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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天空/文
京大论坛上的消息在进一步发酵前, 已经被彻底封-锁,钟月涓发布三万视频的账号下面,零星流出两句似是而非的评论。
不过很快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四只猫快要断奶了, 钟月涓和丁黎讨论了一下, 按照先前约定的,丁黎预订了老大。
等小猫断奶了, 老大就交给丁黎负责养。
这也就是名义上的, 随着两人交集越发紧密,西森都成了上门女婿,一家六口实际上都是钟月涓在养。
钟月涓又是丁黎在养, 在丁黎源源不断的投喂下,最近几个月,钟月涓胖了五斤多,脸颊白里透红,胃病也再没犯过。
钟月涓着着镜子,感觉自己脸上肉都多了不少。
丁黎给老大取名叫西月。
老-二因为独树一帜的毛色,取名橘子。
橘子眼睛金黄, 老大, 现在该叫西月了, 橘子比西月还能吃, 一个月下来, 吹气球一样, 成了一个胖乎乎的球,满地打滚。
钟月涓稀罕地摸-摸橘子松软发亮的金毛,胸口到腹部的白色, 连贯起来,像是一个领结, 橘子比兄弟姐妹们大上一圈,前腿直立起来的时候,和姐弟们一比,堪称宝相庄严。
老三叫泼猴,老四叫招财。
四只小猫的五官都很标致,最新的视频一发出来,弹幕里热热闹闹。
泼猴哈哈哈哈哈,泼猴喜欢什么色的麻袋?
开放领养吗
我喜欢招财,钱从四面八方来
十橘九胖,名不虚传【社会社会】
西月和西森好像,等比复制了属于是
三万辛苦了摸-摸三万,三万棒棒哒
西森什么绝世好丈夫
爱了爱了
视频末是一杯拉花的咖啡,褐色的咖啡上悬浮着一只猫爪印。
三万懒洋洋的喵声作为结尾。
咖啡馆里陆陆续续多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客人,凭粉丝身份可以五折领取一杯咖啡。
来的人总是要问上一句:“三万呢?”
钟月涓便笑着答:“在家里带孩子呢。”
账号累积粉丝冲破二十万大关后,钟月涓也终于接到了找上门来的广告,是一家新锐的品牌猫粮。
甲方很强调猫粮的性价比,钟月涓考虑了之后,找了一家检验机构合作,新一期的视频主题定为市面上的猫粮测评。
为此,家里堆下的猫粮够三万和西森两只一起吃半年的了。
测评结果按照三万欢迎程度,和营养价值高低排序。
甲方广告费给的很高,猫粮的表现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整体处于中后游。
钟月涓最终没有接这个广告。
到手的钱飞了,钟月涓很痛心,在视频里没有掩饰自己的跳脚,评论区里一片哈哈哈哈,纷纷猜测是哪个品牌跑出来丢人。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钟月涓没挣到这个钱,视频的可信度却提升了不少,视频里提到的前三名品牌官方纷纷下场感谢。
在陆续找上门来的广告中,钟月涓挑选了一家猫玩具。
城市养宠越来越多,网上有相当一部分博主走的高端路线,用昂贵的食材堆砌看点也是一种选择,给狗吃战斧牛排,给猫喂三文鱼一类的。
以钟月涓的财力显然走不了这个路子。
视频运营的核心是立人设,也可以叫打造账号的记忆点。
钟月涓的人设在账号初期就已经立起来了。
三万名字的视频是挨个累积上去的。
凡是知道三万的,基本都对这位铲屎官的抠搜和锱铢必较留下了印像,这也是那位强调性价比的甲方会找上门来的原因。
运营账号,接洽商单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它会直接体现账号的商业价值,这是一道坎,许多人折在这个地方,因为内容,风格等各种问题,会在第一个广告视频处迎来大规模掉粉。
也有少数人,借此鱼跃龙门,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她挑选的这家猫玩具很便宜,走的是量大管饱的路子。
“猫咪的玩具其实并不需要多么的精巧,便宜,耐造无毒害,而且数量够多,就是最理想的了,三万玩得做多的就是纸团和快递箱。”钟月涓在视频里认真地说。
好惨一三万
哈哈哈哈三万终于不是玩纸团了
娃都生了,铲屎官舍得买玩具了
我冲了
确认过眼神,是没有钱的人
随着视频运营的逐步升级,也占去了钟月涓的更多精力,钟月涓在咖啡馆里腾出一个卡座,把电脑搬了过去。
白兰芝在社交媒体上公开道歉之后,学校的讨论便消停下来。
白兰芝丢了好大的脸,她请了长假,并且退出了学校的宿舍。
她忍受不了室友夹杂着鄙夷与防备的目光,在钟月涓被谩骂的那几天里,丁教授给几个浑水摸鱼造黄谣的账号送去了律师函。
所有人都默认,造黄谣的人是白兰芝。
白兰芝甚至无法辩解,她想解释自己没有,她不是有意的。
她公布的内容,确实是她所认为的真实。
但没有人想听她的解释。
白兰芝变得疑神疑鬼,看到路上有人交谈,她会觉得别人在说自己的坏话,室友玩手机,她会想,室友是不是在和人聊天骂她。
白兰芝去找谢晓荣哭诉,谢晓荣很温柔地抱住她安慰:“是我对不起你,不能帮你讨一个公道。”
他忧心忡忡地说:“要不你别住校了吧,丁黎在学校里,我怕他找你麻烦。”
只有谢晓荣会心疼自己,家里却只会逼她道歉。
白兰芝满腹委屈地抱住谢晓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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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情闹出来,很多学生都同情丁黎教授的女朋友,也都知道了这家咖啡馆的存在。
常常有学生过来咖啡馆找丁黎,正经有事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吃瓜打卡,见证见证绝美爱情。
再加上网络引流的那一部分,咖啡馆前所未有地火爆起来。
钟月涓白天在咖啡馆做剪辑,写脚本,视频收入可以覆盖咖啡馆的成本后,钟月涓又招回了罗青峰。
罗青峰性子有些腼腆,做咖啡和收营都是一把好手,听到钟月涓把咖啡馆重新开起来之后,还是原来的活,但薪水提了,还有提成,当场就答应了,一口一个钟姐,真情实感。
罗青峰来了之后,钟月涓松快不少。
这天咖啡馆里来了个熟客,刘剑。
刘剑显然很熟悉店里的流程。
他看了眼许玉燕手里的糕点,像模像样地指点了两句,神色大摇大摆,在店里转了两圈。
“这装的什么玩意儿?”刘剑指着店里的猫爬架,“乱七八糟的。”
刘剑最近没上班,天天在家里刷短视频,咖啡馆开业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对京大的消息也听到了点风声。
知道咖啡馆是钟月涓在经营之后,他就抱着瞧热闹的心情,打算好好看一出笑话的。
他原本没动过给钟月涓干活的念头。
一个丫头片子,他想想都心里不得劲。
但停下咖啡馆开在那里,还都是原来那帮熟人,他总忍不住打听。
他围着许玉燕旁敲侧击,许玉燕这个女人是个锯嘴葫芦,讨嫌得很,但罗青峰是个生瓜蛋子,三两句就叫刘剑套了话。
在得知罗青峰涨薪,还有提成之后,刘剑就再也按耐不住了。
他瞧不上罗青峰,更看不上店里两个女人。
女人能成什么事。
刘剑纡尊降贵,决定看在同事一场的面子上过来帮衬。
他在咖啡馆门口观望了两天,这店里客流络绎不绝,倒是比原先好的多,他算着提成,心里火热。
罗青峰见了刘剑,毫不客气地抢了他手里的活,他之前就是罗青峰的前辈,有两分权威,罗青峰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跑这来干什么!”许玉燕在后厨喝道。
刘剑嬉皮笑脸:“给姐姐帮帮忙。”
刘剑强买强卖地在店里跑前跑后,店里开门迎客,也不能单独把他给赶出去,刘剑便是吃定了这一点。
他打定主意,他都已经在店里边干上了,他本来就是老员工,钟月涓还能把他再赶走不成。
年轻姑娘面子薄,再说开店,那没有男人怎么能成。
刘剑自告奋勇地去前面拖地,许玉燕低声说:“你还真由他在店里乱搞?”
钟月涓笑笑,将废弃的素材拖入回收站:“他乐意做就做呗,你看他现在对客人多周到。
“猪鼻子插葱,装象呢。”许玉燕嗤笑。
等过了上午的高峰,刘剑媚笑着凑上来。
钟月涓起身:“刘哥,上午太忙了,你来得正好,本来也是想要去找你的。”
刘剑一喜,连忙过来。
钟月涓给他现兑了一杯咖啡,脸上的笑容比他还要真挚:“刘哥,是这样。”
“您也是店的老人了,相信您对店里肯定也是有感情的。”
刘剑道:“那肯定,不是我吹,在这,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哪是哪儿。”
钟月涓眼睛眨了眨:“这个店吧,我是买下来的。”
刘剑比大拇指恭维:“这得好多钱吧,当年你入职我就觉得你不一般,果然是能干大事的。”
钟月涓一拍桌子:“可不是,这店得一百多个,刘哥,咱们同事一场,你看能不能借我点,也不要多了,您就借我20w吧,这店也开起来了,你放心,等盈利了,我第一个还你。”
逛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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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么玩笑, 他哪有二十万。
他有这个钱早回老家娶媳妇去了,哪还用惦记着在这当服务员。
“我哪有这么多钱,小钟你开什么玩笑呢?”刘剑并不死心, 疑心是钟月涓在诓骗他。
钟月涓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咱们之前都是给赵姐打工, 我拿的数和刘哥您是一样的,你有多少钱, 我也差不多, 你说我哪来的钱买门面呢?”
刘剑是认可钟月涓说的话的,但是想起店里的许玉燕和罗青峰,狐疑道:“那你还请他们两个?”
钟月涓道:“所以我都没和他们说, 要是叫他们知道了,哪还能来我这,现在不是试用期嘛,只要发工资的百分之八十。”
刘剑自以为听懂了钟月涓的话,三个月的短工有什么好稀罕的,这咖啡馆上上下下也就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
他犯不上挤这艘沉船。
刘剑也不乐见钟月涓发财, 以前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发达了, 比自己没发达要难以接受得多。
他想重新回咖啡馆, 更想看到咖啡馆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
这样大家就还是差不多。
钟月涓还在喋喋不休地打着感情牌:“刘哥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 这钱借了我, 我指定还你, 二十万没有,十万也行。”
刘剑连连摆手:“我攒那个钱做什么,都不够我抽烟的。”
“五万, 五万也行啊。”钟月涓看起来很失望。
刘剑从兜里掏出来十块,往桌上一拍:“就这么多!”
