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门干饭
钟月涓不能在京大再呆下去了。
不能叫白兰芝撞上一次, 就得哄一次,情分再深,也抵不住次次消磨。
白兰芝的情意, 他还有大用。
看在多年的情面上, 他不会和钟月涓计较。
他还是会托家里的关系,给她在老家宁城谋一份安稳体面的工作。
谢晓荣捏了捏白兰芝的脸, 眼神专注而温柔, 再不看卖花的钟月涓一眼。
白兰芝笑得有些勉强,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低着头,和谢晓荣一起快步走了过去。
钟月涓又卖出了一小束玫瑰:“是要送给女朋友吗,我给你寄上蝴蝶结。”
男孩挠挠头,笑得腼腆:“她会不会嫌便宜。”
“你们这个时候,心意是最真挚的,只要你珍惜她,她肯定也会知道的。”钟月涓笑道。
真好啊。
没有人永远年轻, 但永远有人年轻。
这个买卖一直做到晚上十点出头, 倒和她平日下班的时间差不多了。
进出的学生渐渐地少了, 桶里最后三束叫一个结伴出游的女寝包全了。
今天一天, 算得上满载而归。
钟月涓心情不错, 去了旁边的粉店给自己点了一份大碗混沌面。
大碗名副其实, 要两只手才能端起来,面条卷曲浸泡在汤的下面,上面盖着六七个皮薄馅大的鲜肉混沌, 青葱和香菜做点缀。
钟月涓端着混沌面去了餐桌,满足地吃了一-大口, 这家馄饨面调的汤底很不错,味道浓郁鲜香。
咬一口混沌,再嗦一口面,汤底都被钟月涓喝了个干净,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到这里,钟月涓终于品出两分不用上班的美妙滋味,不用对付着吃饭,明天不用上班,心情放松,也不着急休息。
她有的是大好时光,大学城美食何其丰富,也该享享美食的福了。
她吃得香,并没有留神旁的人,也就没有看到跟在她身后进来的谢晓荣。
谢晓荣却是在送白兰芝回寝后,就在街道对面等着,见钟月涓收摊了,才过来。
钟月涓放下汤碗,咂了咂嘴,心满意足,就见谢晓荣站在了对面,居高临下,神色怜悯。?
有病吧。
钟月涓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几乎想当场转身就走,又有点好奇这个人在她面前还能说出什么。
钟月涓坐着没动。
谢晓荣先开了口,他压着声音:“你和丁黎是什么关系?”
有那么一秒,钟月涓奇怪谢晓荣怎么会知道丁黎,可对着谢晓荣这张心思浮动的脸,被背叛的厌恶占了上风。
钟月涓勾唇,丹凤眼故意流转了魅意,笑容意味深长:“就是你想得那种关系,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谢晓荣气得手指发-抖:“你怎么这么不自重,你就这么离不开男人?丁黎那样的人,他只是想玩你。”
“啪”地一声,耳光清脆,响亮。
钟月涓收回了手:“你一个靠我养着,吃软饭的小白脸,分手三天就去牵师妹手的烂人。”
钟月涓轻声说:“我真-他-妈给你脸了。”
谢晓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钟月涓的话实在是难听极了,她怎么能这么说!
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不都是你情我愿吗,她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他还给了补偿。
白兰芝的事,谢晓荣自知理亏,他心中有个天平,一端是钟月涓,另一端是白兰芝,
两人各有各的好,钟月涓相貌美-艳,说话舒心顺耳,白兰芝是他年少时惊鸿一瞥的念想,家境良好,被养得天真单纯,不谙世事。
各有各的好,但在分量上,自然是白兰芝更重。
这话却不能这么说。
谢晓荣受了这一巴掌,压着愤怒低声下气:“你打也打了,也该消气了,你搞清楚,我不欠你什么。”
钟月涓道:“滚开。”
“你知道丁黎是什么人吗,”谢晓荣脱口而出。
钟月涓眯起眼睛,打量着谢晓荣。
一个富二代,究竟哪里招了谢晓荣的眼。
“他是你爹吗?”钟月涓道。
谢晓荣脸色铁青:“钟月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我只知道做人不要多管闲事。”钟月涓道,拎着自己带进来的两个桶走了。
谢晓荣没追上来,站在原地,脸色由青转白。
他想不通,一向顺着他的钟月涓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因为嫉妒白兰芝,所以失去了理智吗?
也不想想,她凭什么和白兰芝比,她有什么?
