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意起
这段劲爆的帖子标题下, 附有一张照片。
迷蒙夜色里,他垂眸睨着她,手拉着她的提包袋子不让她走,有点强势。
两个人间的身高差和体型差很明显, 更让这张静态的照片里, 产生了一种他要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的暧昧的动态感。
也许是视角问题,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这张照片拍出来, 他们两之间的距离看起来好近, 氛围也特别暧昧。
酒妩看到标题下的转发数和评论数都过了千, 她知道事情可能闹大了。
她还没开口说话。
情绪激动的言铃铃又是一顿强输出,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算你在学校里过得不好,但你在网上有那么多粉丝, 那么多人喜欢你, 你为什么偏偏要抢我喜欢的人?”
“你……”
“这女生不是我。”
酒妩冷静地对她说。
一刹那,言铃铃失控的感情被酒妩的这句话按下了休止键。
两人面面相觑,停滞了一会。
言铃铃被她一糊弄,还真有点动摇, 她把手机翻转回去, 盯着照片仔细地看。
寻弋那张脸当然一眼就能认得出。
但酒妩包得严实,看过这条帖子的人, 除非对她本人很熟悉, 不然没人认得出来是她。
酒妩本想就这样糊弄过去,只要把言铃铃骗了, 再没人会找上她的麻烦。
然而, 言铃铃看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你别狡辩了, 这就是你。”
“这个裤子,这个外套,还有帽子上的字母,刚刚我还在你床上看到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手袋,不是你是谁?”
酒妩:“……”
看来没混过去。
这日子,这一天天的,她才刚在寻弋面前掉了马,又瘫上这鬼事。
“你冷静点,这是拍摄角度的问题,我跟他没站那么近。”酒妩语气平和地对言铃铃解释。
虽然酒妩不喜欢言铃铃,也被她拿住把柄威胁过。
但她想象中和言铃铃发生争吵的画面,也许是因为性格不合,或者其他原因,但不管怎么想,她们不应该是为寻弋吵。
因为酒妩确实没所谓,她又不喜欢寻弋,也不想被他喜欢,为这种事儿吵,她都嫌浪费情绪。
言铃铃:“这个袋子怎么回事?他送你的?”
酒妩:“这是我粉丝送的,跟他没关系。”
言铃铃:“你为什么从他车上下来?”
酒妩:“碰巧遇到了。”
言铃铃:“他是不是见过你不戴口罩的样子?”
酒妩停顿了一下,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她没意识到这件事对严铃铃的严重性,她在寻弋面前露出脸蛋,比杀了言铃铃还难受。
她盯着她,眼里的妒忌浓得快滴出水。
酒妩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又说了句:“你冷静点。”
言铃铃:“你为什么让他看你的脸,你就是想勾引他,你真的太贱了。”
酒妩吸了口气,说:“我对三次元男性没兴趣。”
言铃铃:“你放屁。”
“……”
言铃铃:“你说,你们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发展到哪一步?今晚上寻弋才知道她叫什么,还发展到哪一步?
酒妩:“那个标题有虚假夸大的成分,我们没有外宿,就是碰巧遇到而已。”
“你想想,如果真的是外宿,他今晚还会送我回寝室吗?我昨晚又在学校,你知道的。”
言铃铃:“……”
酒妩又给她打了一针安定剂,
“我们不会有发展的。”
就寻弋那自恋,傲慢,痞气的屌样,酒妩就觉得这人极不靠谱,而且八成很滥情,她不想跟他有感情往来。
言铃铃看她眼神坚定,她盯了酒妩良久,
言铃铃不像应茵那样胆大泼辣,带点儿大姐大的直爽,有仇必报,她性子其实比较懦弱,胆小怕事,容易受委屈,又喜欢背后搞小心机。
所以,能用嘴解决的事,或能拿到好处的事,她就不会一味地做情绪上的报复,而会选择往后退一步。
“这是你自己说的,如果,今后我再看见你和他走得很久,我就把你当coser的照片发到学校群里。”
再让大家来好好品一品,平常在班里沉默寡言的乖学生,原来在网上穿得那么裸露,还以发大尺度的视频为乐,让他们骂她骚,让酒妩在学校里永远抬不起头。
第二次了,她算又掐到了酒妩的七寸。
酒妩方才和她说话,还算冷静客气,因为没放个人情绪进去,寻弋的事她的确不在意,但此刻,她冷着脸。
言铃铃看着她冷冰的狐狸眼,知道自己不该拿已经威胁过她的事又威胁第二遍,她心里有点儿犯怵,
“这是你自己说的,既然不会再有接触,何必怕我发视频,你要是怕,就还是想和他有接触。”
酒妩没说话,撂下她往寝室里走,“……”
言铃铃:“就当你默认了,你不能和他再有一点接触。”
酒妩:“……”
呵,谁稀得。
窝着一肚子火,酒妩翻来覆去,一整夜没睡好。
————
翌日下午,一天课程结束,酒妩背着书包,想着去图书馆把今日份的作业先写完,刚走出学院楼,谢书阳从身后叫住了她。
酒妩回头。
谢书阳肩上背了一个摄像机的斜挎包,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大壳文件夹,傻憨憨地朝她小跑过来。
看他这身装备,酒妩猛地想起,校园宣传片。
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就是学校初选的日子,他们这边却连拍都还没开始拍。
谢书阳:“你要去图书馆吗?”
怕是去不了了吧。
酒妩:“拍宣传片?”
谢书阳:“嗯,我后面几天有点事,估计只有今天下午能拍了。”
酒妩:“你周末也没空吗?”
谢书阳摸着后脑勺,说:“周末也可以,但周末拍,剪拍子的时间就只剩一星期,可能会有点儿赶。”
酒妩:“好吧。”
看她没意见,谢书阳笑眯眯地,“我们先去小花园坐一会儿,我跟你说说拍摄的剧本和思路。”
他们走到林子里,寻了一处有阴凉的石桌,掸了掸石凳上的灰尘后,坐下来。
谢书阳把他写好的分镜剧本拿给酒妩看,她大致翻看了一下,剧本打了张校园宣传片的安全牌,走青春文艺主题,景物空境与人物镜头穿插,没有故事剧情,类似小型的旅游纪录片。
为什么会做的这么简单潦草?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们院里的老师并没有特别看重这次宣传片参选。
毕竟上两次的校园宣传片都出自艺术学院,只要他们有沈羽这张王牌在手,其他院就不可能选上。
所以,他俩既没有老师管,院里的人也不重视,甚至多数人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面对眼前平淡无奇的剧本,酒妩一个专做短视频的人,虽然看出很多问题,例如张力不够,没有亮点之类的缺陷,但她没有点破,主打也是一个差不多就行。
点点头,酒妩落目在剧本上标记好的场景地,“那先从校门开始拍,然后是图书馆,教学楼,莲花池,操场,最后再到体育场。”
她看得很专注,没有察觉谢书阳正在悄悄偷看她的脸。
他轻声说:“嗯,正好拍完,我们晚上吃饭的时候可以再回看一下,谈论谈论剪辑。”
酒妩:“走吧,今天作业多,早点拍完,早点得空。”
谢书阳:“嗯。”
坐校内公交车到北城大学正门,拍完正门后,花了四十分钟左右。他们又坐公交车,隔几站一下,沿途拍摄空境素材。
谢书阳喜欢摄影,手也挺稳,他拍好的东西会拿给酒妩看。
看到成品后,酒妩惊奇地发现,比她想象中的效果要好很多。
她把摄像机还给他,靠着车窗,不吝啬地夸他拍的好。
碎落星点的慵懒阳光落在她身上,谢书阳看着她,有点怔然,他说,“酒同学,你可以把眼镜和口罩摘了吗?我想拍一段你的侧影,现在光很漂亮。”
酒妩回,“不可以。”
谢书阳:“……”
酒妩:“人物镜头可以拍路人,我不想出镜。”
因为这是校园宣传片,而不是人物宣传片,应该以学校为主。
当然,有漂亮妹子和帅哥出镜是超级加分项,艺术学院的宣传片之所以火爆,就是因为有沈羽的美貌大杀四方,但也没有硬性规定,宣传片子里一定要出现一个或两个容貌靓丽的主人公。
谢书阳没有理由要求她出镜,他回想到在操场上看见她口罩下的脸蛋,觉得很遗憾,也无法理解,“你很漂亮,为什么不愿意大方展现出来?”
酒妩:“都是因为你啊。”
谢书阳:“跟我有什么关系?”
酒妩:“嗯,我不露脸,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谢书阳被她委婉地怼了一波,知道以他俩半生不熟的关系,自己稍微有点管太宽。
他默默地闭了嘴,等到下车后,他才重新找了话题,缓解尴尬。
“拍完这一块,就结束了。”
酒妩:“嗯。”
体育馆内很大,谢书阳说,要抓拍几个学生运动的镜头,给宣传片注入些青春的活力。
酒妩跟在他旁边,拍完羽毛球,又拍篮球。
一下午的奔波,她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也没派上什么用场,她不用出现在镜头里当模特,也没碰过几次摄像机,纯粹陪他工作,相当于没事也要出勤打卡,完成社团的任务,其实屁事没有。
她靠着休息区的墙,低头玩手机解闷。
男生们打篮球的声响很激烈,球的撞击,鞋子摩擦木地板的爆响。
酒妩没抬头,虚捂着嘴偏开头,悠然地打了个哈欠。
隔了一会,谢书阳拍完视频后,走到她身旁,跟她一样靠着身后的墙,与她并肩而立,然后他把拍到的镜头回放给她看。
酒妩微微凑过去,他也垂着脑袋,把摄像机放在两人中间,一边回放,一边跟她低声交流,每一段视频的效果如何,怎么插人到宣传片中。
“碰—碰—碰—”
忽然,一个篮球从远处飞砸到他们身侧的墙面上,然后跌落在地面,蹦跳着远离了两三米。
酒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地一颤。
她手放在心口,一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遥遥地盯着他们。
他穿了一身黑色球服,因为运动,身上出了汗,上臂与双腿的肌肉精悍有力,充满与平常慵懒高冷姿态下,完全不同的野性和魅力。
他的视线微冷,很明确地,在酒妩和她身旁的男生身上巡视了一圈。
酒妩低眼看了看离她不远的球,又看看他,眼里绷着不解的质疑,仿佛在诘问他:你想干嘛,想砸死谁?
寻弋也回盯着她,眼里冷硬之意未消,
这眼神,酒妩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那种陌生与压迫感。
好端端的,他哪来这么大的戾气?
“……”
氛围一时僵硬到了极点。
片刻后,他也没道歉,酒妩只好恍若无事地低下眼帘继续看镜头。
她也懒得深究什么了,本来昨晚就为他的事怄气。
就在她以为,这就是个小意外,他今天脾气不好,手滑砸偏了球而已,轻描淡写就会带过。
只听见他紧冷沉哑的嗓音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
“帮我捡下球,酒妩同学。”
坏女人
谢书阳听到他叫出酒妩的名字, 怔然一愣。
面前的男生在学校里久负盛名,连他这种不怎么关心校内新闻的人都听过寻弋的名号,北城大校草,校队主先锋, 京圈二世祖, 百万粉丝的网红。
随便拎一项出来,都不是普通人能企及的高度。
这样的男生, 怎么会和酒妩认识。
谢书阳很疑惑地盯着他们, 眼珠子在两人间拉锯战似的, 一来一回。
他莫名有点不太高兴, 就像自己发现的宝藏也被别人注意到一样似的,产生了一丝威胁感。
尤其在寻弋队员不解的起哄声中,他心里躁意更甚。
“呦, 弋哥, 故意的吧!”
“球怎么飞哪儿去了。”
酒妩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人打量,她抿紧唇,顿了几秒,然后弯腰把地上的球捡起来, 正想一个长传, 直接抛给他了事。
寻弋已经走到她近前,四五米的距离, 这么近, 再用扔不太礼貌。
酒妩索性也朝他走了几步,单手捧着球, 伸臂递给他。
寻弋迟迟没接过, 扫了一眼她身后的方向,一挑利眉, “你同学?”
酒妩:“嗯。”
寻弋扯唇在笑,对她还挺客气,眼里扫过某人的寒凉和审视却分毫不减,“你们拍什么呢?”
酒妩回:“学校的宣传片。”
篮球很重,她一只手托久了胳膊很酸。
酒妩催促了他一句,
“球还要不要了?”
寻弋看她有点儿抬不动了,伸手缓缓接过球。
他看着她,拿了球,也没有归队的意思,懒懒散散地问,“应该拍完了吧。”
酒妩:“差不多。”
寻弋:“一会儿一起吃个晚饭?”
酒妩还没开口回答,谢书阳抱着摄影机走到她身边,傻愣愣地插了一句,“你们认识啊?”
“我刚还在拍你们校队的视频,打算剪成校宣传片,早知道你们认识,我就不用抓拍了。”
寻弋沉着脸,不讲话。
下一刻,他这头也跑来了几个傻憨憨,看寻弋一直不回队,干脆勾肩搭背地凑过来。
他们看着谢书阳手里的摄影机,你一嘴,我一嘴地议论起来。
“哎,哥们儿,也是拍宣传片的吧,最近好多来体育馆拍视频的。”
“看看你拍的行不,有没有拍到我?拍的帅不帅?”
他们以谢书阳的摄影机为中心,一窝蜂地把他团团包围了起来。
看过他拍好的片子后,有人还发表了不满。
“这都没拍好啊,我上篮都没投进,来来来,重新拍一下,拍个投进了的。”
“你长那猴样,还是算了吧。”
“拍个群像比较好,一个人有点儿尬。”
谢书阳:“要不我再重拍一次,你们自由发挥,我多录一点,多拍几个角度。”
他们一堆男生,随便聊几句就热络了,玩得还挺和谐。
酒妩被孤零零地遗落在一边。
吵闹中,寻弋看着她,又问了一遍,
“一会儿一起吃个晚饭?”
酒妩转开脸,“我想自己吃,不想跟人一起。”
寻弋:“帖子你看到了?”
酒妩心口一紧。
那篇帖子言铃铃当面给她看过后,她深夜睡不着,又握着手机自己看了一遍。
底下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都在阴阳怪气她,他们说照片里的女生看着好土,又丑,还恬不知耻地接了寻弋送的礼物,拜金女,穷酸鬼,寻弋跟她不是搞暧昧是搞扶贫。
当然,说寻弋是花花公子,表里不一,私生活混乱的人也有,但很少,因为她在照片里展现出的过于臃肿暗淡的形象消解了这种认知,所以酸她是丑小鸭攀二世祖的言论更多。
她还没被认出来,就被骂这么惨,可见,不和寻弋继续有接触才是正确的。
她也不想再被言铃铃当成假想敌。
酒妩拨开额边的发,绕到耳后,淡声答:“大致,看了一下。”
寻弋:“所以,对我这么冷淡。”
酒妩:“我们又不熟,说什么冷淡不冷淡。”
寻弋被堵的哑口无言,黑漆漆的瞳直勾盯着她。
也不知道酒妩是怎么了,他们以前虽然也不熟,但她也没这么排斥他。
或许是那些评论的缘故,骂她骂地太狠,酒妩看了,心里难受?