“你搁这闹呢。”钟月涓冷了脸。
刘剑没了和钟月涓纠缠的耐心, 抖擞着起身:“我就不耽搁你做生意了,要我说,咖啡馆还是得趁早盘出去,女人家的背这么多债像什么话,你长的漂亮,随便找个男的,当阔太太不舒服。”
钟月涓眉毛都没动一下:“刘哥之前那个女朋友还在谈?见父母了吗。”
刘剑脸色一僵,哪有什么见父母,他花言巧语哄几个女孩子吃吃饭,玩玩还行,真谈起女朋友了,那女的都不见兔子不撒鹰,怎么肯跟着他受苦。
他摇头叹气,掏出一根烟::“现在的女的啊,都要彩礼要学历,只认钱,哪肯陪一穷二白的男人奋斗。”
呵,钟月涓起身:“走走走,咱到外面抽。”
刘剑跟着钟月涓出去了,抽完烟也没再进来。
许玉燕从后厨出来:“可算送走了这瘟神。”
钟月涓不置可否。
许玉燕又指点罗青峰:“这人心术不正,你少和他打交道。”
罗青峰心里后悔死了,他再不通人情世故,现在也知道了刘剑的不怀好意。
他闷闷道:“我再不给他回消息了。”
钟月涓下午回去了一趟,小猫们断了奶,在三万的教导下,陆陆续续都学会了用猫砂。
家里那股因为小猫乱拉的奇异味道终于散开些许,钟月涓很欣慰。
四小只在家里撒欢,三万趴在猫抓板上,尾巴下垂,摇了摇,泼猴去扑,抓着妈妈的尾巴往嘴里塞。
三万吃痛,尾巴抡圆,抽了泼猴一巴掌。
泼猴被抽了也不委屈,爬起来继续去够妈妈尾巴,招财像姐姐学习,也探出爪子。
三万烦不胜烦,调了个头,把尾巴藏在了屁-股下面。
当着三万的面,泼猴和招财两只猫滚在一起,你锤我一拳,我踹你一脚,打的有来有往。
打到后面,两只小猫互相抱住对方的后腿,使出吃奶的劲用后腿猛蹬对方的头。
看的钟月涓头皮发麻。
三万从来不管崽子们打架,甚至因为崽子们不来烦自己而觉得轻松,惬意地挠了挠猫抓板。
“你这妈当得。”钟月涓嘀咕,一手招财一手泼猴,将它们分开。
钟月涓把泼猴扔到了橘子那,橘子脾气随西森,很温柔,这么多天了,没跟姊妹们打过架。
它吃得多,长得壮,泼猴也欺负不了它。
昨天有个外地过来的,特地跑到安京来看三万的孩子,却扑了个空,钟月涓有心弥补,如今崽子们都大了,又是正活跃的年纪,这间公寓显得越发拥挤起来。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四只小猫里,西月和泼猴是母猫,毛色随了西森,美貌是最能打的。
老大西月归了丁黎,以后店里的颜值担当,就指着泼猴了。
不过不是今天。
钟月涓把泼猴留下给老大作伴,带着三万和招财去了店里。
三万有挺长时间没到咖啡馆来了,从猫包里出来,挨着钟月涓蹭了蹭。
它带着招财在店里转了两圈巡视地盘,店里的猫爬架缠了一圈麻绳,三万勾着麻绳伸了个懒腰,磨磨爪子后,一跃跳了上去。
招财个子小,跳不上去,在下边气得吱哇乱叫。
看这对母子适应良好,钟月涓掐指一算,丁黎今天下午有课。
也没多远,钟月涓遛达着过去,正好赶上。
和以前一样,钟月涓还是坐在角落,不少学生回头看她,目光里有好奇,也有羡慕。
一个男生期期艾艾地走过来,猛地一鞠躬,用诗朗诵的生硬语气快速道:“师母,我之前加您微信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认识一位同学,希望没有给您造成困扰。”
钟月涓认出是之前找她要微信的男生。
师母这两个字让钟月涓感觉自己生生老了十岁,她清了清嗓子,摆摆手:“没事哈,上课去吧。”
男学生又鞠了一躬,跑走了。
钟月涓越想越乐。
等下了课,找丁黎请教的学生散开后,钟月涓用胳膊捣了捣丁黎:“你给人穿小鞋了,人家见了我跟老鼠见猫似的。”
“我是这样的人?”丁黎瞥她一眼。
钟月涓将丁黎从头看到脚。
丁大教授今天穿了一件棕色的外套,除了这件棕的,他还有件黑的,款式差不多,薄外套丁黎总共就这么两件,来来回回地换。
倒是洗得挺干净。
她重重点头,嘴里却道:“哪能呢,丁大教授英俊帅气,博学多才,心胸宽广……”
钟月涓信口胡扯,猛地停住:“晚上有空吗?出去逛逛?”
钟月涓开口,丁黎总是有空的,他不假思索地应下:“好。”
钟月涓拉着丁黎去了最近的商圈。
她本来打算在网上买,她自己的衣服都是在批发市场上捡漏,但批发市场太乱,总觉得和丁黎的气质不搭调。
网店的话……钟月涓觉得,自己不能错过奇迹丁黎环游商场。
“这件衬你,信我,绝对好看。”钟月涓斩钉截铁道。
导购掩着嘴站在旁边偷笑。
在钟月涓前所未有的热情下,丁黎硬着头皮接下了那件粉色兔头衫。
丁黎面无表情地从格子间里走出来,肩膀后面垂着粉色的兔子耳朵。
嗯,很到位的反差萌。
丁黎盯着钟月涓:“你敢笑一个试试。”
“咳,咳——”钟月涓憋笑憋的脸色扭曲。
“这件要了。”钟老板今天财大气粗。
她从衣架里拎出下一件,白色紧身衬衫,衬衫轻薄,几乎透明,能看到丁黎若有若无的腹肌线条。
导购小姐多看了两眼。
“钟月涓!”丁黎咬着后槽牙。
“我们不是来秋天外套的吗,这件这件。”钟月涓连忙找补。
钟月涓这次挑的是件黑色牛仔外套,丁黎是个行走的衣架子吃肉来腾旭裙死二儿贰捂九以斯柒,每天更新po文海废文清水文,上身效果几乎都不错,旁边的一对情侣看到了,当场找了导购,指明要丁黎身上这件。
钟月涓又给挑了一套西装,给丁黎系领带时,丁黎低下头,钟月涓抬手揉了揉丁黎耳朵。
丁黎:“……”
回去的路上丁黎没怎么说话,只是牵着钟月涓的手,十指相扣,丁黎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折腾了一路,像是在确定钟月涓的存在。
另一只手拎着衣服袋子,袋子小幅度地甩着。
虽然丁黎没说什么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变化,但钟月涓莫名的笃定,丁黎很高兴。
甚至不敢和自己对视,表情虽然淡淡,但细看并不自然。
他在害羞。
几件衣服而已,高兴地像个傻狍子。
钟月涓心里有些愧疚。
她最近太忙了,丁黎几次约她出去吃饭,最后都是在后街随便找了个馆子。
作为男朋友,丁黎已经做的很好了,情侣的义务是互相的,她这阵子忽略了丁黎。
手机铃响,是丁黎的来电。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丁黎眉毛拧起,神色很不好:“想都不要想。”
“借用可以,但是重装不行,恢复不了现有的精度。”丁黎道,语气里压抑着火气。
他们之后又交涉了些什么,丁黎说了一些很晦涩的学术词汇,钟月涓没听明白,电话另一头的人不知道是也没懂,还是不想懂。
“这事我和李院长说。”最终丁黎挂掉了电话。
“怎么了?”钟月涓重新牵住丁黎的手。
“我这里有套设备,调试了几年,才达到现在这个精度,全世界能排进前三,李院长申请借用。”丁黎道。
“不能借吗?”钟月涓问。
“他要求拆了重装,移到他的实验室去,拆了之后,这几年下的功夫,就白费了。”丁黎声音很沉。
“李院长知道这个事吗?”钟月涓问道。
“我助理之前他聊过,可能没有说清楚。”
这个事情的麻烦在于,设备以及配套的实验室是公家的,只是跟了丁黎几年,李院长走的申请调用的流程是合规的,而且已经审批通过了。
钟月涓想了想:“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我不觉得这个李院长是真的不清楚。”
“他是知道会毁了设备精度之后,才打的申请,他不是要用设备,只是想给你下绊子。”
钟月涓不懂学术,但是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丁黎今年才来到京大任职,他是空降下来的,论资排辈,无论从哪方面,李院长都是丁黎的前辈。
“你和这位李院长,之前是不是有什么梁子?”
李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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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传出风声, 有一个和军工单位合作的项目,有意交给丁黎。
听说李院长在向上面打申请由他来带队做。
一个重点项目是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也会有对应的经费扶持, 出了成果更是直接和学术前途挂钩。
这个项目刚好需要用到那套设备。
竞争在哪里都存在, 丁黎此前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会再和李院长解释一次, 如果这个拆除设备的申请还是不撤销……
丁黎眯起眼睛, 对人不对事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钟月涓扯了扯丁黎的衣袖。
丁黎回过神来,看向钟月涓的眸光变得温和, 带着宠溺。
他摸了摸钟月涓的头:“月涓,你真的好聪明,也很敏锐。”
钟月涓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甩甩手:“旁观者清啦。”
以前和谢晓荣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未听谢晓荣夸过她,听他和室友导师相处,觉得不合适的地方, 总是要用很迂回的法子去说。
说的太直接了, 会伤到他读书人的自尊。
谢晓荣被家里宠着长大, 在人际关系上, 实在不算一个聪明的, 尝尝得罪了身边人还不知道。
那时候替他操心这些, 真挺累的。
恋人的赞善总是让人脸红心跳,钟月涓从未被人夸过聪明,说这话的人, 还是丁黎这般的天之骄子。
钟月涓别过脸,抿了抿唇。
江风吹过, 浮起淡淡的甜香。
过马路的时候,汽车踩着绿灯亮起的瞬间拉起油门,丁黎带了一把钟月涓的腰,汽车在她身后飞驰而过。
他们穿过马路,丁黎的手却没有放开。
路上似乎碰到了丁黎的同事,同事用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丁黎,开着善意的玩笑:“哟,铁树开花啦。”
丁黎淡然的语气里带着骄傲:“我女朋友。”
“真不错,郎才女貌,等你们的喜酒啊。”
钟月涓想扒条缝钻进地里,头一次觉得他人的目光这么让她头皮发麻。
可她又是欣喜的,这样大方的话语,她从来没有在谢晓荣那听到过。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丁黎把钟月涓送到门口。
楼道的声控灯悄然暗了下去。
钟月涓的手在丁黎领口徘徊,把-玩着上面的一颗扣子。
黑暗缠绵而悠长。
丁黎将钟月涓的手指压覆在白墙上。
男女的体力差距在一刻格外悬殊,钟月涓试图脱身,手却被丁黎轻巧扣住。
楼道里安全通道的标识发出绿色莹光,浅淡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伴随着急促混乱的呼吸。
直到两个人几乎要溺毙在这场意乱情迷中,丁黎才舍得放开钟月涓。
再继续下去,今天要没法收场了。
钟月涓瞪了一眼丁黎,理了理自己乱开的头发,t恤上多了许多褶皱,丁黎盯着钟月涓锁骨处的一小片雪白肌肤,眼神幽深。
丁黎忍了又忍,低头啃了一口。
“别闹——”
这天晚上,丁黎冲了半小时凉水澡,才终于压下那股燥火。
天光大亮,一觉睡醒,丁黎先是回味了一下梦里的场景,奇异的,甜蜜而销-魂,场景最终定格在钟月涓的脸上。
丁黎叹了一口气,认命一般,去了浴室。
丁黎早上开了个会,会后丁黎找到了李院长。
李院长发须皆白,穿着不显,脚上是一双老款的布鞋,甚至能看到线头,见丁黎来找,背着手,笑眯眯的。
听了丁黎的解释后频频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他话音一转:“但我们这边确实是需要这台设备,这也是领导的意思,精度这个问题,可以复现的嘛,没到底能实现一次实现不了第二次。”
李院长乐呵呵地摆摆手。
丁黎也跟着笑,但笑意很淡。
几年的水磨功夫,是那么好复现的?