谢晓荣的心被愤怒充斥,从见到钟月涓和丁黎走在一起时,他就失态了,那种脱离掌握的感觉实在糟糕。
钟月涓留在京大这边于他其实不是坏事,白兰芝看见了,患得患失,他才能将白兰芝拿捏得越稳。
他越紧着钟月涓不放,反而惯得钟月涓拿起了乔,对他的错处不依不饶。
谢晓荣理清了思绪,重又冷静下来,还是得再晾一晾钟月涓才好。
混沌店里的老板掌着勺,钟月涓和谢晓荣的纷争他从头听到尾,见谢晓荣还站在店里。
他女孩儿与钟月涓岁数相仿,老父亲忧愁着女儿会在野小子那里吃亏,听了这事,几乎想给谢晓荣的头上来一铁勺。
他对谢晓荣怒目而视:“什么玩意儿,杵这里,老子不做生意了?”
谢晓荣说:“店里都走-光了,你哪来的生意?。”
老板把勺往案上一磕:“就是你这个晦气东西挡了我的生意!”
谢晓荣憋着气走了。
钟月涓回到家里,一晚上的好心情都叫谢晓荣给搅合了。
她抓了凑上来的三万泄愤,三万被揉的四仰八叉,小小的猫脸,大大的疑惑。
钟月涓盘腿坐沙发上开始盘账,按照老规矩,钟月涓提了卖花钱的一半,转进卡里算做储蓄。
上期视频的收益也提了出来,放了这么几天,涨幅小了很多。
蚊子再小也是肉。
临睡前又铲了猫砂,给三万换了食水。
钟月涓枕靠在仓鼠娃娃上,人缩进被子里继续看那个古装电视剧,熬了个大夜。
手机砸脸上的时候,钟月涓清醒了一瞬,很快跌进更沉的黑夜里。
梦里,她走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岔路出来了电视剧那位风度翩翩的男主,腰佩香囊,手握折扇,邀她灯元节一道同游。
她盯着男子的脸看了一会儿,摇摇头。
男主叹了一口气,走了。
过一会儿,又走来一人,还是那个男子,钟月涓定睛一看,见那张脸已经变做了丁黎的模样。
她有些高兴,答应了。
丁黎带着她欣赏街头节目,吹火,耍剑,舞狮,煞是好看。
钟月涓自告奋勇,她也要表演。
……
她选了胸口碎大石。
她躺在长凳上,足有一人高的石板被抬了上来,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她的胸口。
丁黎含笑看着。
她猛吸一口气,大喝一声。
梦醒了,钟月涓胸口还存着石头板的千斤重量,抬手要掀开,发现压-在胸口差点给她送走的是三万。
三万见她醒了,从她胸口跳了下去。
钟月涓又挨了一脚结结实实的后蹬,几乎在天花板上看见了她素未谋面的太奶。
钟月涓给三万抄回来,按着打了两下屁-股,三万屁-股却跟着钟月涓的手越翘越高。
还享受上了。
钟月涓从被子里支出一条腿,把三万扫下了床。
见它就来气。
天光大亮,已经是中午了。
肚子饿得咕咕响。
手机接到了丁黎发来的消息。
丁黎:下午有空么,我买了些菜,带三万来我这吃吧。
钟月涓秒回:请给我一口饭.jpg
她找来了昨天吃剩下的薯片,对付了几口。
案上还放着一捧香槟色玫瑰,钟月涓视线在花上顿了顿。
昨天出门前,她脑子一抽,想着把花送给丁黎。
……他上次付钱了花没拿走,正好,下午再烤一盘蛋挞端过去。
钟月涓伸了个懒腰,准备拍些剪辑素材。
架好手机,找准了角度。
镜头前,钟月涓先两手握拳,右手放了冻干,左手没有。
三万鼻子动了动,蹲在了右手面前,钟月涓右手展开,里面有一块冻干。
三万就着钟月涓的手,吧嗒吧嗒吃了。
舌头软软的,带着温热。
然后钟月涓张开了左手,里边是有着三块冻干。
三万的眼睛停住了,探头过去就想继续吃,当着三万的面,钟月涓将三块冻干放回了罐子。
三万的视线跟到了冻干罐里,又看了看镜头后面的钟月涓。
“喵嗷——”
声音透出强烈不满。
钟月涓忍着笑意,继续一本正经地和三万玩猜拳游戏。
第二回合,三万跑到了钟月涓的左手边。
钟月涓左手摊开,手上空空,什么都没有,三万用爪子拍了拍钟月涓右手。
右手打开,还是什么都没有。
也该叫三万知道人心险恶。
第三回合的时候,三万不玩了,它哪只手都不挑,往桌上一倒,露-出肚皮撒娇。
钟月涓没绷住,笑着抓了把冻干给它。
三万这才跳起来,愉快地吃起了加餐。
钟月涓拿出之前在林医生那里买的猫玩具,玩具是一个转盘盒子,也是要往里放冻干,三万要学会用手扒拉转盘,才能找到有冻干的格子。
想着多拍一点,可惜三万冻干已经吃过了瘾,那个转盘摆过去,三万一屁-股坐在上面,没有动弹的意思。
视频也就拍到这里。
王八羔子
后面的视频剪辑就很繁琐了, 一点一点拉扯调整着进度条,时间眨眼就过去。
中途钟月涓起身调了个蛋挞液,给烤箱设好时间, 又煮了一锅从咖啡馆那带来的奶茶粉。
时间差不多了。
住在同一层, 钟月涓没背猫包,把三万往肩膀上一放, 一手端蛋挞和奶茶, 另一手捎上那捧玫瑰便出了门。
丁黎穿着围裙开了门,钟月涓视线在围裙上的碎花上停了停。
头一次觉得围裙修腰,还显腿长。
丁黎看到钟月涓手里的玫瑰, 笑了笑。
