了。”
说完也不等席觅微再回话,直接就挂了电话,丢下一个面红耳赤的席觅微在房间里直跺脚。
“哎哟我的脚!”
……
经过昨天上演的那一幕亲密无间,席振海对于谭涟出现在席家门口来接席觅微也没有多想,让人帮她把东西放上车,只是嘱咐了她几句,让她经常回来吃饭。
柳芸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什么话也没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哼,她儿子又挨了教训,这臭丫头以为她攀上了高枝,就想拿了钱干干净净的走人?
她倒要看看她能不能顺顺利利嫁到施家去!
“谢谢嫂子的红包!”谭涟一边开车一边拍着马屁,“要不要顺道送你去趟医院?”
不是他说,这席振海下手也太狠了,哪有用开水烫自己亲闺女的?那几个大水泡他看着都疼,别提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了。
“不必,已经比昨天好多了,我带了药膏,”席觅微朝他柔和地笑笑,又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我哥在鲸山别墅的房子,”谭涟道,“也是你们的婚房,我哥之前也没住过,现在只有一个阿姨在那,但是什么都有,嫂子放心。”
鲸山别墅是京港几个新开发的区域里最有名的别墅区之一,靠近通往京港新的科技和金融中心的主干道,另一边就是大海,里面全是海景别墅,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将近20万一平的价格让它这几年来一直都是京港市豪华别墅区排行榜的前三名。
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且大部分都是新崛起的new money、富一代。
不过鲸山别墅离云鹤山庄比较远,不堵车都要四五十分钟。
但不管住哪里都比住施家好,在那里人多眼杂,她成天要紧绷着神经不说,时间一久可能还要被催着生娃……
“谭涟,”席觅微想起什么来,道,“律哥有没有让你带个协议给我?”
“他说协议的内容不方便给我看,一会儿让律师拿过来,”谭涟扫了眼导航仪上的时间,“应该跟我们差不多时间到。”
“好。”
两人到达施律在鲸山别墅的宅子时,一个身型微胖、看上去五十多岁的阿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谭涟的车一停好她便迎了上来。
“兰姨,”谭涟冲她亲热地打了个招呼,道,“我接我嫂子过来了。”
“原来是少奶奶,”她满脸笑容地看着从车里下来的席觅微,道,“我是这儿的保姆,往后您有什么吩咐直接跟我说。”
“兰姨好,”席觅微礼貌地笑了笑,“以后要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一个人常年守着这么大一个房子,怪冷清的,”兰姨又笑道,“以后少爷和您都住家里,这儿就热闹啦!”
“伤得这么重?”她看了眼席觅微的脚,忙过来搀扶她道,“快进屋歇着,拖鞋我都备好了。”
“不用扶,没那么夸张。”席觅微笑着推辞,兰姨也没坚持,又手脚麻利地帮着拿行李去了。
兰姨没有称施律为六少爷或先生,说明她不是施家主宅派来、也不是施律自己雇的,可又一口一个少爷少奶奶,应该是施律父母那边的人。
看来在这里也要注意些才行,席觅微细细思忖,正一瘸一拐往大门口走,一辆孔雀蓝宾利慕尚停在谭涟的飞驰旁边,车门打开,施律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律哥?”席觅微有些意外,往他那儿走了两步,道,“你不是要出差么,东西让律师送来就行。”
“马上就走,”施律将协议递过去,“兰姨是从小照顾我的保姆,人很好,你别紧张,想要什么跟她说就是。”
“好。”
“想出门的话这两天先喊谭涟接送你,后续再给你调司机。”
“不用,过几天就能自己开车了。”施律赶时间,席觅微便直接打开文件袋拿了协议在手里当场翻看。
施律见她垂着羽睫专注地看文件,连瞅自己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当下眸色微沉,温声道:“微微,等我回来。”
席觅微这才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心说也没必要特地交代这个,反正等不等他都是要回来的。不过她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
“后天中午。”施律道,本来要晚上才能到,但他不打算让她久等。
“嗯,”席觅微随意应了一声,又把目光放回文件上,“咦”了一声,不解道,“怎么又加东西,这对你很不利吧?”
这次加的是违约条例,可席觅微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一条不太对劲。
条约大意是三年之期到了之后,如果有一方想继续履*七*七*整*理约但最终没有谈妥,想继续的那方却不肯配合办理离婚手续,另一方可以拿本协议去法院起诉离婚,可分得对方一半财产。
而且协议还很贴心地将席觅微这几天会拿到的那一大笔钱和股份撇了出来,因为那是她十八岁的继承所得。
虽然按照婚姻法,两人如果离婚,能分的也就是这三年里新增的婚内财产,万一被起诉的是席觅微,她一样也要把自己的钱分给施律。可她这三年能赚多少钱,施律的资产又会增长多少?
这么一看,万一施律到时候违约,她不仅一样能脱身,还会血赚一笔。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施律没有过多解释,淡淡道,“签字。”
“不行,我不能占你这么大的便宜,”席觅微见周围没人,小声坚持道,“除了嫁给你陪你演演戏,我想不出你跟我合作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已经帮了她太多了,现在又要她签这么一份对自己不利协议,实在有些反常,起码就不符合他冷酷无情的人设。
“席家的事都是小事,我能掌控自己的婚姻比你以为能得到的好处要大得多,再说,”施律早知她会这么想,又道,“我找你合作也不是没有私心,这两年能快速收拢北美和欧洲的生意,你外公的指点功不可没,替他帮你要回你的东西,再给你一个安心,也算是还他的情。”
“可是……”
席觅微还想说什么,兰姨站在大门口隔着花园招呼道:“少爷一直在外头站着做什么?快把人带进来!”
“我不进去了,您带微微熟悉一下,这几天饭菜做清淡一点,”施律扭头回了兰姨,见席觅微依然倔着,凑到她耳边用很小的声音道,“你怎么就知道,到时候不肯离婚的人一定是我?”
席觅微一怔:“我没说一定是你。”
“那就签字,”施律抬了抬下巴,“我赶时间。”
“嫂子你就快签吧,”谭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钻了个脑袋出来冲两人喊道,“我哥的助理不敢催他,可给我都打了两三个电话了,再不走就赶不上路演了!”
席觅微咬咬牙,拿过施律递来的笔,垫在他价值不菲的车前盖上把字签了,又递了一份回去:“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啊,不然就亏大了。”
“这才对,”施律伸手接过,勾了勾唇道,“进去看看你的婚房。”
席觅微也半开着玩笑道:“我要是不签字,你是不是就不让我进?”
她笑吟吟地抱着一侧手臂站在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下,被微风吹起的长发不断地亲吻着饱满甜蜜的香腮,细细碎碎的阳光从叶子的间隙中透出来,洒在白净娇俏的小脸上,黑发长裙,亭亭玉立,犹如少年人梦中朦胧模糊的初恋。
施律忽而很不愿意就这么丢下她,虽然不过两天,他却等了十多年才把人跟自己绑在一张结婚证上。
可惜他的塑料太太眼里显然没有一点不舍,不如说,她似乎很高兴他马上就要离开几天,这样她有时间适应要跟他同居这件事。
见施律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眼神晦暗不明,席觅微忍不住道:“不是要走吗?”
第 24 章
施律又让她在心窝子里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侧头假装遗憾道:“新婚燕尔就要分开,可我太太却只惦记着看婚房,巴不得我快走。”
“不是啦,”被人拆穿小心思, 席觅微有些发窘, 余光扫了眼不远处的兰姨和谭涟, 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抱他,“一路平安。”
她昨晚才又被吓过,如今要主动营业去触碰施律,虽心里没有不愿意, 却依然只敢虚虚去抱, 身体没有往他怀里送, 用手环住他的脖子略靠了靠便打算收回。
可下一秒她便被施律带着往下一矮,又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席觅微小声惊呼:“施律……”
“送你到门口再走, ”感受到怀中人的身体比昨天还要紧张和僵硬,施律温声道, “怎么过了一晚上,又不认人了?”
席觅微不解:“认人?”
“抱你的是我, ”施律敛下眼底情绪,郑重地看向她,一字一句道,“我不会伤害你, 别怕。”
本该感动的时刻, 席觅微心中却顿时警铃大作。
他知道什么了吗?
“你们可真是完全不顾我这单身狗的感受啊, ”明明是故意等在门口看新婚夫妇告别场景的谭涟夸张地嚷嚷道,“哥, 你又不赶时间啦?”
施律懒得搭理他,穿过花园走到门口,见他依然一脸磕CP的姨母笑,凉凉道:“看什么看?拖鞋。”
“好嘞~”谭涟立马拿过崭新的室内拖鞋,狗腿地蹲下身道,“我来帮嫂子穿……”
“滚边去,”施律抱着人转了下身,道,“放下。”
“切,小气!”谭涟气呼呼地把拖鞋往地上一扔,小跑着去厨房找兰姨去了。
席觅微这才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换鞋凳上,见施律低着头一声不吭拿了拖鞋来替她换,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律哥,我……”
本想说她没有怕他,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怕不怕不是嘴上说说,他能感觉到。真想让他信,还是要自己努力克服。
“不要瞎想,”施律依然蹲在地上,仰头温和地看着她,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
“嗯。”她点点头,见他似乎准备起身,忽而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倾身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嘟嘴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下,而后故作镇定地说:“这是昨晚的回礼,不是偷袭。”
施律微怔,没想到她竟还想着回礼,被温热柔软的唇碰过的那一处皮肤好像得意洋洋起来,在脸上肆意增长着自己的存在感,他忍了又忍才没将人再次揉进怀里。
天知道她只需要随便主动一下,就能让他所有的伪装立刻变得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而席觅微则始终像个鸵鸟似的低着头,雪白的脖子红了一大片,一边死死咬着下唇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真的去偷袭,一边紧闭双眼等着这尴尬的一刻快速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撑在皮凳的手被一只大手抬起攥住,指缝里缓慢插进来温热的、指节分明的手指,睁眼一看,蹲在他身前的男人不太讲理地将掌心与她的贴在一块,十个指头相互交叉地扣在一块,亲密无间,因肤色和手指粗细的明显区别又显得格外暧昧缱绻。
手上传来的热度和陌生的挤压感让席觅微有些下意识的想要逃,可她控制住没有往回缩,而是屈了屈指头按着施律的手背,轻声道:“早点回来,我等你。”
“好。”
手被抬起,席觅微一直没敢抬眼,只看到那人英挺的鼻梁和锋利的下颌角,依然是冷冽和不近人情的样貌,可印在她手背上的吻却轻若鸿毛、暖若春风。
再抬头的时候,席觅微只看见施律已经出了玄关的挺拔背影。
施律的车快到机场时,施正豪的电话进来了,他语气很不好,接通之后便厉声质问:“你要娶席家的女儿?那是什么人家,你是不是脑子发昏了?”
