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甲
“言, 铃铃……?”
他看着她,语调明显变得虚空无力,仿佛在叫一个他从不曾见过的,完全陌生的空壳。
眼前的女生化着很精致的妆容, 头发上还有可爱的波点发带, 总体看上去其实算不上漂亮,但至少比某人邋遢普通的模样要更像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
言铃铃看着他, 她感觉到寻弋叫她的语气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似的。
眼睛黯沉疏冷, 蒙着一层遥远距离的雾纱。
言铃铃有点儿心乱, 迟滞地应答:
“嗯……”
她才是, 言铃铃?
那那个总是戴着口罩帽子,架着一副大框眼镜,自闭又邋遢, 毫无存在感的女生, 其实不是言铃铃吗?
那给他送情书,在晚上发消息说好喜欢他,好想他的人,也都不是她吗?
意识到这一切, 他心中莫名空荡。
周围的景象宛如按下了特写键, 人们交头接耳,互递眼色, 议论纷纷。
“这是寻弋他女朋友?长的好一般啊, 哪个院的。”
“不知道,没见过, 大众脸。”
“真不配啊, 我以为寻弋眼光很高的,至少也要找个像沈羽那样的大美女吧。”
“这俩人, 好像不是男女朋友,我感觉这氛围不太对。”
“同感,寻弋刚好像在喊那边的女生,这要是他女朋友,就站在跟前还能喊错?”
“不懂了,这啥情况啊。”
周遭的质疑让言铃铃脸上愈发挂不住,她伸手扯了一扯他的衣角,“我有话想问你,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
寻弋没搭理她的话,冷冰问:
“情书是你写的。”
言铃铃:“嗯…”
寻弋:“跟我在微信上聊天的人,也是你。”
言铃铃:“嗯…”
寻弋抿紧唇,像是在忍耐什么,停顿了几秒后,“给我送情书的人是谁。”
言铃铃注意到他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现在居然还问到了酒妩。
她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不详的预感犹如拉开环的冰汽水泡,层层叠叠地从心底直往外冒。
周围这么多人,她根本无法承受寻弋会给她难堪的事实。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你问她干什么?”
寻弋盯着她,重复,“她叫什么,名字。”
他好像只在乎这一件事,甚至连续说了两遍,追问酒妩的姓名,语调中不自觉地染上一层浓重的压迫感。
言铃铃有点儿被吓到,往后退了小半步。
也就是这重复的两问,使得她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寻弋为什么会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又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问她这些话,与在线上聊天时,完全判若两人?
因为,他误会了她和酒妩。
他以为给他递情书,说喜欢他,陪他彻夜聊天的人都是酒妩,把酒妩当成了情书上的“言铃铃”。
致使这一误会产生的始作俑者,就是酒妩。
肯定是她在给寻弋送情书的时候,故意让他误会,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喜欢。
言铃铃心里酸悔混杂,怨火中烧,她义正言辞地怼回去,“我凭什么告诉你?”
空气凝滞,片刻后。
“算了。”
寻弋冰冷地丢了句话,把手里的篮球丟给副队,直接走了。
围观吃瓜的众人一片哗然。
“哦哦,什么情况这是?”
“是告白被拒绝了吧。”
“什么告白?这个感觉就像寻弋喊了刘亦菲,结果回头的是凤姐一样,估计是刷存在感失败了吧。”
“不清楚,应该不是男女朋友,八成是这女的死缠烂打。”
“她也配不上寻弋啊。”
她们讲话直白难听,言铃铃被说得抬不起头,用手臂挡着脸,跑到了旁边信科大楼的卫生间里躲了起来。
应茵找到她时,她眼睛已经哭肿了,像两个烂桃似的,蜷缩身子,蹲在厕所隔间的角落里。
应茵被厕所里的臭味熏得直皱鼻子,赶紧把她拉到外面通风的大厅里坐下,掏出纸巾来给她搽眼泪,
“我就跟你说,他肯定是个玩咖你还不信?非要眼巴巴地凑过去,是不是又被无视了。”
言铃铃抽抽搭搭地哭,口齿含糊,半天说不出话,黏在脸颊上的碎发都哭湿了,揪成几缕,贴在脸边。
应茵给她搽泪的纸巾都湿透了,白纸屑糊在她眼下。
应茵把湿的丢了,又抽一张新的给她搽,“……”
言铃铃接过纸巾,呜咽地说:“都是酒妩,就是因为她。”
应茵:“啊?”
怎么又扯到酒妩了?
应茵以为,言铃铃今天哭得这么撕心裂肺,多半跟上次约会一样,被寻弋放了鸽子,或者被他当面冷暴力,这是寻弋人品的问题,应当与其他人无关,她也完全没往别处想。
所以当应茵听到她说全怪酒妩时,不免一脸问号,八卦的一颗心蠢蠢欲动。
“什么意思,怎么又扯到她了?”
“是不是酒妩帮你递情书的时候,跟寻弋眉来眼去的搞上了?”
猜得八九不离十,言铃铃搽着眼角的泪滴,猛地点了几下头。
应茵还没问清事情的头尾细节,立马给闺蜜站台,一通脏话,全招呼到酒妩身上,“我靠,她贱不贱啊?”
“真他妈丑人多作怪,倒贴小三女,明知道你喜欢他,还这样。”
言铃铃:“我感觉,寻弋好像有点儿在意她了。”
“明明情书是我写的,在微信上跟他聊天的人也是我,他却误会成是酒妩。”
应茵:“你解释说那个人是你,他也在意酒妩吗?”