李院长是打定主意,哪怕毁了设备也不能留给自己。
同一时间,钟月涓在咖啡馆里逗猫。
罗青峰道:“招财性子真好,也不认生,刚刚那几个女生还想买了猫粮来喂呢。”
“店里准备点猫玩具,猫零食可以搭着咖啡卖一点,别卖多了,一只猫一周最多三回。”
“好。”罗青峰说。
“对了,回头在大学里找两个来做兼职的,到时候你来给他们排班,带带新人,你也能轻松点。”钟月涓一一安排。
许玉燕听到了声音:“后厨也要,来个人给我打下手呗。”
钟月涓笑道:“招,到时候人来应聘了,你自己把关。”
“得嘞。”
钟月涓准备放手店里,她账号上挣到的钱不比咖啡馆里少,咖啡馆里的活可以分给别人,暂时却没有人能帮她做视频。
猫这么多,光靠手机抓拍已经拍不过来了,钟月涓出了一-大笔血,买了五个高清摄像头,准备两个装在家里,三个装在店里。
店里的摄像头拍猫是一方面,也对店里的安全起到保护作用。
视频素材增多,钟月涓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筛选能用的视频素材。
这是个很枯燥的活。
许玉燕给钟月涓送咖啡的时候,感觉每次来,电脑上播放的图像都差不多。
钟月涓却一直兴致勃勃,为了让视频达到最好的效果,几个故事点拼凑在一起,顺序反复调整*七*七*整*理,一个十几秒的视频她能抠两天。
成品她会发给丁黎看看。
前后几个版本,丁黎能说出来三四条理由选出其中一个,而钟月涓往往是凭借直觉选出最能调动情绪的那一个。
选出来的结果总是一致的。
钟月涓说不出什么理由,但能感觉到里面很细微的情绪上的差别。
丁黎说,这是一种天赋。
钟月涓买回来许多理论书籍,丁黎有时候也看,他看书的速度比钟月涓快很多,就算不是一目十行,也大差不差了。
得空了还能给钟月涓做个简易的思维导图,那砖头一样的天书一下子就变得浅显易懂了起来。
钟月涓很羡慕他的神仙脑瓜,丁黎这样的人,就算不干学术,干什么都不会差的。
弃养
南风天空/ 文
丁黎在办公室批改学生交上来的作业, 门被敲响。
“进。”丁黎用红笔在作业本上写下一个A。
进来的男生身形瘦削,神色苍白,带着厚重的镜框, 他看向丁黎, 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终于开口:“丁老师您好,我是——。”
丁黎:“我记得你, 你是叫吴南吧, 李院长那组的,我看过你的论文。”
吴南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来检讨一般:“我, 我感觉现在的研究方向不适合我,想转到您这组。”
丁黎有些惊讶,“你今年是研三了吧,应该早就开题了,怎么会这个时候想要换导师。”
研究生导师是入学的时候就定下来了,鲜少有中途更换的。
研三的学生,很多都在为实习和毕业做准备了。
吴南的头更低了:“我, 我今年毕不了业。”
“文章没过审?”丁黎道。
研究生毕业是有成果要求的, 在丁黎印像里, 吴南能力不弱, 应该不至于研究生延毕。
见丁黎认可他, 吴南放松了一些, 挤出一个受到鼓励的微笑。
吴南索性说了出来,不再遮掩:“那篇核心期刊,二作给了师妹。”
李院长是一作。
丁黎深深皱眉, 导师对课题的参与度因人而异,也确实有不少项目是导师一力主导, 拿个一作无可厚非。
丁黎道:“这是你的选题吧,我记得实验是你在做,论文也是你一手主笔的。”
吴南尬笑:“李院长也许有他的考虑吧。”
丁黎注视着吴南的眼睛:“你想到我这来,就跟我说实话。”
吴男声音低弱:“丁老师,我真的没办法了。”
他已经研三了,名下却至今没有符合毕业要求的论文,连二作都没有一篇。
吴南进来的这一届,李院长招了三个人,吴南是里面最能干的。
事实上,他研一出的成果就足够毕业了,被李院长给了关系户师兄。
当时李院长说,他还年轻,有时间,不着急出成果,还可以再锻炼锻炼。
李院长和企业的许多合作项目都是他在做,这占用了他太多时间,现在这篇是他按时毕业的最后希望,李院长发话给了师妹。
“李院长说担保我直博,但我这两年一直在做横向,我以后……真不想搞科研了,家里供我读这么多年书很不容易,我想毕业后找个工作,弟弟妹妹也要念书。”
“我不敢得罪他,有他卡着,就算我私下投论文,也上不了刊。”
“你做横向,没有项目奖吗?”
吴南苦笑:“两百块,我那个没来过实验室的师兄得了三万。”
他眼里有着泪光:“丁老师,像我这样的,是不是不应该读研?”
丁黎无言许久。
设备的事,看清了李院长的打算后,丁黎让组里的成员把设备的排期占满,无论谁想来拆,都是有人在用,再等等。
拖到军工那边的项目定下,这件事也就糊弄过去了。
丁黎做了两手准备,手里搜罗了一些李院长违规申调经费的证据,李院长抢先一步,用流程压他,他也可以上报李院长的不合规操作,让上面整改他的研究组。
吴南说了许多,从他所说,李院长虚报帐目,贪污公款板上钉钉,更是涉嫌数据造假,非法侵夺研究成果。
原本丁黎还想再等等,李院长毕竟德高望重,是前辈,不必要因为一些小节撕破脸。
现在却不成了,他不能坐视吴南的痛苦。
“这不是你的错。” 丁黎叹了一口气:“你现在转到我这来,你前面三年的积累,才是真的白费了。”
他和李院长的研究工作,有交叉,但并不重合。
吴南想毕业,可在李院长手下,又实在看不到毕业的希望,只能迂回申请,看能不能转走。
他诚恳道:“您给我一年时间,我会好好表现的。”
“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去沟通,有什么进度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您。”吴南看起来没报什么希望,白着脸回去了。
在他身后,丁黎按了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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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里,三万西森,和四只猫崽都在。
小猫们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对一切事务都很新鲜,新招的小姑娘是京大大二的,出来兼职赚个零花钱。
她一周上三天班,有两天是从十二点到晚上九点,另一天是周末全天。
钟月涓管李欣要了课表,避开她的上课时间来排班。
李欣眼睛圆圆的,头上扎两个丸子,远远看去像哪吒,有些憨,她喜欢猫的,活忙完了就挨个把小猫抱起来亲香。
她特别喜欢老-二橘子,小时候在老家养的就是一只橘猫。
钟月涓在视频里看到过她偷偷给橘子的猫粮碗里加冻干,有点无奈:“橘子已经比它姐妹要胖上一圈了,你悠着点。”
李欣信誓旦旦:“橘猫是这样的,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踏炕。”
钟月涓抱着三万笑。
李欣和猫平日里互动比较多,出境也多,钟月涓私下里和李欣商量,给她涨了工资,播放效果好的话,她会从帐号盈利分出一笔提成给到李欣。
李欣对出镜成为网红接受良好,她很会化妆,从谈话之后,每次来咖啡馆上班,妆感比之前重了不少。
上镜效果很好。
弹幕里都在嘲笑李欣和橘子长得好像。
“钟姐,咱家咖啡不够了。”罗青峰喊钟月涓。
许玉燕也道:“面粉也只到这周了。”
钟月涓有些惊讶:“这么快?”
罗青峰骄傲地羊起头:“那么多客人呢。”
钟月涓想了想最近的客流,笑了笑:“我一会儿联系供应商多送点过来,最近猫多了,猫砂要换勤快一点,店里的卫生一定要跟上。”
店里不只设计了客人流线,当时装修的时候,是把猫的流线也考虑了进去的。
猫砂盆的位置靠近角落的通风口,和客人有一定距地,要把吃的喝的卖出去,肯定不能给客人脏乱差的印象。
外边传来李欣的惊呼:“老板!”
钟月涓走出去,门口有个纸箱,里面蹲着一只猫,这猫除了鼻子和四只爪子是白的,其它地方的毛发黑得没有一丝杂质。
这种奶牛猫,也叫白手套。
装猫的箱子是被人特意丢在咖啡馆门口的。
奶牛猫看起来精神很萎靡,趴在箱子里一动不动。
钟月涓倒查了门口的监控,扔猫的人确实是蓄意的,现在不过是初秋,镜头里的人却带着围巾和帽子,帽檐拉得很低,镜头没有拍到人的正脸。
那人将箱子扔下便跑走了。
钟月涓给气笑了。
她看起来是什么活菩萨吗,会接这种被弃养的病猫。
养好一只病猫要花多少钱,看三万就知道了。
就冲这恶心人的做事方式,真养好了,谁知道主人会不会上门来要。
她实在没法高估一个不负责任的,弃养者,他的人品与下限。
钟月涓按了按眉心:“你们先忙。”
这奶牛猫半死不活的,不能放门口,带进咖啡馆就更不行了,咖啡馆里大大小小六只猫,要是这奶牛猫身上是什么猫瘟,沾了三万她找谁去哭。
这猫主人是个缺德冒烟的,猫却无辜。
钟月涓捏着鼻子,还是带着奶牛猫去了后街找林医生。
“你又捡猫啦?”林医生诧异。
钟月涓憋着气解释:“别人扔我店门口了。”
林医生看了一圈,直皱眉:“后腿折了,还有口炎,得拔牙,先抽个血化验一下。”
奶牛猫之前一直缩在纸箱子里,钟月涓都没有注意到,这会儿拎出来了,才看到奶牛猫后腿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折向外。
箱子底压了一张二十块。
二十块。
钟月涓在心里运气,带这奶牛猫检查就得花三百多,如果说要治疗的话,光是骨折至少三千往上。
“这骨折要治的话得尽快,拖久了,就算治好了也是个瘸子。”林医生摊摊手,看向钟月涓的目光很是同情。
钟月涓心里疯狂骂娘,一咬牙:“治!不找到这人我是孙子。”
“那行。”林医生道:“那猫先放我店里吧,它这个口炎太严重了,估计没法进食,先输液吧,你找护士登记一下。”
填猫名字的时候,钟月涓都没犹豫一下,写了缺德冒烟。
林医生拿到病例本:“……”
“你店里碰到过这种事吗?”钟月涓问。
林医生用毛巾裹住奶牛猫,预备给它打针:“挺多的,每个月至少有两只,猫狗都有,之前还有过扔兔子和宠物蛇的”
钟月涓很惊讶:“那你怎么处理的?”