“您还知道多少?”施律示意一旁汇报工作的陆齐暂停,声音很冷淡。
“你还好意思问我?打算瞒到什么时候?”施正豪见儿子一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怒道,“我劝你立刻停止跟席振云的接洽,施家是绝对不会同意跟席家结亲的。别说白立群如今已经死了,白家和席家早就没了关系,就算他们还和以前一样,那个女人也不够资格进我施家的门!”
早就料到父亲会是这种反应,施律波澜不惊道:“够不够资格您说了不算。”
“你若非要一意孤行,”施正豪恨声道,“就别想要我手里的股份,我也不会在董事会上同意你的任命提议!”
“就算不娶姑父的侄女,您的股份我若真想要也拿得到,”施律瞥了眼陆齐,示意他把iPad递给自己,拿到手后一边看文件一边风轻云淡道,“您在董事会又没有一票否决权,有几个人会站您跟小姑那边?想威胁我不如换套说辞。”
施家现在除了老爷子,其他人分成三派,二叔三叔各成一派,老大施正豪和小妹施正敏是一派,其他沾亲带故的也都各自站了队。
现在施正豪得了消息,其他人估计也用不了多久就都知道了。
施正豪被儿子几句话噎得脸都黑了,却依然耐着性子道:“我问你,她除了那点钱,还能给你带来什么?你娶她能有什么作用?”
“您这信息不准确,”施律慢条斯理地更正道,“她的嫁妆始终是她的,我不要一分一毫。至于作用,我还真没想过。”
“你没想过?结婚这么大的事你没想过?”施正豪觉得儿子简直不可理喻,气冲冲地一连发了好几问,“席家除了那块地,还有什么值得你瞧一眼的?那女人自己什么都不懂,压根就没接触过做生意,以后能帮到你什么?”
“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施律用触控笔在iPad上勾选出几处需要改的细节,“每天开开心心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你以为结婚是闹着玩?”施正豪彻底生气了,“找她玩玩恋爱游戏可以,娶进门你想都别想!现在任命还没下来,你不要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
“在您眼里,老婆孩子当然都可以排在利益之后,”施律将笔放下关了iPad,薄薄的眼皮轻抬,缓慢地说,“可惜,这点我不像您。”
“你!”
“我还忙,不跟您闲聊了。”施律淡淡说完便掐了电话。
席觅微脚不方便,兰姨便也没着急带她各个屋都去看,只将主要的几个地方先告诉她,其他的让她伤好后自己慢慢逛,便去厨房张罗午餐去了。
本没想把东西往主卧里搬,可谭涟连问都没问就把箱子拿了过去,然后自己窝沙发里玩游戏去了。席觅微思前想后,还是打算直接在主卧住下。
连谭涟都不知道施律和她之间的约定,更别提兰姨了,在他们眼里,她和施律就是一见钟情之后又怕施家横插一脚所以干脆闪了婚的,她显然不能和施律分开住。
反正主卧大得离谱,还带着一间没有门的私人书房,里面有沙发,她晚上可以去那里睡,也不会被兰姨发现。
席家也算说话算话,筹到一笔算一笔,一整天都在给席觅微转钱,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已然成为了一个小富婆。
反锁好房门后,她把那张大床上的被子弄乱装作有人睡,自己抱了毯子窝在书房沙发上给蒋若伊发信息。
虽说以前也不缺钱,可突然有这么大额的进账,席觅微多少有点激动,感觉自己跟个暴发户似的,不太踏实。
【真拿到钱了?富婆快点过来抱抱!】蒋若伊兴奋地发了好几个表情包,道,【哎我不想努力了,工作室关了你包养我吧。】
看到闺蜜熟悉的腔调,席觅微也熟练地回道:【包养你可以,工作室不能关。】
【说来说去还是要我接着替你打工呗~哦对了,芃芃今天回来了,听说你脚伤了还想来看你呢,我又不敢说你住施律那儿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你结婚的事?】
【现在施家还不知道,过两天施律回来跟我去“领了证”再说吧,】席觅微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可以明天先请大家吃顿大餐,替芃芃接风,顺便预告一下“即将”结婚的喜讯,免得到时候大家觉得太突然。】
【就一顿呐?富婆,你现在可是好几个亿的身价,起码也要包我俩一个月的伙食吧?狗头.jpg】
【包一年都成,鲍生翅肚随便选。不过明天只能在工作室吃了,施律担心施家人找我麻烦,让我别乱跑。】
【阔以,帝王蟹和澳龙先各来一只,让张阿姨一起蒸了!】蒋若伊美滋滋地发完自己想吃的东西,又跑到他们几个人的小群里让大家报菜名。
其他几个姑娘一听有大餐吃,立马在群里接起了龙,蒋若伊甚至还没忘给两只猫报了最新出的高级猫粮和罐头。
席觅微把需要买的东西都记下来发给张阿姨,给她转了一笔钱去置办,想了想,又把谭涟也叫上了。
施律让他这两天跟着自己,她也不好叫人家担心。
杨芃芃从杭州回来后,席觅微的《小妖怪江湖》也该开始准备更第三季了。她不打算像瞒着席家那样瞒着施律,还想在鲸山别墅要一间房间用来画画,这样偶尔在家也能赶赶稿练练手什么的。
施律大概率在提出联姻前已经把想知道的信息都查到了,但似乎也知道她把工作室看得很重,谈判的时候全程都没有提起,或许是担心她反感。
现在他们的合作已经达成,她带谭涟去工作室,也是想让施律知道她的态度:既然已经结了婚,她就会努力扮演好太太的角色,不会刻意隐瞒什么。
不过她没想到谭涟居然在追她的漫画,到了云鹤山庄、看到她的手稿之后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真的假的?嫂子你藏得也太好了吧?”谭涟的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不敢置信地看看席觅微又看看书架上的出版画集,“我一开始还以为画这部漫画的是个男的!”
这下轮到席觅微意外了:“你们不是把我查了个底朝天么,真不知道?”
“我哥不让我细查你自己的这部分,我只知道你跟蒋若伊合伙开了工作室,”谭涟挠了挠头,依然难掩惊讶的神色,又说,“我还以为那些粉扑扑的少女漫才是你画的呢,妖怪江湖的男频画风跟你这婀娜多姿的外表可真是毫不相干……”
“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席觅微有些尴尬地笑笑,蒋若伊吐槽她面相女子画风汉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并不妨碍她喜欢自己笔下的故事,这就够了。
“嫂子你道什么歉,这可是大惊喜啊!我喜欢的画手太太居然是我嫂子耶!”谭涟拿出手机登录微博,指着自己特别关注的一个博主问,“这么说,这个‘玉面书生’真的是你?”
席觅微失笑,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把屏幕对着他。
当时为了避着柳芸,她连微博性别都设置的男,笔名也是男生的名字。
“天,你可真是我的宝藏嫂砸!我不管,你今天必须送一套签名的全集给我!”谭涟更激动了,可又不能发朋友圈炫耀,只好拍了几张工作室的照片发给施律。
“我之前也办过两次线下签售,粉丝都知道我其实是女生,”席觅微有些不解,狐疑道,“你要真是我的铁粉,应该早就知道才是。”
那两次都是在外地办的,不过蒋若伊怕席家有人刷到粉丝拍的照片认出来,每回都配合漫画主题给她乔装打扮还带个猫咪眼罩,亲爹都认不出来,但也不至于性别错乱。
她只是一个画漫画的,不是明星,不想露脸粉丝也都理解,好好画画别拖更就行,平时微博下虽然有粉丝叫她老公,可更多的还是叫太太。
“我后来知道那玉面书生是个姑娘,但签售会都错过了,”谭涟把手机插回兜里,愁眉苦脸道,“嫂子你别看我看着好像挺闲的,其实我可辛苦了,要不是我哥回来我有借口往外溜,这个点还在工厂蹲着。”
谭家主营制造业,大头是造船。生意做得也很大,货轮、游轮、游艇什么的都生产,客户遍布全球,现在是谭涟的爸爸当家,谭涟大学一毕业就被亲爹扔到工厂车间历练。如今手底下倒也管着几条重要的生产线,人却比刚去的时候还忙。
玉面书生两次办签售会他一次是走不开,另一次亲自出国送货去了。
“既然这样,我现在就签给你。”席觅微爽快地站起身,从书架上拿了一套珍藏版个人全集,在每一本上面一一签上笔名,递给谭涟。
“谢谢嫂子,”谭涟欢天喜地地接过,突然眼睛一眯,压低声音问,“太太第三季什么时候更新?以后我可方便催更了啊!”
席觅微被他逗得忍俊不禁,故意又板起脸:“你哥让你照顾我,你却赶着我去搬砖,等他回来我……”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跟我哥说,”谭涟连忙打断她,抱着书就往外跑,“我不催你还不行吗?”
“小微,帅哥!”蒋若伊在楼下喊道,“快下来吃饭啦!”
“来了!”
第 25 章
杨芃芃和助理出了整整一周的差, 席觅微也在休息,几个姑娘好多天没聚这么齐,吃饭的时候别提多热闹。谭涟也是个外向的性格,很快就融入了大家的话题。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蒋若伊丢下手里的大蟹钳, 拉过一直不敢吭声的杨芃芃对谭涟道, “这才是你说的那位画粉扑扑少女漫的画师,她叫杨芃芃,是小微的大学室友。”
“原来是你画的,”谭涟虽然不看少女漫画, 但夸人的话张嘴就来, 笑眯眯地说, “果然画如其人,太太简直比你画的那些小姐姐还可爱!”
席觅微和蒋若伊身材高挑,都有一米六五左右, 杨芃芃却不到一米六,长得也是可爱挂的, 看上去像个小孩子,平时在熟人面前还能叽叽喳喳说几句, 实际上却是个十足的社恐。
今天谭涟这个陌生人在场,虽然是为她接风才吃的大餐,可她全程都没怎么说话,默默地挤在蒋若伊身边跟小鸡仔似的, 肉眼可见的紧张。
眼下突然被谭涟当面喊“太太”, 吓得她手一抖, 筷子上的刺生都掉了,愣愣地看着谭涟, 好半天才面红耳赤道:“我、我还没有结婚……”
“噗哈哈!”
众人大笑,文茵笑得把嘴里的汽水都喷出来了,还好坐她旁边的豆子躲得快,不然准会被喷一脸。
“太太”是粉丝用来称呼写手或者画手的昵称,杨芃芃一紧张,居然误会了。
不过现在她也反应了过来,肉肉的小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是说……”
“要说太太,咱们这确实马上有一位要成为真的太太了,”蒋若伊拱了拱席觅微,“某人快要结婚了,大家快点敬她酒~”
席觅微才不依:“哎呀大中午的喝什么酒?”