钟月涓也跟着笑起来,她存了心打趣:“特意给你留的,这颜色配你。”
这话倒也不全是瞎编,玫瑰花形雅致,香槟色偏橙色系,颜色温润清淡,很衬丁黎……的碎花围裙。
进了玄关, 钟月涓就被丁黎的屋子给震惊了。
如果说, 钟月涓的公寓因为层高和采光, 称得上开阔的话, 丁黎的房子就是辽阔了。
这应该是两套甚至三套房, 拆了墙后改做一套装修而成, 大厅连接着阳台,视线尽头满目葱绿,顶上垂着吊兰。
西森欢快地甩着尾巴跑过来。
丁黎从钟月涓手上接过了蛋挞奶茶和鲜花:“谢谢。”
“客气了。”钟月涓说。
她发出由衷感叹:“你家好大啊。”
这里的房价钟月涓也打听过, 寸土寸金,她对丁黎的房子面积升起了发自肺腑的敬意。
她毫不掩饰地赞叹:“真漂亮。”
丁黎不置可否。
丁黎居住的屋子, 装修风格与她的公寓高度统一,她当初看上那家公寓的装修,自然也会喜欢这里的装饰。
那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微妙感,更强烈了。
上次钟月涓就知道,丁黎是会做饭的。
丁黎家是开放式厨房,丁黎从吧台下面取出一套玻璃杯,用来盛装奶茶,丁黎手很稳,微棕的奶茶从壶里倒进玻璃杯。
玻璃折出细碎的光芒,映照着丁黎指节分明的手。
钟月涓眼睛眨了眨。
去餐厅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小三层的大理石阶梯。
圆桌,转盘,餐布花纹精致。
钟月涓吸了一口凉气。
丁黎会做饭这个事,钟月涓是知道的,但属实没想到能做到这个程度。
桌上四菜一汤,还没尝进嘴里,色香味,色与香都就位了。
中间的一道大菜是红烧鲫鱼,鲫鱼通体金黄,一点浓汤沉淀的恰到好处,鱼尾处还摆盘放置了一朵精雕的胡萝卜花。
大侠好刀工,钟月涓心说。
这道鱼与上次那道,说是云泥之别都不为过。
钟月涓有些脸红,又有些想笑。
“你这菜有正经大厨的派头了,”钟月涓抱拳:“上回是我,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班门弄斧。”
钟月涓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
一个白灼虾,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个豆腐肉沫,po文海 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4二贰尔吴九乙斯奇白嫩豆腐方方正正,表皮微酥,盖着香油和肉酱,这豆腐过了油,居然没破一点。
丁黎真是个人才。
“以前在外边,总觉得那边的菜不太地道,没事就自己琢磨琢磨,开饭吧。”丁黎说。
米饭就奶茶,有点怪怪的。
好在丁黎也没有异议,他给西森和三万准备的是蒸熟的猪心,切成了片,佐了些鱼籽。
三万在一旁埋头苦吃。
钟月涓盛了饭,夹了一筷子鱼。
丁黎今天特意,或者说故意做了这道菜,她不能辜负。
鱼还是那条鱼,佐料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家用的调料有哪些,丁黎的厨房里一目了然,无外乎那么几样。
同样是那些东西,在钟月涓手里只是聊胜于无,在丁黎手里,却像是有什么特殊的魔力。
盘里的鲫鱼鱼既鲜又嫩,鱼肉饱蘸了汤汁,在味蕾上化开,叫人口齿生津。
还好三万让丁黎用猪心哄住了,不然还不知道得馋成什么样。
钟月涓这顿饭吃得神清气爽,一碗米饭见底,丁黎拿过她的饭碗,给她又盛了一碗。
钟月涓有些害羞。
她看了看已经将脸埋在碗里,被食物渣糊成花猫的三万,又觉得自己的吃相还好。
丁黎吃得慢条斯理,筷子在认真地挑拣分辨鱼刺。
搞得钟月涓都有点不好意思对剩下的鱼肉下手,将将吃了一多半,剩下半边鱼肚和鱼尾,留着给丁黎慢慢挑。
吃鱼的间隙也不耽误她分享昨天做的梦。
她分析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于荒诞之外,又有那么一点离谱的合理。
丁黎作为梦的“当事人”之一,摇头失笑。
钟月涓居住的公寓,如果想在睡觉的时候把三万和自己隔开的话,只能选择厨房或者卫生间。
厨房东西多,卫生间又太潮湿,容易滋生猫藓,都不是理想的选择。
以后万一有了小猫,钟月涓住的公寓就更拥挤了。
丁黎想了想:“你要是不介意,搬到隔壁那间两室吧,也能空出一间房腾给三万,免得它趁你睡觉跑你床上去。”
钟月涓拒绝了:“现在这间我已经很满意了,你是没见过我前头租的那个,房里除了床和桌,转个身都挤得慌。”
真要换了两室,按照市场价格给租金,她一个无业游民只出不进的,带着三万住大房子,喝西北风?