林医生抬头看钟月涓一眼:“我店里,寄养是四十块一天,你看那边还像是有空位吗。”
有钱的都需要排队,没钱的,林青松又不是菩萨。
“按一下。”林青松排出输液器多余的气体。
钟月涓上手拿住成了毛巾卷的奶牛猫。
林青松熟练地把针头推进,奶牛猫吃痛,嚎了一声。
“见多了就好了,你救得了这一个,是因为暂时还只有这一个。”林青松将包装扔进垃圾桶,不以为意地笑笑。
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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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牛猫在林医生这里输了好一会儿葡萄糖后, 精神好了许多。
精神一好,因为萎靡而呈现的乖顺便一扫而空。
它上蹿下跳,冲所有靠近的人哈气, 凄厉的惨叫连绵不绝。要不是针口处戴着伊丽莎白圈, 输液针头都会被它薅下来。
钟月涓一个不慎,叫它挠出一道血痕, 生生体会了一把农夫与蛇。
“你小心点, 我这没有给人打的狂犬,”林医生道:“这猫的社会化程度很差啊,也不小了, 估计掰不过来了。”
“这猫要是活不过十天我再去打。”钟月涓道。
话是这么说,但林医生还是给钟月涓做了消毒:“这个我就不收你钱了。”
钟月涓开玩笑:“我可是在你的地盘上被抓的,我没讹你就不错了。”
林医生笑了:“那我谢你高抬贵手啊,最近咖啡馆生意不错啊,我每次路过看见不少人。”
“是啊,多亏有丁黎。”钟月涓大大方方道。
提到丁黎,钟月涓眉眼柔和许多。
林医生的视线在钟月涓白晳的脸上停了一瞬, 又很快移开。
钟月涓下午还风风火火, 剪了个视频, 虚空索敌把弃养的傻叉骂了个狗血临头。
多大本事端多大碗, 您没钱可以拿个碗出门, 走到我面前兴许我还能给几个钱。
把猫往我门口一丢是几个意思?
完了生小孩了养不起了也往我门口一丢, 您自己觉得合适吗?
……
钟月涓毫不客气地将摄像头拍下的背影公开处刑。
等到傍晚找丁黎吃饭,钟月涓递出被奶牛猫咬伤的小手,眨巴眼睛:“痛痛, 要吹吹。”
丁黎:“……”
他从善如流地俯身去吹,柔软的唇-瓣贴在伤口上, 气息拂过,痒痒的。
钟月涓忍不住咯咯地笑。
“别闹。”
丁黎将人圈进怀里,脸埋进钟月涓的颈间,小声抱怨:“谁先闹的。”
老大西月围着西森打转,只要西森趴下,西月就要跟着挤进西森腹部找奶喝。
西森不堪其扰,索性叼起西月,轻巧地跳到沙发上,将西月叼进丁黎手里。
钟月涓笑道:“这是找爷爷看娃呢。”
丁黎便将西月放在钟月涓手上:“奶奶看。”
……
奶奶回家看娃了。
到了晚上,六只猫平均地分布在咖啡馆,钟月涓家和丁黎家。
三万每天晚上是跟着钟月涓回家的,今天带回来的小猫是橘子。
钟月涓陪着三万和橘子玩了会儿,主要是和橘子玩,三万趴在钟月涓脚边,一边甩尾巴一边看橘子玩逗猫棒。
这逗猫棒还是甲方送的。
三万生了娃后,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玩玩具了,哪怕钟月涓把-玩具怼三万脸上,三万也只会象征性地怕两爪子。
绿瞳幽幽,钟月涓竟然意会了无奈的感情,大约还带了点慈爱。
真是见了鬼了。
第二天一早,丁黎堵在门口,开车送钟月涓去了最近的疾控中心。
那奶牛猫到底来路不明,真要落实十日观察法【1】,也应该提前接种第一针。
疫苗的钱虽然是丁黎掏的,但钟月涓记在了弃养奶牛猫的缺德玩意头上。
奶牛猫那里,听林医生说,这只奶牛猫非常的不配合治疗,一直缩在角落里,非暴力不合作。
像这种情况,等治好后,估计会考虑放归自然。
办公室里,老师们在聊天。
吴南想要转组的申请递到了教务处。
李院长说:“现在的年轻人心气太浮,这很不好,做研究,哪能没有坐冷板凳的精神。”
丁黎对吴南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是谁的,就该谁的,你放心,我不会仗着过去的成果倚老卖老。”
听到这话,李院长收了笑容,他平日里总是带着笑的,不笑的时候,干巴的脸皮拉出深刻的法令纹,这让他看起来很是阴沉。
李院长道:“丁教授年纪轻轻,却能克服重重障碍走到这里,实是年轻有为。”
听话听音,丁黎原本以为李院长是想说自己资历尚浅,等在李院长反复强调精神上的困难时,丁黎先是莫名,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指尖往内缩了缩。
原来是想在这里做文章。
丁黎缓缓抬头,神色平静。
李院长这几天频频外出,他登门拜访了几位旧友,桌上推杯换盏。
他们聊起学术圈里的后起之秀。
那人哈哈大笑:“丁黎可不算后辈,真要论起来,我都得管他叫叔呢。”
李院长神色一僵,但还是连连应是。
他又喝了一杯,在心里调整措辞。
“我这不是有个侄女吗,来找我的时候见到了,非找我打听人家感情生活,我就找大伙问了问,学生挺怕他,丁黎哪里都好,就是太独了,我也是听人说啊……”
李院长指了指脑袋:“他这里,有点问题。”
精神疾病,是一个可以证实,却很难征伪的东西,就像旧时代女性的贞洁。
一旦落地,就是一个现成的靶子。
没有人会相信他真的痊愈了,相信他是一个正常人,所有的,让人心生不满的行为,都会自动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脑子有病。
丁黎的个人能力无从质疑,但要成就一个项目,从来不是单打独斗的事。
丁黎第二天去办公室备课。
他推门进去,里边的议论声一静。
丁黎如常回到座位,神色没有波动。
夜色浓郁如墨。
丁黎望着街道对面的咖啡馆,里面亮如白昼,他知道钟月涓就在里面,却有点不敢进去。
天气沉闷,阴云压抑,像在酝酿一场大雨。
钟月涓下了班,抱着三万,泼猴在身后的猫包里,几乎在见到丁黎的那一秒,就察觉到丁黎的不对劲。
丁黎身上的那种疲惫不同寻常,那是一种克制的不耐与厌倦,在看到钟月涓后,又变成了带着试探的犹豫。
“怎么了?”钟月涓问道。
丁黎从后面拥住钟月涓,却什么都没说。
他心里有事,是说不出口,还是不会说?
钟月涓拍了拍丁黎的肩膀,冲他笑笑:“我们回家吧。”
丁黎牵住钟月涓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钟月涓感觉自己身后跟着的,是一个满腹委屈的孩子。
钟月涓学着丁黎以前做的那样,亲了亲丁黎握紧的手背。
像是灯光亮起,烟花绽开,钟月涓在丁黎的眼睛里看到了繁星。
亮晶晶的。
钟月涓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话。
你希望别人怎么对你,你要先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别人。
这句话反推一下,丁黎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潜意识里,这是不是他渴-望从自己身上获得的回应。
钟月涓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他们牵住的手,天气很闷,手心里竟然有着潮意,她一时辨不清到底是谁的手在发汗。
三万盘在钟月涓的肩膀上,尾巴勾住了丁黎的脖子。
临进家门前,丁黎依旧位着钟月涓不肯放手,钟月涓任由他拉着,轻声道:“丁黎,你在害怕什么。”
丁黎的状态不对。
听到钟月涓的话,丁黎如同梦中惊醒,手放开后,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他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
“嗯你没有。”钟月涓点头。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丁黎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恋人的情话当然可以一口应下,钟月涓看着丁黎,笑道:“当然。”
丁黎回以一个笑容。
丁黎回到家,躺在床上,手枕在脑后。
他的思绪放空,一些片段闪回,似梦非梦,旧事从记忆深处浮上来。
如果不是今天听到那些话,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有人朝他扔石头。
“丁黎是个傻子。”
“脑残。”小孩咬着大人的词汇,洋洋得意炫耀自己的渊博。
“哈哈哈他有自闭症,脑膜炎!”
……
“你这孩子怎么打人呢。”抱着小孩的家长向老师投诉:“老师,这病可别影响到我家小孩。”
妈妈解释:“丁黎只是轻微的自闭倾向,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家长咄咄逼人:“三年级了还不会说话,还说脑子没有问题。”
老师问:“你是不是打人了?”
丁黎点头。
“你为什么要打他?”
他说不出话,也并不理解老师张张合合的嘴唇。
“送去乡下吧,我们家里丢不起这个人。”
伴随着爸爸沉重的叹息。
梦里他还是一个小孩子,他捧着一只捡到的蜜蜂,兴高采烈地满世界找爷爷。
时间太久,爷爷的面容已经模糊了。
丁黎很努力地回想,脑海里细节却逐渐失真,像是老旧的默片。
他心里涌起悲伤,为爷爷的远去,也为渐渐淡忘的自己。
夜色黑沉,每一分情绪都会放大,慢慢让人喘不过气来。
敲门声惊醒一室死寂。
钟月涓站在门外,笑得很无辜。
她眨眨眼:“我怕黑,过来陪陪我呗。”
钟月涓这么说,人却直接走了进来,她拉着丁黎的手,踮起脚,把丁黎往下拉,在他脑门上亲了亲。
丁黎的眼神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不可置信又满怀惊喜,还有一丝可疑的水润:“你怎么来了?”