“不行,这么大的事小微姐你瞒了这么久,要不是这位帅哥来我们都不知道,必须得喝!”
“嫂子放心喝吧,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回家!”
众人见谭涟都发话了,当真都放下饮料去拿酒,席觅微眼见不妙,借口自己吃饱了起身就要溜,可惜一瘸一拐的很快便被蒋若伊给逮住了。
正闹着,门铃突然响了。
“还有吃的没到吗?”豆子问。
“我点过了,都到了呀。”文茵一边说,一边出门穿过院子去开了门,看着来人礼貌地问:“您好,请问您找谁?”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驼色长风衣、气质高雅、眼神清冷的贵妇人,她扫了门内一眼,冷声问:“这儿是不是席觅微的宅子?”
“小微姐,找你的。”文茵把人领进来,小声道。
这宅子不大,吃饭的桌子就在进门的客厅对面,那贵妇一进来众人便都安静了下来。
谭涟看清来人,眼珠子快要掉到地上,见了鬼似的大叫:“姑妈?”
谭涟的姑妈?
那不就是施律的娘,席觅微的未来婆婆谭鑫月?
蒋若伊感觉大事不妙,连忙放开被自己搂在怀里挠痒痒挠得满脸通红的席觅微,又毛手毛脚地帮她扒拉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说了句“阿姨好,我去给您泡茶!”便一掌将自己闺蜜推出去,飞也似的跑了。
席觅微走了一步站在谭鑫月面前,虽然心里也慌得没底,但还是浅浅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说:“您好,我是席觅微。”
谭涟早就冲了过来,又不敢拦在席觅微身前,只好站在她旁边问:“姑妈您怎么来了?”
“你们瞒得这么好,”谭鑫月终于开了口,冷冷地扫了席觅微一眼,道,“我若不来看看,难道等人进了门才知道儿子娶的是谁?”
这话怎么听怎么难听,谭涟忙道:“我哥本来是打算等他回来就带嫂子回施家……”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谭鑫月瞪了谭涟一眼,后者就低下头缩到一旁不敢再说话了。无他,这个姑妈实在是太难讨好了,别说跟施家人不亲,连他这个亲侄子都没见她笑过。
肯定是得了信的施家人在姑妈跟前说了什么,她别的事一贯不理,对自己唯一的儿子是不可能不上心的,这才找上门来了。
嫂子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别人来我还能帮你杠两句,我姑妈我是真不敢……谭涟愁眉苦脸地想,回头他哥肯定要收拾他了。
“微,茶。”蒋若伊泡好茶端了过来。
席觅微从那个木质小托盘上端过茶杯递到谭鑫月跟前,恭敬地说:“阿姨,您喝茶。”
旁边的蒋若伊一阵紧张,生怕谭鑫月接过之后反手就吧茶泼在她闺蜜脸上,可是人家连看都没看那杯茶一眼,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长腿一动,缓缓地绕着席觅微走了一圈,眼神也一直在她身上。
“那个阿姨打量什么呢?”豆子用气音问。
“就是,”文茵小声地在豆子耳边愤愤道,“小微姐又不是等着卖的小猫小狗,哪有这么盯着人盘的?”
“嘘。”杨芃芃伸出食指抵住嘴唇,示意两人不要再说话。这贵妇一看就不好惹,连胆子最大的蒋若伊都那么紧张,她们还是别添乱比较好。
刚泡好的茶很烫,蒋若伊那个粗心的家伙一紧张还忘了把茶杯底下的小碟子带上,现在席觅微都快端不住了。
哎,没想到刚被亲爹烫过脚,未来婆婆也不肯喝她的茶,手也要遭殃。
谭鑫月见她端端正、不卑不亢地站着,虽身量纤纤、穿着宽松的衣裤,却气质高雅、仪态娴静,一头卷曲的长发浓密而泛着健康的光泽,五官生得明眸皓齿、端庄秀丽,尤其那双眼睛澄澈灵动,每天更新txt文档看漫话加群似而而贰武久义死七看着让人心里敞亮、难生反感,清秀的瓜子脸上也只淡淡地敷了些底妆调整气色。
总之就第一印象来说,这个女孩似乎并不像三房四房说的那样,是个长得尖嘴猴腮、一脸克服相还喜欢搔首弄姿的狐狸精。
不过端庄大气的女孩儿多了去了,这也不能说明她就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儿媳。谭鑫月见她依然端着茶杯,纤细的指头已经被烫成了红色,便大发慈悲道:“放下吧。”
席觅微偷偷松了一口气,走了两步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
“脚怎么回事?”谭鑫月又冷淡地问。席觅微穿着米白色阔腿长裤和室内拖鞋,走动时脚踝那儿的水泡便露了出来。
“那是小微姐为了跟我哥在一起不顾家里反对,”谭涟立刻插嘴道,“被她爸拿开水烫的!”
谭鑫月细眉一蹙,他又立刻低下头做乖巧状。
“谢谢阿姨关心,”席觅微礼貌地笑了一下,“我的脚没事。”
谭鑫月:“谁关心你?自作多情。”
“……”
行吧,看样子婆婆对自己是非常不满意了,席觅微偷偷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幸好她只需要忍个三年就可以换个新儿媳了,她盯着地面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心说施律没打算婚后住施家,除了让她减小压力之外,估计也是不想影响父母健康?
整个一楼因为谭鑫月这尊大佛的到来而变得鸦雀无声,气氛那叫一个压抑。
席觅微不再说话,乖乖地等着她的婆婆大人要么看完人就走,要么就开始放狠话、放完再走。
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性:她会跟电视上演的总裁亲妈那样,甩出一张空头支票让她填个数字,条件是离开她儿子?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不怕死的来了。
“喵~”布偶猫多多不知道从哪里一路小跑地出现了,却没跟往常一样去蹭熟悉的人的裤管,而是径直走到谭鑫月跟前嗅了嗅她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长风衣,然后把脑袋和身子都蹭了过去,边蹭边叫,甚至还拿毛茸茸的长尾巴去勾她的小腿……
蒋若伊盯着那件大衣上蹭到的新鲜猫毛,感觉满头都是黑线。
不是吧不是吧,多多你这个大孝子?你姨妈刚刚富裕起来你就开始帮着败家,出场就让她赔衣服?还是她出了名难搞的未来婆婆的衣服?
你想让你姨妈明天就离婚吗?
“多多,”席觅微连忙蹲下身把猫抱起来,对谭鑫月歉然道,“对不起阿姨,它一般不怎么亲人的……”
谭鑫月倒是没有计较衣服的事,只垂着眼看着那只猫冷哼一声,凉凉道:“这么说它还挺喜欢我了?”
“……”
不、不敢喜欢……
“这儿就是你那个所谓的工作室?”谭鑫月环顾一周,又问。
“对,我平时在这里画画,”席觅微老实回答,“一楼是休闲区和助理的办公室,我的工作间在二楼。”
“带我去看看。”谭鑫月丢下这句话便往旁边挪了一步,示意席觅微带路。
“多多给我吧,”蒋若伊连忙把猫接了过去,小声问,“要不要我上去帮你壮胆?”
席觅微小幅度地摇摇头,转身带着谭鑫月上楼了。她因为脚痛走得慢,谭鑫月倒也没有催,拎着包施施然跟在后面。
“阿姨,这儿就是了。”席觅微打开房门将谭鑫月让进去,趁她打量的时间又去点了点檀香。
这个工作间是两个房间打通的一个大开间,右手边是一个很大的工作台,上面放着一个屏幕很大的台式机和数位板,旁边还有一个iPad Pro、一台带显示屏的数位板和一些参考书和手稿、几个球形关节人体模型等。
工作台背后是一面书柜墙,上面除了少许装饰摆件和盆栽植物,剩下的格子里放满了各类书籍。
房间左手边是一个沙发休息区,旁边还有一张书桌,上面有些乱,两边各堆放着一大摞手稿,都是席觅微的练习之作。
开窗的那面墙上挂满了不同风格的画,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摆有画架画布、水彩颜料、墨水、画油画的植物油彩、各种各样的画笔、绘画工具等。
总之,整个工作间虽然不能算非常整洁,但有条不紊、且一看就知道是个真正用来工作的地方。
“这些都是你画的?”谭鑫月缓缓看了一圈,停在那面挂画的墙面前问。
“这一副是朋友送的,”席觅微将杨芃芃画的那一副指出来,“其他是我画的。”
谭鑫月没说话,又走到那张堆满手稿的桌子跟前,随手捏起一打翻了下,似乎是那种连贯的速写,画的是一个长着动物耳朵的古装小姑娘练剑的样子,不禁又翻了翻,动作优美、行云流水,古装小姑娘就在眼前跟活过来了一样。
不过她只是随便看了看又放下,本就清冷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阿姨,您要不要坐一下?”席觅微礼貌地问。
“我问你,”谭鑫月没有搭理她的话,站在她面前有些傲慢地盯着她,眸子里似乎有寒光闪烁,“你到底为什么要嫁给我儿子?”
席觅微抿了抿因为紧张而有些干燥的嘴唇:“我喜欢他。”
“你们认识不过几天,”谭鑫月显然不信,“你了解他么,你喜欢他什么?”
第 26 章
“还不太了解, 但是,”席觅微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这几天跟施律接触的画面,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诚恳地说, “他虽然看上去有些冷漠, 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人, 而且他并不像传言那么不择手段。”
“相反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也是个正人君子,但这不是我喜欢他的根本原因,我……”她垂下眼帘, 小声道, “我也不知道喜欢他什么, 但这种总是想见他、想让他开心、想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总是不会错的。”
一股脑说完,席觅微脸色微红,屏住呼吸等待着婆婆的审判。
如果说前面几句都是她以自己和施律接触以来的真实感受, 后面那些表白可真的就是演技了……希望不要被这个看上去很精明的婆婆一眼识破。
可惜谭鑫月又没有给回应,听完她的话, 走了两步看了看窗外楼下的后花园便岔开了话题:“你喜欢檀香?”
“画画的时候习惯点一根,可以静心。”
“画了多久?”
席觅微一愣, 继而反应过来,道:“从小就画,算起来已经十几年了。”
“兴趣还是家里培养的?”