言铃铃:“反正他刚刚一直逼着我告诉他酒妩的名字,我没说,他就直接冷脸走了。”
应茵:“真有够眼瞎的,酒妩又丑又土,他看上她什么?”
言铃铃默默不语,也许,寻弋见过酒妩的真实面貌,所以才那么在乎她?
酒妩长那样一张脸,只要摘了口罩和眼镜,应该没有男生见了她会不喜欢。
思及此,被诸多负情绪侵扰的言铃铃,心头又平添了几分自卑与妒忌。
应茵:“先回寝室吧,我叫几个朋友一起好好问候问候她。”
这就是要找她扯皮的意思。
言铃铃沉默了半晌,低声说,“问她有什么意义,我现在不想看见她,我恶心。”
应茵:“那怎么办?就怎么算了?”
言铃铃摇摇头,“先回去吧,我胃都哭痛了。”
————
一周后,下午三点。
昏闭幽寂的室内,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画面随着一双修长骨感的手与它轻捷酷帅的操作,切换闪动。
黑色的烟管咬在唇间,火星蚕食烟草,随之飘出青白的烟雾,浓烈的尼古丁味道涨满房间。
伴随着敲打键盘的声音,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敲打他已足够不耐的情绪。
算她好运,他操作失误出了局,抬腕摘了耳机丢一边,一脸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冷冰冰地问:“你有事?”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他亲妹寻莉,比他小两岁,今年满十六,现就读北城四中高二。
她从小被爸妈捧在手心里长大,娇生惯养,脾气古怪,养出了一身公主病。
跟寻弋一个德行,拽,傲,冷,爱玩。
她喜欢摇滚,街舞,近一段时间又被她朋友带的,又迷上了二次元,经常在家里打扮得跟赛博鹦鹉一样,身上挂满五金首饰,穿夸张华丽的蓬蓬裙,脸上的妆化得血刺呼啦。
寻弋实在欣赏不来,每次看她打扮成那样,就一个字给她,丑。
寻莉在他的恶言评价下,不仅没有改,反而变本加厉,经常参加各种二次活动。
“哥,我cos头饰落家里了,你快给我送过来。”
“自己拿,我挂了。”
“哎哎哎,别挂别挂,你帮我拿一下会怎么样嘛,今天的漫展很重要,你妹第一次当coser耶。”
“关我屁事。”
寻莉算发现了,他哥最近脾气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姨父来了,成天闷房间里打游戏,抽烟。
她听他这恶劣的反应有点气不过,想骂回去的,奈何她今天有求于人,只好先忍住了,软声软气地撒娇,“算我求你了嘛,而且我今天过来没带朋友,我买了很多东西,我一个人也拿不回去啊。”
“漫展结束都晚上了,为了你可爱美丽的小妹妹的人身安全着想,你也应该要开车来接我的吧。”
“……”
寻莉:“来嘛。”
良久,她听见对面的人呼了口气,然后冷声吐出两字,“地址。”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
寻莉笑眯眯地,“我现在就把地址发你,门票我书桌下面的抽屉里还有两张,或者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门口接你也……”
“滴滴滴……”
寻莉被挂了电话,微愣了下,皱眉看着听筒,不快地嘀咕。
“什么态度,这是当哥的样子吗?”
约莫半小时后。
漫展场里,人山人海。
场里有许多正在营业的摊位,摊面上有玲琅满目的周边同人,穿行其间正在购买挑选的游人也多,一眼望过去,像极了农贸集会市场,热闹非凡。
每个摊面还挂着红横幅,上头写的字是中文没错,连在一起一读,一句也看不明白。
周围来往的人,全是奇装异服,打扮稀奇古怪。
他穿着黑短袖,牛仔裤,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脸上的表情寡淡冷戾,骨骼分明的手指在手机上拨敲,在给寻莉发消息,让她赶紧把东西拿完,他好走人。
寻莉给他发了语音消息,她那头吵翻天,他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寻弋:打字,我听不见你说话。
过了一会。
寻莉打字回:你往里边走一点,我这里在等一个coser出场,外面围观的太多了,一直往里挤,我出不去。
寻莉:你往主会场这边走吧,我真过不去了。
发完消息,她配发了一张照片。
视角是她用手举着手机,往人群外拍,四周都是人头人脑,密密麻麻,比起北城二号线上下班高峰期的拥挤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呵,只是一个coser而已,又不是国家总统,超级明星,至于这么多人守着看她?
寻弋挺烦的,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忍了下心头的躁意,照寻莉所说,往主会场走。
宛如长江上游的数条支干汇聚到主干道,人越走越多。
恍然间。
寻弋看到一位少女,扛着一把黑色的长形镰刀,刀刃上面印着一朵鲜红的山茶花。
他心口一紧,等自己反应过来,手已经握住了那炳刀刃。
视野中,少女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顺滑黑直,垂过腰际,她穿着一身修女样式的黑裙,腰很细,身材匀瘦。
她不解地转过头。
寻弋松开了手。
并不是她。
少女:“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认错人了。”
少女看他长得挺帅,还想跟他多说几句话,盯着他,头没转回去,“哦…”
寻弋:“你这是模仿的谁?”
一听他这用词就是外行人,模仿。
少女说了一部动漫里的一个角色名。
寻弋从没听过,他又问,“还有人模仿过这个角色吗?”