寻弋:“他们乱说的,喷子的话别往心里放。”
酒妩听见他一本正经地安抚,一时抿唇不言。
“……”
身后,谢书阳帮他们录完视频,其他人都凑在他身旁,等着看回放。
队长看他们心也不在篮球上了,提前喊了句解散。
寻弋见她没一点反应,也不同意跟他去吃饭,话也不回。
他偏回头,对着他们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谢书阳和酒妩,扬声说道,“今晚去吃火锅怎么样,我请客。”
“你们俩也一起,加两双筷子两个碗就行。”
酒妩想拒绝。
但谢书阳和他们聊得很是愉快,在那些人三言两语的撺掇下,就答应了聚餐。
没有办法,他已经工作了一下午,酒妩只是跟着摸鱼,这时如果丢下他,半道开溜太不道德,酒妩无奈,只好一道跟去。
————
西港城,距北城大学约几百米的一个商圈中心,四楼重庆火锅店。
十来号人高马大的校队男生围坐在一桌,他们穿着黑色球服,肩宽腿长,只有酒妩一个女生坐在其中,身形纤弱,显得格外显眼。
餐馆里来聚餐的人也多是附近的学生和年轻人,一看他们这桌清一色的一米八男大学生,纷纷朝他们这边投来目光,视线灼热。
酒妩低着脑袋玩手机,寻弋就坐在她旁边,一边手臂往后懒搭着椅背,肩膀微微斜倚,姿态松弛。
另一个坐在她左手边的人是谢书阳,他还在摆弄摄影机,和他旁边的副队讲话。
半晌,火锅端上来了,服务人员推着推车,把菜盘一道一道放在圆桌上,有的人心急,夹着肉菜就先往锅里往倒,水都还没开。
“欸,你们宣传片怎么没选个美女帅哥出镜?”某位校队队员看着谢书阳,随口一问。
谢书阳顿了一下,目光轻悄地看了酒妩一眼,他解释说:“学院里不太重视,大家都懒得管,所以我也就随便拍了一下,没找人。”
“也是,随便搞还省力些,反正你们学院就算找了,肯定也是艺术学院那边选上,他们有沈羽。”
“该说不说,艺术院前两年的宣传片确实惊艳,特别是沈羽刚上大一拍的那个,她在舞蹈室里跳芭蕾,美呆了简直。”
“那是,当年宣传片初选投票,全校一共才投了一万一千票吧,她一个人就占一万票。”
“那条视频在网上也火了一阵吧。”
“火的很,我看网上点赞最高量都过两百万了,都说她就是北城大学的校花,然后宣传片放出来没多久,她就上电视台了被采访了。”
“她其实可以进娱乐圈的,确实挺漂亮,拍的视频又上镜。”
“你别说她刚进学校那会儿还没出名,追她的人都多得要排队,还在她寝室楼下摆蜡烛,摆玫瑰花。”
“欸,我记得沈羽还没交男朋友吧?看她好像一直独来独往的。”
“别人心里有人嘛。”
时季听他们说了这么多,说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然后朝某个方向瞄了一眼。
而某人一脸冷淡,手上正在给酒妩拆餐具。
火锅开了,红油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和一桌的男生吃饭,要是动作不快,没一会的功夫,桌面上的菜就被吃光了。
酒妩却不急,她甚至不打算动筷,拉了下口罩,依旧埋头玩手机。
“快吃,快吃,都开了。”
随着队长的话音落下,几双筷子都迫不及待地往红锅里伸。
“吃不够随便点啊,反正大少爷请客。”
寻弋懒笑。
隔了一会,他靠着椅背,看着她一副不打算吃东西的架势。
“你把口罩摘了,这帽沿能挡住,你不抬头就行。”
加上热雾缭绕,灯光迷离,只要她低着脑袋,专心吃,还真没人会刻意观察她的脸。
酒妩还没开口拒绝。
寻弋已经给她夹了菜,放进她面前的碗里。
他们下到锅里的牛肉毛肚,反正什么东西贵,什么东西好吃,他全夹进她碗里了。
“快吃。”
酒妩看了一眼碗,挑挑拣拣说,
“我不吃牛蛙,海带也不吃。”
寻弋扯唇失笑,无奈地又把她不吃的东西夹进自己的碗里。
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互动。
某位队友盯着酒妩,忽然来了句,
“小姐姐,你是不是校园帖子里那个跟弋哥在一起的女生啊?”
“就是他开车送到女寝楼下的那个?”
酒妩的外貌不起眼,他们起初看见寻弋和她聊天时,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以为他俩铁定就是普通朋友,他们起哄也只是闹着玩玩而已。
他这一提醒,大家纷纷想起了那条贴子。
帖子里的女生,不也看着挺平凡暗淡的,难道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寻弋和她还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在他们彻底想歪之前,酒妩斩钉截铁地说:
“不是我。”
空气凝滞。
寻弋看着她又撇得干干净净,如此利落。
他咧嘴笑了,一副又要戳破她的坏样,语气吊儿郎当地反驳,“怎么不是……”
一声闷哼,取代了他后面的话。
因为在桌下,酒妩用脚重重踩了他的鞋。
她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一本正经地继续自证清白,“确实不是我,我昨天一天都躺在寝室呢。”
“快吃饭吧,菜都煮老了。”
她寥寥几句,又把他们注意力重新转回了火锅上。
毕竟,在他们眼中的寻弋眼光太高,性子倨傲,确实不太可能喜欢酒妩这种。
那篇帖子里的女生虽然穿得严实,但大家都笃信,那女生露出正脸,颜值一定不赖。
糊弄过他们。
身旁,被踩住脚的某人嘴角的笑僵滞不动,一字一顿地说:“酒同学,你知道我这鞋多少钱吗?”
她不知道,但校队的人都知道,寻弋的朋友们也知道,寻弋是鞋控,家里有两间房,专门摆鞋用,他的一双鞋便宜点儿的平均四位数上下,贵一些,要五位数往上走,有些还是限量款,掏钱都买不到。
这要是别人故意踩了他的鞋子,他早发火把人丢出去了。
偏偏是酒妩,她眉眼一斜,浅浅地睨看他,眼尾的勾子钩进人心里,轻声地问:
“给我踩一脚,怎么了吗?”
不过随意的一眼,都仿佛媚骨天成。
寻弋黑瞳锁着她,喉咙里忽然痒痒的,像密麻的蚂蚁爬过。
他喉结滚动,情不自禁在心里低骂了句,
啧,坏女人。
“……”
闹脾气
寻弋黑瞳锁着她, 顿了好片刻。
他嗓音透哑,懒声附和着她,“不怎么。”
酒妩脚上的力松了几分,轻声告诫他:
“你别乱说话了, 会给我惹麻烦。”
回想到那条帖子下, 无数评论对她的谩骂。她们甚至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就骂得这么冲人, 知道之后, 估计更要人身攻击。
酒妩说的麻烦, 并非是她幻想的产物。
他似笑不笑地, 低声应,“行,先把你的脚挪开。”
酒妩停顿了一瞬, 眼睛下看, 随即拿开放在他鞋面上的脚。
他洁白的鞋面上正印出小半个灰黑色的脚印,十分惹眼。
看着那个刺眼的鞋印,酒妩后知后觉,生出了一丁点歉意, 她抽了张纸巾给他。
寻弋没接, 也不看鞋,说,
“不用, 我懒得弯腰。”
酒妩把纸巾放下,说了一句, “那算了。”
一片混沌的雾与光的模糊中, 她把口罩拉到嘴唇以下,然后捏着筷子把碗里的东西往嘴里送。
火锅锅底的辣度和形式分好几种, 由于他们几个男生也不怕吃辣,酒妩又是川地人,所以他们点菜时,就直接叫了一锅重辣红油锅底。
她把碗里的东西吃了一大半,嘴唇一圈都是亮晶晶的红油,耳朵和眼下也全红了。
隐约中,她感到一道浓稠的视线,一直钉在她的身上,从刚才,到现在。
她眼睛往旁边一看,问:“你怕辣,不敢吃?”
寻弋:“呵。”
酒妩:“那你一直盯着我?”
寻弋:“帮你盯梢,免得你这张脸暴露。”
酒妩:“不用你帮我盯梢,帮我夹菜就行。”
“我要土豆片,藕片,火腿肠,还有白菜。”
拿他当下人使唤呢。
寻弋嘴上不快地啧了一声,手却很诚实地替她把要的菜都夹到了她碗里,还额外多夹了一些。
酒妩用筷尖戳中一个他多夹来的牛肉丸,往他的碗里送,“这个给你,我不想吃丸子。”
寻弋顺其自然地接过来,念叨她,“这么挑食,怪不得瘦得像竹竿。”
酒妩:“我像竹竿?你要不去挂个眼科吧,我身材那么好。”
寻弋:“做人不要太自恋。”
酒妩:“那还是你比较自恋。”
寻弋无话可回,咧嘴一笑。
比起他自作多情她喜欢自己,她那点儿自恋,好歹是有真材实料的。
酒妩吃完碗里的东西,抽了张纸巾搽嘴。
搽完后,她把口罩拉上。
他问她,这就饱了。
酒妩沉默片刻,在他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忽然语气冷静地说,
“吃完这顿,我们就当不认识吧,减少麻烦。”
寻弋盯着她,再次哼笑了声,但这一次,他的笑里没有愉悦轻快,只有说不出质疑与冷意。
方才还跟他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变脸了?
“什么意思。”
酒妩:“就是,字面意思。”
“我现在这样,确实不配跟你交朋友,我也不稀罕,免得成天被人说来说去。”
“室友也说,别人也说,我听着心烦。”
寻弋看着她疏冷认真的表情,脸上彻底沉了下来。
一顿饭,她给他夹的牛肉丸在碗里搁冷了,他也没吃。
聚餐散了后,他们回到学校,坐校内公交。
上车后,酒妩自发地坐在谢书阳旁边,寻弋就坐在她后面,懒靠着椅背,一只脚踩着前方的台阶,姿态冷痞。
他们聊天的声音清晰地顺着车窗灌进来的风,荡进他耳朵里。
谢书阳:“我回去把视频剪一下,然后再发给你,这样你比较好剪一些。”
酒妩:“嗯。”
谢书阳:“应该不着急,可以慢慢剪。”
“如果任务太重了,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分担一部分。”
酒妩冲着他礼貌地笑了笑,眼尾弯弯,
“没事,我剪视频挺快的。”
寻弋撇头看向窗外,晚风沁凉,夜色温柔,他却感到胸口闷窒。
他忽然自己觉得有点儿犯不着了。
因为误会,自作多情。
因为不经意看到她的真实面目,而产生的浓烈好奇。
因为她和其他异性的接触,突然从心底冒出的让他难以自控的情绪。
她都说不稀罕了。
他也该清醒点儿了吧。
说到底,这只是新鲜感和征服欲在作祟罢了。
对,就只是这样,而已。
……
晦暗夜空,飘起了细密雨点。
雨滴打在车玻璃上,被慢慢后退的路灯一截一截照亮,像缤纷多彩的霓虹小灯,黏在透明的窗玻璃上,晶莹绚丽。
前面的两人还在说着话,有一搭,没一搭。
平和又普通。
后面的队员也在漫无边际的聊天。
公交车开离中区广场,走南线围绕学校一圈,最终抵达终点站。
新媒体专业的男寝和女寝不在同一个区。
所以车开过中区两站后,谢书阳就要下车,彼时,外面的雨还只是小雨。
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包住了摄影机包,一下车,便缩着肩膀和脑袋,紧抱着摄影机,快步地往寝室楼跑,生怕被雨淋到。
车门关上。
雨势随时间流逝,越下越大,砸在车顶的硬板上,发出密麻厚实的击打声。
“我擦,怎么突然下这么大,老子昨晚上才洗的头。”
“应该没人带伞了吧,兄弟们。”
“放心,没人带。”
“这回去一趟衣服要湿透了。”
“先到食堂坐会儿咋样,刚好我没吃饱。”
“……”
“弋哥,你是绿道口下吧?”
寻弋反应很慢,淡淡地嗯了声。
车开过两站后,停了下来,队长和其他几个队员匆忙地下了车。
一进到雨里,他们赶紧撒丫子地往楼里跑,地面上积的浑水一脚踩下去,像炸开了一个个硕大的灰黑色水花。
雨来得突然,路上四处是躲雨的人,伞却没几把。
车厢里,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廖廖几人。
车顶的光冷白晃眼,没有温度。
酒妩戴上了蓝牙耳机,安宁听歌。
校内的道路她都熟悉,不用听车载广播,她也知道在哪里下车。
她的手搭着窗沿上,凉丝丝的雨和着疾风吹过来,她不知道关窗,发丝和衣服湿了,脖颈细白如雪。
又一阵风来,寻弋盯着她的背影。
目光里,那纤痩的肩膀似乎打了个瑟缩的冷战。
五分钟后,车内广播响起。
“绿道口站已经到达,请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依次有序地下车。”
车辆缓缓停下。
一道身影从酒妩身后越过。
紧接着,她怀里被人丢进一个带着温热的运动斜垮包。
酒妩下意识地接着,还没整明白怎么一回事。
“拿着挡雨。”
他说完,然后在车门关闭前,大步流星地下了车。
少年的脚步沉稳有力,清阔背影很快隐匿在雨丝瓢泼的夜色中。
酒妩抱着他甩来的包,有点儿呆怔。
两站路后。
公交停靠在北区寝室楼前的站点,她下了车。
密麻急速的雨滴纷纷砸在她身上。又冷又刺。
酒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把他给的包举
弋㦊
在了头顶上,快步往寝室楼走。
运动挎包表面一层是防水的材质,又大又结实,替她挡住了雨水侵袭。
酒妩小跑进了单元,也只有发尾和肩头湿得厉害。
她掸着身上的雨滴,回了寝室,顺手把他的包放在了桌面角落。
寝室里其他的几人除了言铃铃在床上,其余都在赶作业,因为今天有多媒体课,付老妖婆是院里少见的爱布置作业的老师。
酒妩本打算下午去图书馆写的,结果半道遇上谢书阳,耽误了大半天没搞学习,光弄了社团工作。
酒妩坐下来歇了一小会,看看时间才九点半,还算早,她打开电脑,想还是把作业先写完,再洗漱上床休息。
沉下心来,写了一阵后。
谢书阳把今天拍的视频一口气全传给了她,顺带把剧本也拍给了她。
她们寝室牵的网线网速极慢,这十几个视频一齐接收,酒妩的电脑严重卡壳,写了一半的作业只能先停手,等接完文件才能继续做。
她无所事事地靠着椅背。
看向桌子角落里,她忽视已久的那个背包。
她都那样说了,寻弋还把包给她挡雨,他人还怪好的。
不过好归好,她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也不会随便地收回去,寻弋的包放在她这里,她还是得还回去。
可如果要还回去,这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必然还会有接触。
酒妩有点为难,要不然,不还了?