“兴趣,”席觅微说完又立马补充道, “不过家里也没有反对, 还挺支持的。”
谭鑫月又看了她一眼, 转身似乎*七*七*整*理打算下楼,席觅微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却又突然转了过来,吓得她立刻又挺直了身板。
好在这次婆婆大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垂眸扫了一眼她的手便扭头施施然出了门,临走前不知道为什么,还跑到后花园去看了看。
但总算是有惊无险,谭鑫月一走,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解脱的声音。
“我说谭涟,”蒋若伊一屁股瘫在沙发上,“你姑妈怎么进云鹤山庄的?她在这儿买房了?”
“云鹤山庄是亚坤旗下一个地产公司的项目,那个地产公司现在在我姑父手里,”谭涟没好气道,“人家还能不让老板娘进来?”
“……行吧,”蒋若伊生无可恋道,“希望她以后别三天两头就来巡视工作,太可怕了,施家人都自带降压器吗?”
“都?”杨芃芃小声地问,“你见过那个施律?”
“见过一次,”蒋若伊想起那天在商场被施律当牛驱赶的不堪往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还小,那种阴沉冷酷还凶女人的男人不见也罢。”
“我哥挺好的啊,也不凶,”谭涟手里端了个椰子坐到沙发上,吸了一大口压压惊,才接着道,“等你们跟他熟了就知道了。”
杨芃芃立刻又紧张起来,往蒋若伊身边挤了挤。社恐最怕的就是谭涟这种社牛,吃过一顿饭就跟她们好熟似的。
希望他以后也不要再出现。
蒋若伊翻着眼睛想了想施律的样子,立刻仰头:“算了我感觉我跟他熟不起来,他看我那眼神跟看情敌似的,切!”
“我还以为刚才那个阿姨要逼小微姐跟男朋友分手呢,”文茵朝门口看了看,又满脸疑惑道,“看小微姐刚才一脸平静的样子,似乎没有?”
“我姑妈这个人性格古怪,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谭涟有些郁闷,“说不定现在看着没事,等我哥回来,施家已经乱套了。”
“那怎么办?”
“不知道。”
“我看,”豆子一脸义愤填膺,“不如让小微姐私奔吧!”
“你是不是古早言情小说看多了,”文茵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还私奔?你怎么不说让她去偷户口本、悄悄去领证?”
谭涟:“噗……”
而刚刚送完婆婆离开,转回屋里的席觅微听了这话则是眼角一抽,这个助理懂得也太多了……
其他人见她回来,全都围上来问东问西,席觅微简要说完,众人一副“就这?”的表情,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对策来。
蒋若伊把人拉到一旁小声问:“真没事?”
“不知道,不过别担心,”席觅微拍拍她的手臂,“施律明晚就回了,他会想办法。”
相比姑娘们的忧心忡忡和谭涟的愁眉苦脸,席觅微自己倒是很淡定。
不是她仗着已经和施律领了证就有恃无恐,而是她还没有机会跟施律了解施家的具体情况,不知道施律跟他父母的关系。
连席家内部都有那么多利益冲突,不论是夫妻、父女还是兄弟姐妹,每一种关系都并不纯粹,何况是施家这样的人家?
他们结婚的事,施律连亲妈都没说,婚后也没有让席觅微过多接触施家人的打算,显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他只说让她扮演好施太太的角色,没有说要她替他孝顺父母,席觅微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巴结奉承、讨好公公婆婆。
何况她今天只是没有讨好、并没有怠慢谭鑫月,就算日后相见也不算失了礼数。
这么想着,席觅微便更加淡然,晚上抱着自己那张账户里不知道多了多少个零的银行卡窝在沙发上美滋滋地数钱。
手机响起,是施律,他问:“准备睡了?”
“嗯,”席觅微看了看表,问,“你那边现在几点?”
“早上九点半,”施律的声音不似平时的清冽,有些沙哑,比平时更低沉,“听说我妈去云鹤山庄了,你还好吧?”
“挺好的,她没说什么,看看就走了,”席觅微听他似乎有些疲倦,轻声问,“你是不是倒时差,没休息好?”
“没事,”施律淡淡道,“其他人找你不用理,我马上回来。”
“知道了,”席觅微看了看手上的银行卡,又有点兴奋地说,“席家的钱都收到了,谢谢。”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施律道:“给钱的是你爸,谢我做什么?”
“我爸我昨晚就谢过了,跟他说好等你回来就领证去,”席觅微顿了顿,又郑重地说,“你也是要谢的。”
“夫妻一体,不用这么生分。”
什么夫妻一体……
席觅微眨了眨眼睛,刚要反驳,施律那边便似乎有人叫他,匆匆跟说了句“早点睡”便挂了电话。
打算开始画稿子的席觅微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准备随便吃点早饭便回云鹤山庄,脚虽然上下楼梯还会痛,但开车应该不要紧,所以没有喊谭涟来接。
家里只有兰姨和她,所以她洗漱完,在吊带睡裙外面裹了件睡袍便下楼了,室内电梯就在餐厅旁边,上下楼倒是很方便。
一楼到了,她系好腰带,伸了个懒腰往电梯外走,刚跨出去便瞧见她那个本该晚上才回来的塑料老公竟已经坐在餐厅里,正从兰姨手里接过一杯咖啡。
“小微醒了?”兰姨看到席觅微,慈祥地笑了笑,“快过来,我给你端早餐去。”
实在听不得人喊自己少奶奶,席觅微昨晚便要她以后就这么喊,兰姨倒也改口得很顺。
见兰姨在场,席觅微立刻就拿出营业的态度,轻盈地朝施律走过去,甜甜一笑:“早啊,老公。”
她还有些困,声音懒懒的,有些绵软,但因为特地营业,尾音还微微上扬,像是最亲昵的呢喃,又像是小别的娇妻突然见到早归的丈夫、为表达思念之情刻意为之的小小撒娇。
“……”施律还没来得及看人一眼便猝不及防听了这一句,耳朵瞬间便泛起了薄薄的红晕,那声音钻入脑子里从上往下如过电一般让他浑身一酥,只觉得整根脊梁骨都麻了。
他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回桌上。
“呀,咖啡洒了?”席觅微欠身抽了张湿巾递给他,而后在他身旁坐下,撑着脑袋歪着头好奇道,“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你晚上到。”
施律抬眼看她天真无邪的脸,咬着后槽牙没接那张纸,面色铁青,腮边隐隐浮现咀嚼肌的棱廓。
这小丫头是故意还是……
“怎么了?”席觅微扭头看了厨房一眼,见兰姨正好端了早餐出来,而施大少爷还没有要接湿巾的意思,只得握住他的手腕,垂着眼小心翼翼地替他把沾到的咖啡擦掉。
施律不在的这两个晚上,蒋若伊已经跟她深入探讨过怎么代入施太太这个角色了。
人前要秀的恩爱不过就是嘴上的台词和手上的动作,身体上则是拥抱,亲吻应该都不太需要,顶多也就是为了婚礼上万众瞩目的那一瞬间偶尔练习一下。
经过这几天和施律的相处,两人之间肢体接触也有一些,席觅微虽然还不太适应,但施律显然是完全不反感她的,慢慢应该会越来越自然。
亲吻的话……反正也试过了,她对施律的亲吻不感到难受,施律被她亲完也没有黑脸,那偶尔练习一下应该也不要紧。
至于口头上的亲昵,席觅微原本觉得喊他律哥就够亲密了,反正她听谭涟也这么叫,可蒋若伊觉得不行,不够。
她的原话是:“人家不说新婚燕尔吧,还在处朋友的时候都叫亲亲老公,你这都天雷勾地火、一见钟情到直接闪婚了,得在别人面前得爱得死去活来,要多腻歪有多腻歪才有说服力,叫老公那不是基本操作?”
席觅微当时迟疑道:“可施律也没叫我老婆啊?”
“人家那个高岭之花的人设就不适合这么叫,他属于做得比说得多的类型,一言一行都在跟全世人宣告‘我爱这个女人’!”蒋若伊声情并茂地演完,又话锋一转,“可你什么也没干,单凭一句你喜欢他就想骗过所有人?不对他亲热点怎么体现你对他是真爱?”
见蒋若伊说得头头是道,席觅微也觉得有点道理,何况白天差点就在谭鑫月跟前露馅了,可想了想又感觉有点难以启齿,道:“我好像叫不出来……”
“叫不出来多练练,来个脱敏治疗,”蒋若伊想了想,坏笑道,“不然这样,你呢,想象我就是他,先对着我喊几句听听?”
“好你个坏家伙,你在这里等着我呢,”席觅微反应过来,狡黠一笑,“想占我便宜?你先喊我!”
“喊就喊,反正我在你微博下喊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哼,”蒋若伊说完清了清嗓子,夹着声音道,“老公~亲亲老公~老公抱抱~”
“天啊我的鸡皮疙瘩……”
“轮到你了,快喊!”
……
总之,席觅微在蒋若伊的威逼利诱下愣是喊了好多声,等对方终于放弃对她的戏弄,“老公”这个称呼也确实不那么难以启齿了。
不过施律到底不是蒋若伊,对着他,席觅微显然要比对着蒋若伊紧张数倍,所以刚才才趁他没转头就叫出了口,也总算是把第一关给过了,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再这么喊他应该就顺畅多了。
不过施律听完后脸色居然这么难看,席觅微一边帮人擦手一边思忖,难道他不喜欢她这么叫?说起来两人确实也不熟,施律个性又冷,或许真不喜欢。
施律并不知道席觅微喊的这一声娇滴滴的老公是蒋若伊精心调教后的效果,也不知道这已然是二手货,她的第一声“老公”,已经被那天在他这里受了憋屈的蒋若伊给听走了。
“事情办完就回了,”强行压下各种反应,施律如无其事地回她,没将手抽走,任由她白净纤细的小手又拿了纸巾在他手背上擦拭,温声问,“有没有不习惯?”
他赶回来时还早,上了楼打算先去瞧她一眼,谁知她竟把主卧给反锁了。这里虽然东西齐备,但没有什么生活的痕迹,不知道她是换了地方不习惯,还是害怕一个人住这么空旷的房子。
第 27 章
“还好, 我适应能力挺强的,”席觅微朝他笑笑,等兰姨放下东西走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 “已经进入施太太角色了, 不会露馅的, 放心。”
餐厅有个小型吧台,施律用过早餐后又去吧台找兰姨讨了杯咖啡,两人现在都坐着等转动的高脚凳。
她笑得坦荡,澄澈的眸子挤成月牙状, 一口白而整齐的小牙像排列有序的贝壳, 身上清幽的香气萦绕, 因为不知道施律会这么早回来,依然穿着没来得及换的睡衣,落座后由于姿势原因, 睡袍下摆被掀开,露出白皙匀称的大腿和圆滚泛粉的膝盖。
施律离得近, 她又是向着他坐的,余光自然扫到了, 睡裙是银白色,柔软地贴在那光洁修长的美腿上,一时倒不知道是腿更白还是裙子白。
不知怎的,他突然记起那日在她浴室看到的那套白色内衣……
喝了口冰冷且苦涩的咖啡让自己冷静, 施律不动声色地抬手按着她那张高脚凳的沿稍稍用力, 把某个勾人而不自知的家伙转向吧台:“先吃饭, 施太太。”
“我爸昨晚问咱们什么时候领证,”席觅微把餐盘拉到自己跟前, 又踩着高脚凳的脚踏半起身去拿糖和奶盅,“我说等你回来。”
“嗯,吃过饭拿结婚证来书房找我,”施律站起身正要走,见状走到她身后扶住她的凳子,瞥见她还没好全的脚,沉声道,“脚还没好就翻上翻下,不怕这椅子倒了?”