少女:“今天九無就仿的这个角色,不过她很还原了,我是个小coser,和她没法比。”
“九無。”
少女:“嗯,你看前面那么挤,大家都是为了去看她的。”
“……”
少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逛吗?我一个人挺孤单的”
寻弋冷淡拒绝,“不用,我来找人的。”
少女点了下头,看他神色冷漠,很有眼色地默默飘走了。
继续往里走。
里面挤就算了,还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型演唱会现场,一众迷妹宅男扯破喉咙得狂喊。
“九無九無我爱你。”
“老婆大人!!”
“啊,九無求疼爱。”
他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望里面望。
站在展台上的少女离他还很遥远,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一个身体轮廓,可就算只有这条模糊的轮廓线,也看得出她令人惊叹的身材比例。
再往里走,视野就像缓慢聚焦的镜头,愈发清晰。
少女踩着细脚的黑色高跟鞋,一身圣洁贴身的修女服,黑丝包裹着雪白的长腿,□□饱满,腰肢如蛇。
她一只手握着镰刀,背在身后,刀刃的弯月弧形和她曼妙迷人的身姿结合成一副宛如月中圣女的完美构图,吊诡,艳美。
禁忌与神圣,脆弱的花,与染血的刃,催生出勾人心魄的致命魅力。
在喧闹中。
那双冷颓艳丽的狐狸眼,似看非看地撩过他本来平静乏味的一颗心,一下攥紧了他的心弦。
浓烈的熟悉感在近距离的细致审视中,冒出了一个清晰明了的答案。
寻弋蓦然垂下头,扯起的唇角,笑得有些荒唐和不可置信。
这不就是,她吗?
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生。
原来,她摘了眼镜和口罩,脱下一身宽松臃肿的衣服,是这样的?
近距离看过真实的她,寻弋的耳根已经红透了,思绪混乱如麻。
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
假面具
漫展迫近尾声。
酒妩从展台回到化妆室里, 脚上已经伤痕累累。
今天那双高跟鞋不太合脚,跟高又细,她像雕塑一样站了几个小时,脚后跟已经涨红发肿, 脚趾也磨破了。
她换完便服, 坐在椅子上,一脚踩着椅子面, 一点点把创口贴贴到脚上破皮的伤处。
桃子从外面拿了酒精瓶和棉签袋走进来, 提醒她:“别这么贴, 先用酒精搽一下消毒。”
酒妩一看见酒精瓶, 肉都麻了,
“酒精痛。”
桃子像个老妈子似的念叨她,“夏天热, 不消毒回头闷在里面发炎更痛。”
酒妩也知道这理儿, 已经默默地把创口贴重新撕开,并闭上眼睛转开头,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好吧, 你帮我搽吧, 搽少点。”
桃子捏着棉签,蘸完酒精后给她轻轻搽了几下, 酒妩痛得直哼。
“好了好了, 不痛了。”
“这次鞋子是有点儿不合脚,我应该给你塞点儿棉花进去的, 忘记了。”
脚刚弄完, 酒妩又用手捏着她的细胳膊,低喃抱怨, “鞋不合脚就算了,那把刀拿久了也重,我肱二头肌都快练出来了。”
桃子一声叹息,“要想人前美丽,就得人后遭殃。”
话音落下,她把药收捡好,坐在化妆镜前的沙发上,刷手机动态,“你漫展的图已经有粉丝发出来了,看看,绝美,简直了。”
桃子把手机屏凑过来,酒妩顺势看了两眼,说:“她们修图不错。”
桃子:“你生图也好看,精修更好看。”
酒妩笑。
桃子:“一会儿一起去吃个晚饭再回学校吧,你脚行吗?”
酒妩:“脚踝也痛,走不动了。”
桃子:“那还是算了,给你打个车直接回学校,然后点外卖吃吧,回去再贴贴膏药,明儿肯定就好了。”
酒妩点头,这一场夏季大型漫展结束,她这几个月就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活动了,可以好生休息一阵,把专注力全放在学习上。
正当她准备收拾收拾回学校,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这间化妆间其实是公用的,只不过其他的coser在漫展散场后,基本都回了家,只留下了脚伤的酒妩和她的倒霉助理桃子还没走。
桃子扭头望,“谁啊?这么晚了还不走,脚也瘸了?”
酒妩:“……”
桃子:“进来吧,门没锁。”
推门进来的人是今天侧场区的主cos周京也,他今天cos的古装人物,身上的cos服已经换回了正常的便服,脸上的妆却还没卸。
化妆间的冷灯明晃晃一打,他一双凤眼,肤色胜雪,衬得他如女人一样精致俊俏。
桃子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俊脸,欣赏完一番男色,她才看了看他手里的大包小包,问,“你怎么也还没走啊?”