就算丁黎善良大方,给她降租甚至免租,这人情也欠大发了,她还不起。
更何况,给三万腾出一件间房,它也只会挨着离自己最近的门板上睡,干嘛费那个劲。
钟月涓拒绝得很干脆。
丁黎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
钟月涓吃饱了,也有心情慢慢看丁黎吃饭了。
丁黎吃饭有一股一丝不苟的认真劲,钟月涓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吃饭似乎有着自己的节奏,每一口都不多不少,咀嚼时间也不长不短,像是拿尺子比过的。
真是神了。
钟月涓放下碗:“我今天饿了一天,吃着你这顿可是赚了。”
丁黎:“饿了一天?”
钟月涓笑:“我睡起来就是中午了,懒得弄,正好留着肚子上你这吃大餐。”
丁黎点点头,认真地给了建议:“我看你那里有电饭煲,可以切点蔬菜和肉丁,放到米饭里,加点调料做个焖饭,那个省事,味道也还行。”
钟月涓满口应下:“我回头试试。”
那边三万也吃完了,钟月涓在这里没走,它便将这间屋子也纳进了领地范围,吃饱喝足,沿着屋子开始周游列国。
丁黎的房子沿着墙壁嵌了好些木桩与横梁,乍一看,和房子的软装隔为一体,等西森和三万站了上去,钟月涓才意识到,整个房间都是一个大号的猫爬架。
贫穷再一次限制了她的想象。
城里人真会玩。
西森颠颠地跟在三万后面,长尾巴摆呀摆,像个领路的小太监。
眼看着三万要拐进别的屋子,钟月涓想起身去拦。
别人家做客,把熊孩子放在眼皮底下是基本的礼貌。
丁黎道:“没关系,那里边西森也常去。”
“喔,”钟月涓将心放回肚子。
“你喜欢看书?”钟月涓问道。
这个房间到处都是书,沙发手扶,阳台桌面,书的位置出现在每一个触-手可及的地方。刚刚三万和西森跑进去的屋子,也能隐约看见一整面的书墙。
“会看一些。”丁黎吃完了,低头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钟月涓帮着清理了桌面。
丁黎的厨房里有洗碗机,钟月涓还是第一次见这玩意,也跟了过去瞧。
橱柜里居然也有一本书。
钟月涓看了一眼封面,还是外语。
“你这里怎么会有书的?”钟月涓有些纳闷。
“这个鱼煮了好一会儿,等着无聊。”丁黎如是说。
神仙,钟月涓心想。
“介意我看看吗。”
“你看吧。”丁黎无所谓道。
丁黎将碗一个一个放进洗碗机,钟月涓翻了翻那本书,从头到尾,没看懂一句话。
只看到了大段大段的长难句和不明觉厉的分子式。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本书摆回原处,恨不得给点上三根香。
丁黎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扬。
三万愉快玩耍去了,钟月涓决定找点自己能看懂的:“阳台上那些花草都是你种的?”
“嗯,搬过来费了不少工夫。”丁黎递过来一条白色毛巾,钟月涓也跟着擦了擦手。
阳台从上到下,植物布置得错落有致,钟月涓认出了多肉,吊兰,月季,茉莉和绣球,旁的还有许多,叶子形状千奇百怪,还有她叫不出名字,但花开得正好的。
这些花草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长势喜人,标致得和教课书黎里走出来的一样,叶片油光发亮钟月涓上手摸了摸,才确认这个质感不是塑料假叶。
花草下边还有个水箱,水箱里,闲适地趴着两只约摸成人手掌大小的乌龟。
“哇,你还养了乌龟。”钟月涓惊讶道。
丁黎和她站在一起,把水箱打开给钟月涓看:“它们挺好养的,切点肉-丝,一周换次水就行了,到了冬天,在这边放些沙子,会在里面呆好几个月。”
“它们有名字吗?”