她扫了一眼包上的商标。
好歹她也接触过一些品牌商家,所以很清楚地认出了这个品牌的运动包,一个包的平均价格比寻弋脚上的那双鞋还贵。
酒妩一整套COS行头也不用花这么多钱。
酒妩很快打消了扣留下背包的想法,心说,还是还回去,免得欠别人一笔巨款心里不踏实。
“你桌子上是你新买的包吗?”
一道娇软甜腻的声音,从熟悉的身后左侧传来。
要么说,有些人就爱盯着别人看,上次是礼物,这次又是包。
酒妩还在构思,如何在不接触本人的情况下把他的背包还回去,一时间忘记了说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是。”
周艳:“好像男生的运动包啊,是你男生朋友的吗?”
她这句话一说,酒妩才反应过来,寻弋的包出现在她这里,对于言铃铃和她都是大忌。
她立刻改口,“没,是我的包。”
周艳:“你刚不是说,不是你的吗?”
酒妩:“我说不是,是,不是新买的,但是是我的。”
周艳:“从来没看到过啊。”
酒妩:“压箱底放了很久。”
周艳总觉得那个品牌logo在很多地方都见到过,她悄悄打开商品识别,扫了一下,结果显示出来的商品价格出奇的高,那小数点后的一排零令她大为吃惊,
“我天,这个包的牌子很贵啊,是你自己买的?”
酒妩:“地摊买的,假货。”
周艳:“欸,我说呢。”
看酒妩平常的吃穿用度,也不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包。
听她松了口气的语气,酒妩很安静。
视频接收完后,她又打开了文档,专心写论文。
半个小时过去。
酒妩写得差不多,还剩一点格式要改,她关了电脑,准备留到明天再做。
洗漱完后,她上了床,心里有个包袱还没解决,她拿着手机刷来刷去,一点躁意结滞在心头。
寻弋为什么不问她来要这个包呢?
难道是因为他特有钱,不在乎这一点?
还是说,他不想开口,就等她自己主动来还?
亦或是,今天她说的话太冷漠,他生气了,所以就不想搭理她。
可是,如果他不想搭理她,又何必把自己的包给她挡雨?
酒妩一般不会想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她也想不明白。
索性,她给他发了消息,
——包明天还你,有空来拿一下。
足足两个小时后,对面才回复。
——明天满课,没空。
酒妩:明天晚上给你,下课后。
——校队要训练。
酒妩:训练完给你,中区食堂。
酒妩甚至把地点特意选在离体育馆最近的中区食堂,这是他训练完必然会路过的地方。
而他的回答,依旧是冷冰的推拒,
——晚上有事。
酒妩:“……”
听这语气,看来确实闹脾气了。
酒妩深吸了口气,忍了忍。
她安抚自己没事,只要把东西还了,事就了了。
酒妩: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末有。
酒妩:我周末给你?
——我周末回家。
这一绕二绕的,绕得酒妩无奈想笑,奈何她也只能继续跟他绕:
酒妩:那我到底怎么给你呢?
半晌后。
对面发来一条新消息,
——周六下午,我家没人。
他家里
酒妩看着他发的消息, 还以为自己幻视。
他这说的是什么话?
怎么听起来像搞偷情?
这一刻,酒妩才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这哥们儿是闹了脾气,但是估计不多, 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
她掰着手机, 无语地笑了一会,回复他道:
——要不我叫个跑腿小哥寄到你家?
“……”
十分钟过去, 寻弋没回, 可能是不满意她这个方案。
酒妩握着手机, 又发:我到校门口给你?
顿了几分钟后, 他说:没空等。
酒妩:我送到你家?
片刻后。
一个地址定位发了过来,看地理位置,离学校也不远, 就在市中心城区。
和之前延迟回复的速度形成鲜明对比, 这条消息来的这么快。
酒妩盯着手机屏,眼瞳静深。
其实有一句话从今天下午,或者说从更早的某些时候,她就想问他。
她想问寻弋, 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儿意思?
可想了又想, 酒妩没有,也没必要问出口, 她只应了一句,
——好,周六下午我去找你。
————
周六午后, 本来想早去早回的酒妩, 又被别的事绊住了手脚。
一直没管宣传片拍摄的两位大三学姐突然冒了头,突击检查了他们才剪辑好的半成品。
两位学姐, 一位正在准备北城影院的考研考试,一位在某知名网络公司实习上班。
虽然她们只比酒妩大一届,而且之前她们对社团工作基本上也不闻不问,但此时面对她和谢书阳做的作品草稿,她们教人做事的长辈味道还挺正宗。
学姐1:这一段拍的太晃了,
学姐2:这不行吧,这跟个实景地图一样,里面也没有人物来介绍,太单调了。
学姐1:现在老师都不教你们怎么做宣传片的吗?
学姐1:这两段要重拍,其他有点晃就算了,校门口不能晃啊,不然发出来太损我们传媒院的脸了。
学姐2:后期剪辑是谁弄的,配音呢,介绍呢,字幕呢?这几个转场你自己看看尬不尬?
听到这些负面评价,酒妩倒是无所谓,这件事她承认自己没有上心,因为谢书阳给她的态度就是,随便做一做,差不多就行。
似乎,学院里的负责老师和这两位学姐之前表现出的漠不关心的态度,也都在间接的告诉他们,不必重视,重在参与。
现在,她们却忽然发难。
酒妩看着谢书阳在小群里一个劲儿的道歉,畏畏缩缩地说修改,重做,心里有点儿不痛快。
她随手打开了其中一位实习学姐的朋友圈,大略转了一圈她发的动态,基本就明白了这通脾气的源头所在,无非是在公司上班,被老板批评,被同事排挤,心气不顺。
酒妩转回聊天群,恭敬地回了一句:是的,学姐说的非常有道理,我们技术太差了,拍不好也剪不好视频,不如学姐来做吧,肯定会完成的非常好的。
她这话一说。
两位学姐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她们两当然不愿自己下场做事,工作累,考研忙,社团工作想起来了,指手画脚一番就好,何必辛苦自己。
隔了一会。
学姐最后撂了句:反正东西是你们自己做的,别到时候丢人怪到我们头上来就行。
然后,就再没讲话了。
谢书阳给她发私信:我们还是改一改吧,我去重拍一下,你把剪辑弄一弄。
酒妩瞄了一眼时间,两点四十,还有时间。
她无奈回了句好吧,就把剪好的草稿拖出来,把能用的部分又修整了几遍。
谢书阳更惨,公交车环行校园,跑断腿地重拍视频素材。
他东西一拍完,又成批成批的发给酒妩,这回连修剪都没有,纯原视频发给她了。
谢书阳也是个怕老师,又怕学长学姐的乖学生,被她们一训,就吓得不行。
酒妩很无奈,她又瞄一眼时间,三点半。
作品,下个星期五就要交。
周间上课,就只剩了今明两天有空闲。
酒妩定了个闹钟,卡着紧巴巴的时间,打算再剪一小时出门。
一小时后,闹钟铃响。
她磨蹭到五点才出寝室的门,除了他的背包,她把笔记本电脑也带上了,坐公交时,可以多一点剪视频的时间。
校内公交十五分钟,轻轨十五分钟,再加中间换乘等车的时间,等酒妩正儿八经到他家门口,头顶天幕昏黑。
她站在他家门口,拉下口罩,透了口气。
她微仰起脸,望着眼前这座偏中式风的别墅,四层楼,带一个大庭院,装修简洁精致,就这么一套房,这面积,在北城市中心估计得值几个亿。
打量了一会,酒妩才想起要按门铃。
她伸手要去按,发现院门根本没有锁,留了一条窄缝,一推就开了。
她推开院门,顺着脚下的路往里走,走到门廊,里面的门也是虚掩的,没有合严实。
她推开门,唤他的名字,
叫了两声没有回应后,她想把东西放下,给他发个消息,然后走人。
她走进去,一边发消息,一边把背包搁在他家客厅的茶几上。
一阵脚步声从斜后方传来。
酒妩以为是他,自然地侧过身去看。
只看了一眼,她不知道怎么,热辣辣的火气从丹田里,直往上蹿,她下意识的就转开了眼。
因为寻弋穿了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很紧身,肩膀宽阔,手臂的肌理结实紧悍,充满野性,手上还戴着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
更要命的是,他刚才应该是在做健身运动,衣服被汗湿透了,紧贴在身上,里面的肌肉线条看的一清二楚,浑身的荷尔蒙味,涩得没边。
说实在的,酒妩看男性裸上身看的次数还挺多的,漫展上多的是露肌肉的男coser。
但,看着他的感觉,就是跟看别的异性不一样。
即使,他现在都没有裸上身。
也许,是她察觉到寻弋对自己若有所无的好感。
或者,他身材确实好到挑不出毛病,完美至极,让她这个在cos圈摸爬滚打已久的人,按耐不住对美好□□的自然反应。
酒妩吸了口气,看着茶几,说,“东西给你放这儿了,我……”
寻弋:“你家下午是晚上七点钟?”
酒妩:“……”
“我有点事,就来晚了。”
寻弋:“你看着我说话。”
酒妩:“你先把衣服换了吧,都湿透了。”
寻弋看她眼神有点不自然。
他盯着她,目不转睛。
忽然他明白了什么,唇角似翘非翘的,压着一抹坏意。
酒妩是在害羞。
“换不了,换了还得洗澡。”
“谁叫你来得这么晚。”
最后这句话,语速缓慢,调子低哑,透着一股引人浮想联翩的暧昧,弄得酒妩心里更加乱糟糟地。
仿佛是为了解决这种燥热的思绪继续在脑里蔓延。
她把自己逃避的视线转了回来,看向他。
视线在他的俊脸上粗劣地扫了一下,然后便忍不住地往下飘。
他这□□确实太完美,很适合当coser。
肩线到手臂一线的肌肉凹凸起伏,结实又不至于过度。薄肌下,鼓起的青筋血管,增添了几分鲜活脆弱的欲。
要是cos***,还原度简直百分百。
看酒妩的眸光一直他的身上打转,寻弋干脆抬手把她的帽子摘了。
眼前半遮半掩的视野一下开阔许多,他盯着她只戴了一副细边眼镜的脸,痞痞地说,
“帮你摘了好好看,免得挡视线。”
酒妩的碎发乱糟糟地糊在脸颊两侧,她抬手理了一下,眼帘不自觉地低下,有点羞耻被他戳破,她挪开了视线。
停顿了一会后,她平复心情,转回正题,“说正经的,东西还你,我走了。”
寻弋把她的帽子丢在沙发上,“先别走,把那天晚上的事儿说清楚。”
“怎么想的,突然要跟我断关系了。”
酒妩:“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室友,还有那些人都……”
他语气淡然地掐断她的话:“他们说什么,你就要听,你这么听话,你是怂包么?”
他故意玩激将法激她,酒妩脾气倔,真就吃这一套。
她一听见怂包两个字,身上的刺就立了几根起来。
酒妩:“说谁怂。”
寻弋挑眉,“不怂你硬气一回。”
硬气一回?
那不就是照她们说的反着来?
他这算盘珠子打的,都崩到她脸上了。
她说,“硬不了。”
寻弋:“那就挑个中间地段,做朋友总行吧。”
酒妩:“……”
其实,酒妩这一段时间和寻弋相处下来,并不讨厌他,谈恋爱不可能,但做朋友,她完全不抵触。
只是那些人的评论,和言铃铃的恶意揣测,实在让她气恼,所以她才会把一些不太好的情绪转移到他身上。
寻弋也没有破罐子破摔,学她赌气,和她一刀切。
相反,他似乎挺看重他们之间的联系,不希望轻易和她变成陌路人。
在他的冷静温和,与他人的妒意反对之间,酒妩少见地有了为难的感觉。
和他,当朋友吗?
“问个问题,你对cospaly有兴趣么?”
这个,寻弋还真没什么了解,他不是御宅,大多数空闲时间都在旅游玩车,为数不多知道的这方面的事儿,还都是从酒妩和他亲妹寻莉那儿来的。
“你说,你穿黑丝修女服那个?”
酒妩:“嗯……”
“那个也是cosplay,你觉得那种怎么样?”
她问话的语气微微紧绷,有种向人安利自己宝藏时,希望被理解和喜欢,又害怕他人排斥讨厌的谨慎。
寻弋看着她,很实诚地说:“挺性感的。”
他穿这样,讲这个话,嗓音哑哑地,真的很十八禁,两人周身的氛围都被撩高了几个温度。
酒妩沉默了。
虽然,被夸cos性感很开心,可她实际想问的是,他对这个圈子的兴趣,而不是单单请他评价她,求夸赞。
于是乎,她换了个更直白的问句,
“你对Cosplay有兴趣吗?”
她说的是cos圈,他以为她说的还是那套黑丝修女服。
所以,寻弋微皱了一下眉头,漆黑眼神盯着她,涣散了零点几秒。
他仿佛不相信她会用“兴趣”这个字眼来问他,
“…兴趣。”
“你要穿给我看么?”
军服cos
酒妩:“……”
合着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事, 寻弋说的是她那套黑丝修女服,她说的是cos圈。
酒妩叹了声气,语重心长,“寻弋同学, 把你脑子里现在想的东西取出来, 扔到那边垃圾桶里。”
“我说的是cos圈,cosplay这个圈子。”
寻弋寡淡地应, “啊……”
酒妩:“……”
“你有兴趣么?”
寻弋:“有, 吧。”
酒妩:“如果你有兴趣, 我们课外就继续当朋友, 一起玩,在学校里当不认识就好了。”
寻弋微眯起黑眸,薄唇轻掀, 这才像真产生了些兴趣的表情, “一起玩?”
酒妩:“我帮你做cos。”
“这圈子里也有很多男coser,比如像周京也那样,你们不是发小吗?”