他不笑的时候本来就长得严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多少也有些冷。席觅微闻言乖乖坐回去,抬头看了他一眼,鼓着小脸细声解释:“我喝不惯不加奶和糖的咖啡。”
施律被她委屈的小模样弄得哑然,语气温和了大半:“不是批评你。”
说罢又走回吧台边,拿了糖盅问:“加多少糖?”
“半包,”席觅微立刻重新展开笑容,看着他拿了糖撕开倒进去,又指挥道,“牛奶也要半杯。”
替她加完奶又拿勺子搅了搅放在她跟前,施律勾勾唇:“下次要拿够不着的东西,叫我帮你就是。”
席觅微点了点头,瞥了眼在不远处吸尘的兰姨,冲施律甜甜一笑:“谢谢老公。”
“……”还没有人敢不停在他心尖上撒野蹦迪还一脸“我什么都没干”的模样,施律这回到底没忍住,抬手捏住她小巧细腻的下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道:“吃完饭换好衣服来找我。”
丢下这句,他把人放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道是不爱坐电梯还是忘了有电梯,他径直路过电梯厅,拐了老大一个弯爬楼梯去了。
席觅微用手背蹭了蹭下巴,看来施律真的不喜欢被叫老公啊,脸都气绿了。
主卧那个书房小了点,适合睡前看看书或临时办一下公,而且施律早上没回主卧,直接将笔记本放在二楼走廊另一侧的大书房里。
席觅微换好衣服后,揣着结婚证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她推门进去,施律让她到沙发上等一会儿,几分钟后便关了笔记本过来了。
“我们要不要再去民政局跑一趟?”席觅微问。
“不必,”施律拿出自己那个红本本坐到她身旁,“拍张照发过去就行了。”
说完他又靠近了一些,示意她也再靠近点。
“……哪天谭涟不是拍过吗?”席觅微拿出手机道,“我让他发给我。”
“你的裙子弄坏了,”施律淡淡道,“难道还会穿去领证?”
“对哦。”席觅微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好的新裙子穿一次就不能再穿了,她连带都没带过来,要是发那张,肯定会露馅。
想到这里,她便也靠近了一些,见他拿了手机出来又伸了脖子凑到他旁边,对着镜头比划着结婚证,问:“这样可以吗?”
“有点挤。”
“啊?”
施律将自己那本结婚证也放进她手里,抬起胳膊大手一揽,将人揽进怀里。
清冷的雪松香夹着不同于女人的气息将席觅微笼住,后背和靠着施律的身体部分瞬间便感到一股暖意,身侧是男人□□的胸膛,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席觅微还是不由直了直身体,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施律感觉到了,刚想松开一点,她却温顺地将身体贴住他,把头靠在他胸前,尽量放松身体,见镜头里施律还在看她,道:“快拍呀我脸都要笑僵了。”
“咔嚓。”
施律收回手将照片拿给她看,两人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没有变,万一拍得不清晰还可以再拍一次。
照片上两人相拥而坐,席觅微小鸟依人地偎依在施律怀里,手里捧着两个红红的结婚证,笑得幸福而灿烂,而施律拥着她、看着她,深情而满足。
席觅微伸手拉大照片将两个人和她手里的结婚证都仔细看了看,见拍得不错便仰头道:“发给我吧。”
等两人四目相对,施律那张清冷英俊的脸被放大在眼前,她才惊觉自己还躺在人家怀里,连忙直起身坐开一点,不自然地抬手拢了一下头发。
放肆了放肆了,怎么能因为觉得别人怀里好舒服就赖着忘了起身呢?
果然帅哥迷人眼,荷尔蒙就是一切犯罪的罪魁祸首!
“现在还早,”施律把手从她身后收回,将照片发了过去,“过两个小时再发给你爸。”
就算他一回来就跟席觅微去领证,也不至于这个点就拿完证回家了。
“明白,”席觅微将照片存了,想了想,又道,“那我先不去工作室了,免得别人看见我单独行动。”
说完她站起身,见施律也起身似乎要接着工作,好奇道:“你不用倒时差再睡一会吗?”
“本来是想睡的,”施律插着兜睨着人,语气带点调侃,“大早被我太太关在门外,进不去。”
“……”席觅微满头黑线,尴尬地垂下眼帘:“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今晚才回。”
“你习惯锁门睡觉?”施律不是太确定地问。
上次在席家,他还在房间里,可当时她也将门锁住了。
“唔,”席觅微模糊地应了一声便将话题移开,道,“我想要一间房间做画室,可以吗?”
“当然,这是你家,”施律淡淡说完,又问,“有喜欢的房间了?”
“主卧隔壁那间房不错,”席觅微诚实点头,“想要那间。”
施律自买下这栋别墅大概就没怎么来过,除了兰姨住的房间和厨房等,其他地方都还跟样板房似的,崭新得一尘不染,不过整体的装修风格很不错。
她本以为施律会喜欢那种性冷淡的黑白调极简风,但这座房子色调和谐,装修简约大气,家具和其他软装也配得挺合席觅微心意。
她想要的那间房现在是一个私人会客室,光线极好,折角落地窗外还带了一个露台,后院有颗高大的柠檬树,伸了小半茂密的枝叶到露台上,等到了秋季,郁郁葱葱里藏着鲜明的黄色柠檬,让人想想就心情极好。
“好,要换什么家具?”施律不动声色地应下,只等她开口要加桌子。
这房子买下来就是为了和她一块住,设计师和方案是他亲自选的,主卧隔壁的房间也是特地留给她用的,只是不能做得太明显,所以里面大半面积还空着,想等她以后自己慢慢布置。
现下看来,他对她的喜好猜得挺准。
那间房离他的书房远了一点,但他们两人各自有要专注的事,他偶尔还要开远程视频会议,稍有些距离也不至于打扰到她。
以后要是嫌远,他可以再搬动。
席觅微立刻高兴起来,弯着眉眼举起食指道:“加一张跟家具风格搭配的木质书桌给我画画就行,要大一点。”
“可以,不过,”施律停顿,待她美眸微睁,接着道,“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席觅微眨了眨眼睛,“空间我看够的,就算再摆一张三米长的工作台也还很有余。”
“玉面太太给小叔子送了套签名全集,”施律突然唤她笔名,摊开自己的手掌伸到她跟前,“亲老公却没有,太太偏心。”
谭涟拿到那套书之后便一本一本拍了发照片给他,还得意洋洋地说:【我嫂子刚刚亲手签给我的,哥你都没有呢,哈哈哈!】
而某些画手太太居然也忘了给他这个老公签一套。
“……”席觅微没想到施律会找她要这个,她是真没想到这一层,毕竟施律看上去怎么都不会喜欢看漫画,还会跟谭涟争,说她偏心。
书都放在云鹤山庄了,她只好歉然笑笑:“明天回来的时候带给你。”
施律点头,依然伸着手:“走吧。”
“去哪?”席觅微问,不过还是把手伸进他掌心,有些凉的手立刻就被温暖包裹。
“去看看你三米长的书桌要怎么摆,”施律牵住她拉开门,“然后我回主卧补觉。”
说完后半句,他侧头瞥了她一眼。
她已经住了两日了,不知房间和床上是否都有她的气息,衣帽间里是否挂了她的衣服,为她准备的梳妆台上是否有她的化妆品。
还有,她这回记不记得把兔子内衣收起来……
“没说要三米,”席觅微却根本没想到这上面,小声辩解完,抬眼看见他眼下有轻微的乌青,又道,“可以等你睡醒了再说。”
两天一夜的时间往返北美,光飞行时间就占了二十五六个小时,还要参加路演、处理工作,施律只怕四五个小时都没睡到。
见没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捕捉到上次的那种窘迫,施律轻轻捏了下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浅笑道:“看来你心里建设做得不错。”
席觅微:“嗯?”
这时,一个扫地机器人从他们眼前转了个弯进了房间,兰姨拿着手机跟在它身后,看见他们俩走过来,忙道:“少爷快帮我看看,之前设置了这机器人别下楼,但我刚才好像不小心取消了。”
二楼和三楼一周才需要用大功率的吸尘器吸一次尘,平时都是扫地机器人自动拖扫,但兰姨眼神不太好,手机上字又小,刚想去设置一个新功能,但不小心误点到了,吓得她在它后面跟了一路。
施律接过她的手机退出界面去看操作说明,另一只手依然牵着席觅微。
席觅微个子矮他一截,想到之后可能会遇到只有她在家而兰姨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想看看该怎么操作,便用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胳膊踮着脚去看他弄。
但是她的脚伤还没完全好,这样踮着不能受力,不自觉就把一部分重心移到了手上。
施律感觉到手臂上往下坠的力量,目光从屏幕挪到她挽着他的手上,随后将手机拿低,按照操作说明一边重新设置机器人活动范围,一边简要讲解操作方法。
“但它这个取消键设置在右下角,也不能挪动,”席觅微指了指屏幕,“下次还是容易误触。”
“没事,我下回不点进设置里来,”兰姨接回手机,见她还偎依着施律,一脸欣慰地笑着说,“我下楼去看看我炖的汤,不打扰你们新婚燕尔的小两口啦。”
“……”席觅微俏脸一红,条件反射般要松开施律,却被他夹了一下,他原本放松的手臂肌肉因这个动作猝然紧绷,也让她的手指感受到了一股蛰伏其中的力量。席觅微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短语:穿衣显瘦脱衣显肉。???
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肌肉猛男你都画过那么多,怎么到了真人身上就这么一惊一乍的?