窗外,大雨终于倾盆落下,气誓磅礴,誓要将天地浇透。
闪电劈下,雷声听起来很是痛快。
钟月涓抱起西森,漫不经心道:“我怕打雷,就来找你了。”
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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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月涓是察觉到丁黎这个晚上状态不对, 心里有些放不下,才过来的。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丁黎这个晚上格外黏乎,几乎寸步不离。
两人相贴, 枕在沙发上, 西森带着女儿西月,甩着尾巴走来走去。
嘈杂雨声下, 这片天地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与天地相隔的孤绝让他们的联系更加紧密。
丁黎说他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真正意义上的神童, 三岁识字,五岁读书,七岁通过五年级入学考试。
说这些的时候, 丁黎的语气里没有骄傲,只有淡淡的悲哀。
他将同龄人甩到身后,也就从未拥有过玩伴。
丁黎轻声说:“我姐姐,那时候很恨我。”
在他出生之前,姐姐是家中独女,父母虽然对她淡淡,但只是姐姐一个人的父母。
他出生以后, 姐姐的生活便移交给了保姆。
父母本就不多的注意力, 全部落在丁黎身上, 也许是偏爱丁黎的天资,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他是男孩, 可以传承丁家姓氏。
很多时候, 丁黎也想不明白,父母都是上一辈的大学生,高级知识分子, 自诩知书达礼,骨子里却依旧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有一次, 姐姐蹭蹭跑去开门,父母绕过她,抱起了站在她身后的丁黎。
丁黎被抱起,举得高高的,他看到了姐姐的失意,嫉妒和怨恨。
如果丁黎不那么早慧,也许他能够理所当然地享受父母的亲近,攫取原本属于姐姐的资源,甚至在父母的纵容下,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在丁黎的世界里,姐姐是除了父母和雇工,他唯一能接触到的朋友。
在姐姐眼里,他背负着原罪。
他一直没能学会交朋友,上学以后,周围的同学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新奇,却并不与他亲近。
他越来越沉默。
在发现他不说话以后,父母后悔跳级仓促,又将他转回了他本应去读的年级。
他仍然不发一言。
超绝的天资好像在一-夜之间被收回,他孤僻离群,成绩也一落千丈。
“在一场很重要的宴会上,我爸妈想要炫耀我是一个天才,我弄砸了,”丁黎道:“他们丢了很大的脸。”
“到后来,我出现了精神恍惚,看着书,明明应该认识上面的字,但就是无法理解意思。”
钟月涓道:“这不是你的错。”
丁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暗得没有一丝光亮。
“后来我父母也就不管我了,我姐偷偷把我带了出去,我们在一个很偏僻的森林里捉迷藏,我数了一千个数,再睁眼的时候,她站在我面前哭。
她说,我为什么要抢她的爸爸妈妈。”
“她把你带回家了吗?”
心怀怨恨的姐姐要跑那么远去和弟弟玩捉迷藏,意思昭然。
丁黎反过来安慰钟月涓:“嗯,带回去了。”
知道答案后,钟月涓没有评价丁黎的家事。
丁黎记性太好,两三岁的事情都还记着。
这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原本时间会淡化许多东西,甚至赋予莫须有的滤镜来抚平伤痛,这是一种保护机制。
而丁黎一直都无比清醒。
“后来我就跟爷爷生活了,也算因祸得福。”说到这里,丁黎脸上才隐约有了笑意。
“以后有空,我带你去见见爷爷,他的骨灰洒在玉江,流向四海,在老家是个衣冠冢。”
“好。”钟月涓握住丁黎的手。
爷爷四处考察,丁黎从小-便跟着走过很多地方。
野外环境艰苦,很多时候,不一定能顾到一个小孩。
他在城市被精心养育呵护,诊断出了自闭倾向,而在人迹罕至的旷野,丁黎跟着团队啃压缩饼干,清理落脚点,跑腿采集样本,研究员将他指使得团团转,也会将采到的一串红花蜜优先让给他。
丁黎还是不爱说话,但围着篝火,在热闹的人声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还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我家里,并不平静,这些年一直争得很厉害。”
丁黎说出了一个耳闻能详的集团名称。
钟月涓大惊,她想过丁黎身家丰厚,却没料想竟是这样的豪门直系。
丁母以高龄产妇的身份,生下了丁黎的弟弟丁志。
以丁黎的眼光来看,丁志天资平常,个性庸懦,不过他是丁家唯一的“正常男丁”,父母在丁志身上寄托了所有期望。
在丁志出生后,姐姐丁畅便搬出去了,带着对父母执着于男丁的愤怒,和对丁黎的愧疚,她很少回家。
后来丁畅考进了国外的青藤名校,经管毕业后进集团从业务员做起,一步步挤进了集团高层。
还是那个青藤名校,丁家捐建了一个校区,让丁志特招进去读了哲学。
听说丁志为了混学分,一个华人在国外选修了中文,华-国文化概要,华语文学,给丁爸气够呛。
现在丁志也在集团,他是空降进去的执行负责人,不到三个月,带的两个项目经理把辞职信拍在了丁志脸上。
丁畅私下里给丁黎打电话:“爹妈非要把这皇位传下去,老娘宁愿传给你,那个傻叉呆公司里都拉低了总部智商平均数,我迟早给他踢北边去醒醒脑子。”
……丁畅也确实做到了。
丁志被丁畅算计,一步一坑,稳稳当当接过了北方市场的暴雷。
审计进场的时候,丁父握着拐仗重新站上了理事会,要为小儿子的成长扫清障碍。
丁母在家哭天抢地,把丁畅骂的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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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在说话,钟月涓用脸蹭了蹭丁黎的脸,聊表安慰,却迷迷糊糊地亲到了一块。
嘴唇一触即分,钟月涓想起一个短视频里常见的称呼:“丁少?”
丁黎挑眉,他勾起钟月涓的下巴:“小-妞,给爷笑一个。”
钟月涓笑出了牙花,狗腿地捏了捏丁黎的手,详做按-摩。
她按得敷衍,戏却演得情真意切,:“丁少这么帅气,可不能四处留情,不然人家是要伤心的。”
钟月涓做垂泪状。
丁黎把-玩着钟月涓的一截指节,他的手迎着柔和灯光,像是精美的艺术品,线条流畅而优美。
他如今很会拿捏钟月涓,手指摆起造型来,比手模还专业。
钟月涓的眼睛又被勾着跑了。
大约是真的做过少爷,丁黎笑容不羁,眼神也带了几分邪气。
他半眯着眼,语气意味深长:“只要伺-候好爷,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丁黎的手指拢住钟月涓的头发,他的额发也在一翻折腾中滚到了眼前,挡住了眼底升腾的浴火和潮湿。
钟月涓嗓音软得能化水,撩拨着那根危险的神经:“你该剪头发了。”
“明天就剪。”丁黎喉咙发紧,用手将钟月涓圈进身体。
钟月涓疑心,自己眼下要是说你该砍头了,丁黎也是会应下的。
细密的吻像一张张连绵的网,密不透风。
他们停在最后一步,某种不可描述怒张着。
纸上学来终觉浅,真刀真枪了,钟月涓脸色变幻,深觉自己不行。
又窸窸窣窣地闹了好一会儿。
两人没谈妥,钟月涓不愿,甚至想跑,她是来看望安慰丁黎的,不是来羊入虎口的。
丁黎忍耐着,不肯放人。
最终折了个中,钟月涓没跑,人留在了丁黎卧室,但丁黎只能去洗澡了。
凉水压下了邪火,原有的伤怀一扫而空,丁黎闭了闭眼,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遐想。
等丁黎再出来,钟月涓趴在丁黎的床上看书,冲他一笑,脸上有着没有完全退去的妩-媚意味。
这天晚上,柔软的大床上,丁黎抱着钟月涓,他小心控制着距离,可以将人整个的拢在怀里,又不会太过贴近引起生理反应。
好在钟月涓睡姿规矩,双手交叠在腹下,并不乱动。
幸福与折磨并存,丁黎很晚才入睡。
他醒来的时候,钟月涓把脸埋在丁黎怀里,手不安分地在衣服下边游走。
丁黎:“……”
小手在腹肌处逡巡不去,意犹未尽。
丁黎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钟月涓的眼睛骤然睁大,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无辜。
丁黎磨了磨牙。
身体贴得更紧了。
那种变化迅速的惊人。
她趁着空隙跑下床,连拖鞋都没穿,留下一句:“我给三万铲屎去。”
丁黎低头看了一眼,沉声叹了口气,扬声:“呆会来吃早饭。”
等丁黎出门一看,西森已经屁颠屁颠跟着钟月涓跑走,汇合他的妻女去了。
丁黎想,它连娃都有了。
两边门都是开着的,西森围着三万快乐玩耍,浑然不知自家铲屎官已经惦记上了它的蛋。
早饭是丁黎做的三明治。
吐司上抹了黄油,里面是培根,生菜和煎好的鸡蛋,还有一杯鲜榨的橙汁,微酸清甜,很适口。
“是不是该带西森去做绝育了。”丁黎随口道。
钟月涓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小心眼:“三万也该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
现在家猫的数量已经够够的了,再多,真养不过来。
林医生那里的奶牛猫身体见好 ,脾气也见长,不管谁来都是爪*七*七*整*理子伺-候
监控视频里拍到的人,钟月涓问了李欣,李欣说这个人她不认识,不过可以发在论坛上帮忙问问。
如果是京大的学生的话,也许能筛出来。
学生宿舍里是不允许养猫的,真要是学生,那就还挺好找的。
本来钟月涓是没有抱希望的,没想到过了两天,这个人居然真的找到了。
确实是京大一个男生偷偷养在宿舍的猫。
宿舍实在太狭窄了,奶牛猫翻窗户往外爬,摔了下去。
男生没有那么多钱治,在网上刷到了钟月涓的视频,咖啡馆隔得近,男生见了里面的猫,活泼亲人,还油光水滑的,便起了歪心思。
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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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月涓找上门来的时候, 这人心虚,看清钟月涓的时候,跟老鼠见猫一样, 调头就跑, 给钟月涓气笑了。
男生叫钱源,被李欣喝住, 蔫头耷脑地走过来。
钟月涓掏出自己给奶牛猫垫的帐, 还有自己打的疫苗:“你想治猫的心没错,但是不能找我背锅,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笔钱你看下怎么还我。”
钱源哭丧着个脸:“姐,我没钱。”
钟月涓没好气道:“你有手有脚的,没钱不会挣吗?”
大几千的诊费对于一个学生来说确实有些吃力了,钟月涓想了想:“把你课表给我。”
钱源脸都白了两分:“姐,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别, 别告诉辅导员。”
钟月涓笑了一下:“欠债还钱, 天经地义, 你没钱简单, 来我店里打工抵债, 我按时薪给你算, 丑话说在前面,
你已经是成年人,这事我和你商量着解决, 你要是敢动别的歪心思,我就只能找你辅导员和父母了。”
“李欣, 这你同学,你给他排班,有空带一带他。”钟月涓道。
李欣道:“好嘞,同学你哪个院的?”