一提周京也玩cos,寻弋神情变得难以言说, 有股子嫌弃在里面, “他玩那玩意儿越玩越娘。”
他有偏见,酒妩立马给他解释, “那是他喜欢的角色和他个人风格的问题, 也有很帅很man的男coser,这都是根据他选的角色人物的不同……”
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 寻弋发现了一件事。
酒妩一说起她感兴趣的事情, 嘴就停不下来。
她平常冷冷的,不爱说话, 戒备心深重,但现在的她看上去很单纯,像个天真烂漫的小朋友,在兴致满满地展示她最珍贵的宝藏,如数家珍。
酒妩说着说着,甚至还拿出了手机,给他看了几张男coser的漫展图。
寻弋心不在焉地跟着她手指尖的滑动,好似在看,眸里其实尽是她冷艳的侧脸。
酒妩眨眨眼睛,斜看向他,“怎么样,要不要试一下?”
“穿的跟二次元人物一样就行了,你如果想试一下,桃子那边有衣服,也有道具,摄影我约一下,可以带你去拍一组写真试试。”
寻弋顿了一小会,盯着她,“什么时候?”
酒妩:“下周末?看我忙不忙吧,你什么时候有空?”
寻弋:“明天。”
酒妩:“明天……”
如果是明天,她今晚上就要加班剪视频。
酒妩思索了片刻,觉得今晚熬个夜其实也没所谓,反正她已经熬习惯了,明天就明天。
她说,“也行,到时候叫你。”
“那我现在就回去了,有事还没做完。”
寻弋:“送你。”
酒妩:“你这衣服……”
“等我一会。”寻弋漠然撂了句话,背过身去,摘下黑手套,朝房间里走,似乎是要回去换一身衣服。
酒妩眼盯着他完美的背肌,腰线,大长腿。
她心说,你既然能换,所以刚才说不能换衣服,是故意秀肌肉呢?
不过有一说一,好看倒确实好看。
咳。
一分钟后,他换了一件纯黑色的短袖,让她到庭院门口等他,他把车开过去。
酒妩戴上帽子,走出门。
上车后。
她打开电脑,继续加工宣传片的视频。
寻弋不经意地撇了一眼,她电脑屏上密密麻麻全是视频文件,剪辑软件里满当的一竖条,
他挑了下眉,问,“怎么都是你剪?你那同学不是说帮你分担么。”
酒妩:“我们有分工,他负责做剧本和拍摄,我是做后期的,他说帮我分担当然是客套话了。”
寻弋嗤笑了声,原来只是客套而已啊。
过了一会,酒妩反问,“有什么问题么?”
寻弋:“没。”
“辛苦你了,慢慢来。”
酒妩不做声,继续做手头上的事。
车开进校园里,由于她太专注,就忘了提醒寻弋,车开到人少的地方把她放下就好,结果,他又载着她开到了她的寝室楼下。
她一瞄车窗外,几个女生正站在单元楼门口等外卖。
上下来往的人极多,四处都是视线朝着他们这辆显眼的名牌车黏过来。
酒妩抬手把电脑一合,装进包里,侧过身,背对着车窗把口罩戴好,对他道:“我回去了,你不要下车,赶紧走。”
话音落下,没等他回应,酒妩忙不迭地下了车,快步往单元楼里走。
晚上,酒妩忙活到凌晨,终于把宣传片的修改版初稿剪好,发进群里,也给谢书阳私发了一份。
谢书阳今天也睡的晚,凌晨三点还在线上。
他看完她发的东西,又用一种十分憋闷的语气发了一句,
——比上一个好一些,不知道学姐满不满意。
酒妩看完,都不想再看,手一滑,直接退出了和他的聊天页面,并打开了和其他两位好友的聊天框,发了几条摇人的消息。
酒妩:睡没?
酒妩:明天有空不,我这边有个朋友要拍写真,需要你。
桃子率先秒回:我明天有工作,不太行。
酒妩:一整天?
桃子:嗯呐,真腾不开空。
酒妩:好吧。
酒妩还在想,要不自己凑合一下,反正她化妆的技术勉强也还过得去。
几分钟后。
另一位朋友回了话。
零:上午,下午,还是晚上?
酒妩:白天。
零:什么人啊?丑的我可不拍,回头拍出来了自己丑,还怪这怪那。
酒妩:“……”
零酱还是一如既往的厌丑。
酒妩想到寻弋的脸和□□,非常实诚地和他打包票道:好看的。
零:你室友?
酒妩:男的,帅哥。
零点零五秒后。
零:我接了。
酒妩失笑,回:行,明天见。
——
周日,午后。
酒妩提前一个钟抵达肖零的私人摄影工作室。室里的布设和普通的摄影场地差不多,照灯,摄影机,黑布。
肖零是专门给coser拍照片的摄影师,经常出没各大漫展,出片率极高。约拍多的时候根本忙不过来,生意不好也会接一些其他的摄影工作。
他这人干摄影,技术是没得说,就是有一点职业癖好,极度厌丑,只喜欢拍美女帅哥,尤其是帅哥。
他的工作室角落里,有几间小偏房,里面放着各式的服装,和摄影道具。
其中有一部分,是桃子和酒妩寄放在这里的服饰,大多数衣服当然都是酒妩的cos服。
桃子存放的衣服里,却有几件不错的男cos服。
酒妩熟韧地走进隔间,把衣架子拖出来。
肖零:“你朋友呢?”
酒妩:“等一会再叫他,我想先把衣服和东西选好,准备一下。”
肖零哦一声,走到茶水隔间,“喝什么?”
酒妩:“冰咖啡。”
肖零给她做了杯冰拿铁,放到她手边的小桌上,“把你一身的装备摘了吧,丑死了。”
酒妩把衣架子拉到沙发前,挨件挨件地挑衣服,听到他念叨才抬手摘了眼镜和帽子。
肖零一看她那张雪白的小瓜子脸上挂着两个极为显眼的黑眼圈,实在不怎么美观,严重影响了颜值。
“宝贝儿,你黑眼圈又变重了。”
酒妩淡定回答,“嗯,这是我的特色。”
肖零:“你平常也化点儿妆吧,就当滋养一下我的眼睛。”
肖零不太理解她的审美取向,女孩子一般不都喜欢甜美精致的仙女风,或者是明艳性感的御姐风,但酒妩偏偏更中意暗黑废土风,成天一身黑,把自己弄的一副我明天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鬼样。
酒妩没搭理他,拎出一身衣服,看了看。
“这个怎么样。”
肖零瞅了几眼,“这衣服可挑人,周京也cos过这个,他粉丝都说hold不住。”
酒妩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很客观地道:“周京也是不太配,但他应该可以的,他肩膀也宽,而且又高。”
听听这话里流露的赞美之意。
肖零抱着手臂,眼眉一挑,“你小情人啊?”
酒妩:“不是。”
“是周京也他发小,上次酒吧组局你们不是见过么,我同校同学。”
哦,是他啊。
肖零淡定地喝了口咖啡,下一秒,“咳咳……你等会儿。”
“你帮他拍这种写真,他知道你马甲了?”
酒妩眨眨眼睛,“嗯。”
看她如此淡定,估计挺信任那男生,掉马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肖零瞅了一眼她那张脸,开玩笑说,“这下我彻底没希望了。”
酒妩:“呵呵。”
肖零喝了几口咖啡提提神,走到主室调整摄像机和布景,“你确定是那套衣服?”
酒妩低俯眼帘,发短信叫他过来,轻轻地嗯了一声做回应。
肖零默不作声地开始工作了。他做到一半,想起一事儿,“钱怎么算,宝贝。”
酒妩和他合作,每一次拍摄都会有固定的价格标准,漫展和写真又不一样。
酒妩想了想,说,“按我拍写真的价钱给?”
肖零:“行。”
酒妩:“拍完我就付给你。”
肖零:“你掏钱啊?”
这种事儿不应该他掏钱吗?况且,那个男的还是北城本地人,家境应该挺不错的啊。
酒妩没那么多小心思,直说:“我拉他来的,当然是我给钱。”
————
半个小时后。
某位少爷姗姗来迟。
酒妩正坐在沙发上摆弄衣架上的cos服,抬眼看见他,用手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你先坐会儿吧,肖零还在布景。”
她坐在暗红色的皮质沙发里,一张脸没有遮掩,全露了出来。
在柔和的日光下,雪白的皮肤几乎透明,一双柔媚的狐眼纯黑亮丽,黑长直发披散在胸前和肩背,宽松的外套衬得她冷艳妩媚的气质里,又生出一种美而不自知的松弛与慵懒。
他坐在她旁边,侧过脸,盯着她很自然地看了几秒,忽然说,
“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酒妩:“……”
又来了。
她平常戴眼镜,或者化浓妆还看不出,只要一素颜,再熬个夜,就是这个鬼样子。
酒妩用指节揉了揉眼睛,诚实相告,“我熬夜了。”
寻弋笑,“为了我加班加点的工作?”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偏差,但大体上讲,他说的没错。
酒妩轻哼了声,傲娇地怼回去道,“别太自恋了,寻弋同学。”
他瞅着她,笑。
从他进门以来,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她身上,视线一荡过去,才发现对面的摄影机边上还杵了个大老爷们,眼巴巴地盯着他俩。
寻弋眉心轻挑,疏冷地问,“这你朋友?”
很好,他已经成功忘记了肖零这号人。
肖零满不高兴,提醒他,“帅哥,咱上次组局还见过。”
寻弋微眯俊眼。
上次组局,除了周京也和他,剩下的不都是女生么?
肖零摆了个妖娆的pose,用他的手比到肩头,“露肩装,帅哥。”
寻弋:“啊……”
肖零:“……”
这是什么眼神,怎么透着一种嫌弃?
酒妩把熨好的衣服拎出来,“给你选的衣服,你试试吧。”
她拎着的,是一套欧式军装样式的cos服,来自某位人气超高的二次游戏角色。
军服是竖排扣高领制,挺阔英武,银制锁链与冷兵器加身,再搭一双皮质长靴,一身灰绿色的长披风,充满魄力,矜贵又野性。
寻弋:“这怎么跟德国鬼子的军装差不多。”
酒妩:“这是虚拟人物模仿,跟现实世界的人物没关系。”
寻弋:“行吧。”
他接过衣服,丢在沙发上,手握着衣服下摆往上一掀,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的腹肌,仿佛要当着她的面,换完一整套。
酒妩看到他的皮带箍着的一截劲腰,皮肤下青筋浮动,她浑身血液瞬间沸热,如梦初醒般醒了过来。
她条件反射地赶紧拉住他的手臂,止下他的动作,并把衣服强塞给他,“喂,去那边换,那边有试衣间。”
他低眸,看她眉眼慌乱,语调愈发吊儿郎当,“又没别人,而且你不是喜欢看嘛。”
好的,他成功地又忘记了身后的肖零。
以及,她想看个大头鬼啊!
酒妩义正言辞,“摄影师不是人?”
“你,快点去里面换。”
五分钟后。
他换好衣服,出来。
效果还真跟酒妩预想的差不多。
欧式军装很贴他的身形,宽阔的肩线把衣服撑得英武威严,摇晃银链冷欲又禁忌,军靴与佩刀则是名为矜贵端正的皮相下,汹涌的狂野与血性。
再化下妆,弄一弄头发,他几乎就跟那个角色一模一样了,连气质都像。
酒妩走到他跟前,像看到虚拟人物从游戏里走了出来,她失神喃喃,“很好看。”
寻弋咧嘴发笑,倨傲道,“那是。”
酒妩盯着看了好一阵子。
不自觉间,她抬手帮他整理了领口和胸前的装饰,动作细致,顺其自然,像在摆弄玩偶娃娃的衣服,没有丝毫羞涩与尴尬。
寻弋嘴角的笑凝着了。
她细白的手指在他领口和胸前摸来摸去。
偶尔,指尖会撩过他凸起的喉结,留下一抹柔凉的触感。
他点漆黑眸垂下,幽深地盯着她的脸,
克制不了,喉结滚动,
他压低声线,忽然使坏地说,
“领口好紧,你给我松一下吧。”
“酒妩。”
约赌局
酒妩本还在二次世界里幻想, 听到他故意撩她,她的手指轻柔地捏着他的领口,仿若无事,动作温柔。
然后, 又用力一紧, 正勒到他喉结的位置。
寻弋喉咙里闷哼了声,被拉得微低了身子, 反而离她更近。
少女如花般艳丽精致的脸就在眼前, 细腻的白肤, 艳色朦胧的一双狐眼, 瞳孔冷,眼尾艳,眼睑颓, 美得不可方物。
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是玫瑰花的馥郁冷香,从微窒的鼻腔流入肺腑,比烟草更易成瘾。他无法也不会挣扎。
酒妩迟迟没松手,像给他点教训似的, 让他不准乱撩她。
寻弋脸上被勒得有点泛了红。
酒妩看着他这张抵到近前的俊脸, 浓黑色的瞳专注,深邃地盯着她, 滚热的呼吸扑打在她脸颊上。
酒妩起初不觉, 鼻腔里钻进了他呼出的热息,她闻到尼古丁的味道, 突兀浓烈, 才恍然反应过来,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暧昧得越了界。
她连忙松了手。
“哎,两位,不要在我的地盘上打情骂俏OK?我已经耍光棍耍两年了OK?”肖零翘脚坐在摄影机旁,一脸酸相,鸣不平地叫唤。
酒妩咳了一声后,立马装没事人,以免被越带越歪,“我帮他调整着装。”
“你先休息一下,等一会,我把他头发弄一弄,脸化一下就好了。”
肖零:“给你三十分钟,桃子平常一刻钟就好了。”
酒妩:“没问题,我很快。”
酒妩让他坐到沙发上,自己搬了一个更高些的高脚凳,坐在他侧前方,各种工具已经准备齐全。
寻弋看着一桌子化妆品却有些反感,头发弄一下还行,但化妆他不接受,直接往后仰到沙发背上,冷言拒绝道,“我是男的,不化妆。”
还挺犟。
酒妩:“你是什么都得化一下。”
寻弋:“no。”
酒妩刚要伸手去拽他衣领,手指尖还没碰到,她想到刚才与他呼吸交缠的一刻,手停住了。
寻弋低眸看了看她的手指,再看着她。
幽黑的瞳,眉间轻轻挑起,
仿佛在说,你也知道的吧。
酒妩心跳一颤,手指一根根弯下,而后慢慢地把手收回去,妥协地说,“弄弄头发总可以吧。”
反正看他那张脸,好像也不用怎么化,一点瑕疵都没有。
寻弋嗯了声,这回算同意了。
酒妩拿着发胶喷雾,一手拿梳子,把他的额发往后梳。
他额前有碎发挡着脸时,透着一股少年感的劲戾与神秘,冷冷的。
一梳上去,瞬间变得俊朗了许多,脸庞的线条明利,鼻梁高挺,微微扇开的内双眼睛,瞳孔冷黑,配他这身衣装,还真像漫画里走出的杀伐果决,冷血邪魅的军阀。
酒妩弄好头发,打量了几秒后,露出满意的微笑,随后把镜子放在他面前:“可以了,给你看看。”
寻弋随便扫了眼,反应普通,“嗯。”
酒妩:“不帅吗?”