丁黎指着其中一个:“它叫王-八,另外一个叫羔子。”
名字起挺好,下次别起了。
钟月涓笑了好一会儿,凑近了看那只叫羔子的乌龟。
羔子乌黑的龟甲看起来很光滑,钟月涓试探性地伸-出了手,想要碰碰龟甲。
伸-出的手却被丁黎握住了。
困惑
怎么说呢, 丁黎的手干燥,温暖,骨相完美。
这样一双手, 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人的目光。
钟月涓有些错愕地看着那只几乎半环抱自己的手。
丁黎手放开, 略停了停,才缓缓开口:“小心些, 它能从你手上咬下一块肉来。”
“是吗, ”钟月涓视线落在自己手上,心不在焉地反问,她眼弧生来便微微上挑, 垂眼时显得越发勾-人。
丁黎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炽热的目光犹如实质,钟月涓偏过头,避开了丁黎的视线。
丁黎从旁边的小盒里取出一个镊子,给钟月涓演示如何喂食,他从食漕里取出了一条肉-丝,用镊子夹着,探到了王-八前面。
羔子从壳子里探出了头, 丁黎稍稍提了提手, 羔子的头足足伸-出了一指长。
“哇。”钟月涓惊了一下。
丁黎另一只手趁此摸了摸乌龟靠近壳边的脖子, 如果那算脖子的话。
“你想摸的话, 可以试下这只羔子, 王-八就别摸了, 它比较凶,也认生。”
原来乌龟也能养熟的吗,钟月涓问道:“王-八羔子, 你养多久了。”
丁黎无奈地看了钟月涓一眼,用手指虚点了点钟月涓的脑袋。
钟月涓从善如流地改口:“你养王-八羔子多久了。”
“我念小学的时候养的, 有二十年了。”
羔子咬到了肉-丝,拖着肉-丝缩回壳里,只露-出一个嘴巴在外面。
丁黎又给王-八喂了一条肉-丝。
“千年王-八万年龟,它们两能活挺久的吧。”钟月涓问道。
“养得不好,我给它养老送终,养得好了,它们能送走我。”丁黎笑道。
丁黎又给他介绍了阳台上其它的花草,他说起这些如数家珍,从习性到生长周期,不同节气对应的性状和需要的肥料,他都了如指掌。
钟月涓听出了他对这些植物的亲和,热爱,和加快的语速下,他的慌张与局促。
他说这些的时候,甚至有些不敢看她。
他其实很生涩,甚至稚嫩。
稚嫩得仿佛从来没有和女孩谈过恋爱。
钟月涓用手抚过一片文竹叶子,枝叶细细密密,像一团青绿色的云雾。
钟月涓有些走神。
曾几何时,她也是笃定地相信,谢晓荣是爱着自己的,那时他还穿着校服,笑容那么干净。
可是人心变得太快了,连爱意都可以随风散去,一点轻飘飘的喜欢算什么。
她已经拒绝过*七*七*整*理他一次。
钟月涓笑笑,她还是更喜欢丁黎桀骜不驯的样子。
丁黎话音慢慢停了下来,他的注视变得安静又柔和。
钟月涓的笑容带着绽放开的艳光,夺目得让人分辨不出真实。
丁黎感觉到一堵无形的避障,隐藏在她的笑容里,横亘在她与自己之间。
在阳台之外,地平线上悬着半边落日,云朵层层叠叠,缝隙里泄出些许余晖,落在一簇簇白色茉莉花上,空气里浮起淡淡清香。
笑容褪下,钟月涓的侧脸看起来也淡淡的。
三万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围着钟月涓转了一圈,确认铲屎的没丢,三万看到打开了的水箱,蹲在水边看了一会王-八羔子,然后试探性地伸爪撩了个闲。
三万有事没事给一爪子的毛病,打碎过钟月涓两个玻璃杯,一罐腐乳。
养了三万后,除了厨房调味品,钟月涓再没往家里添过玻璃瓶。
王-八没惯着三万。
王-八伸-出头,稳准狠地一口咬住三万探过来的猫爪。
伴随着钟月涓的惊呼和三万吃痛的嚎叫。
“三万!”