李欣把钱源带到店里去了,钟月涓卡着时间,在丁黎上课铃响前,来到了教室。
她现在能腾出手来,在校园里转转了。
钟月涓用丁黎的帐号查了下京大的课表,旁听了一节认识心理学。
在大学耳濡目染,她渐渐知道了一些大类,学院分工科理科文科和艺术类,工科和理科的专业壁垒太强,钟月涓用不上,也不感兴趣,基本不去。
艺术类时不时会有对外免费开放的展,每年都会有盛大隆重的毕业展,很有意思,只要见到了,钟月涓都会进去逛一下。
丁黎陪她一起的时候,还花钱买过一个螳螂武士的雕塑。
丁黎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心神俱宁,他在平板上勾画着实验流程,仿佛没有看到少许探究的眼光。
吴南转组一事很顺利,李院长冷言讥讽几句,吴南木着脸听,等李院长签了字,他才终于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李院长:“我当时真不该招你。”
“我感谢您,让我见识到科研有多么的恶心。”吴南道。
“你!”李院长重重拍在桌上,吴南调头就走。
吴南的好友和他聚餐,庆祝他如愿转组。
“师兄。”吴南要好的同门举杯敬他。
“要是回到研一,拼着回去复读重考,我也不会在组里蹉跎这么久,”吴南看向自己研一的学弟:“你们,你们还有机会——找别的出路。”
同门们面面相觑,没敢接这话。
读研读博走到这里都不容易,为了工作也好,为了科研也好,前路晦涩,再熬一熬也许能见天光。
大家都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
也有人迟疑着问道:“丁黎,能处吗?”
提到丁黎,总是伴随着一些桃色绯闻,还有一些风言风语。
“都说他精神有……”
“李院长脑子倒是好得很,心不好,有什么用。”
也许是喝了酒,又或者是终于摆脱,吴南说话尖锐了许多,压抑的怨气激起了大家的共鸣。
“隔壁的补助都是一月一次,就他不要脸,半年一发,我真的受够了。”
“我做的实验数据不在理想区间,姓李的阴阳怪气,他自己的论文明明复现不了,让我找自己的问题,我去你——”
“他舔着脸给那二代当孙子,凭什么拿我的成果。”
“他找学院报的帐记我名下,要不是年底结算,学院给我发短信,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李院长私下里说,丁黎自己带不出学生,所以才捡他不要的。
李院长与丁黎的不和渐渐摆到了明面上。
吴南以前的同门不再和他往来,吴南转了组,宿舍还是原先的宿舍,室友若有若无的排挤并不好受。
丁黎见他状态不对,抽出时间和他聊了聊。
“你是我的学生,在京大遇到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没遇到困难,找我来聊人生我也欢迎。”
吴南感激地笑了笑,拿出自己深思熟虑后的新选题。
丁黎拍拍他的肩膀:“不急,最近你先熟悉熟悉实验室,放心,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一周后。
省里的通知下来,成立清朗研学专项组,重点查处学术不端行为。
京大作为重点院校,也是调查组进驻的第一所高校。
调查组手里,握着李院长的档案。
李院长的私人办公室,办公桌古朴气派,茶具陈列在上面,精致婉约。
李院长来回地走,像是一头困兽。
李院长打了很多个电话,电话那头却都是忙音,以往见他都客气寒暄,通融方便的人,现在纷纷躲着他。
他本以为丁黎根基尚浅,只是想要敲打敲打,年轻人,总要知道尊老-二字怎么写。
丁黎怎么敢的,又怎么能?
李院长一-夜辗转反侧,想了很久,找到丁黎求和:“我这一-大把年纪,就想平平静静地退下,以前的事是我的做事方法有问题,我以后改进。”
他艰难吐字:“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记你这个情。”
丁黎和上书,站起身来,神色一如既往,既不得意,也没有欢喜,只深深看了李院长一眼:“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院长脸色死灰一样,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
丁黎查出来的东西,李院长的团队,远不止压榨学生,侵吞经费。
近几年,有过好几起针对李院长团队学术不端的举报,不过没有掀起风浪,都被他使手段压了下去。
他早就没有了身为学者的底线。
很快,李院长整组,从上到下,都被约谈了。
京大百年,向社会各行各业输送了数以十万计的英才,树大根深,也滋养了腐烂的根系与驻虫。
京大到底是骄傲的,李院长学术造假被证实后,处分很快就下来了。
李院长被开除教职,学校方面撤回了他被证伪的成果,对于他组里的成员,在落实调查后,该处分的处分,该撤职的撤职。
丁黎联系了某期刊的总编,提交了吴南实验的原始数据与学院证明,等审批通过,这篇成果的署名将会返还给吴南。
吴南可以顺利毕业。
吴南知道后,他坐在丁黎面前,手撑在膝盖上,手指插-进发根,又哭又笑。
一个一米七多的男生,嚎啕得像个小孩。
丁黎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面,他僵坐在那里,默默把椅子往后移了移。
吴南自己找了纸擦干净眼泪:“丁教授,我还有一年呢,你看我在组里干点啥。”
丁黎坐直身体:“这个项目有保密需求,我先跟你说一些注意事项,首先不允许外带纸质资料,u盘,不允许拍摄照片,会专门给你配一台电脑,这个电脑只能联内网。”
丁黎的组自然也接受了调查,他来京大不久,账目清晰,人员简练,过了几道筛子后并没有什么错漏。
他正式接过了与军工合作的项目,开始了前期的准备工作。
丁黎变得忙了起来。
前男友的请求
南风天空/文
西森和西月投奔了钟月涓, 一家六口白天在咖啡馆团聚。
为了消耗这群猫的精力,不让它们祸害店里,钟月涓给咖啡馆添置了一台宠物跑步机。
三万上滚轮跑布机跑了两圈, 兴趣不大。
橘子喜欢在上面睡觉。
丁黎事忙, 最近没空溜西森,西森时不时就上去跑两圈, 滚轮转动起来, 将橘子甩出去老远。
西森的长毛风情飘逸,有种不顾崽子死活的美。
钱源的那只奶牛猫,钟月涓和他商量过, 这猫野性难驯,并不适合做宠物猫,但钱源执意要养,又付不起寄养的费用,病愈后,暂时放在店里。
咖啡馆营业的时候,会给奶牛猫关起来, 免得伤到顾客。
奶牛猫不亲人, 但很亲猫, 对三万尤其殷勤。
由此招了西森的仇恨, 两猫见一次打一次, 打得猫毛纷飞, 哀嚎遍野。
钟月涓忍无可忍,一手拎一个,带着西森和奶牛猫去做了绝育, 三万被它俩连累,也进了林医生的医院。
三只猫一起, 林青松给钟月涓打了个八折。
老板大气,钱源自然是双手双脚赞成。
他为了白嫖一个绝育名额,加了学校的猫咪连心社团,混了个干事。
可惜学校流浪猫众多,社团经费紧张,至今也没轮到他养的奶牛猫。
三只猫绝育完后,带着项圈,各自萎靡不振了一周,西森之前打起架来有多嚣张,噶了蛋后就有多萎靡。
奶牛猫发腮的圆脸在绝育后小了许多,长成了一张厌世的三角脸,它还是不爱搭理人,但对于来来往往的顾客已经没有了鲜明的攻击性。
钱源在的时候,有他看着,奶牛猫也会出来在咖啡馆活动。
三只猫绝育的前后对比,供献了一期精彩纷呈的视频。
网友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怎么不打了
哈哈哈哈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没收作案工具
三万:坏了,我不是万猫迷了
从春心萌动到坐怀不乱,只隔了两个蛋的距离
给西公公撒花
#
一场秋雨一场凉。
丁黎打着伞来接钟月涓,这是他特地换过的伞,伞面极宽,罩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男人身形修长,雨水中倒影绰绰。
钟月涓关上咖啡馆的大门,回头冲丁黎莞尔一笑。
两只手很快便挨在一处,自然地亲昵在一起。
钟月涓叽叽喳喳说起店里的流水。
今天又接到一个商单,这是一个大品牌,给了六位数的推广费。
以后她的帐号再接单子,能报更高的价了。
咖啡馆后厨进了一个新人,之前答应了许玉燕的,这个人给她打下手。
西森和奶牛猫还是不太对付,但三万劝架很在行,先隔开两猫的视线,用猫头蹭蹭西森,屁-股对着奶牛猫。
奶牛猫嗅闻到三万的气味,也被安抚下来。
那几只猫仔差不多得去打疫苗了。
“周末我和你一起去。”丁黎道。
小猫渐渐长开长大,正是活泼的年纪,很能闹腾。
“行啊,”钟月涓一边说着,伸手拨伞,往丁黎的方向压了压:“别淋到你肩膀了。”
“对了,你中秋要回家吗?”钟月涓问。
中秋店里是放假的,钟月涓无牵无挂,丁黎要是回家的话,她打算留在店里照看猫。
以前这种节,谢晓荣都是回家过,钟月涓和三万过。
今年热闹,有三万,西森和四只崽崽,奶牛猫也在。
“中秋放假,我不回去。”丁黎道,“回去他们也只会惦记我手里的股权。”
那对夫妻惦记着和丁畅打擂台,为他们的小儿子守江山。
集团的份额,哪怕是万分之一,年底分红都是一笔巨款。
丁黎占股百分之十二,他虽然不参与公司事务的决策,但股权意味着集团的话语权。
丁黎物欲并不强,名下的资产有风投打理,那些钱周转于帐户中,便也只是一串数字。
他的家,从爷爷去世后就不存在了,以后的家,丁黎看着钟月涓,眼神温和,含-着少许期待。
“欸,那是什么?”
角落里有一个约摸半人高的小房子,上面蒙着一层布,看起来应该是用来防水的。
钟月涓和丁黎走近了看,这一片砖瓦松动,是京大的老房了。
小房子里躲着几只猫,看起来像是在里面避雨。
丁黎看了看:“应该是社团做的。”
钟月涓听钱源说起过猫咪连心社。
这个社团女生偏多,她们给校园的每一只猫都取了名字,会在显眼出贴出告示,提醒同学,哪只猫脾气不好,不建议上手撸,哪只猫过肥了,不要去喂,也会在冬天拆下旧棉衣,在学校角落搭建猫窝。
天气冷的时候,猫咪会挤在一起取暖。
“这社团做得不错。”钟月涓若有所思。
这天谢晓荣出现在咖啡馆。
钟月涓出来给猫加食水的时候,看到了他,谢晓荣买了店里的猫食,在逗三万玩。
现在店里猫不少,谢晓荣独独挑出三万,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钟月涓的视线从谢晓荣身上扫过,连停留都没有,便绕了过去。
店里有员工看着,还有摄像头,谢晓荣不可能会对三万做什么。
真难得,以前钟月涓养三万的时候,谢晓荣从没和三万玩过,他嫌弃衣服上会沾到猫的毛发,连沾到不沾。
咖啡馆敞开大门,来者是客,谢晓荣想做什么,都和她没关系。
谢晓荣先看到了钟月涓,连忙开口:“那个,我要一杯拿铁。”
李欣跑过来:“好的,这位帅哥,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谢晓荣讪讪坐回原位,钟月涓进了里面,一上午都在筛剪视频的素材。
外边,三万这蠢猫并不配合谢晓荣缅怀旧情,转身的时候,一尾巴拍在他脸上。
没想到有一天,他还得讨好这只破猫,谢晓荣忍着气,坐在原位。
两小时后,钟月涓才揉着眼睛出来:“你怎么还没走?”