寻弋看着她,问她,“你觉得呢?”
酒妩:“我觉得挺好。”
他们这边弄了十来分钟。
身后的肖零似乎没动静了,她扭回头,扬声喊他,“肖零,起来工作了。”
这厮跟酒妩的生物钟其实差不多,也喜欢熬夜,白天抽空睡觉,平日全靠咖啡续命。
肖零从墙角的人形狗窝里弹起来,“好的,宝贝儿~”
酒妩愣了一下,还没觉察出哪儿不对劲。
寻弋的笑声随之荡进耳朵,酒妩才意识到,就像亲妈喊你小名被人听到一样,酒妩立马用其他的话糊了肖零的嘴,“快弄你的灯吧…”
肖零:“知道了。”
灯打好,开拍后,他一直站在摄像机后,不时调整拍摄的角度。
镜头里,寻弋坐在布景中央的黑色高背沙发椅上,懒散地倚着扶手,身子微斜着,十指交扣。
他的脸太上镜,一双漆黑的冷眸慵懒地睥睨漠然。
漆黑的雾眸越过摄影机,定格在画外的一幕,酒妩拢起耳边的头发,侧脸清冷艳丽。
她也正在盯着镜头里的他。
这上镜效果,给她也看痴了,她理应在他身上看到这个角色的影子,她也确实看到了,但她又很清晰的知道,他是寻弋。
肖零就更不必说,举着摄像机拍个没停,这要不是因为性取向不同,他估计早迷疯了。
将近一小时的拍摄结束后。
肖零站在酒妩身边给她看照片效果,
寻弋扯着过紧的领口,缓步走过来。
这俩人还在交流照片,角色,还原度,特效啥的。
他问了句,“时间还早,一起出去转转?”
酒妩:“……”
“你先坐一会,我跟肖零聊一下修图和价钱。”
寻弋:“价钱?”
肖零:“帅哥,我们拍照都是要收钱的。”
寻弋:“多少钱,我给。”
酒妩:“我给,是我拉你来的。”
一笔几百块的小钱,他们互不相让。
酒妩不喜欢欠人情,寻弋又不愿意她来付,自己一个大男人,总让女孩子出钱,说出去多没面子。
寻弋轻描淡写道,“上次酒店是你出的钱。”
“这次,我出。”
酒妩:“但是……”
她还想跟他争几句,一旁肖零的表情,让她张开的唇忽然僵住了,一字未吐。
肖零眼睛瞪圆,“……?”
“你们两个人,去开酒店?”
他表情震惊。
寻弋语气闲散自然道:“怎么,你有什么问…”
“他给,钱他给。”
酒妩怕他再继续说下去,引人瞎想,她有点儿急躁地,立马堵了寻弋的话。
肖零:“不是,你们俩……”
酒妩无奈把他拉开,跟他一通乱扯。
肖零看着她,耳朵在听她的解释,脸上却持续露出不相信的眼神,估摸是酒妩找的托辞太扯淡,没有一点信服力。
她似乎每次都这样,生怕外面人知道他们有一点不正常的关系,想尽办法地扯淡,也要把自己和他撇干净。
寻弋眼盯着她,唇角挂着兴味的浅笑。
他一直等她说完,走回来,才懒洋洋问,
“多少钱?”
酒妩:“六百,算修图的话八百。”
“你应该给的起吧。”
寻弋:“呵。”
好的,是给的起的意思。
酒妩:“行,我把肖零的号发你。”
寻弋握着手机付钱。
风轻云淡,仿佛一切已经轻飘飘地揭过。
肖零却还沉浸在方才的事里,震惊不已。
他对酒妩的了解程度虽比不上桃子,但他和酒妩也算认识快两年的老朋友。
酒妩的微博和其他平台账号的签名就一句话,
——婉拒同行勾搭。
这圈里,俊男靓女扎堆,爱玩的人也不在少数。她这句话,就已经是把“我不是玩咖,别来跟我搭讪”打在了脸上。
酒妩长了一张看似会把男人把玩于手掌之间的美艳妖女的脸孔,实际上,肖零和桃子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资深宅女,重度社恐且外向表现于高冷无情,防备心重,倔脾气,有触发系统的复仇或喜爱机制,即你骂我,我就骂你,你喜欢我,那我也不讨厌你,除此而外,互不相干。
多数时候,她只跟社交距离保持恰当的人交往,不喜欢和没边界感的人相处。
或者是跟自己圈子里的人,交流圈内的事,而不是谈情说爱。
就像资深军迷,你跟他搭讪,说帅哥约一个吧,他可能对你爱搭不理,但只要在他面前提起歼20轰6k,他立马双眼发光,跟你滔滔不绝地聊起来,酒妩就是那种人。
她吃投其所好这一招,也吃志同道合这种套路,这就限定了她跟人的交往范围,能聊得来的人,只能在聊得来的范围里聊,不能聊地,早一刀切,拒之门外,或是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做普通朋友。
说白了,她就是个不喜谈情说爱的万年寡王。
肖零想过,就算有一天酒妩谈了个男人回来,也一定是灵魂至交,是长时间相处摩擦后的知己之侣。
而刚才,他们居然轻描淡写地说去酒店的事?
肖零调侃她段子,都没调侃到这种程度,这俩人竟然已经悄咪咪发展到这一步了?
而且,就算他平常开她的玩笑,也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现实真谈了,还谈这么突然,这么大的尺度,肖零有些难以接受。
酒妩这种千年寡王都丢下他这么玩,他个单身狗要怎么办?
肖零的三观受到了严重冲击。
寻弋给完钱,对她说:“出去转转?”
酒妩看了眼窗外,百无聊赖地回,“有什么好转的,这个时间点。”
肖零:“……”
听听,听听。
这个时间点不好?
外头分明是明晃晃的太阳,亮堂又不晒,下午三四点钟,又正好错开下班高峰期,车流人流稀少,无论是去逛街,喝下午茶,看电影,都是最佳时间点。
她说这个时间点不好,那是正常意义上的不好么?
是你们不方便**吧!
寻弋:“这个时间点不正好,多亮堂。”
酒妩:“我见光死。”
寻弋:“给你找个东西遮一下,不就得了。”
肖零已经在脑袋中自动把他们此刻的对话理解为情人间的加密暗号,并实时翻译成了某种别的,更加意味深长的语言。
就比如这一句,可以译为酒妩嫌白天太亮,没有氛围,寻弋说可以用东西遮一下,比如眼罩什么的。
酒妩:“转什么,我学校还有事。”
寻弋:“能有什么事儿。”
酒妩:“作业不用写,PPT不用做?”
寻弋:“你晚上做呗,我们转一圈又要不了多久。”
肖零:“……”
是,是吗。
不持久啊哥们。
肖零实在听不下去他们的污言秽语,抱着自己,默默地飘走了。
酒妩:“去哪转?”
寻弋:“你想去哪,赛车场,vr游戏馆,射击场?”
酒妩唯一的外出活动就是coser工作,其他时间基本宅家里,刷漫,学习,躺尸,试衣服,改衣服,拍照。
他说的那些娱乐场所,她像个土包子样,来北城上学这么久了,一个都没去过。
酒妩不会开车,vr完全不了解,射击她有cos过用弓箭的角色,家里也有弓和箭,勉强试过几次,有点儿兴趣。
要不,去?
反正今天下午也拍出了那么完美的作品,极大的满足了她的精神和视觉需求。
酒妩:“去射击馆吧,我会射箭的。”
寻弋挑眉,“呦,这么厉害啊。”
酒妩:“那是。”
寻弋:“要不赌一盘?”
酒妩:“赌什么?”
寻弋:“看你的需求,看我的意愿。”
酒妩:“我赢了,你下次还穿我选的衣服,来拍写真,而且跟我一起去逛漫展。”
赌挺大的,谁知道她会不会选一身奇装异服,或者裸露过多的衣服给他。
况且,寻弋也不是无名之人,漫展上转一圈,穿的特中二,还让人围着拍照。
他在平台账号上的标签可是,高学历,二世祖,玩赛车的冷酷帅哥。
要是她给他弄一套更中二的傻叉cos服,寻弋的份子也算跌完了。
但他还是应了,“行。”
“如果你输了呢?”
酒妩:“你说呗。”
寻弋:“我选个跟你差不多的。”
“你要是输了,我挑衣服给你穿。”
酒妩眨了眨眼,盯着他的俊脸,心口有点儿发紧。
要求一样,但这对她而言,其实赌得更大。
酒妩也会担心,寻弋会选些乱七八糟的衣服给她穿,再让她到漫展上出丑。
九無是知名的coser,账号粉丝比他多一倍,这个脸,她真的丟不起。
寻弋看她的反应,知道她在忧心,犹豫。
他唇角微翘,语调坏坏地,很体贴地说,
“不用逛漫展,只穿给我一个人看。”
机车载
酒妩:“……”
怎么感觉听起来变奇怪了?
她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仿佛在看着一个对她别有企图的小流氓,戒备之色微凝眉间。
寻弋:“放心,从你的衣服里挑,不会选太过火的。”
酒妩:“那, 可以吧。”
说完, 她看向远处躺平的肖零,扬声道:“肖零, 照片交给你了, 回头你修完记得发给他, 我们走了啊。”
三分钟后。
重归寂静的摄影室里, 响起一道怨念的控诉,随后便是桃子百般不解的疑惑。
“你到底怎么了,这大白天的, emo不应该是深夜吗?”
肖零语调有气无力, 躺在沙发上,眼望天花板,“谁说我emo了。”
桃子:“你没emo?”
“你上个星期还在群里吐苦水说耍光棍太寂寞了,我需要滋润, 刚刚又跟我说, 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还没emo。”
肖零:“……”
桃子:“说说吧, 又怎么了?”
“你工作都是发信息的, 除非有展子,你不会跟我打电话的。”
肖零悠悠叹了口气, 而后满目沧桑地转述了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 之如,酒妩的私生活, 马甲暴露问题,言语之间无不透露出单身狗的眼红,与他做为酒妩好友的担忧。
桃子听完,其实也没全信他,毕竟肖零只是转述,转述的内容也很有夸大其词的味道。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上次漫展,是看到寻弋送她回学校了,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也不清楚,我回头问问她吧,酒妩应该不是那种随便跟人发生亲密关系的人啊…”
果然,他俩对这件事的反应都大差不差,调侃酒妩有暧昧对象,也祝好希望她能脱单。
但发展的太快,他们都难以快速接受,因为这不符合他们对酒妩为人的了解。
肖零:“那不然,我听到的是酒店是什么意思?”
桃子:“也许,开酒店打麻将?”
肖零:“……”
桃子:“我回头再问一下她吧。”
“工作去了,我这边很忙。”
电话挂断,肖零手捏着眉间,继续emo地唉声叹息。
————
摄影工作室外,路边空荡寂寥,只停了一辆黑色的重机车。
酒妩四处望了一圈,问:“你没开汽车吗?”
寻弋长腿一迈,跨坐上车,微弓脊背和脖子,慢慢戴上皮手套,“没,我从赛车场过来的。”
酒妩看着他的车,后座比前座要高出一截,像起伏凹凸的小山丘,她有些不放心,“这能坐人吗?”
这不是赛车用的重机车吗,应该不能载人吧?
寻弋笑,“当然可以了。”
酒妩见他信誓旦旦,微顿了一秒,
“你,载过别人?”
寻弋盯着她探问的双眼。
看似随口的一问,她单纯的好奇心里却好像混杂着些对他的在意。
他是不是载过别的人?
或者是别的女生?
这是他从她眼里读到的,她想问的事。
因为有自作多情的前科,寻弋没有想当然,手懒搭着车头上,看着她,闲散地回,“是载过人。”
酒妩:“女的?”
这下,是她自己问出口了。
寻弋直勾勾地看着她,有点不相信她真会关心这种事似的。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酒妩抿了唇,没再问了。
她接过他给的备用头盔,缓慢地戴上,手指扣上扣带。
浓黑似羽帘一样的睫毛低俯,眼下的一抹眼圈衬得她皮肤苍白如雪,红唇如瑰,精致美丽中的一点暗色瑕疵,反而使她更有种颓靡的吸引力。
在日头下看美人,看得更清晰,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和皮肤质感,都能看得见。
寻弋:“你怎么像不高兴了?”
酒妩:“我没有。”
寻弋:“觉得我载过女生,不高兴?”
酒妩:“我说了,没有不高兴。”
寻弋扯唇笑,“行,上车。”
她站在台阶上,他跨坐在车上,两人才差不多平视。
酒妩打量了一下车座的高度,差不多到她的小腹,南极生物群以污二耳期无儿把以看最新完结文对于寻弋这种一米八五的高个儿,长腿一跨,轻轻松松就上去了。
但对酒妩来讲,有困难,就算勉强跨上去,也得使劲攀着他的身体,甚至得靠他搂一下。
她直言,“太高了,上不去。”
寻弋:“我抱你。”
酒妩没理会他的话,说,“你把车放斜一点。”
寻弋顿了一下,才动作,一脚踩着台阶,支撑机车,“上来。”
酒妩抓着他的肩膀,赶紧跨上去。
正因为后座比前座坡度高,她一坐上去,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他后背的方向靠。
酒妩用手撑着,隔开一点安全距离。
透过薄薄的衣服,她感受到了他坚硬结实的背肌,体温热烫。
一点点汗液的味道钻入鼻腔。
寻弋一踩油门,这车油量大,马力足,一飙上大路,速度出奇得快。
酒妩感觉头盔都要被风刮掉了,她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用一只手抱住了他的劲腰,另一只手还是放在自己的胸前,做抵挡。
结果,车一转弯。
不知道是寻弋故意想逗她,还是赛车人士有意的炫技耍酷,他把车身压得很低。
酒妩吓得直接撒开手,两只胳膊都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身体的柔软线条贴上他精悍有力的脊背。
寻弋飙着车,心跳一颤,差点丢了神。
耳边的风声与油门爆响合成一曲痛快的重金属乐,参杂在其中,还有酒妩破碎的尖叫与嚷停声。
他没搭理,笑得特坏,反而提了速。
到地方后,飘飘忽忽地下了车,酒妩还在晃神,头盔被他掀了才回过神来。
寻弋看着她脸色苍白,两个眼睛湿漉漉地,眸色虚空。又想到她那双环紧自己的手臂,纤细,冷冰。
酒妩平时爱放大话,又喜欢逞强,其实身体娇弱得很,一点都折腾不得。
寻弋笑笑,抬手拨开黏在她唇上的一丝乱发,“没事吧?酒同学。”
酒妩晕得不行,说话很无力,“没事,有点太快了。”
寻弋:“嗯,一会走一走就好了。”
机车停在一条商业街口,射击馆在商业街的深处。
他们往里走了一阵,遥遥地,酒妩看到了射击馆的标牌,标字很清晰。
眩晕感随时间消弭,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不是被这厮捉弄了一把,“你刚刚为什么开那么快,我都叫你慢点了。”
寻弋:“你叫的是停下来,路上不能随便乱停车。”
酒妩:“我……”
这话倒也没错,她被噎住了,换言道,“我的意思是让你慢点,你开太快了,我坐不稳就会往前倒……”
她其实是想说,你是不是故意开快,然后让我抱你,然后再占我便宜?