周京也:“粉丝堵截,送了一堆东西。”
“哦,也有给你的。”
他看向酒妩,举了下手里的包袋。
桃子啧了声,“你又不是不知道,酒妩不收礼物的。”
酒妩以前定过规矩,不收粉丝的任何礼物。
估计她的粉丝们都知道她这条规矩,所以故意绕了一个弯,送到了周京也头上,再由他来转交,因为粉丝知道她和周京也合作过,也互关,是相互认识的好友。
周京也抱怨,“她不收我收啊,人一股脑都塞给我了,我也没仔细听是给谁的,结果回来看了卡片,一大半都是给你的。”
“是说今天怎么一堆猛男给我塞礼物,怪恶心人的。”
桃子听罢,笑得前俯后仰。
酒妩看着他把好几个礼盒袋子放在她面前的柜桌上,有点无奈地抿了抿唇。
毕竟,不是所有的礼物盒里都装着美好的喜欢与热爱,也有偏执,恶意,疯狂,甚至是血淋淋的扭曲爱意。
周京也靠着桌沿,看着她,“今天怎么样,听说你主场那边都堵了。”
桃子接话道,“是堵了,堵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主办方派了几个保安来疏散人群。”
周京也笑,夸道:“你这是越来越红了啊,这人气,改明儿都能去混娱乐圈了。”
桃子切了一声,有点儿不屑,“酒妩比那些娱乐圈里的明星好看多了,混什么娱乐圈,二次圈的神女是绝不会堕落凡尘的。”
酒妩被说得有点羞耻,替她解释,“不好意思,她最近重温了很多中二动漫,声音脑子有点儿……”
周京也笑笑:“……”
他垂眼看着她,不得不说,酒妩这张脸,每次见到,都能让他这个即使见过无数美女的人心里痒痒。
“晚上一起聚一聚,吃个饭?”周京也别有深意的邀约,一旁的桃子等着他被打脸。
果不其然,酒妩一听他话里那意思,果断拒绝,“吃不了,脚不舒服,我直接回学校的。”
被拒绝惯了,周京也也没死不要脸,他轻描淡写地回,“行吧,那我走了,礼物都给你放这儿了,一样不少。”
酒妩:“嗯。”
他离开后,桃子替她收好礼物,集中放在一个大包里,然后又收好自己的垮包,准备跟她一起回去。
酒妩坐在椅子上,摆弄完脚上的创口贴,动作艰难地穿上袜子和运动鞋。
她从椅子上下来,在地板砖上走了几步,然后,又坐回了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对桃子说:“能不能找主办方那边借个电动轮椅?就是坐在上面,可以自己往前滚的那种,还能操纵方向。”
桃子把门都打开了,打算闪人,听完她的话,又合了回去,“……”
“你不如找个仆人背你吧,外面一堆都是你最忠实的信徒,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就愿意为你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摇尾巴。”
老中二病再次发作,她说得绘声绘色。
酒妩非常配合地道:“哇,我好厉害哦。”
桃子:“……”
“所以,我给你找一个?”
酒妩朝她摊手,“我要电动轮椅。”
桃子:“……"
“我背你行了吧。”
“你是打车回去,我就背你到漫展前门的三岔口叫车,那边的士车很多。”
酒妩已经朝她张开了手,一手上还拎着几个粉丝送的礼物。
桃子半蹲在她身前,背上去后还真别说,酒妩一个大活人,轻得跟个背包一样。
桃子:“你是不是太瘦了,为了这套衣服瘦了几斤吧。”
酒妩本来体重就偏瘦,每次漫展前,为了穿cos服上镜更好看,还要节食减肥。
隐约记得,上次给她量腰围是五十九,这次的衣服定制时,她给她量围度,只有五十七,肉眼可见地瘦了很多,都快瘦成骨架子了。
酒妩回:“应该瘦了四斤吧,之前是九十三斤,现在八十九左右。”
桃子:“你是个人?快一米七的人就这么点体重?”
酒妩:“要想人前美,就得人后遭殃,你说的。”
“而且,我瘦再多,胸也没瘦。”
桃子不爽地啧了声:“人跟人怎么就能这么不一样,你的肉长胸上,我的肉全长……”
“哎,左转,左转。”
酒妩环着她的脖子,看到主道外围了很多粉丝,他们手举的灯牌上还有她的名字,她赶紧手动压低帽沿,拍着她肩膀说道,
桃子一眼望过去,场外围的人还不少,这么晚了都不回家,还等着看酒妩。
“我说,你这死忠粉怎么越来越多了,清一色的老宅男。”
自从酒妩在某平台的粉丝过千万级别,平台官方给她的视频推送力度更大了,她的粉丝每天增长的速度细算起来,堪比内娱一线女星。
酒妩其实有点儿惶恐,她甚至刻意控制了更新频率,希望涨粉能涨慢一点,
“往那边绕过去吧。”
桃子只能掉头,背着她走到了路口。
饶是人再轻,背久了她也会累。
出了会场后,她把酒妩放在广场的花坛边上,休息了片刻,“我帮你去叫车,你在这儿等我一会。”
说完,她往路边走去。
酒妩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低下腰,揉着肿痛的脚腕。
夜风热燥,树下满地叶影摇动。
帽沿下,一阵脚步声踏着灯下的阴影朝她走来,停在她的身前。
酒妩以为是已经桃子叫到了车,回来喊她。
她直起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这么快就……”
话到嘴边,她停住了。
看着眼前的人,她眉心微动,有点惊讶,
“怎么…是你?”
这里是漫展会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男生垂眸安静盯着她,也不回答。
他额前的碎发微遮,眼神里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晦暗与深意,盯得酒妩背上的皮肉都阵阵发紧,心脏扑通地跳,好像要被他看穿了似的。
酒妩莫名地紧张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
安静持续了许久。
他看着她,大框眼镜,帽子口罩,她又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掩盖住了所有本属于她的光芒美丽,仿佛刚才在展台上冷艳迷人,艳光四射的那人根本不是她。
她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设中无缝切换,而这两个人,是真实的脸孔,亦或是虚假的面具,无论哪一个,寻弋接触了这么久,却一个都不知道。
他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多讽刺,他居然还以为她喜欢着自己,自作多情了那么久。
忽而,他虚无地哼笑出声,仿佛是在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一阵僵持的死寂后。
他低眸盯着他,似喃喃自语,又好像在对她问,声音浓沉低哑,
“你,到底是谁啊?”