谢晓荣握着空了的拿铁杯:“我是来找你的。”
钟月涓随口道:“有长进,知道等我忙完了。”
以前谢晓荣总会把自己的事情排在她前面,哪会管她是不是在干活。
谢晓荣道:“月涓,你帮我跟丁黎提一提,我在的组,出了一点状况,你看我能不能去他那里。”
“你了解我,我读这么多年书不容易,就差这一点。”
谢晓荣刚进李院长的组没多久,参与的并不深,本来是要记一个处分的,白兰芝家里走动了关系,将他捞了出来。
更多的,就不行了,得他自己奔走。
谢晓荣想了又想,还是来找钟月涓了。
只要钟月涓为自己开这一次口,他以后都会记得钟月涓的好,他们相伴这么长时间,哪怕分开了,情谊也还是在的。
钟月涓盯屏幕久了,眼睛还是有些干涩,不适地眯了眯眼。
她在卡座上坐下,并没有将谢晓荣的话放在心上。
三万回到了钟月涓旁边,蹭了蹭她的手,软软的绒毛拂过手心,钟月涓唇边勾起笑,对上谢晓荣直勾勾的视线,又放平了嘴角。
距离和谢晓荣分手,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钟月涓把三万抱起来,给它顺毛,三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一直忘不了你,月涓,你帮帮我,你以前最为我考虑了,我好不容易才留下来,我得有成果。”
谢晓荣心里盘算着,他先争取能转到丁黎的组里,以后再和钟月涓好好磨一磨,跟在丁黎手下,不愁出不了成果。
他进过李院长组,大小算是一个污点,只要丁黎能接收他,也就变相肯定了他的科研能力。
他是被埋没的,只是缺一个机会,一个平台。
钟月涓淡笑:“这是你的事情。”
谢晓荣急迫道:“丁黎不可能和你长久的,你知道有多少二十出头的女生喜欢他吗,人家名校名企,家里条件也好,你拿什么和人家争?
他要是真的在乎你,你怎么会到现在还是一个服务员?”
钟月涓不为所动:“这是我的事情。”
“月涓,我求求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份上。”
钟月涓的话没有半分余地:“我们之间,并没有多余的情分。”
就算有,也早就在七年里,耗得一干二净了。
“白兰芝说那些谣言,是你告诉她的,她相信你,才会拿出来到处说。”
谢晓荣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钟月涓看向谢晓荣的眼神,连一丝愤懑也无:“你回去吧,我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如果你还有最后一点尊严和骄傲的话,珍惜眼前人,不要再来找我。”
钱源从店外面进来:“老板,李欣下午有事,我和她换个班。”
钟月涓应道:“你们商量好就行。”
“你是,它家老板?”谢晓荣艰涩开口。
钟月涓没有再说话,但眼神里明明白白。
谢晓荣苦笑一声,是,这也和他没关系。
他浑浑噩噩走出去,在咖啡馆门口,谢晓荣回望店里的招牌,再次浮现那种,永久失去的空落。
巨大的悔意将他淹没。
他想起很多,钟有涓陪他读书,教他面试,答辩前亲手给他打上领带。
他心里怀念起过去钟月涓的许多好处。
迎着秋风,谢晓荣眼角落下一滴泪。
婚前协议
南风天空/文
中秋前一天晚, 月亮已经浑-圆。
钟月涓给咖啡馆员一人发了一盒月饼,还有一个节日红包。
丁黎在卡座上等她,他最近事忙, 钟月涓让他不要来接, 这条路她早就走熟了。
没谈拢,丁黎虽然来得迟了许多, 但还是赶在咖啡馆下班前, 出了实验室匆匆赶过来。
有时进度吃紧,把钟月涓送回家里,丁黎还会回学校去。
钟月涓提着最后一盒月饼, 这里她留下来给自己和丁黎的。
月饼写着团圆字样,看起来很喜庆。
钟月涓给丁黎做了个揖:“丁老师中秋节快乐。“
“咖啡馆的分红我打你卡上了,帐我跟你算过的。”
丁黎没有拒绝,接过月饼:“店经营的不错。”
钟月涓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两人往家里走,明天佳节,丁黎脚不沾地忙了一个月, 总算能休一天。
丁黎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套, 清冷的气质里多了两分不驯, 站在那里, 莫名让人觉得他不想说话。
钟月涓不怵他, 掂脚将丁黎服帖的黑发搓得满头凌乱:“明天过节, 在家休息还是出去转转?”
“出去吃吧,我知道一家店不错。”丁黎微微低头,钟月涓看到了小半个发旋:“发质不错, 用得什么洗发水?”
“没留意过,男士专用, 回头我拿一瓶给你看看。”
风里传来低低的絮语。
钟月涓在自己家中醒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脑用多了,左眼皮一阵狂跳。
以前听同事说左眼跳财,钟月涓摸了摸眼睛,不知道真的假的。
三万在她脑袋边上趴成一团,钟月涓起床找了一圈,在垃圾桶里翻出来泼猴。
泼猴脸上沾了面包屑,钟月涓拎着泼猴抖了抖,泼猴满地打滚,一身是灰。
“我欠你的。”钟月涓扯着泼猴去卫生间,三万也有段时间没洗了。
在洗澡之前,以防万一,钟月涓给两猫剪了爪子。
三万讨厌水。
进卫生间的时候,钟月涓就把门给关上,不让猫窜出去,三万扒着台壁不肯放手,好像水盆里不是温水,而是张开血盆大口的鳄鱼。
“当妈的猫了,要给小猫带个好头。”钟月涓指指点点地教训。
三万置若罔闻,双-腿扑起的水花糊了钟月涓一脸,钟月涓本来是可以按住三万的,泼猴在另一边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马桶边沿。
钟月涓啪地把马桶盖合上。
两只猫一-大一小,疯了一样,满地乱窜。
钟月涓深深运了一口气。
两猫半干不湿,肯定不能就这么放出去。
她转头去叫丁黎,丁黎正把刷了黄油的面包片放进烤炉,椅子旁边放着看了一半的书。
“黎哥,来帮个忙。”钟月涓在门外吆喝。
丁黎穿着拖鞋过来了。
卫生间里,站两个成年人很勉强,几乎转不开身,钟月涓先抱出去三万,丁黎给泼猴洗完了,放进哄干机,钟月涓才把三万拎回去。
烘干机是丁黎的,终于把三万成功塞进去,钟月涓汗都出来了,洗了个澡跟干了一架似的。
三万嚎得很凶,一口销-魂烟嗓。
钟月涓淡定地在吧台坐下,桌上有对半切开的三明治,钟月涓就着橙汁咬了一-大口。
丁黎拿着一个文件夹过来,在钟月涓对面坐下。
他清清嗓子,看起来有点羞涩。
“怎么了?”钟月涓抬头。
“婚前协议,集团继承人的配偶需要签署一些东西。”丁黎干巴巴地说。
配偶,婚前协议。
钟月涓提取出来两个关键词,脸都木了。
不知道该因为被提防而郁闷,还是被求婚而开心,一时五味杂陈,脸色僵硬。
“……没必要吧。”钟月涓说:“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太快了。”
满打满算,他们在一起,也才将将半年。
钟月涓拿起了协议。
不为别的,单纯好奇豪门婚姻长什么样子。
拿起来一看,从头翻到尾,乐了。
这厚厚一沓,并不是钟月涓想的那样,是为了让她无法分润丁黎家族集团的利益。
这些协议都是赠与,而且是丁黎单方面的赠予,有债劵,股票,门市和房子。
看了个大概,钟月涓满心感慨。
丁黎真他娘有钱。
第二个念头,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切身体会了一被人用钱砸是什么感受,钟月涓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不出意味,这是她几辈子都攒不下来的财富。
跟这些东西比起来,咖啡馆的营业额与自媒体帐号上挣来的钱,简直不值一提,像是小孩在过家家。
钟月涓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和一种悬浮的虚无。
欲-望在这一刻无限膨胀。
钟月涓沉默了好久,把协议推了回去:“你不用做这些。”
这些不是她的东西。
得到与付出应该对等,与谢晓荣谈的时候,她付出的多,而与丁黎的这段关系,丁黎给了她太多。
她可以安慰自己,这是命运对她的馈赠。
但是这对丁黎不公平。
丁黎正准备说什么,电话铃响了。
是打电话过来祝福节日的同事,丁黎寒暄了几句,挂断后,又有新的电话进来。
有丁黎学生,过往的同学,还有许多的亲戚。
整个上午,丁黎的电话一直没停过。
富在深山有远亲,这里面有真情问候,也有相当一部分,是觉得丁黎身上有利可图。
丁黎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钟月涓,手机直接开了免提放在桌上。
钟月涓还听到了谢晓荣的声音,电话里,谢晓荣的吉祥话一串一串的,听着就很喜庆。
谢晓荣还想登门拜访,丁黎拒绝了,理由是马上就要出门。
丁黎昨天说了,今天出去吃。
“李院长撤了,其它人怎么办。”钟月涓问了一嘴。
“学院有安排,但乱上一阵子也在所难免。”
这个时候最好是以不变应万变,上窜下跳,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谢晓荣太着急了。
现在,钟月涓也犯不上去提醒他这个。
话题转回协议上,丁黎抽出其中一份,是星城小区的房产:“你那间公寓太小,你带这么多猫,晚上会吵你睡觉不说,也活动不开。”
钟月涓的视线落在楼号上,这一份,赫然是丁黎在住的这套。
钟月涓:“……”
有种图穷匕见,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之前丁黎就有暗示过,希望钟月涓搬过去。
钟月涓没当回事。
这份丁黎住房的赠与藏在这一沓协议里,多少有点司马昭之心了。
丁黎眼含期盼地看她,钟月涓在一瞬间想了很多,男人汹涌的欲-望,柔软的唇和炽热的吐息。
他不想再等了。
钟月涓握拳咳了咳:“谁教你这么求婚的?”
丁黎有些微茫然,他迟疑着开口求证:“我现在去补个戒指?”
他给出的,是他的全部。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终于是钟月涓先败下阵来,她抄起笔,挑了几份,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
包括丁黎住着的这套房。
钟月涓恶狠狠道:“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地盘了。”
她心想,她要卷款跑路,给丁黎好好上一课,让他变成一个穷光蛋,他以后就不会轻信别有心思的坏女人。
钱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多少人汲汲营营,穷尽一生。
钟月涓曾经因为二十块钱和同事撕破脸,被领导鄙夷,斥她只顾眼前。
那二十块钱,是她三天的伙食费。
这些赠与协议,每张都值千金,比这些金钱更闪亮的,是一颗滚烫真心。
钟月涓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有人托举着她,也有人,拥抱着她。
钟月涓轻声说:“谢谢。”
三万从沙发上跑过去,烘干机的噪音让它心有余悸,带着泼猴把机器一顿暴揍。
落地窗倒影情-人的拥吻,吊兰微微摇晃……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钟月涓飞速站起身来。
红晕从耳跟爬到脚趾,让人想要找个洞蜷缩起来。
丁黎依依不舍,伸手想把钟月涓捞回。
门外是一个女人,妆容精致,通身贵气。
西森认识她,颠颠上前,蹭了蹭。
女人大约三十上下,眼角和高鼻与丁黎有些相似,钟月涓大约猜出了来人身份。
丁黎看起来也有些惊讶:“姐,过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别提了,被气出来的,那边简直没法呆。”丁畅摆摆手,“我就不该回,还碍了那一家三口的眼。”
丁黎没接这话,给两人介绍。
“她是我女朋友,姓钟,叫月涓。”
“这我姐,丁畅。”
丁畅看向钟月涓的眼光带了两分好奇的谑意:“铁树开花了,难得。”
等到看见泼猴,丁畅眼睛一亮:“这西森的崽?”