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兰姨早就转身下了楼,而她也就这么被施律牵着夹着走到了主卧门口。
第 28 章
“工作台可以下次看, ”席觅微拉了下施律,“你先去睡觉。”
她离得近,身上轻柔雅致的香气一阵接一阵地袭来,似有若无地和他发生亲密关系。施律没有停顿, 带着她继续往会客室走, 淡声道:“添张桌子的事, 很快。”
当初这间房就是为她准备的,自然不会漏了她的办公桌,和家具及房间风格成套的方案做了三四版。
席觅微也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要求,只说了下位置和想要的功能, 施律打了个电话让陆齐去对接, 接下来就是等他回邮件把方案发过来。
“这棵柠檬树好漂亮, ”席觅微走到露台上,伸手摘了一颗白色的花放到鼻尖闻了闻,转身对施律笑道, “花的香味也很清新,等柠檬成熟摘来泡茶很提神。”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和洁白的花朵追逐着她, 一部分碾碎在她琥珀一样的眸子里,一部分随着她的动作流淌在她轻盈如蝶的身体上, 举着柠檬花的手臂白如莲藕,肩上浓密的青丝乌黑如墨。
她好像很爱穿裙子,今天也是一袭白色长裙,不过样式比之前穿的都更宽松舒适, 布料也更绵软, 让未施粉黛的姑娘看上去像一团柔软的白云。
施律站在落地窗前看得呆了, 直到她又唤了他一声:“律哥,你喝柠檬茶的吗?”
他抬腿走出房间, 在她身前站定后垂眸温声问:“会不会酸?”
“你怕酸啊?”席觅微感觉他这个问题有点稚气的可爱,笑容更甚,“那我到时候给你放点蜂蜜。”
“不必,”施律伸手接过那朵散发着清香的小白花,沉沉道,“我太太的吻更甜。”
啊?
席觅微眨了眨眼,心里立刻紧张起来。
这是又要练习接吻了吗?
怎么还要她主动……
“上次的回礼太简单了,”施律用柠檬花碰了碰她粉嫩的嘴唇,温声哄她,“亲我这儿。”
“……”席觅微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裙子。
救命。
有人在她心里击登闻鼓。
用她弱小的心脏做鼓槌的那种。
施律见她抿着唇颤着睫毛一脸不知所措和挣扎,心下有些失落,但也明白是自己太着急,听得她主动喊一句“老公”便失了分寸,忘了她只是在演戏。
他们今日不过是第五次见面,这种要求于她来说或许过于勉强。
他敛下眸中的情绪,将柠檬花重新放还她手中,从兜里抽出手机看收件箱。
陆齐去要几个现成的方案,花不了几分钟才是。
新鲜的花瓣自带清凉湿润的触感,将席觅微从紧张的情绪中扯回现实。
眼前的男人垂着眸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冷峻清隽的五官匿了一半在树荫里,总是挺拔笔直的身体此时依然端正。
哪怕刚刚熬了两天一宿,除了眼下那点不明显的乌青,他身上几乎找不到疲惫和凌乱的样子,衣着平整妥帖,面容清爽干净,修长的手指托着和主人一样沉稳的黑色手机,连头发丝保持着一贯的秩序感。
似乎他刚说的不是“亲我这儿”,而是“天气不错”。
席觅微有些窘迫地想,为什么他能刚提完那种要求就面不改色地边等她执行、边处理别的事呢?
看着男人自带疏离感的眉眼,她有点明白了:这对他而言或许也只是必须要处理的“公事”,所以他可以这么冷静从容。就像上次,她鼓足了勇气亲完他,他虽然回吻了她的手背,却立刻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上上次他亲完她,也能那么游刃有余,笑她不记得睁眼。
这么一想,席觅微好像也觉得没什么了好计较的了,既然要演好戏,私下多练习练习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一次也是亲,两次也是亲。
施律已经看完另一封邮件了,陆齐的方案还没发过来,他收了手机想告知她需要再等等,却被一只白净纤长的小手捉住了手腕。
他诧异地朝她看去,便觉手腕一沉,她又找他借力垫脚,只是这回不为看他手机屏幕,而是来吻他。
柔软芬芳如蔷薇般的唇贴住他薄而锋利的双唇,而后轻轻下压,如蜻蜓点水,如蝴蝶振翅,却让两个人的气息瞬间纠缠到一起,像是交换了呼吸。
周遭的一切全部静止,施律好像听柠檬花盛开的声音,清甜中带一点点酸,花香袭人,却永远都不会让人觉得腻。
席觅微只吻了他一瞬便认为完成了任务,当即打算收工,手上和脚上的力气都卸了,想借着重力回归原来的站姿,纤细的腰身却突然被强有力的大手托住,整个人都被拢进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刚刚获得自由的唇也重新被倾覆,鼻息间全是雪松般清朗的气息。
蓦地睁大双眼,她重心不稳地扶住施律精瘦的腰,掌下紧实温热的触感又叫她惊愣,而施律并没有给她时间适应,微凉的双唇在她唇上不断辗转轻吮,带来阵阵微电流,叫她更加不能自持,只能将更多的重心靠向他,小手也不自觉地抱紧了他。
感受到她的顺从和信任,他的呼吸在这绸缪的吻中变得炙热,不再满足于这浅尝辄止的触碰,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微微启唇轻咬她吻得殷红的丰腴下唇。
“呼吸。”他轻声哄她,灼热的气流扫在她湿润的唇边,声音变得暗哑,带着沙沙的颗粒感。
席觅微大脑一片空白,听得这话才惊觉自己一直没有换气,张了嘴便要吸气,可刚启唇便被他狡猾地钻了空子,微凉的舌趁机滑入口中,搅乱了满池春水。
郁郁葱葱的柠檬树用大半枝丫遮掩着露台上发生的亲密事宜,洁白的花瓣们却泄露了因悸动而繁衍出的芬芳。
施律没能忍住,提前采摘了那用来调味的蜜糖。
在她面前,他的冷静和自律似乎总是不太管用。
她完全没有经验,即便被他提醒过,可陌生而刺激的感官让她再次忘记呼吸,原本白净的小脸憋得通红,鼻息间的呼*七*七*整*理吸越来越弱而急促,抓着他衣摆的小手也捏得越来越紧,浑身都使不上劲,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更别提去回应他了。
她的反应施律自然都感受到了,眼见着再不放人她就要晕过去,施律只得不太满足地退开,再次好心提醒双目紧闭的妻子:“用鼻子呼吸。”
“……!”席觅微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气,眸子里水光一片,瞥见自己把施律的衣服都抓皱了,连忙放开后退一步,小嘴一张就要道歉:“对不……”
他却毫无预兆地再次俯身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雪白的颈窝里,轻轻蹭了蹭,而后低声说:“让我再抱一下。”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好,而他等着家里有她的这一天实在等太久,眼下甚至顾不上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只想再拥有她一会儿。
施律高出席觅微大半个头,她又后撤了一点,这个动作让他不得不放一点重量到她身上。席觅微听他声音比平时更低沉,还沉沉地靠着她,以为他只是连轴转太累,便静静地站着没有动。
人家帮她拿回那么多钱还免去了相亲的烦恼,让他靠一下罢了,多大点事。
况且她刚刚经历人生中第一次法式深吻,现在非常窘迫,仿佛连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暂时也不想再跟他面面相觑。
她需要平复一下自己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心脏,又得等陆齐发方案过来不能先走,眼下让他靠着休息,正好自己也能平静一下。
然而唇齿间残存的触感又让她胡思乱想起来。
施律怎么那么会接吻啊?对比她压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完全不像是没有经验的样子……
或许他在国外的时候交过女朋友也说不定,他要是不想被人知道,一定能将消息守得密不透风。
否则不会连结婚都低调到亲爹亲妈都不知。
嗯,应该处过女朋友的,也幸好他有过对象,不然两个都是菜鸟,双双晕在露台上都没人知道……
他怀里好暖和,果然身材好的帅哥身上的味道似乎都讨喜一点。
如果放在她的漫画里,施律应该属于那种冷峻寡言的大妖怪,不知道活了多久,辈分和道行都很高,快成仙的级别,看上去也很不好接近,但实际上如果再画一个娇小的可爱小妖女坐在他怀里或肩膀上又会意外地和谐,应该特别有CP感。
配色的话,施律大概适合深色和冷色调,小妖女就配白色或暖色系好了;施律的原型大概是巨蟒或狼王?啊,如果是这两种妖怪,眼睛倒是可以画成金黄色,比较酷。
那他怀里的小妖该是什么品种好呢?
施律不知道席觅微这时候居然职业病发作,正对着他乱开脑洞,又抱了她一会儿,直起身垂眸浅笑道:“现在好像认我了。”
刚才再抱她,她虽然没有回抱,但身体没有再反射性地僵硬和颤栗,似乎已经开始接纳他了,为此他心情更好了一点。
“嗯?”席觅微回过神来,脑子里还在想大妖的设定,不明白他的意思。
“没事。”施律并不打算提醒这一点,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听到手机震动后拿起,点开邮件给她看方案:“喜欢哪套?”
席觅微接过来仔细翻了翻,选了其中一套,他打电话让陆齐去安排,被告知需要两天送货过来。
“不急,”席觅微点头,“我可以先用卧室那个小书房。”
正好刚才有点想法,她打算马上就去画下来。
《小妖怪江湖》第三季也该出场一个神秘大妖了,但之前她对这个角色设定一直不满意,改了很多稿。
而且她过往比较注重主角团各自的成长剧情,感情戏安排得特别少,大妖在第三季虽然只能做配角,但如果他和萝莉小女妖的CP人气高,到时候也不是不能出单本番外。
工作台的事解决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一个回主卧画画,一个去书房取行李然后回主卧睡觉。
等等?
席觅微猫眼圆睁,施律要回哪儿睡觉来着?!