身材的原因,酒妩以前上学时,经常被人说三道四,有的人还只是开开玩笑,说她大波,更严重些的已经到了性骚扰的程度,所以,酒妩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敏感。
刚才在车上,她身体的某些部位贴到他的身体,她自己会有感觉,寻弋肯定也有。
她这么一说,他肯定也能懂。
酒妩其实很反感和异性有肢体接触。
但说句实话,她此刻心里并没有被冒犯的愤怒或是恶心,而是被一种更为奇妙的感受所取代,羞恼?嗔怪?她说不上来。
酒妩看着他,只等他接话。
寻弋却说,“所以,你就趁机占我便宜了?”
哇,倒打一耙。
“到底谁占谁的便宜?”
酒妩冷声反问,别开头,手拉了一下松垮到胸前的外套衣领,这个明晃晃的手势动作,仿佛在告诉他,我胸都贴你背上了,你凭什么说是我占你便宜,你不要逼脸!
她衣服虽然宽松,依稀还是能看出身体的曲线轮廓。
寻弋目光滑到她脖子以下,淡扫了一眼,随即有点尴尬地飘开视线,
“咳,行,是我占你便宜。”
酒妩:“……”哼。
————
商街主道,人流穿行,他俩长相太出挑显眼,才走进来这么一会儿,不少人都朝他们投来关注的视线。
酒妩脚下提了速,她怕被人认出来,一边走,一边戴上帽子和口罩。
寻弋:“在外面也要包这么严实?”
酒妩:“我比你火,认出来很麻烦。”
寻弋:“……”行吧。
进了射击馆,前台小姐姐的衣着打扮神似西部牛仔片里的性感辣妹。
长筒鞋,黑皮裙,木棕色的小吊带,一头大波浪束成很高的马尾,两个硬质大圈耳环随着头发悠悠荡荡。
绝佳衣品配火辣身材,即使她的五官不那么精致纤细,有些偏欧美风的粗犷,厚唇,高颧骨,棕皮肤,她也绝对是个一眼吸睛的大美女。
店面四周的墙上挂着许多弓箭,再配上前台美女的这身气质,整家店都有种特别的野性美。
“呦,大少爷都多久没来玩了?”
木遥看到进来的两人,眼睛立刻锁定到了他身上,手指摇荡耳环,身体斜倚靠着柜台,热络又亲昵地问好。
“快半年了吧。”他答得自然随和。
看来两人是熟人。
木谣冲他风情地笑着,眼睛慢吞吞地,转到他身边的女生身上。
之前寻弋来这里玩,都是和几个朋友一起来,有男有女。
单独带一个女生过来,木遥还是头一回见到。
木遥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眼前的女孩,戴着鸭舌帽,大口罩一遮,脸也看不到,只能看到衣着打扮。
她眼睛上下打量酒妩的穿搭和气质。
木遥对穿着打扮是很有讲究的,她对酒妩的初评价就三个字,土,矬,丑。
显然,酒妩这副死气沉沉的邋遢模样,让木谣很有些失望。
寻弋这么傲慢的臭小子,不说找个惊世骇俗的大美人,怎么着也得找个,有个性点儿的,能治的住他的女生吧?
但这女生,一看就很……呆板无趣。
木谣看着她,目光转回寻弋,试探地问,“这位是……”
“朋友。”
木谣肯定不信他这个说法,她笑眯眯地,煞有介事道,“哦,怪不得这么久没来,原来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酒妩有点懵,“……”
啊?
所以,这个小姐姐是寻弋的旧爱?
她余光往旁边瞥。
某人的表情似笑不笑地,眼瞳黑冷,一字一顿地道:“别乱说话。”
警告的意味还挺明显,看来不是普通朋友,木谣接收到信息,立马话锋一转,“开个玩笑嘛。”
“要两把弓吧,射击场呢,箭要多少?”
“一百只,野外场。”
木遥:“OK。”
野外靶场设在一片极其宽阔的碧绿草坪。
木遥带他们进场后,便出去了。
几顶红白色相间的遮阳伞下,一张长桌,桌上有各式甜点供应,还有弓箭。
酒妩坐在椅子上,拿掉了口罩与帽子,四下看了看,“你包了一个场地吗?”
他嗯了声。
酒妩虽然不了解这种射击场正常玩一次的价格,但要包下这么大的场地,应该不便宜。
酒妩:“你们家是不是挺有钱的?”
印象里,他身上的衣服是挺贵,但生活做派似乎也还好,没有特别奢侈铺张。
寻弋:“是吧。”
酒妩:“你一个月生活费多少?”
寻弋:“我成年了,没有这种说法。”
酒妩:“什么意思。”
寻弋:“家里给了卡,额度不限随便刷。”
酒妩:“……”
果然是京圈的富二代。
寻弋:“而且这家店就是我亲戚的店。”
酒妩:“还是关系户嘛。”
她语气有点阴阳怪气的,估计以前仇过富。
寻弋解释,“不过我不怎么借亲戚的关系,也没特别大手大脚,之前几次来玩,都跟朋友玩普通场,钱也给了,算得门清儿。”
酒妩:“那今天是……”
寻弋:“带你来,例外。”
酒妩:“哦。”
“先来试试手,看看拉不拉得动,这都是大弓,拉不动我让老板换一下。”
他话里有挑衅的意思。
毕竟是胜负赌局,不先放放狠话,打击下对方心理防线怎么行?
酒妩站起身,接过他递来的弓箭,不服气道,“怎么拉不动?我直接射个十环给你看。”
她走到射箭区,面向靶子,引弓搭箭。
站姿一脚在前,一脚在后,重心摆稳,腰板也挺得直,全神贯注地盯着远处的目标。
“呦,还挺像样。”
寻弋站在一旁,语调痞痞地调侃。
然而,实际上。
远处的靶子在酒妩眼里只有硬币大小,别说十环,打在靶子上仿佛都很困难。
她拉弓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这把弓的弦比想象中硬,引弓需要的力气也远超她的预估。
可箭已上弦,不得不发,
她使劲全力,用力把弓往后拉。
下一秒,她松开手。
唰的一声,箭矢急速飞出去,
然后,斜斜地插在了距离靶子还有七八米远的绿草坪上。
空气停滞。
酒妩也呆住了,盯着靶子的方向,半天没说话,“……”
寻弋说:“挑衣服吧。”
酒妩:“……”
谣言二
“……意外, 我手滑了。”
酒妩也知道丢人,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她别开头,把引弓的手放在后背的衣服上蹭了几下。
弓弦硬,她指腹细嫩, 才放了一箭, 手指尖被磨的红通通地。
寻弋:“你把手套戴好。”
这种射击场,都会配手套或专门的引弓板, 一样两件, 整齐地放在桌上。
酒妩有些心急, 顾不上戴手套, “你让我先玩一会儿,我练一下再比。”
寻弋重复强调,“手套。”
“好吧。”酒妩无奈地回。
她把一旁的手套戴好后, 继续又射了几箭。
真弓真箭和她的道具弓箭确实比不了, 酒妩练了七八箭后,勉强是能射上靶子了,但手上的力气也用完了,胳膊绵软提不起劲儿。
几分钟的无氧运动而已, 她就累了, 放下沉重的弓箭后,虚软地坐在椅子上, 捏着自己酸麻的胳膊, 动作像小鸡啄米。
寻弋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咧嘴笑得不行,
“你怎么这么娇弱?”
她跟个脆皮娃娃似的,之前在贩卖机前那次也是, 才跑了个八百米,就差点晕倒,今天坐他的机车,飙车十分钟,下车脸苍白。
酒妩:“说谁娇弱?”
还不服气。
寻弋:“不娇弱你再射几箭?”
酒妩:“……”
寻弋:“人要多运动,天天宅在家里不动弹,身体都垮了。”
“你还熬夜,每顿还吃那么一丁点饭。”
熬夜,不运动,节食,每一条都说中了酒妩,她知道这些生活习惯很不健康,一时也无话可说。
寻弋:“所以嘛,要经常跟我出来转转,我带你体验各种有益身体的运动。”
酒妩:“……”
怎么又听起来怪怪的?
酒妩:“我休息一会,过会儿继续。”
“我们赌多少箭。”
寻弋:“赌十箭吧,加起来谁中的环多谁赢。”
酒妩:“那多的箭干什么?”
一百只箭放在桌上,堆成厚厚一摞,她才用了七八只,一场赌局完,顶多也就用三十来只,以她的垃圾体力,剩下的七十只她想玩也玩不动。
寻弋:“退回去呗。”
酒妩:“哦。”
寻弋:“我先来吧,你休息。”
他站起身,抄起桌上的另一副弓箭。
酒妩靠着椅子,轻揉着手腕,抬头盯着他。
淡金色的日光落在他肩头,前方是一片碧绿的草坪。
他动作熟练自然,举弓到下颌处,虎口握着弓前推,捏弦的手平直后拉,小臂的肌理随之鼓绷起来,饱满结实,手背上的骨骼与青筋凸起,充满运动发力时的力量感。
三点平齐,引弓的动作也很准确,端正,
酒妩不知道,弓还可以拉满到这个程度。
她看得有点发怔,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佩服之意。
眼前场景,少年的侧影凌厉干净,几分耀眼,仿佛青春运动番里截出的一帧。
下一秒,他放了弓弦,箭直直射出去,发出更加响亮而利落的声响。
撇头看过去。
箭矢正中靶心的位置。
在酒妩的注视中。
他接连又放了几箭,动作轻松标准,力量与准头兼有。
没一会,靶子的圆心上叠插了好几只箭。
酒妩心说,你这么牛掰,我还比个啥?
十箭放完,九发在十环,只有一发在九环。
酒妩瞅着靶子,认命地说:“还是直接挑衣服吧,我比不动了。”
他笑说,“那当你认输了?”
酒妩:“嗯……”
她看起来是真累了,一点斗志都没了。
寻弋把手里的东西放一边,然后把她的弓箭递给她,温声道:“再试试,就当运动一下,我教你怎么发力。”
“你手抬太高了,使不上劲。”
酒妩慢吞吞地接过弓箭,站到射击区前,又试了一下。
她学着他的动作,把弓抬到下颌平齐,手肘和下颌点尽量在一条线,这样摆,确实比刚才更好发力一些。
但她拉着弓,用尽全力,也只能拉到八分满,无论如何也再拉不动了。
寻弋站在她的身后,抬腕用一只手包住了她引弦的手,满实有力地帮她往后引弓,另一只手向前,指节放在她手下面,替她调整箭头的瞄准方位。
他宽厚的肩膀从错位的角度上看,好像从她身后,紧密无缝地把她的身体覆盖包裹住。
实际上,他们之间还隔了几厘米的距离,她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蓬勃热度。明晃晃的太阳晒过来,变得更加燥热难忍。
手套下,酒妩的手心出汗了。
他的呼吸打在她的皮肤上,她脖子也僵硬。
几秒后,调整好姿势。
他紧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像一小股热风钻入耳洞里,“我说放,就放手。”
酒妩:“嗯。”
“放。”
下一秒,箭矢有力地飞速射出去。
不像前几次一般,因为拉弓的力道不够,箭飞到一半,呈弧线降落,还没到靶子,就斜插在草上。
他引弓,箭矢飞得又快又直,充满力量。
酒妩定睛一看,嘴角翘起,“七环。”
虽然没中十环,但七环也让酒妩很惊喜,渺小又陌生的成就感从心底里往外涌。
他偏低下巴,垂眸看看她,“再试试?”
酒妩:“嗯。”
又试了几次,每一箭都中靶,最好的一次,还射到了八环。
酒妩信心渐起,说:“我想自己试试。”
有兴趣就好,寻弋很干脆地松了手,绕到旁边的椅子前,懒懒坐下,让她自己玩。
没有寻弋的帮忙,酒妩的力量还是不太够,连连放空了三四箭,才勉强射到靶子上。
寻弋说:“你胳膊上的劲儿太小了,准是挺准,力道不够。”
“再射五箭就不射了,不然明天起来,你胳膊都动不了。”
酒妩没听他的话,射完五箭后,又放了两箭,才停了手。
她坐下来喝了口水,因为运动,苍白无暇的脸蛋泛着鲜活血色,皮肤白里透红,眉眼也充满活力。
鼻尖上出了细汗,浓密的长发在阳光下显得蓬松,绒软,像精美艳丽的白瓷娃娃突然有了别样可爱的生命力。
寻弋看着她,眼神幽深。
酒妩休息了片刻,呼吸终于平和下来,她听见他语调闲痞地提醒,
“比也比完了,你也认输了。”
“来讨论一下奖励品的事吧。”
酒妩:“……”
————
黄昏。
回到学校,寝室里空无一人。
酒妩放下背包和手机,走到饮水机边上接了一大杯水。
坐下来后,她仰头猛灌了几口进去,滋润热燥的喉咙。
阳台上,栏杆被夕阳晒得滚烫发热,慵懒的暖风吹动衣杆上一件件高挂起的衣衫,衣角随风翩然飘动,送来一阵清爽好闻的香皂味。
酒妩侧过脸,望着栏杆外面,发了一会呆。
从高三毕业后的暑假到现在,她一共有三十二件cos服,配套的道具和配饰就更多,不计其数。
每一件cos服她都穿过,有照片,也有展示图,她如数家珍。
她的长相和身材天然决定了她适合的风格基本都是性感御姐,冷颓病娇,艳丽异域女王这挂的。
所以相应的,她的服装清一色布料偏少,露肤度高,精致艳美,不怎么走甜美日常的清纯风。
酒妩平常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此时此刻,打赌输了之后,一想到要从这些衣服里让他挑一件,再穿给他看,她居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嫌自己的某些cos服样式太性感,露□□,露腿,露得太多。
她握着手机,在文件夹里浏览这些衣服照片,本该照赌约所说,把她所有的衣服都摆上台面,供他挑选。
但她挑挑拣拣后,其实只发了十来套偏保守些的衣服图片给他,谎称道,她只有这几件,让他来挑。
十六张大图发送过去,对面一时半会,没有回复她。
酒妩放了手机,又开始发呆。
时间流逝,到徬晚六七点钟。
那厮还没回她消息,也不知道把她送回学校后,又去哪里浪了?