泼猴像西森,毛发与斑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等西月和招财从里面跑出来,丁畅惊喜地搂了过去:“好可爱的小猫,这么多只,你养得过来?”
“这些猫最近都是月涓在养。”丁黎道:“她开了家咖啡店,白天放在店里。”
“打过疫苗没有?”
钟月涓温声道:“打过的,指甲也剪过,怕万一抓伤了顾客。”
丁畅那层冷硬的气质卸了下来,露-出女孩的柔软,给泼猴挠下巴的时候,她笑得很温柔。
丁黎和他姐的关系不算坏,也不算好,路过城市能碰头吃个饭,节假日能群发一个问候这种。
心意
南风天空/文
中午丁黎作东, 他本来就订了餐位,只临时增加了丁畅。
庄子在市中心,装潢虽不富丽, 但古韵丰沛。
服务员认得丁家姐弟, 熟稔地招待,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包间, 包间视野很好, 草木葱翠,精心打理的爬藤满墙。
寸土寸金的地盘上闹中取静,开这庄子的店家, 手笔惊人。
满满一桌席面,丁畅每碗略动了一筷子:“最近养生,尝尝就够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面小化妆圆镜,一边补口红一边和丁黎商量:“西森不肯给我养,那西月给我呗。”
来的路上,她已经知道那几只小猫的归属。
丁黎道:“不给。”
“真小气。”丁畅合上了化妆镜,给钟月涓抛了个媚眼:“你怎么忍得了他这个闷葫芦的, 一点都不通情达理。”
口红给丁畅增了一抹亮色, 她手掌内扣, 撑着脑袋, 直勾勾地看向钟月涓, 眼神调笑。
丁畅往钟月涓碗里夹了一筷子白切鸡:“喜欢就多吃点。”
白切鸡肉质鲜嫩, 口有回甘,不知道为什么,钟月涓有点脸红。
丁黎脸黑:“……丁畅你最近很闲?”
丁畅坐直了些, 神色肃了肃:“忙死了,最近在拓新业务, 还给咱家的太子收拾烂摊子,烦得很。”
她语气陡然变得尖酸起来:“废物就算了,没有一点呆在垃圾桶里的自觉,蠢不自知。”
“姐姐这么聪明厉害肯定会有办法的。”钟月涓把水果拼盘往丁畅那边推了推,下下火。
丁畅一笑:“我看过你的视频,很不错。”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我家的情况,不知道丁黎有没有和你说过,外公和爷爷去后,我们一家天南海北,基本是各过各的。
这是见面礼,算是我当姐姐的一点心意。
也是我代家里不成气*七*七*整*理的长辈,给你补个礼数,全一下丁家门面,你不用有压力,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丁畅正正经经说了这么一长串,像是终于憋不住了:“不瞒你说,要不是见到你,我一直觉得丁黎以后要跟和尚过,这些年天天脑袋上顶着清心寡欲看破红尘……”
钟月涓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丁黎的这个姐姐气势凌厉,精明强干,表明来意的同时,耍宝卖乖的示好也恰到好处。
是个通透的人。
钟月涓猜测,丁畅和父母打擂台,肯定伴随着人事的变更,无论是她还是丁黎的父母,都需要尽可能的收拢股权,争取丁黎的支持。
至于红包,丁黎的家事,要不要收下看丁黎的意思。
丁黎朝钟月涓点了点头。
于是钟月涓笑笑,接了过来,甜甜道:“谢谢姐姐。”
红包很薄,里边是一张卡。
以丁黎的身家,他姐姐的手笔想必不遑多让,钟月涓疑心卡里的数额,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丁畅笑道:“来得匆忙,下次有空了,我带你去秀场逛逛,挑点衣服。”
随后她接了个电话:“我有点事情,先走一步。”
丁黎送她到店门口,院子里,商务车已经在等她了。
临走前,丁畅说:“林青松是个大嘴巴,你谈了个对像圈里都知道了,你女朋友身份差点意思,那对夫妻迟早得找过来,你自己看着办。”
“姐,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跟你签股份转让协议。”丁黎道。
不用拐着弯地给父母上眼药。
丁畅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我又没骗你,还不兴我抱怨两句,百分之十二的股份,以后我给你十六的分红。”
“你跟赵律师定就行。”丁黎摆摆手,不甚在意。
术业有专攻,他对经商涉猎不多,手里的资产都是专业团队在管理,他直接和赵律师对接。
钟月涓挑出汤里那个奇形怪状的,像是菌子一类的东西,尝了尝,很鲜很嫩。
“今天的菜真好吃。”钟月涓眯起眼睛,满足道。
“喜欢吃我们下次还来。”丁黎道。
钟月涓摇头:“别,我明天开始减肥了,你不要诱惑我。”
隔了一会儿,钟月涓又反悔了:“等我瘦了再来。”
丁黎失笑。
丁黎和钟月涓介绍:“这家厨子,往上数三代,是宫里的御厨,这是家传的手艺,口味确实不错。”
这里是会员制,不对外开放,这么一桌,比米其林三星要贵得多,还有价无市。
门外传来咿呀的婉转唱腔。
钟月涓好奇探头,一楼厅堂有人表演评书,抑扬顿挫的语调韵味悠长。
钟月涓倚在栏杆上听了半刻,恍然有异世之感,丁黎今天的西装带点中山装的意思,架着眼镜,像是老旧世家中,留洋归来的公子。
公子站在檐下,一笑惊-艳了时光。
钟月涓伸-出手,丁黎抬手牵住。
对面的一间厅房里,觥筹交错,庆祝孙家小女,孙玥生的二十二岁生日,有人不怀好意的调侃。
“你家不是在和丁家相看吗,丁大少怎么没来。”
“青梅竹马呢。”
“小时候就你两玩得好。”
“对啊,你俩打小就认识,又是一个学校毕业,你回国没叫他?”
孙玥生举杯,嘴角擒笑:“还没告诉阿黎呢,这不是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嘛,你们可不许说漏嘴啊。”
“那肯定。”
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晚上搬家,丁黎像模像样地做了顿饭贺钟月涓乔迁之喜,钟月涓归整着自己的东西,三万跳进钟月涓的行李箱里,几只小猫在地上打滚。
丁黎指着书房:“回头再买一台电脑和我并排放。”
“行。”钟月涓自觉已经是个富婆,不再会为一台电脑的价钱而肉痛了。
桌上放着切开的月饼,是丁黎从京大教务处领的,有脸盘那么大,里边包了好些个咸蛋黄。
一下午断断续续地吃着,月饼齁甜,很顶饱。
丁黎不爱这个味道,到了晚上,他们来到阳台,无边夜幕里,明月气蕴高华,丁黎应景才吃了一块。
月色皎洁,拂照人间,像轻柔的吻。
他们停在最后一步,钟月涓仰着脸,艳若桃李,浪潮将晓说裙四尓二尓吾救依四七整理本文发布她高高抛起,她的手攀在丁黎的背脊上,像缠丝藤围绕着大树。
丁黎眼中欲色深重,压抑的喘息声里,喉结滚动。
他轻声低语:“嫁我好不好。”
钟月涓没有回答,手上将丁黎搂得更紧。
……
第二天。
晨光将窗帘照亮,钟月涓仍在晕晕沉睡,裸-露在外的肩颈雪白如玉。
丁黎眼神停了停,脑中略过许多让人血脉偾张的画面,一时口-干-舌-燥。
他克制着替钟月涓拉好被子,无声地走出卧室,顺手捞走了在卧室门口焦急打转的三万。
他给家里的猫换了水和粮食,然后准备早餐。
三万被罐头吸引,把铲屎官给抛在了脑后。
钟月涓十一点才醒来。
床头有丁黎留下的字条,他开组会去了,桌上留了煮鸡蛋和红糖小米粥。
字条旁边是一朵捧花,钟月涓数了下,总共十一朵粉色玫瑰。
钟月涓有些惊喜,又有些好笑。
字条用钢笔写的,丁黎写得一手很漂亮的行楷。
都说字如其人,丁黎的字工整中蕴藏着笔锋,弯钩漂亮而有力,钟月涓裹着被子趴在床上,欣赏了一会儿。
钟月涓起床的时候,感觉全身都不太对劲,她穿着拖鞋在屋子里逛了逛。
书房里是仿中式的装修风,不知道是什么木头,质感很足,看着就让人心生平静。
因为并没有限定猫的活动范围,钟月涓找了很久,才从各个角落里将两只大猫四只小猫找齐。
午后阳光很好,钟月涓躺在丁黎的躺椅上,想象着丁黎往日的模样。
三万跳到钟月涓的腿上,蹲了下来。
钟月涓抚摸了一会光亮的皮毛,咕哝一句:“三万你是不是又胖了。”
三万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轻轻一口咬在钟月涓手腕上。
小圆桌上放着丁黎看了一半的书,不是英语,估摸着是俄文,钟月涓拿起来装模做样地看了会儿,换了本自己的小说。
阳台上,书盖在钟月涓脸上,吊兰轻轻摇晃,三万在吃猫饭,西森跳上了猫爬架挠爪子。
丁黎进门时叫西月绊了一脚,然后看见了在阳台上呼呼大睡的钟月涓。
丁黎笑了笑,把外套搭在玄关。
钟月涓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扯她的脸。
她偏了偏头,无意识地努了努嘴。
唇上多了一抹温软的触感。
“别闹。”
声音变得含混。
“睡觉呢。”
“再睡晚上要睡不着了。”丁黎低声道。
“都怪你……”
“嗯,怪我。”
电脑到得很快。
丁黎给装好后,钟月涓熟门熟路地下好了自己需要的软件,开始琢磨着新一斯的视频选题。
视频做到现在,想出些新东西越来越难了。
钟月涓一边翻捡着素材库,一边琢磨。
假期悠悠然过去。
吃完早餐,钟月涓带着大大小小的一串猫去了咖啡馆。
一路过去,时不时会有人过来问:“我可以摸-摸吗。”
钟月涓便停一停。
西森的大尾巴一甩一甩,热情极了。
钱源期期艾艾地过来:“老板,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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