话里,沉淀着对她最浓烈的好奇与满溢的兴味。
因为他这一句话,让酒妩本来安宁的一颗心骤然悬吊了起来。
封口费
自从上次被他看到泳装背影, 还被试探了一番,酒妩对他就很警惕,一听见他这样说,生怕他又察觉到什么。
她低着头揉脚踝, 装傻, 也装听不见,
“……”
寻弋手抄口袋, 盯着她, 语气低懒地换了一个问法,
“你叫什么名字?”
酒妩又抬起头。
对哦, 名字。
她才想起,自己忘记了这茬。
她知道他的名字是寻弋,但从没在意过对方是否知道她的名字, 因为她从来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他深交, 一直把和他的每一次相遇都当做是偶然,有也可以,没有也无所谓。
所以他方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只是好奇心使然, 要问她名字的意思?
酒妩暂且安了心, 抿唇,轻声回道,
“我叫酒妩, 酿酒的酒,妩媚的妩。”
“酒妩……”
他字句缓慢地重复了一遍, 唇角勾着一抹浅笑, 宛如在心中赋予了这个新的名字,新的生命。
“挺好听的。”
“嗯。”
她的手指依然停放在踝骨处, 为了分神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
寻弋的视线被她的手指吸引到她的脚踝。
他清晰地记得她今天在展台上穿的鞋子鞋跟很高,细细地,与手上那把巨大的镰刀不成比例,像芭蕾舞者的足尖,脆弱但又危险地撑起令人惊艳的绝美。
保持那样的姿态,站了好几小时,她当然会脚痛,刚才过来还都是让别人背的。
“我送你回去。”
他的口吻直白了然,仿佛没有要与她交流愿意还是不愿意的意思。
酒妩的视线转到远处路边还在拦车的桃子,“也可以…但是我闺蜜还在…”
寻弋掐了她的话,“那我背你?”
酒妩:“……”
他以为她在找人背。
然而,酒妩要表达的意思是她的闺蜜正在拦车,如果他能送她回去,她就应该和桃子吱一声,让她别再拦的士。
她脚不严重,完全可以走路,她缺的是一个招呼,不是一个替代桃子来背她的人。
酒妩有点儿莫名其妙,总觉得他今天说话的样子,和眼神都奇奇怪怪的,有别平时的好。
酒妩古怪地看着他,磕巴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自己可以走,我刚刚要说的是,我要给我闺蜜打个招呼……”
刚说到和桃子打个招呼。
一转眼过去,桃子其实已经扭回头,愣愣地盯住了他俩。
她两眼冒着八卦雷达的激光,战术性地停滞了几秒。
等她反应过来,立刻捂着嘴,倒退到了一边,还冲着酒妩做了几个“你们聊,别管我,我懂,我都懂”的手势。
酒妩:“……”
寻弋:“好像,不用了。”
酒妩叹了声气,“那走吧。”
她撑着地慢慢地站起来,寻弋弯下腰,顺手帮她提了旁边的包,他看着她脚步艰难,每走一步像踩在玻璃碎渣上。
帮她开了车门,寻弋让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并把她那些东西放在后座上。
车厢里,还是熟悉的柠檬薄荷香,清爽好闻。
酒妩扒着车窗,探头往外看,对着坐在公交站前的桃子打手势,说拜拜。
桃子笑得很欢,胡乱地给她挥手。
车窗外的景色一寸寸后退,酒妩吹着晚风,直到看不见桃子的身影,才缓慢地把头看向前方。
汽车的尾灯,红绿的信号灯,高建筑群中闪烁的七彩霓虹,沉溺在光影中的夜景,如同融化于蒸汽波般的紫色迷离里,似梦境虚幻。
酒妩安静地愣了一会儿神,忽然开口问他:“你怎么到这里了?”
漫展,不应该是他出现的地方。
寻弋回:“我妹让我来送东西。”
酒妩点点头,原来如此。
“你妹喜欢二次元啊?”
寻弋回答地很自如,拉家常似的,“嗯,她最近特别喜欢。”
酒妩:“你们是亲兄妹啊。”
寻弋:“嗯。”
酒妩:“她跟你差多少岁?”
酒妩为了防止他再问到自己身上,正在想尽办法地找话题,以免他又冷不丁地突然来一句,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你到底是谁?之类的灵魂发问,害得她心惊胆战。
寻弋:“差两岁,她上高二。”
酒妩:“你应该很疼你妹吧。”
寻弋顿了一会,“为什么这么问?我看起来像好哥哥吗?”
酒妩:“不是,一般兄妹,哥哥都会宠妹妹的。”
寻弋:“呵,那我应该是个例外。”
酒妩:“……”
寻弋:“你左手边的盖子拉一下,里面有跌打损伤药,先涂一下。”
酒妩在化妆间里上药时,只用酒精和创口贴处理了脚上破皮的伤口,一些皮肉下的劳损伤她也没管。
酒妩拉开那个斜盖,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不止有跌打损伤药,还有很多其他的药。
“你车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药?”
他说:“运动多了,身上经常有伤。”
酒妩拧开玻璃药罐,一股冲人的药味随之钻入鼻腔,不太好闻。
她微皱着眉,用手指尖取了药膏,弯下身子,然后一点点地抹在肿痛不适的地方。
热辣的感觉,在皮肤上蔓延开。
高峰路段,红灯停下,前面的车阵堵了十几辆车。
她的头发都落到胸前,露出一段细白的后脖,毛绒绒的碎发窝在领口,有几丝没入衣领里面,厮磨细嫩的皮肤。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倚着脑袋,垂眼睥睨着她,不经心地问,
“我来找我妹,你呢,怎么也到这里了?”