钟月涓劈手拉过三万,水箱里王-八高昂着头,又伸了一次头想要趁胜追击。
丁黎啪地拉下水箱,将王-八盖了回去。
钟月涓将三万提溜起来,三万还在冲王-八张牙舞爪,爪子碰到钟月涓后却往回缩了缩。
钟月涓将它爪子翻了过来,三万的反应还是很迅速的,并没有被王-八切实咬到肉。但肉垫上方,一撮毛被生生拔了下来。
也够疼的了。
三万碧绿的猫眼眯成了一道缝,如临大敌地拱起背,瞪着王-八所在的水箱,从喉咙里吐-出威胁的气音。
王-八在水箱里躁动地扑腾。
丁黎说王-八很凶,钟月涓算是见识到了,一时哭笑不得。
钟月涓强行别过三万的猫脸,不让它继续拉王-八的仇恨:“西森在家会和王-八羔子打架么。”
丁黎说:“西森一般就蹲旁边看,这两乌龟爬不出箱子。”
说到底还是三万手欠。
钟月涓照着三万弹了个脑瓜崩儿。
“时候不早了,我和三万该回去了,对了,你今天做的鲫鱼,内脏还在吗?”钟月涓说。
“还在,怎么。”
“没用的话,方便给我吗,三万爱吃这个。”
鱼内脏一般算在厨余垃圾里,既然碰上了,钟月涓也就厚着脸皮讨要了。
丁黎点点头,在厨房垃圾桶里翻了翻,捡了出来,冲过一道水后用塑料袋给钟月涓重新打了包。
钟月涓商量道:“以后做鱼的话内脏都帮我留着呗,我用罐头跟西森换。”
丁黎笑了笑,答应了:“没问题,不给你这些东西也是进了垃圾桶。”
“谢谢啊,”三万盘在钟月涓怀里,视线跟着那一小袋内脏,钟月涓冲丁黎挥挥手,“走了。”
西森跑跳着跟到门口,拦在钟月涓腿边,咬住了钟月涓的裤腿。
丁黎在后边慢慢悠悠地晃过来,抱手笑看着,懒洋洋地倚靠在墙边。
钟月涓斜他一眼,弯腰摸了摸西森,故意提高声音:“西森,跟姐姐回家了。”
西森欢快地点了点头。
钟月涓:……
丁黎养的王-八认生,养的这西森,未免也太不认生了。
等丁黎把西森捞走,钟月涓回到了家,在三万大眼巴巴的目光里,钟月涓不为所动,把鲫鱼内脏放进了冰箱。
是夜。
丁黎枕在靠椅上,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在这个时间点看看书,或者审阅文献。
他将左手垫在脑后,右手在眼间虚虚抓了一下,然后长久地凝视着自己的手心。
手心空空,什么都没有。
他回想着握住钟月涓手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样的感受。
纤细的,可以被包裹住的。
她的手,像她一样。
想得多了,回忆变得不太真切,丁黎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臆想。
他又不想看她笑了,她的笑容太容易包裹着别的东西。
为什么看向他的目光里,会在不经意的片刻,流露-出那样的漠然。
她想到了什么?
她为什么不说?
钟月涓。
这个名字停留在脑海中,少有的,他感到一种摸不着头脑的困惑。
从丁黎那回来,钟月涓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她花了三天,昼夜颠倒,看完了那部起承转合,荡气回肠,男女主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终修成正果的电视剧。
饿了,就吃老干妈拌面,蛋炒面或者泡面,再从冰箱里取一杯冰镇的奶茶作为一天的零食。
期间,给三万煮过一次内脏,在猫粮外,给三万加餐了一个水煮蛋黄。
培养一个良好的作息饮食习惯需要至少一个月,每天晚上说服自己放下手机,每天早上把自己拔出被窝。
一日不能吃太多,吃太多脑供血不足犯困。也不能吃太少,吃太少精力不济,控制不了自己远离熬夜,这般日复一日。
打回原型,三天就足够了。
钟月涓踩着夹拖,顶着油头,一身宽松T恤,下楼去扔垃圾。
电梯门照出钟月涓白得跟鬼一样的脸色。
丁黎遛完西森回来。
夏天来了,白昼越来越长,傍晚的蚊子也越来越多,丁黎虽然穿着长袖,手心手背也被咬了三四个包。
痒得刺心,丁黎琢磨着,以后换个时间带西森出门。
两人在电梯迎面碰上,钟月涓先看到西森,然后一脸恍惚地和丁黎打招呼:“早。”
窗外,夜色黑沉。
丁黎:……
垃圾桶就在楼区门口,钟月涓扔了垃圾,踱回来时发现电梯还在,丁黎也还在。
钟月涓打了个哈欠。
丁黎欲言又止。
钟月涓梦游一般飘回了房间,丁黎沉默地目送着钟月涓的背影。
她衣服穿反了。
线头在外面。
反正她回家了,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钟月涓对丁黎的心理活动无知无觉,给三万换了一回食水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上班带给人精神上的疲惫像潮水一样,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这三天休息下来,人逐渐萎靡,此消彼长,精神却逐渐活跃起来。
等到钟月涓开始怀念起上班时,钟月涓知道,她必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了。
失业的第五天,钟月涓终于出门了。
没什么目的,宗旨是不花钱,做什么都行。
她在京大游荡了小半圈,拐了个弯,最终进了一栋教学楼。
此时正是下课时间,学生备着书包,抱着本子来来往往,隐约传来朗读的声音,钟月涓分辨了一下,不像是英语,也许是别的语种。
她突然觉得有些拘谨起来。
甚至因为自己站在原地而感到尴尬。
每一位学生都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不是,她不属于这里,像是一个路过的,踩点的窃贼,因为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感到心虚。
教学楼蹭课
钟月涓挑选了最近的一间教室, 一楼,上了阶梯右拐就是。
原本以为只是一间寻常教室,进来之后才发现这是一间环状的阶梯教室, 能容纳两三百人。
教师里已经坐了好些学生, 前排空出来的座位也都被占了。
钟月涓也没打算坐前排,找了个靠后的角落, 默默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走进教学楼本就是突发其想, 钟月涓环顾一圈,发现没有书的并不只自己一个。
还没开课,这会儿教室里很热闹, 有玩手机的,有看书的,有聊天的。
“好多来旁听的。”有学生张望着说道。
也有女学生化了妆,妆感的精致让女孩们显出两分成熟,虽然钟月涓比她们大好几岁,混在其中也不算突兀。
“正常,不然这位教授的课也不会都排在大教室。”
“今天算人少的了, 上回课后答疑, 点到了一个土木学院的, 那同学问教授有没有对像。”
“土木?土木女的不是很少吗?”