寻弋在校内的人气高,酒妩知道。
但她没想到,他在校外也挺有桃花运。
听他说,他的机车载过其他女生。
今天在射击店遇到的性感辣妹,看起来跟他关系也不一般。
说不定,她认为寻弋对她有那方面的好感,也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他异性朋友那么多,接触圈子又广,也许,她只是他交际网中很普通的一个罢了。
大脑思考,会消耗热量。
酒妩不知不觉想了很久,她肚子里饿得不行,果断放下乱七八糟的思绪,摸起手机叫了份外卖。
正好,应茵和言铃铃也回来了。
两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寝室门。
一个笑脸盈盈,另一个脸色却很不好。
酒妩只瞄了她们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应茵把手里的提包都搁在桌上,一口气还没喘匀,她坐在桌上,继续和言铃铃八卦,“我就说,他那条件,怎么可能身边没人。”
“他在学校里单身,不见得在外面就没有女票。”
“你早该死心了的,他之前跟你聊天,估计也就是玩玩。”
言铃铃脸色铁青,“……”
应茵话锋一转,又说:“某些丑人就更该死了这条心,倒贴都没有人要。”
她没有指名道姓,酒妩坐在她旁边不远,余光里,却看到她的眼神斜向自己。
酒妩莫名有种直觉,应茵口中骂的丑人,是在指自己。
她有点懵。
心说才消停几天,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最近,她和寻弋在学校里完全没接触。
甚至,他刚才送她回学校,都是送到北大门旁的小花园里,那里人烟寂寥,压根没人看见他们。
酒妩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她们了。
言铃铃也一直不讲话,面色阴沉。
片刻后,应茵居然转过头,直接叫了她一声,
“酒妩。”
“你前一阵不是跟寻弋有来往吗?他开车送你回校,还送了你东西。”
“人家现在有女朋友了,你没戏了。”
酒妩看着她,反应迟滞,“他,自己说的?”
应茵盯着酒妩脸上既惊讶,又不可置信的表情,冷笑不已。
她嘲讽的眼神仿佛在对酒妩说着:你还真是贼心不死,非要把证据撂你眼前,你才知道自己屁都不是。
“他今天发微博跟他女朋友互动了,底下还有评论拍到他俩逛街约会的照片。”
“人女朋友长得特别漂亮,身材也好,在网上很火的,她跟寻弋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酒妩缓慢转回头,“是么……”
她刚刚还在想,寻弋身边桃花真多,这就应验了?
酒妩垂着眼帘,若有所思。
这个看上去很像是失落的表情落进应茵的眼底,应茵顿时心情大好。
前一阵,她还在替言铃铃生闷气,说酒妩是个绿茶心机婊,抢走了本该属于言铃铃的喜欢和关注。
再看现在,她还以为寻弋和酒妩的关系有多好呢。
结果是她想错了,寻弋那种长相家世,怎么可能真喜欢酒妩这种邋遢丑女。
言铃铃和寻弋没可能。
酒妩个癞蛤蟆更别想。
僵硬的气氛持续了良久。
应茵美滋滋地幸灾乐祸。
她走到言铃铃身旁,正想叫她也看看酒妩的表情,心理平衡一下。
她和言铃铃一对视后,才发现对方的脸色惨白无光,“你怎么了啊……”
酒妩垂着脑袋,漫无目的地打开微博。
她其实也没有特别在意,寻弋的女朋友到底是谁,长的有多漂亮。
单纯好奇心使然,想去看看。
她实名搜索到他的微博。
然而,寻弋今天只发了一条动态,时间恰好在半个小时之前。
她拇指滑下去一看,微博的内容是几张照片,全是今天肖零给他拍的cos照。
照片中,他一身欧式军装,冷魅邪妄。
酒妩皱了眉,心说,什么情况?
应茵不是说,寻弋跟他女朋友有互动吗?这不就是几张照片吗?
她定了睛,再仔细一看微博文案,
@九無:满意吗?
狂热潮
她定了睛, 再仔细一看微博文案,
@九無:满意吗?
看到是自己的名字,一瞬之间,酒妩脑袋宕机了。
应茵方才还在捧着这个顶级大美人的名头, 猛踩酒妩的外表。
事实却是, 她当面称赞脸蛋漂亮,身材也好, 配寻弋绰绰有余的人, 竟然就是酒妩本人。她不知道, 她们两是同一个人。
也怪不得, 言铃铃一直不搭腔,脸色难看。
酒妩喉咙里有憋窒的涩感,她动作迟缓地点开了微博的评论区。
——我靠, 这是什么情况?我男神有女朋友了?
——啊?谁允许你谈恋爱的!!去死啊!
——呜呜呜, 你才十九岁啊,你怎么就谈恋爱了?
——不可能吧,这么突然,真在一起了?
——九無不是二次圈的coser嘛?你们两人什么时候搞上的啊。
——呜呜呜, 虽然但是, 看了她的微博照片,她好漂亮啊。
——我也看了, 该说不说, 我觉得还挺配的是怎么回事?
——回楼上,是吧, 我也这么觉得, 邪魅狂狷军阀和乱世美艳妖姬的感觉。
——感觉这俩人都很会do啊~
——不敢想象,这俩人在一起, do起来得有多欲。
——呦,玩得还挺花啊,cosplay都玩上了。
——老实说,你们是不是还玩sm了。
这评论区,尺度大得酒妩头上直冒汗。
寻弋发这条微博的初衷是什么,她不得而知,可能只是想逗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评论区的风向一发不可收拾,越说越离谱。
她和寻弋压根就没在一起,更别提有身体上的亲密关系,这是夸大其词,是赤果果的造谣!
酒妩打开自己的微博后台,里面的私信消息已经炸了。
再仔细一看热搜榜上,他这条微博的热度已经快干到前二十名了。
她必须赶紧澄清。
酒妩第一时间给寻弋发消息,问他,
——你的微博是怎么回事?下面一群人在乱说,你快解释一下。
三分钟,五分钟。
旧消息飘在上面,新消息沉在底部,对面依旧没有回复。
酒妩等了一阵,她很有点浮躁,咬着拇指的指甲盖。
互联网时代,信息传播速度太快,分秒之间,几千几万人就已经接收到了消息。迟来的澄清,挽救不了已经造成的巨大影响。
酒妩想了又想,打算先编辑一条微博发出去,至少先把两人不是情侣关系的这件事讲清楚。
才打了一行字,言铃铃叫住了她。
“酒妩,你跟我出来一下。”
她的声音比上次叫她时还冷,冒着一股幽怨的阴气。
酒妩着急忙慌地敲字,没空搭理她,
“你等一下。”
言铃铃恼了,“你不怕我跟别人说你是谁吗?”
应茵听到她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呆愣不已,“啊?”
酒妩和她之间,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酒妩看了看她,只好先放了手机,平声说:
“我们门口说吧。”
——
“你就等着我把你的身份信息都发到网上去,让大家看看,你现实生活中是什么样的人,也让学校里的人看看,你在外面是什么样的人!”
看着面前人扭曲的面孔,听着她老套路的威胁,酒妩恍然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言铃铃这副又恼又悲的架势,和她上次找自己说话时的模样简直如出一撤。
酒妩抿唇沉默,盯着她。
她越平静,言铃铃越激动。
她声线颤抖,阴阳怪气地质问她:“你怎么不据理力争了,解释啊?”
酒妩现在满脑子都是要尽快澄清,分不开神和她解释过多,也不喜欢她一次次拿自己的死穴来压她。
酒妩冷声反问道:“我解释什么,微博是他发的,又不是我发的。”
言铃铃愕然,酒妩居然还敢理直气壮地反驳她,
“你跟他的关系呢,你们要是私下里没有发展关系,他会发微博找你吗?”
“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说你们不会再有接触了吗?”
“你就真的不怕,我让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你就是九無?”
酒妩:“你说去吧,反正我也做不到和他一点接触都没有。”
言铃铃被酒妩的话弄得有点懵。
她叫她出来说话的目的,除了发泄怒火,其实也想故技重施,威胁她和寻弋分开。
想再看她像上一次一样,在自己面前极力解释,跟她保证自己不会再和寻弋有接触。
而酒妩现在破罐子破摔的反应,不是言铃铃想要的。
酒妩怕学校里的人知道她在做网红,所以言铃铃才好拿这个把柄拿捏她。
她真的想让学校里那些无视酒妩的人,知道她原来这么漂亮吗?
不,她不想,她也怕他们知道。
把柄起不了作用了,言铃铃也开始慌了。
她语气委婉了些,绕着弯地说:
“你现在跟他绝交还来得及,我可以…”
酒妩斩钉截铁地怼回去,
“不了,他挺好的,我就喜欢跟他在一起。”
言铃铃:“你觉得我真的说了,你还能在学校混?”
酒妩:“校长还能开除我么?”
“再说了,我在学校里,本来就混得不怎么样,也不会更差了。”
言铃铃:“我说了,今后你在寝室也别想好过。”
酒妩:“我可以去外面租房住。”
言铃铃顿时哑口无言。
北城的房租是贵,但酒妩的粉丝多啊,流量时代,这批人可以转化成多少现金,言铃铃可以想象。
酒妩:“说完了?我走了。”
言铃铃用力拽住了她的衣服,“你别走,你凭什么这样,你之前跟我答应地好好的,说不会和寻弋有往来的,说你根本不稀罕,你现在又反悔了,你要不要脸?”
酒妩淡定回答,“我是跟他断交了,但他好像不想断。”
听到这话,言铃铃快哭出来了,牙齿咬得邦紧。
酒妩其实并不讨厌她,她忽然有点心软,解释了句,“不管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那件事你想说就去学校说,不想说,就不说,一次威胁就算了,这是第三次,我不想再听你的话了,我愿意和谁交朋友都是我的自由。”
“就这样吧。”
两人进门后。
等待许久的应茵赶紧搬着椅子坐到言铃铃身边,火急火燎地问,“怎么了,你们说什么了?”
“什么叫你是谁啊,你跟我说说啊。”
也不知道言铃铃会不会告诉应茵她的事。
酒妩默然带上了耳机,隔绝开她们对话的声音。
对她来说,从帮言铃铃递送情书那天开始,她就不由自主地卷进了她们口中的纷扰之中,很多事情的发生只是偶然和被动,对她们来说,却更像是她故意为之。
反正这种印象已经改不掉了,那就当她是故意的吧。
酒妩摸起手机,继续发微博。
——澄清一下,没有谈。他的写真照片是我介绍的摄影师拍的。我们是有一些接触,现在只是普通朋友,没有发展到大家想象的那一步。不信谣,不传谣,拜托了。
发布出去后,评论更新有延迟。
酒妩喝了几口水,靠着椅背,虚空地盯着面前的书架,等待一两分钟后。
她再次打开自己刚发的那条微博的评论区。
——还好不是真的,合十。
——九無不准谈恋爱!!
——终于等到九九酱澄清了,呜呜,差点伤心到晕倒。
—— 不准跟别人在一起啊!!
——不准跟别人谈恋爱,不然我杀了那个男的。
——呕,楼上的死宅男真恶心透了,九九想跟谁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就算单身,也轮不到你们这些猥琐男吧。
——就是就是,我还想看御姐和狼狗的涩涩cos。
——啊,又澄清了吗?竟然还不是情侣吗,真心觉得姐姐和他好配的。
——逛了一圈,男的虽然是帅,但是混京圈的富二代一般都玩挺花的,九九还是谨慎点为好,没有教做事的意思,支持姐姐的任何决定。
——支持姐姐的所有决定,不信谣,不传谣!
——说不在一起,不能在一起的人,还是清醒点吧,这不就是马上要在一起的意思吗?
——楼上的,深有同感。
——穿军装cos问满不满意的朋友~不说了,懂得都懂。
——今天不官宣,迟早也有一天。
酒妩刷了一会儿,脑子里更加混乱。
她的粉丝群体量很大,不同于寻弋基本都是女粉,她的粉丝,男女比例大概是六四开,宅男粉不希望她有男朋友,女粉丝则是磕cp起哄的居多。
酒妩感觉这条澄清微博就像一颗小石子落进水里,发了跟没发差不多。
他们仍然在按照自己的思路发散。
说到底,还是得让寻弋也来澄清一下,她一个人发声,肯定还不够。
而且似乎是她措辞方面的问题,结合粉丝的解读,重读一遍她自己发的澄清微博,总有一种“虽然我们现在还没在一起,但马上要在一起了,你们先别声张”那意思。
酒妩再次紧急呼叫寻弋,让他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就赶紧给她回消息。
刚发没一阵子。
北城大学的校群里也开始沸腾起来,上百条艾特她的红点消息,一并涌入她的账号后台。
一种虽然有所预料,但仍让她感到不安的预感,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
酒妩打开校群,一点进去,就看到自己的漫展照正在被人刷屏,还有人在发她的专业和姓名。
估计是言铃铃上小号匿名发的,她憋不下这口火,转头就要给她点下马威尝尝。
群里面,吃瓜群众的消息从聊天框底部不断地往上蹦,像火山喷发出的岩浆,源源不断地激烈溅出。
然而,群里的画风,却和言铃铃预想的画风,完全背道而驰。
——我靠?这女生是我们学校的?这么漂亮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啥也不说,沈羽被秒了。
——她藏得太深了吧,跟她一个专业,完全没注意过,一直穿的邋里邋遢的,又戴眼镜,又戴口罩,没想到是大美女啊!!
——这也太美了吧,我的天哪。
——这脸,这身材,简直无敌了。
——校花易主。
——@九無//关于澄清:快来看看这个!这个是她发的最新微博,和寻弋逛街被人拍到了,寻弋还发cos军装照问她满不满意?
——我嘞个去!!!这么大的八卦我都不知道啊。
——话说之前校园贴里拍到的女生就是她吧,我就说,寻弋不可能真找个又丑又矬的女生。
——啊?之前那个帖子里的女生也是她吗?哇,我室友还骂了她的,没想到人家竟然长这么好看。
——这俩人到底什么情况?
——刚看了两人微博,怎么感觉是寻弋在追她吧?
——一个发动态求讨好,一个又澄清关系,这不妥妥地男追女。
——那么多女生给寻弋表白,他都甩冷脸,这回自己栽里面了,哈哈哈哈哈!!
——开了眼了,寻弋居然给人当舔狗吗?
——哇哦,真要是这样,我都不敢想。
——传下去!!弋哥给新校花当舔狗了!!!