在他眼里的她,应该是个无趣自闭的人,却忽然出现漫展这种大型娱乐的集会活动,想想,是有些不搭。
酒妩直起身体,把药瓶盖拧回去,给他放回原处,她沉默了一小会,糊弄道:“我…我来找我闺蜜的。”
“她是做化妆师的,今天在漫展上有工作,我跟她关系比较好,来找她,顺便也转一转。”
寻弋点点头。
他无视了她的话,忽然自顾自地说:
“那把廉刀挺重的,你拿几个小时很累吧。”
酒妩心头刚松了的弦,又被他一把吊紧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
已经知道她是coser了吗?
酒妩思绪滞空,忘记了回应。
他继续问,语气始终闲散慵懒,却让酒妩浑身冷汗往外冒。
“你为什么要在学校里扮丑?”
酒妩后知后觉地推测,寻弋约莫已经在漫展上看到了她,甚至于认出了她。
但她还是决定死不承认,只要不承认,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本来就长的不好看,为什么要说扮丑这种话侮辱我。”
演得还挺逼真。
寻弋笑笑,闲散地说出几个字词,“镰刀,修女,九無。”
她低着头,做最后的抵死狡辩,
“我知道你说的九無,但我确实不是她,真的,我本来很丑的。”
寻弋弯唇,“是么。”
“正好,现在堵车了,你把眼镜和口罩摘了,给我看看不就知道了。”
酒妩心口一突,摘口罩不等于自爆吗?
“可是,我怕丑到你。”
她委婉拒绝,并下意识地把口罩往上拉。
寻弋盯着她,那悠然确定的眼神仿佛在说——不摘的话,那就是你了。
酒妩犹豫了,她想着干脆赌一把。
与其让他在心里确定自己是九無,不如祈祷今天的黑眼圈够重,嘴唇够白,桃子化的妆够浓,不至于让他辨认出来。
她把手放在口罩上沿扣住,然后微微往下扯了一点,头顶的光有点刺眼,她吸了口气,说,
“能把灯关了吗?好亮。”
她这话说的真暧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初体验现场,还把灯关了,怕亮。
寻弋笑哼了声,长臂一伸,照她的话把车顶的灯灭了。
一瞬间,昏聩笼罩着他们,只有路两旁的都市霓虹与穿行流动的车灯,斜进车厢内。
她把口罩拉到下巴尖以下,然后手指捏着鼻托的位置,往外一拉,把眼镜也摘到了一边。
很近的距离。
他浓窒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一厘米一厘米地巡视。
虽然,她已经卸了妆,一张素面朝天,身上还穿着和平常一样的,又土又暗的灰黑色运动装,臃肿宽松。
但这张精致到仿佛是建模般的脸蛋,只要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遮掩着,就算不化妆,也美到令人挪不开眼。
细腻的皮肤如雪绒通透莹白,下巴很尖,高鼻梁,一双狐狸眼又冷又艳。
浓密的乌发密密地披散在肩膀后,仿佛从朴素的尘土里生长出的,开到最艳丽的玫瑰花,艳色出挑,不可逼视。
车厢里,空气闷窒燥热。
他盯看良久,没了遮掩的酒妩像被人剥了衣服似的,他灼热的目光,酒妩的脸也被他看烫了。
车外的鸣笛响了声,音频尖锐。
她还在等他说话,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呼吸发紧,她忍不住要问怎么回事,
下一秒,他哑声说,“别装了,你就是她。”
今天见到的coser九無是她,那晚在海中惊鸿一瞥的美人鱼也是她,在酒吧里擦肩而过看见的少女也是她。
灯再怎么暗,他不会再错认她。
酒妩看他深沉笃定的眼神,也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暴露了。
她叹息着,把口罩拉回去,又把甩在一边的眼镜,戴回鼻梁上。
她瘫在椅背上,认命地沉思了好一阵。
“帮我保守一下秘密吧,我可以给你封口费。”
“我虽然粉丝多,但是当coser的时间不长,接的推广和漫展也不多,所以,赚的钱也不是特别多,你既然都开的起车,应该不会向我这种穷学生狮子大张口吧。”
很好,先道德绑架一波,以免他伸手要大财。
绿灯亮了,寻弋一时半会没回复,驱车绕过十字路口,往高架桥上开,上了大路后,他才应她的话,但关注点不在封口与钱,而在她身上,
“就那么怕被人知道,原因呢。”
女孩子不都喜欢自己漂亮干净,能被人喜欢,被人赞美。
她倒好,把自己伪装成那副模样,邋里邋遢,估计没少因此被人阴阳怪气。
酒妩淡定道,“现在狂热粉丝很疯狂的,性骚扰,偷窥,跟踪,我在学校里穿个马甲,心里更安稳。”
“所以,你帮我保密吧,好歹我们现在也算认识了。”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了他的逆鳞。
他眉间微冷,抿着薄唇,一时无话。
酒妩见他沉默,以为他还是有所求,于是又转回上个话题,直白地问,
“你想要什么,几百块几千块我还是出的起的。”
上次,被言铃铃知道,她用替她递情书做封口费。
这一次,不知道又要破费多少。
谁知,寻弋摸出手机解了锁,在屏幕上按了几下,然后把手机丢给她,只简单地说了句,
“我要你的微信。”
谣言一
酒妩愣了, 看着他冷黑的双瞳,
心说,就这样?