第 29 章
看着拉着行李箱走进主卧的施律, 席觅微不自觉地就坐端正了一点。
两人刚才虽然已经在其他房间有过独处了,但卧室不一样,她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房间里多少有了她的一些痕迹。
施律极其自然地将箱子拉到行李架上打开, 开始整理东西。
小书房在主卧里, 没有装门, 是一个半开间的形态,席觅微坐在书桌后能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换洗的衣物鞋子已经被兰姨拿走,她倒也没有乍然看见什么男士内裤之类的,但当施律将他的剃须刀、领带等私人物品往外拿的时候, 她还是收回了目光, 假装专注地在iPad上画着线稿。
席家的男性也不少, 不过她自母亲去世后就几乎没有进过父亲的房间;席一跃之前年纪还小,用不上这些东西,长大了她和他也不再亲近;至于其他房的就更不用说了, 哪怕去串门,男生的房间她也是不可能随便进的。
席觅微自认为是个比较豁得出去的人, 没遇到施律之前她想着大不了钱不要了,得一个自由;遇到施律之后她又觉得既然三年后就能两全其美, 那就当然要抓住机会,至于施律要她做的事,该怎么演就怎么演呗。
此刻她才发现,她好像把结婚想得过于简单了, 就算是假装一起过日子, 那也是一起过日子, 两个人会有太多交集,多到她想象不到的程度。
而她除了在跟小姐妹聊天时提到过要趁施律不在喊她们来滚沙发, 竟没想过他在家、和她这样呆在一个屋檐下,甚至晚上还要一起睡觉的情形。
恰好在这时,施律又随手把他带在飞机上看的书搁在她画画的书桌上,不偏不倚,就压在她的一本画册上。
席觅微顿时就感觉很微妙。
哪怕她和施律牵手拥抱、被他按在怀里深吻,一离开他的触碰,她又是那个独立的个体;可一本和她的书放在同个书桌的书、一条和她的衣服挂在同个衣帽间的领带、一个放在她用的浴室的剃须刀,似乎全部带着这个男人的存在感侵入了她的私人领域,将两人之间的界限划破,弄得模糊不清。
或许施律在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它的意义,这里是他的卧室,他将自己的物品摆放归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但这些细节却在时刻提醒着席觅微:她和施律越过了一切程序,没有相识之后的心动交往,没有交往之后的磨合,没有在习惯对方存在后的坦然,没有爱情,却直接就走到了同居这一步。
那张结婚证不只是颜色醒目,还将他们在法律上绑在一起,从此施律是她的第一继承人,排在她所有亲人之后,而她也亦然。
但他们实际上并不准备共享人生,三年之后,他们就会桥归桥、路归路。
或许他们应该从现在就注意一些,不要过度参与对方的人生。
施律把箱子关好,站起身将那本书拿了插回席觅微背后的书架,走动间见她的笔顿着没有动,小声问:“吵到你了?”
“没有。”席觅微轻轻摇头,接着匆匆画起了草图,庆幸自己从来没有上过那张床。
施律放轻动作,将箱子拎回衣帽间,看到她的东西都挤在门边的一个小柜子里,和放他衣物的柜子们隔着老远的距离。
显然,她这两天压根就没有往里面走。
他随手拿了一套睡衣走进浴室,路过梳妆台发现上面也没有摆放化妆品,洗手台上也只有她很少的几个护肤品中样。
她没打算在这儿长住?
施律微微蹙了下眉,但见她现在在专心工作,便没有再去打扰。
小书房大概是主卧里相对不太重要的一个空间,被安置在浴室和衣帽间旁边。
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施律大概洗漱完毕,开始淋浴了。
席觅微坐在书桌后听了一会儿便觉耳根发烫,对自己过于强大的脑补和想象能力感到无语,看着自己笔下画的东西更是直接哽住。
对,人家是长得帅身材好腿也长,但你也不能光听着人洗澡的声音就直接画了一个洗澡的裸男吧?!
说好的威武大妖呢?
刚才还想着那么深刻的同居本质问题,盘算着万一今晚施律要她一块上床睡该怎么拒绝,怎么还一边在这里摸鱼给自己画福利图了?
而且当初学美术的时候男性模特都画过多少个了,自己也没怎么样过,如今隔着一堵墙都能对着施律浮想联翩?
她用指腹碰了碰嘴唇,心说难道是因为刚刚跟施律接过那种过度亲密的吻,分泌了过多肾上腺素和多巴胺,以至于脑子到现在还没恢复正常?
人类的本能真可怕,这就开始贪图美色了……
她羞怒地将那张画着烟雾缭绕中露着半个屁股的裸男图层删掉,而后红着脸夹着iPad溜出了门,跑到一楼找兰姨要了杯菊花茶,一边给自己降火,一边窝在沙发上继续画她的妖怪。
席觅微每天起床时会把临时盖的小被子折好放回柜子里,再将沙发整理成原样,床铺也是兰姨每天会打理的,所以洗完澡出来的施律没能发现她没有在床上睡。
而且他没有和女人同居过,不知道她们身上的香味能否在短短两个晚上就沾染到床品上,上床之前还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拉开被子躺进去,猜测她睡的是哪边。
不过这趟短差出得实在劳累,他一沾枕头便很快睡去。
“小微,”兰姨端着汤从厨房走出来,对沙发上的席觅微道,“帮兰姨上去喊少爷下来吃饭吧,他说下午还要去公司,不能再睡了。”
“好。”席觅微应了一声,放下iPad上了楼。
窗帘都被关上了,房间里光线很暗,而且十分安静 ,席觅微放轻脚步走到床前,看着床上模糊的人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施律,该起床了。”
不知是不是她声音太小还是对方睡太沉,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席觅微又叫了一遍,见他依然没动,便有些好奇地俯身去看他。
原来施律睡着的时候并没有平时看着那么清冷,脸部线条虽依然锋利得不近人情,但他的睫毛意外地挺密的,整张脸放松的时候似乎要比醒着的时候温和很多。
长发从她肩上滑落,掉了一缕下来,轻柔的发尾扫到施律的脸颊,下一秒他蓦地睁开眼,凌厉的眸光一闪便翻身而起。
席觅微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他在一息之间就推到、两个手腕还被他扣住放在了头顶的。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紧张,人就被他压在了柔软的床上。
“律哥,”席觅微挣了挣被捏得发疼的手腕,皱着秀眉小声道,“你弄疼我了。”
果然是武术冠军啊,反应这么快,力气这么大。
四目相对间,施律终于看清来人,手上的力道立刻卸了,将她的手拿下来又扭头去看她的腿:“对不住,有没有碰到受伤的脚踝?”
“没有……”席觅微又动了动身子,烫着脸声如蚊呐道,“能不能让一下?”
她就穿了条裙子,他身上的睡衣也薄,这样压在一起实在太暧昧了。
身下温热柔软的身体轻轻挣动,施律猛地起身下了床,站在床边暗暗在心里“啧”了一声,怎么就把自己老婆当训练时来偷袭的人了?
席觅微见他少见地有些无措,好像想来拉她又不知该不该伸手,自己反而不紧张了,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撑着床沿仰头笑道:“看来施总也还要习惯一下已婚的身份,免得下次直接把你太太丢床下去。”
施律也轻笑出声,道:“是该习惯一下。”
他拿过窗帘遥控器打开窗帘,逆着光站在逐渐明朗的光线里,看到她的身体和脸一寸一寸地显露出来,唇角勾起清浅的笑意。
以后,他不是一个人了。
“兰姨让我来喊你吃饭,我先下去了。”席觅微说完便站起身转身出了门。
直到进了电梯,她才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呼了一口气。
蒋若伊说得没错,施律真的好凶,刚才他一睁眼,压根没有刚睡醒的人那种慵懒或迟钝,眼里那叫一个凶光毕露,在黑暗中都渗人得紧,跟竖瞳的大蟒蛇似的,她简直要被他吓得叫出声来。
咦,那以施老板为原型的大妖,原型就设定为巨蟒好了!钢铁般乌黑的鳞片、金黄色的竖瞳、猩红的信子、尖锐的毒牙,现原形的时候一定特别有震慑力,至于平时的人形么,就怎么冷酷怎么来。
短短几分钟,席觅微的职业病又一次将她从本该旖旎的念头扯到了二次元世界,并不断地在脑海里细化她的大蛇妖设定,甚至当施律坐到她对面准备吃饭,她还在想大蛇的人形具体要怎么画,看到施律的脸,她决定以后要是没灵感,就多观察观察施老板得了。
就这长相,妥妥的3D建模脸。
就是不知道身材符不符合她的大妖人设。
施律见她不时就盯着自己看,眼神却比平时和自己对视要坦然得多,不由剑眉微挑,淡声问:“我长得很下饭?”
“啊?”
席觅微眨眨眼,建模说话了?
施律见她依然神游天外,拿了汤碗盛了汤放在她跟前:“别光吃饭,小朋友。”
“谁是小朋友?姐姐我都二十好几了。”席觅微把脑洞收回顺嘴便顶了一句,话讲完了才反应过来她杠的不是蒋若伊,心道不好,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地短路。
施律之所以找她联姻,估计除了看她势单力薄之外就是觉得她是个乖巧安分的大家闺秀,识大体懂进退,不会惹他不快的那种。
然而搞创作的她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那么文雅娴静,虽不至于形容疯癫但偶尔真的会脱线,尤其是脑子里在思考跟创作相关的东西时,她真不知道自己会脱口而出些什么。
她的这个毛病工作室的人清楚,可合作对象施律显然是不知道的。
眼下暴露出来,希望施老板不要想着退货吧,她黑心黑肺地想,反正钱已经收了,退款?那不能够。
打定主意后,席觅微也不解释,掩耳盗铃地低下头喝汤,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
听得她的话,施律微微一怔,看来她小时候那点肆无忌惮还没有消失殆尽,并且可以期待以后看到更多。
他一本正经地哄骗人:“你小我好几岁,于我而言自然是小朋友,”
席觅微垂眸无声地喝着汤,心说施老板在外面又冷又狠,私下还不是老调侃人?
他们俩都一样表里不一,谁也别嫌弃谁。
施律见她鼓着腮帮不理人,逗她的心思又起,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盘子里,道:“小朋友就要听大人的话,多吃菜。”
“不是,”席觅微不能忍了,抬头皱着小脸跟他讲道理,“那我永远也不可能比你大,难道你说的话我都得听?你也不可能全对。”
而且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太太,跟他是合作关系,又不是他的跟班和属下,凭什么要听命于他?
“有道理,”施律沉吟片刻,又说,“那给小朋友一个特权,不想听的你可以不听。”
“?”席觅微迷糊了,那到底是要她听还是不听?