“……”
绯闻,掉马,谣言。
此时此刻,酒妩的脑海中只浮现四个字,天下大乱。
————
网上的消息流传很快。
夜晚的赛事车上,寻弋压车碰伤了手肘,在医疗室里上药。
他往沙发那儿一靠,黑衣冷肤,俊脸出挑。
袖子撸上去,手臂上的薄肌结实紧悍,小护士看得脸红心跳,擦点药水,缠个绷带的功夫
依譁
,她磨磨唧唧地给他弄了好久。
寻弋从医疗室里出来,转着手腕骨。
他几个哥们聚在场边的休息区,等不及地冲他起哄。
“呦,大少爷,微博怎么回事啊这是?”
“下面都说你给人当舔狗了。”
寻弋反应了零点几秒,想到之前发的东西,他扯唇讽笑,没说什么。
他们几个看他这似是而非的反应,心里疑虑更深。
“欸,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八百年没看见你跟女生暧昧,一出事,怎么还给人当舔狗了?”
“还有,别人妹子都发微博撇清了,说跟你没到那一步,只是朋友,你这边再不解释一下,回头就真成舔狗了。”
寻弋坐下来,不紧不慢地灌了几口冰水,懒倚着靠背,语气闲痞地问了句,“她已经解释了?”
“嗯,人家说的清清楚楚,跟你就是普通朋友,还让下面的人别乱传。”
“……”
呵,又撇的干干净净。
“不是,你这什么反应?你要是心里不平衡,你也跟他们解释一下呗?或者删删评论,这都一下午了。”
“再这么传下去,大家都说你倒追当舔狗了,多丢人。”
要不是那条微博是寻弋本人的账号发出去的,即使说的天花乱坠,他们这帮人也不会相信寻弋会倒追别人。
他们认识他几年了,都清楚他身上那股傲劲儿。
从来只有别人姑娘追他的份,哪有他主动凑上去,别人还爱搭不理的。
寻弋没吭声,摸起手机,兀自看了一会,酒妩也正在催促他赶紧解释清楚。
他冷眼,熄了屏幕,把手机丢一边,当没看见似的。
“你真就不管了?她毁你名声啊,弋哥。”
“暧昧对象,调调情就行,别把自己的面子,脊梁骨都搭进去了,你是那种人吗?”
片刻后。
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与翘首以盼的视线注视下,寻弋终于又握起了手机,就在他们以为大少爷终于肯高抬贵手,处理一下满天飞的流言蜚语,以匡正自己的名声,解决跌面子问题时。
却只听见他一本正经说,
“她打电话来了,都闭嘴。”
“……”
撒娇娇
时钟拨回至半个小时前。
等待寻弋回复消息的时间里, 酒妩过得极其煎熬,写作业分神,玩手机焦躁。
然而,言铃铃和应茵却在校群爆发后, 出奇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言铃铃在爆她马甲之前, 其实特意挑选了几张她衣着暴露的写真照发到群里。
她本以为,至少会有几个人站出来, 言辞直白地谴责她的作风问题, 或是着装问题。
但是, 完全没有。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个超级无敌大美女居然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的震惊里无法自拔, 各种鬼叫,狂喜。
后面更是被酒妩和寻弋的绯闻吸引了注意力,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她穿的好骚”这种话。
言铃铃没解气。
看着他们还猜测是寻弋倒追酒妩, 她心里面更不痛快, 比死还难受。
比她心情更拧巴复杂的应茵,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谁能想到她前一秒还在当着酒妩的面说她是倒贴丑女,夸跟寻弋约会的女生有多漂亮。
到头来,居然发现这俩人是同一个人, 被事实啪啪打脸。
————
夜晚十点过一刻。
酒妩在分神的状态下, 好歹把作业写完了。
她洗漱完后,跑到阳台, 忍不住拨通了寻弋的电话。
她其实已经接受了, 自己在学校掉马的事实。因为这是真实的事情,就算今天不公开, 总有一天, 这层覆在她脸上的面纱也会掉下来。
但她不能接受与事实不符的谣言,比如和寻弋的恋爱绯闻。
“滴滴滴……”
酒妩:“喂?”
“怎么了, 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他悠闲懒散的嗓音从听筒那头传过来,带着旷野宽阔之地隐约呼啸的风声,说不出的散漫自在。
酒妩听他这一问三不知的语调,更加闹心。
她冷声质问他:“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微博怎么回事,你知道你发了什么吗?”
他轻描淡写说,“照片啊。”
酒妩:“你没看评论么,为什么要艾特我?”
寻弋:“不是你邀请我拍的么?”
酒妩:“是我邀请你拍的,但你不能这样发,他们会乱想,乱说。”
“现在评论区已经说的很离谱了,你快澄清一下。
他安静了片刻,却说
“我今天赛车出了点事故。”
酒妩到唇边的台词一时被噎住了。
他都说他出事故了,于情于理,她不好再催。
酒妩微吸了口气,语调生硬,心不在焉,她问了他一句,“你怎么了?”
寻弋:“压车,手肘受了点伤。”
酒妩:“没事吧。”
寻弋:“还好,可能要歇几天不能打球了。”
僵着了片刻后。
酒妩开口重复问道:“澄清的事呢?”
寻弋笑了,“你就一点都不想跟我扯上关系?嫌我脏了,还是嫌我…”
酒妩掐了他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他们现在说的话对你而言,很难听。”
酒妩本意就是想让他发条动态,讲清楚一下他们两人的关系。
她都发了,他自然也该说话。
就算不是为了她,好歹是为他自己的名声着想。
微博的人多,各种猜测都有,倒也没什么。
但在校群里面,一边倒的谣言却是在传,寻弋无底线的倒追跪舔她。
他在学校里名声那么大,人气也高,这种谣言传久了,对他有害无益。
自断桃花运不说,他那一堆异性知己听了也该伤心了。
但看他现在的反应,仿佛还没意识到这桩流言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
是的,寻弋压根不在乎。
“说呗,这有什么。”
酒妩:“……”
寻弋:“而且,你就没想过,也许我真想追你呢?”
几秒钟的安静。
酒妩没有回话,呼吸也变得轻弱,好像屏住了气息。
寻弋知道,她紧张了。
但这紧张里似乎没有期待和愉悦,只有怕招惹麻烦的戒备与疏离。
他自嘲地扯唇一笑,“我开玩笑的,别太在意。”
“平常追我的人太多,有个人帮忙挡一挡也好。”
酒妩:“……好吧。”
该说的话,她已经讲了,寻弋要是自己不在乎,她又还能做什么呢?
简短的对话结束过后,他们终止了通话。
酒妩趴在阳台上,眼神泛空,看着一团漆黑的远处夜空。
激烈混乱的情绪过后,她心里格外空落寂寥。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又好像发生了些不得了的大事。
她一直隐藏的秘密,她低调平静的生活,可能就此一去不复返。
————
次日清早,疏阳凉风。
酒妩到教室上课,还没进教室里面,才走到门边,就看见里面的座位几乎都坐满了。
平常这个点,一半的人都不到。
酒妩看着那些人射过来的视线,心里微紧。
她今天没戴眼镜,也没戴帽子,只戴了一个白色的口罩,露出小半张白皙的脸孔,和艳冷的眼瞳。
她进教室后,一坐下来。
男生们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有一些甚至脸都红了,小心翼翼地偷看她。
女生们的表情则多蠢蠢欲动,仿佛有一堆话想问她,话到嘴边,又因自己曾经对酒妩的冷眼,而问不出口。
良久,终于有个和她关系还算可以的女生没忍住,眼巴巴地凑过来,坐到她前面一排,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真是九無啊?就那个网红?”
酒妩:“……”
有人开口问了第一句,接连又有几女生凑了过来,像看国宝似的,把她围着,一寸一寸打量她露在口罩外的皮肤,眉毛,眼睛。
她们才发现,不戴眼镜的酒妩有一双艳光四射,不可逼视的狐狸眼,要是把口罩摘了,估计更加惊为天人。
和如此级别的大美人同班同学,她们竟然丝毫未察觉?
不知道该说是她们太迟钝,还是酒妩藏得太深。
“寻弋真的在追你吗?”
“你们私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啊?”
“……”
就在她们一发不可收拾地追着她八卦时,一道及时雨来了。
“听见预备铃响了没?还在干什么!”
教室门前,许老妖婆驾到,围着酒妩的人立刻做鸟兽散。
酒妩慢慢拿出课本,微松了一口气。
两节大课结束后,酒妩怕又被人给团团围起来问个没停,她拉着花季从学院后门出去,直奔中区小食堂。
小食堂只有一层楼,十来家店,一般学生有时间都会选择去大食堂吃,这里的人就少一些。
酒妩点好餐,埋头吃饭,花季也很安静,不像那些人,满肚子的好奇,她当然已经知道酒妩的事,但她选择不过问,因为这是她的私事。
饭吃到一半。
酒妩身边忽然冒出个人,背着大大的摄像包,穿着一身白领的衣服,看起来稀奇古怪,不像学生,又不像老师。
他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眼睛盯着酒妩,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似的,满是激动和不可置信。
他痴呆地问:“你是酒妩吗?新媒体专业的,昨晚上在校群里那个……”
酒妩看着他,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
她明艳妩媚的眼睛直盯着他。
男生的脸一点点涨红,仿佛一口气没吸上来似的,说话的声线也在颤抖,“你好,我是编导专业大四的学生,何及,我想请你拍个校宣传片可以吗?我在网上关注你很久了。”
何及,这个名字,酒妩好像在哪听到过。
她回想了一小会,才想起来前两届校宣传片的编导组列表里,何及这个名字排第一个。
“你不是艺术学院的吗?”
而且他们学院拍宣传片不是已经有沈羽了吗?
就算临时觉得她更合适,真请她拍了宣传片,那作品算哪个院的?
何及:“是,但是我可以以个人身份和你合作,作品拍好了也可以当你们院的作品用,你只用当模特就好,拍摄,剪辑我一个人就行。”
酒妩找不出理由答应他,他们院的宣传片已经做好了,她也不想再出风头。
何及看出她兴致缺缺,便说:“这个作品拿奖的话,学校会奖励四个学分的,你可以少上两门公共选修课,也不用献血,做义务活动,体育课测试没通过也没关系。”
酒妩:“……”
体测?
花季看了酒妩一眼,又看看何及,说,“她答应了。”
何及半信半疑,心说酒妩还没说话吧。
然而在花季确定的眼神下,他明了了,不说话,不拒绝,就是酒妩高冷地默认。
何及抓住机会,乘胜追击,“那就…就这么说定了?”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务必加我一下,我今天还有事,周二到周四,我们还有时间拍。”
“我真的是你的忠实粉丝,从去年就一直看你的各种视频,如果真的能合作,真的太感谢了。”
鬼知道,忽然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竟然跟他同校他有多开心。
留下一张明信片,和一大段表达喜爱的话后,何及匆匆离开了食堂。
酒妩捏起名片,看着对面的女生,
“你怎么知道我答应了?”
花季淡定地回,“看眼神。”
———
昨晚,酒妩跟言铃铃说要找个房子搬出寝室住,她当然不是随口说说。
下午的课程结束,吃过晚饭后,酒妩和花季分开,直接联系了房东,实地看房。
她昨晚挑的两间出租屋,第一间在校园北门口对面的一个小区,二十平米左右,一居室,有独立卫生间还有阳台,南北朝阳,房租一个月三千。
另一个稍微远一些,要坐两站地铁,也是一居室,有独卫和厨房,但没有阳台,一月两千七。
酒妩看过之后,选了离学校更近,有阳台的北门房子。
房东说带身份证可以直接拎包入住,酒妩看时间还早,房里的家具不齐全,便准备把一部分行李先搬过去,明天或后天再正式住进去。
她以为,言铃□□中的“让你在寝室混不下去”应该是个慢性措施,至少过两日才会有切实行动。
没想到,酒妩徬晚回到寝室,面对的却是已经被弄得一团狼藉的生活区。
她的桌上和椅子上被糊了不明液体,书本全散落在地板上,被浇了水又踩了好几脚,上面全是黑黢黢的鞋印。
桌面上其他杂物也被砸得乱七八糟,牙刷,梳子,台灯,有的已经摔坏了,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衣柜和抽屉她上了锁,暂且还没出什么事。
酒妩抬手撩了床帘,床铺和被子上也被糊满了不明液体,脏兮兮得根本睡不了人。
而始作俑者们此刻正坐在座位上,事不关己地打游戏。
她们憋的一口气,总是要找个发泄口的,眼前的无差别破坏,就是这个口子。
酒妩看着眼前这一切,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忍了一会,掏出手机,镇静地把所有被弄脏弄坏的地方都拍了照片,留下证据,随便还拍了两位正在位子上打游戏的室友。
拍完后。
她心里这股火压着出不去,握着手机,头脑风暴,想着用什么法子能让自己出一下这口恶气,但又不能和她们正面动手,以免一打二,落下风,也防止她明天去学校告状,被倒打一耙。
思量再三,酒妩坐在梯子上,有点冲动地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并且按了免提,通话的音量调到最高。
对面接的很快。
他润冷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冒出来时。
言铃铃和应茵两人,瞬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打游戏的心思也全没了。
两颗静止的后脑勺大写的一句“她竟然连装都不装了啊?还敢明目张胆的和寻弋打电话,臭婊子。”
特别是言铃铃,头往后偏了一点,注意力全放到了酒妩这里。
酒妩故意放软了声线,“喂,是我。”
“我想搬家,你过来帮帮忙嘛。”
寻弋被她突然柔声柔气的语调弄得有点儿不习惯,耳芯子里酥痒难忍。
他有些莫名其妙,酒妩昨晚还跟他撇得那么干净,今天又突然打电话跟他撒娇。
他问:“出什么事了?”
酒妩:“有人欺负我。”
听听这委屈巴巴的小语气,这需要人依靠与帮助的脆弱语调。
寻弋忍不住某种情绪的浮动,嘴角勾起,笑了几声,才正经问她,
“谁欺负你了?室友?”
酒妩:“你来不来的。”
寻弋:“你等会,我马上过去。”
酒妩:“嗯。”
寻弋:“你要不先住我这儿,行李我开车帮你搬。”
酒妩:“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寻弋:“我有自己的房子。”
“你上次不是来过么,那边没人。”
他话音落,言铃铃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手机撂下了。
她脖子梗着,不用看正脸都能想象她现在的表情有多难看。
酒妩看着她俩的反应,和刚才打游戏时的悠然自得,判若两人。
她心里积郁的滞气在一点一滴地消散。
她继续撒娇道,“好……你快点来啊。”
少女空灵柔媚的嗓音像勾魂的咒语,带着一种平时没有的娇弱和撩拨。
寻弋明明知道,这肯定是她故意坳出来的,别有目的。
他还是听得眼眸失神,血气浮动,
“嗯,我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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