她低俯眼帘,趁着他手机屏的光还没熄, 拿起他的手机, 飞快地输入了自己的微信账号,免得他反悔, 提其他更难办的要求。
输好后, 她把手机还给他, “就这样说定了, 不能乱讲。”
他扯唇嗯了一声,垂头去看手机。
他当着她的面,点开了她的账号信息和朋友圈。
酒妩回想起自己取的微信名和最近这一个月发的动态, 有点儿犯尴尬症。
她转开头, 看向窗外,不着痕迹地提醒他,“快要绿灯了,别看我朋友圈, 看路。”
反正都是一些风景照和动漫图, 又配了些中二症台词,圈外人看, 只会觉得幼稚陌生。
而且她的朋友圈里高中和大学的同学都有, 所以她从不发自拍,个人信息还没她微博号多。
他扫了几眼, 没说什么, 把手机搁下了,专心开车。
约莫一刻钟, 汽车下了高架,又开过几个十字路口,徐徐地行驶进了北城大学的校园。
盛夏夜晚的大学,小情侣们踏着沁凉晚风在小道上悠闲散步,看文就来群羊,依乌儿耳漆雾贰叭宜路过宽阔的广场,玩滑板,跳街舞的人也不在少数,操场上还有人在跑步跳绳,一派青春热闹。
车开到中区,他问,“你哪个寝室楼?”
酒妩:“北区,四号楼。”
他嗯了一声,直接把车开到了她寝室楼前。
酒妩跟他说了句,“再见。”便推开车门,自顾自地下了车。
她脚步一瘸一拐地走到后车门前,准备拎上她的包。
车门还没拉开,他已经替她拿了东西,从驾驶座下来。
暖色的路灯下,冷俊的脸庞分外惹眼。
身形高阔,宽肩冷肤。黑色短袖搭牛仔裤,最简单的穿搭,但穿在他身上,就是一种很迷人的酷帅感。
女寝楼下来往的女生多,卿卿我我的情侣也扎堆。
酒妩看了看周围。
她知道寻弋在学校里的人气高,深受一众小女生的喜爱。
她在学校里跟寻弋说说话,聊聊天,还不至于太显眼。
但是在晚上从他的车上下来,还接了他递给她的礼物袋,这种事看起来太暧昧,她要狡辩都扯不清。
酒妩在学校里只想低调做人,不想当显眼包。
她三步并两步,去接他手上的东西,想拿完礼袋,赶紧回寝室。
结果,他没松手,酒妩也没把包扯过去,两人大眼瞪小眼。
她仰着脸,满不理解地说:“你松手啊。”
寻弋垂着黑眸,看着她,不急不缓地回,“说会话呗,急什么。”
他语气低哑,撩人撩得直白,弄的酒妩心里毛毛的,不适应。
四周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
酒妩说:“我很急,我要回去上厕所。”
寻弋看着她,心知肚明,也只好松了手。
酒妩拿过礼物袋,立马转身往单元楼里走。
也要感谢他给的药膏,涂了之后,她又按揉了一阵,踝骨的闷痛感已经减轻了很多,走路只有些使不上力,上楼时才感到疼痛。
他靠着车门,点了根烟,微仰着头,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缓慢迟钝地爬上转角,又从楼层的转角口弯进二楼的楼梯。
身影消失后,他吸完这一根烟,回到了车上。
驱车开出校门,明天周末上午没课,他先回了趟家里。
家中,寻莉在客厅里静候他已久,一看他进门了,立刻当着许韵的面儿拿他开罪,
“我哥回来了,妈你快说他啊。”
“他说好给我送头饰,接我回家,结果东西送来了,转头就走了,我手上那么多东西也不管我,我拎着那么重的东西去路边拦车,手都勒红了,你说他过不过分?”
许韵坐在沙发上,穿着贵妇式的精致衣裙,打扮华贵端庄,脸上的表情也很淡定。
从小时候起,他们家这两兄妹就总爱扯皮。
寻莉娇蛮任性,公主病,平日最喜欢缠着她亲哥玩。
寻弋偏偏也不是温柔耐心的主,脾气差,性子傲,所以这俩人每次一撞上,就像枪管子撞上炮筒。
以前,许韵接到寻莉的小报告,还会仔细,耐心地先听完事情的全过程,然后做到安抚开导,与公正教育两不误,尽量中立公平,不偏不倚。
只不过,最近这两年,这两人也长大了。
每次再闹矛盾,基本上也不用她帮忙讲和。
寻弋成年了,手里有票子,钱的作用比话重。
他像往常一样,直接撂了句,
“给你打三千红包。”
寻莉的表情变了变,嘴上依旧理直气壮,
“有钱了不起啊。”
“要不要?”
寻莉瞅着他,有点儿尴尬地停顿了一会,然后转开脑袋,掷地有声地说:“你转支付宝给我。”
他扯唇冷哼,摸出手机给她转钱。
寻莉拿了人的钱手短,再没回怼他,只念念叨叨地说,“不过你确实有点过分了,又没回学校,又没回家里,反正也是现在才到家,都不愿意送送你亲妹。”
寻弋眼神闪烁了一瞬,“我有事儿。”
寻莉:“你能有什么事儿?又跟你朋友下夜店看美女跳舞?”