见她含着勺子一脸纠结的模样,施律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而和她相处不过短短几天,自己笑的次数比过去一年加起来还多。
席觅微终于明白这人又在捉弄她,夹起他给她的那根菜气鼓鼓地塞进了嘴里。
第 30 章
吃过饭施律便要回公司, 拿了车钥匙在玄关换鞋,兰姨擦着手出来问:“少爷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不回,约了合作方,”施律说完又看了在吧台喝茶的席觅微一眼, 轻声道, “走了。”
将结婚证发回席家后, 席振海和席振云高兴极了,不过让施律带席觅微回家吃饭被婉拒,打算等席觅微脚好全了再回门。不过施律和席振云要谈旧城改造的事,晚上还是得见面。
“好的l…”席觅微本想在后面加一个“老公”, 但想到施律好像不喜欢她这么喊, 于是朝他挥了挥手, 改口说,“早点回来,律哥。”
施律依然看着她没动, 席觅微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又勾起唇角阳光灿烂地挥了挥手。
兰姨见状, 以为施律不知道打理好的皮鞋放在哪个柜子,帮他拿了一双出来, 他才收回目光,沉默地穿好鞋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没有送别吻,老公也不叫了。
以后这种生活细节上要培养一下,给自己扣上安全带的时候施律如是想。
现在他已经回国, 回北美也只需要出短差, 施家便也没有必要再瞒着, 于是将结婚证发给了施鸿文。
几分钟后,电话响起, 一个苍老但还算健朗的声音传来:“小六,这么大的事你不跟老头子我商量就做了,欠考虑。”
“您要是不同意,我这婚也结不成,”施律顿了顿,淡声道,“谢谢爷爷。”
虽然他已经尽量抓紧时间,施家那边瞒得也挺紧,但别人不知道他回国后都做了什么,养大他的施鸿文不会不知道。
他若真想插手,这会儿施律还发不了结婚证照片。
“哟,多久没听你喊过爷爷了,”施鸿文心情极好,道,“那小丫头家里虽然差了点,但人还算本分,你改天带回施家吃个饭,让爷爷我见见。”
横竖不过是商业联姻,施律走这一步他是有些意外,但他了解这个孙子,人家要是想依傍施家任何一房的力量,就不会自请跑到北美去呆了这么多年,施家的重心可不在北美。
施律野心大,施鸿文是看在眼里的。
在北美看似远离了施家核心圈,但施律要的也就是远离的自在。他看似在学校和家里的公司两头跑,实际去了美国没多久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他跟两个同龄人搞的那个投资公司上,并且早早就开始布局互联网。
等家里人反应过来,他早就闷声赚了好几大桶金,反手就把北美收入囊中,开始反向收购大陆这边的股份了。
施律拿着从小攒下来的零花钱去成立投资公司时,施鸿文问起过,他说就是跟朋友闹着玩,谁知短短几年就“玩”成那样,如今更是冲着亚坤集团话事人的位置回国,他想要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这次他撇开施家所有派系自己找了个不相干的老婆,绝了那些人的念想,就是不想受人掣肘。
门第是差了点但人施鸿文查过了,干净本分,模样也好,带出去不丢份儿。
至于六亲不认什么的,施鸿文并不那么在乎,不狠心做不了大事。当初施正豪为了讨他欢心,把年仅五岁的施律送到主宅来养,为了不让他跑回家还搬离了深水湾那栋离主宅很近的别墅,直到施律出国才搬回来。
说到底不也是为了利益么?
哪怕是一条根上长出来的枝丫,相互之间还要抢阳光雨露,何况是他们这种人家的子弟?只要在可控范围内,斗得越狠,施家这棵大树越能屹立不倒。
不过从小冷淡的施律懂事后便一直喊施鸿文董事长,这次突然改口喊爷爷,显然是对他这次的“手下留情”真心感激,虽然就算他出手也不一定能拦得住现在的施律。
施鸿文年纪大了,偶尔这么温情一下十分受用,连带着对那个素未蒙面的小丫头都多了两分好感。
“好,”施律应下,又说,“等微微受伤的脚好全再带她来见您。”
“你这狼崽子,在爷爷跟前就别装深情了,”施鸿文大笑道,“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老头子我。”
以施小六那性子,怎么可能真对一个刚认识的丫头上心?
演戏给施家人看罢了。
施律也不解释,说了再见便把电话挂了。
老爷子既然认了这个孙媳,其他人不管之前打了什么算盘都得装作无事发生,也不敢再对席觅微做什么。
施律清楚施鸿文的脾气,他虽然不介意家里人内斗,可凡事都有底线,公司内部斗是公司的事情,谁要是把手伸到不相干的家里人身上,到时候别说施律不会放过他们,施鸿文也不会坐视不理。
此前母亲突然跑到微微工作室,大概率就是有人听到风声在她面前挑唆才跑过去的,不过她之后也没打电话说什么,大概率也不反对;至于父亲施正豪,施律手里捏着他的把柄,不担心他炸起来。
施正豪确实没有再找施律,而是亲自开了车跑到鲸山别墅找儿媳妇来了。
不巧,本想在家多摸一天鱼的席觅微下午被蒋若伊接走,跟大乘签正式合同去了。
施正豪扑了个空,一脸不爽地端坐在沙发上要兰姨打电话把人喊回来。
只是回来的不是儿媳,而是儿子。
父子俩只在施律回国去主宅那天见过一次,此后只通过一次电话,如今虽然都在亚坤工作,但施正豪分管地产业务,在另一个区有独立的办公楼。
总之,两人平时见不到,私下也连顿饭都没约过。
看到施律沉着脸换了鞋进来,施正豪皱了下眉:“怎么是你,那个女人呢?”
听得他张口就是“那个女人”,施律眸光一冷,走过去凉凉道:“我老婆大人没空,您招呼都没打就来了,有事?”
他刚开完会便接到兰姨电话,当即便推掉下面的工作回了鲸山别墅。
听得前半句,施正豪眉头又是一皱,继而理直气壮道:“我是你老子,来你家还需要提前报备?”
“您也知道这是我家?”施律反问,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打算趁我没在,来威胁恐吓我老婆?”
“这是什么话?”饶是本就习惯儿子冷漠的态度,施正豪也被他噎得眼睛一瞪,“那女人一声不吭就把我施正豪的儿子哄得偷偷领了证,我还不能来看看她什么路数?”
开玩笑,施律从小到大身边连只母苍蝇都没有,一回国就被这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放着那么多千金名媛不娶,才认识几天就背着家里跟她结了婚,这女人的手段何其高明?
况且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哪个女人进来不是规规矩矩的?她却所有的程序都不走,连施家长辈都没去拜会。
他怎么放心让这么胆大包天、目无尊长、不懂规矩的女人嫁给他儿子?!
“哄人偷偷领证的是我,要求她保密别乱跑的也是我,要有什么路数也是我的路数,”施律蹙着眉,口气冷得掉冰碴子,“是我耍心机求娶,她嫁的也只是我,不是施家,凡事都不劳您费心。”
见施律将席觅微撇得干干净净,施正豪心里怒火直冒,可儿子的性子他也知道,越是跟他对着来他越不会低头,于是放低姿态道:“不管你怎么说,现在证都领了,我也不计较她出身不好、能力不足,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儿媳就是。”
看到结婚证的那一刻,施正豪确实差点心脏骤停,他上午还在跟妹妹妹夫商量怎么让施律同意娶他们选的那个姑娘,结果老爷子下午就在没有小辈的群里发了结婚证。
现在其他几房都在看他这个当爹的笑话,他却已经冷静了下来,开始做利益最大化的谋算。
事已至此,这个便宜儿媳他再不满意也只能认下,就算他能逼得席觅微点头离婚,以施律的脾气是断不可能答应的,而且传出去对亚坤的股价可能也会有影响,只能暂时作罢。
但这不代表他会就这么算了。
施律知道一时无法改变施正豪根深蒂固的价值观,也懒得辩驳,咸咸道:“是得捏着鼻子,否则我们家如此貌合神离、内斗不断、家宅不宁,但凡她多个心眼先了解一下都不敢嫁。”
“……”施正豪的脸色黑了白白了黑,压着火气道:“那既然她嫁了,就理应回来侍奉公婆,为施家开枝散叶,至今连个脸都不露是什么教养?”
施律没娶他选的人,可也没让其他几房得逞,他作为施律的亲爹,无论如何都比其他几房有利,来这里本是想敲打儿媳两句,再让她劝施律回家住,父子俩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至于一直跟陌生人似的,
以后施律要真当上亚坤掌权人,他这个当爹的还能不跟着吃肉?
可来了儿媳没见着,儿子倒急匆匆跑回来替她撑腰,施正豪没想到施律居然这么不争气,被一个女人给拿捏成这样,少不得又对席觅微更不满了。
“招呼都不打就跑来打算教训我新婚才几日的妻子,这是您的教养?”施律的耐心耗尽,语气格外冷硬,“我重申一遍,她嫁的是我,其他人谁也不能对她指手画脚,您那些封建糟粕该收也收一收。我还要回公司,就不留您吃晚饭了。”
说罢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往外走。
“施律!”施正豪被他气得要吐血,大声道:“你不要太过分!你回国不回家,一回来就拿我的公司开刀,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商量,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京海旧城改造的那几个项目施正豪其实都有接洽,席家的地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因为资金问题之前并没有做重点关注。
席振云摆明了出地不出钱,前期要二十几亿去兜底,但那块地的情况有些复杂,不配合的居民很多,开发周期还不知道要几年,施正豪不想担那么大风险,所以才一直拖着,打算等温家介入后再借钱给温家,间接操控。
可施律一回来就锁定了那块地,今天上午已经传出要马上签意向合同了。偏生项目资金大部分会从海外进来,亚坤只需要垫三分之一,一提出来就过了会,于是主动权就这么落到了施律手里,他这个亚坤地产负责人倒没什么事了。
现下他屈尊降贵来见儿媳,竟被儿子说没教养、封建糟粕!
“所以全是我的问题,您尽管冲我来,”施律扭头看着父亲,一双凤眸波澜不惊却暗含冷意,“对无辜的人下手容易让人看不起。”
施正豪一怔,继而暴怒道:“我堂堂亚坤地产总经理,至于对一个小姑娘下手?就她那个芝麻点大的工作室值得我动手?只要你还姓施,她就得喊我一声爸!我这个当公公的只是想见见她都不行?”
他在商海沉浮了二三十年,真要对付席觅微,要毁掉那个工作室不过翻手尔,可他还真不至于那么掉价去做这种事,施正豪气愤之余又暗暗心惊,原来他在儿子眼里已经这么不堪了?
“当然行,”施律的面色这才缓和一点,淡淡道,“过几天我会带她回施家,往后每个月都会回一趟,您不用再亲自登门。”
施正豪还想说什么,可施律已经点头示意,转身先走了。施正豪只好作罢,又生了会闷气就打算走。
接过兰姨递来的外套时,他冷冷道:“你对我儿子倒忠诚,让你找席觅微,你给他打电话。”
“先生过奖,我只是个打工的,谁给我发工资我就对谁忠诚,”兰姨得体地笑笑,“以前是老爷,现在是少爷,少爷家里来了贵客,我自然要第一时间通知他的。”
至于少奶奶么?
少奶奶从来不将她当佣人看,虽然才相处了几日,兰姨已经对席觅微很有好感。明知道施正豪来找她麻烦,怎么可能喊她回来挨训呢?
施正豪脸色一僵,但没再说什么,拿过外套走了。
施律一出生便是兰姨照顾,他五岁那年被送去主宅,兰姨也跟着过去了,所以其实最开始给兰姨发工资的不是别人,正是施正豪。
只是兰姨和施律一样,早就不把他当自己人看了。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