“是男的, 替女朋友问教授微信哈哈。”
“可怜的汤姆。”
“笑死了, 不过丁教授讲课没得说, 从来导论出水课,这个教授这里能学不少东西,听说有个外院的, 听了两节,已经在筹备转专业了。”
“外院……英专就业太虐了。”
“ 有个大三的师兄进了丁教授实验室, 已经出了一篇SCI二作了。”
“我去,牛-逼。”
“一会儿大物要收作业,哪个爸爸借我抄一下?”
钟月涓坐在教室的角落,支着脑袋,看向正中间的讲台,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学生们的闲谈。
她同许多京大学生打过交道,有时候她也会幻想,她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有着光明的,被所有人期许的前途。
也许她会成为一家大公司的高管,拿很高的时薪,带一个工作团队,像电视剧里一样,踩着高跟鞋,拿着一叠资料在办公室里来去如风。
每个月都开大大小小的会,会在下午时给自己点上一杯咖啡。
钟月涓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旁听京大的课,以前她还听过一节法律,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那堂课涉及劳资纠纷,那位老师经验丰富,全程没看教案一眼,讲课信手拈来,她用热门事件牢牢地圈住了学生的注意力,引导学生分析其中涉及到的法律条款。
在那些拗口的概念中,像她这种人,因为学历贫瘠,又无一技之长,只能用远远多出的工作时间,来换取微薄的工资。
她是他们口中的廉价劳动力。
这些学子和高知的态度不是高高在上,他们切实地想要去做到什么,改善什么。
学生懵懂天真,老师苦口婆心。
学生提交的作业,似乎是方案,草拟合同一类的,那位老师是这么点评的。
“你让资本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就为了世界和平,可能吗?”
她真的很羡慕这些学生,也许生涩,也许稚嫩,他们以后会走上各种各样的道路,但他们切实地拥有过一种勇气。
也许应该称之为信念。
她注定只是普通人,勉强在京大有个落脚地而已,现在连工作也没了,视频的收益有一搭没一搭。
她没有什么大志向,养活自己,再给三万攒点养老钱。
学校是一个好地方,每年招新她都能看到很多的社团招新,有很多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爱好,五花八门,多姿多彩。
和他们比起来,自己苍白而又贫瘠。
钟月涓漫无边际地想,情绪有些低落。
这时铃声响了起来,要上课了。
学生匆匆回到座位上,老师也走了进来。
走进来的是丁黎,他看起来像是这个学校的校草,眉目英挺,五官轮廓无一处不好看,黑框眼镜让他多了一分温和,即便不笑,也没有生人勿进的样子。
他站上了讲台,熟练地打开了麦克风,清了清嗓,低沉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教室。
“同学们,下午好。”
钟月涓愣住了。
她有些恍惚地回想起学生的私语。
丁教授。
这个身份与讲台上的丁黎重合在一起。
他不是宠物店的员工,也不是什么富二代,他站在讲台上,作为一位老师,一位学者,他是一位知识广博,受人推崇的教授。
同桌的课本上,这一章讲得是发育的遗传基础。
她之前就发现了,丁黎的科普讲得很好,他上课也是一样。
“生命是自然界中最复杂、最神奇,也是最迷人的现象之一……”
电流麦的混响让丁黎的声音有两分失真,但仍然是好听的,不缓不急,每一句都从容的恰到好处。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面,还是在教室里听丁黎讲诉。
他举例了一些基因编辑动植物,也提到了一点他自己研究的细节,他的措辞谦虚而客观,但从他提到的一些学术前沿动态来看,他在这个领域,是有语语权的。
讲得深了,钟月涓便听不太懂了。
她看着窗外摇晃的树叶,发起了呆,她便是坐在教室,那层壁障也还是在那里,学生在书上圈圈点点,全神贯注,丁黎的声音引领着他们进入知识的殿堂。
她与丁黎也算打过不少交道,但是今天才认识了他。
钟月涓想起了谢晓荣试探的话语。
——你和丁黎是什么关系?