她这是拿了钱,不解气,还打算在爹妈面前黑他一把。
寻弋也不吃她那套,直接破罐子破摔,吊儿郎当道:“是,我天天晚上都看,不看浑身痒。”
说完,他就走了,也不管她怎么编排。
寻莉逮着这话,又向许韵开罪,“你看你看,他都承认了,才上大学就不学好。”
许韵:“行了,你哥好歹成年了,又考上了北城大学,他又没犯法,跟朋友去玩玩也没什么。”
“倒是你,成绩吊车尾,天天就知道玩,着这周末的作业都写完了没?”
寻莉:“……”
———
北区女寝,四号楼。
酒妩推开大门,脚步虚浮地走进寝室里,她把手里的重物一股脑放在桌上,椅子拉开,脱力地坐了下来。
平常爬六楼,只用三四分钟,酒妩这次爬楼,因为脚上不适,花了将近十分钟才到,后背心都出汗了。
此时,寝室里安静空荡,大厅的灯着。
应茵和言铃铃不在,只有周艳洗漱完,躺在床上刷剧。
她听见开门的声音,翻了个身,趴在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酒妩桌上的一大包东西。
礼盒袋子豁开的大口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礼盒,她忍不住问,“你这都是什么啊,别人给的礼物吗?”
周燕在寝室里跟言铃铃和应茵一直玩的挺好,像三姐妹似的亲昵。
但最近一阵,言铃铃和应茵之间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相互走得更近,周燕作为第三人插不进话,有些被冷落。
所以,近来几日,她时常有意地和酒妩搭话,平衡一下自己在寝室里被两个闺蜜疏远的孤独,找回点儿存在感。
周艳和酒妩其实很不熟,两人除了一些学习上的事,周燕基本没有主动和酒妩聊过天。
长时间的无视生出的生疏感与距离,导致她每次跟酒妩搭话搭得生硬突然。
酒妩看了她一眼,把礼袋往桌子里放了放,不甚自在又疏冷地回答,
“不是,是我买的东西。”
周艳:“这样啊。”
“看包装都好漂亮啊,是你买的化妆品吗?”
在周燕,和她身边所有的大学同学的认知里,酒妩和化妆品,漂亮精致,这些词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因而,周艳的问句里带着满溢的疑惑,和一丢丢说不出的阴阳怪气,好像在调侃,“呦,你终于知道你长这样有碍瞻观,还是需要打扮一下了?”
“不是,就一些其他的东西。”
酒妩实在不想和她继续对话,随便糊弄地回答。
花季仍然追着她问,“你今天去哪儿了啊,市中心吗?一个人去的?”
酒妩坐下去,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副耳机,她把左边的耳机塞进耳洞里,然后才淡声对她说:“跟一个朋友去的,在商区随便逛了一下。”
说完,她把另一边耳机,也塞进了耳洞。
意思是说,别再和我说话了,我不想和你聊天。
周艳一看她那动作,嘴巴一撇,小声嘀咕,
“真是怪咖,怪不得在学校里没人追 。”
半个小时后。
酒妩洗漱完,她换上睡衣睡裙,上了床。
她把礼盒袋也拿上了床,拉上床帘后,她把里面的礼物盒一股脑倒出来,瘫放在床铺的矮桌,一件一件拆。
里面的礼物基本上都是粉丝送的娃娃,花束,还有diy的流麻和明信片之类的东西。
酒妩把娃娃和一些大件些的礼物放回包装袋里,继续拆小件的信封。
拆着拆着,她看到一封不太一样的信。
信封是淡蓝色,打开来,里面除了信纸,还有一叠照片。
从她最开始当coser,到最近一次的漫展照几乎都有,加起来有几十张,比她自己保存的相册都齐全。
酒妩把信纸拆开后,上面写了很多话,前面还是和普通的粉丝差不多,夸赞她漂亮,努力,让她注意身体,不要过度节食,不要焦虑熬夜,早点睡云云的话。
只有最后两句,看得酒妩有种说不出的隔应和瘆人。
信上说:
很高兴看见你从一个懵懂清纯的少女出落成如此美丽性感的女性,我非常期待与你的再次相逢。
——x先生。
酒妩捏着信纸,看着字,她仿佛回忆起了什么。
手心里密麻地冒了一层冷汗,腻在皮肤上,也腻在她心头,像泡过福尔马林的手。
正此时。
寝室的大门碰地响了一声。
吓得正在失神的酒妩打了个激灵。
“酒妩。”有人在叫她,声音尖锐破碎。
酒妩把信纸塞回信封,用手拂开床帘。
一低眼,言铃铃正站在她床下,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眼睛死盯着她,胸口随激动的情绪像浪涛似的一起一伏。
应茵翘着腿坐在位子,看着她,也是一脸不善。
空气凝滞了几秒。
酒妩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她问:
“怎么了。”
言铃铃的声线在颤,压抑着难以克制的情绪,“你跟我出来,我有事找你。”
酒妩把包放好,跟她出了寝室门,走到左侧无人的廊道尽头。
走廊尽头窗户开了半扇,夜晚凉风沁人心脾,但言铃铃的脸色却像黑云压城。
她握着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屏幕怼到酒妩的脸上,一字一顿地问:
“你到底什么意思?”
“上次送情书的事我已经忍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欺负人,直接把脚踩在我脸上羞辱我?”
酒妩听得一头雾水。
直到,她定睛看见了她手机屏幕上的一行校园帖标题:
——惊!北城大校草寻弋与女友外宿,激情一夜后开车送女友回校,两人在寝室楼下亲密拉扯,举止暧昧!!有图为证!!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