——你知道丁黎是什么人吗?
哈。
怎么可能会有关系呢,房东与租客而已,要不是为着三万,如丁黎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和她有交集。
也许只是在某一天,他会喝上一杯自己冲兑的咖啡。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丁黎的声音仍然在继续,每一个字钟月涓都认识,拼在一起却无法理解,像是听外语歌曲,或者梵文吟唱。
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丁黎的视线从所有学生身上扫过,手在黑板上绘制好的DNA螺旋结构上敲了敲。
钟月涓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准备下课就走,反正也听不懂,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铃响,钟月涓站起身来。
手机上弹出消息。
丁黎:?
被发现了,钟月涓抬头,丁黎正好看过来,冲她笑了笑。
这一笑,她认识的那个丁黎又回来了,不再是讲台上那个带着象征意义的符号,那种不在一个世界的疏离感淡了不少。
有人举起了手机,看似在拍板书,镜头焦点对准的却是丁教授。
钟月涓坐回位置上,低头回消息。
钟月涓:路过
丁黎走下了讲台,钟月涓一惊,就见他直直走了过来。
现在转身就跑来得及吗,钟月涓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冲自己,和旁的学生一起东张西望。
丁黎停在了钟月涓的旁边,仿佛看穿了她跑路的打算,把手里的书递了过来:“来都来了,后面还有一节。”
另一个来旁听的男生见状,大着胆子道:“教授,我也没书。”
丁黎摊摊手:“你来晚了,我也就这一本。”
男生嚷嚷:“你偏心,看人家小姐姐长得好看就把书给她。”
学生哄堂大笑。
男生在这显然有认识的朋友,桌上和另一个男生一起共用一本书,丁黎点点头,问男生的同桌:“你是看他长得好看才和他共书吗?”
同桌闻言,连忙把书夺回去,唯恐慢了一步:“我不喜欢男的。”
“我*,”男生一脸无语,“我看起来就那么不挑吗?”
笑声更大了。
钟月涓也跟着笑了起来。
跑路肯定跑不了了,钟月涓翻开丁黎给她的书。
出于一种被老师重点关照了,不能辜负老师好意的心理,钟月涓坐直了些,认认真真地听完了丁黎第二节课。
听不懂的时候她就看丁黎的书。
旁边的学生借给了钟月涓一只笔,她翻着丁黎的书,没敢往上面下笔,书一会儿还得还回去呢。
课听进去了,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下课铃响的时候,钟月涓仍意犹未尽,丁黎的目光扫过,在钟月涓身上略停了停,随即移开,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水。
学生围了上来,有些是上课没听明白的,还有竟赛的学生等在门口,里边的学生下课了,外边的学生就带着碰到的问题进来讨教。
钟月涓没凑这个热闹,等在教室后排,翻着那本教科书。
书是教科书,能看到丁黎是有备课的,许多段落做了标记,从标记延伸-出去,写了好些关键词,可以从这些关键词中,模糊看出丁黎的思路。
由浅入深,由表及里。
丁黎的字写得不算规整,但一撇一捺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韵致,不像她,写起字来一板一眼,一笔一画,呆板得很。
等丁黎回复完,钟月涓把那本教材翻了一半。
作为一本导论,它有着引领学生入门的意义,编写得还算通俗,比起钟月涓在丁黎厨房翻到的那本外文书,这本显然要友好得多,提到的许多东西都挺开眼的。
没有用的知识增加了。
等到四周寂静下去,钟月涓抬头,才发现教室已经走空了,丁黎等在自己的面前。
钟月涓冲他笑了笑,笑容里有着满足和意犹未尽,她合上书,递还给丁黎:“谢啦,丁教授,课讲得真好。”
下午的夕阳落在钟月涓的头发上,细碎的,浮起的发梢在光晕中软化,让她看起来有点毛绒绒的。
她坐得端正,仰着巴掌大的小脸,乖乖的。
丁黎伸手,摸了摸钟月涓的头。
人和人之前,是有社交距离的。
钟月涓能感觉到,丁黎看似温和,但其实是一个界限很分明的人。
无论是他的房间,还是他本人,都呈现出一种长期独处的安静气质。
两个人都愣了。
太冒失了,丁黎心说。
丁黎收回手,却并不感到懊悔,他接过书,调头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住,转头道:“你在这里等我。”
钟月涓不明所以,点点头。
等到丁黎匆匆回来,钟月涓仍然坐在原位,仿佛真的像一个被老师留了堂的学生,懵懂中带着心虚。
丁黎停在教室门口,握紧了手里的盒子,心脏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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