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懿州, 已是酉时。
阴云密布，城中却是灯火通明。
这里靠近海洋，航运通畅, 又是四城通衢之处, 交通便利, 所以懿州也是远近闻名的商贸之都。
担心师姐不稳, 裴听雪握着她的手一起下了云舟。
不想，刚下云舟, 祝惟月就被面前的小桥流水人家震撼了。
她抬眸望了望裴听雪含情的桃花眼，心想不愧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裴听雪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又看我？”
“我在想终于见到了你生长的家乡。”
“这有什么好看的？”裴听雪笑笑。
对于懿州的印象, 他只有仇恨和杀戮，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于他来说，好像只有云州特殊一些，因为那是他和师姐相遇的地方。
“因为我想更了解你啊，喜欢你就是想了解你的一切, 所以自然想了解你的家乡。”
裴听雪微愣，随即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原来是这样。”
“嗯。”
她看着满街的灯火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为什么有这么多花灯啊？”
“今日是懿州的星灯节, 放灯是辟邪除灾、迎祥纳福的意思。辰时开始, 师姐若喜欢的话可以等会看看？”
裴听雪记得, 师姐一向是喜欢热闹的。
“好，那我们先逛逛吧。”
“到了晚上还有烟花。”
“哇，那更要来看看了。”
“师尊，我们想在这里逛一逛。”祝惟月回首看着玄微真人。
“嗯。”玄微真人道, “你们好好玩, 小道友们都去玩一玩吧，今天正好是懿州的星灯节, 都去庆祝一番。”
“好！多谢师尊/师叔！”
小辈们都开开心心去玩去了，几位长老则先回到了客栈中。
今日天象大变，颇有一番山雨欲来的气势，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
玄妙真人皱眉道：“师兄，你想到了吗？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
玄微真人沉思：“我当然记得，小师弟就是牺牲在那场战役中。”
“二十年了，难道他要出来了吗？当时我们可是费了很大气力才将其封印于其中。”
“他一人如何得以出来。”
玄妙真人微微睁大眼睛：“你是说，这其中……”
“对，只怕有人暗中协助。”玄微真人看着这浓厚的黑云道。
他上次来万剑宗，就隐隐感觉到了些许魔息。今日过来，魔息更是强烈。
这次仙门大比注定不太平。
掌门忧心忡忡：“等晚上其他宗门到达后再一起商议吧。”
“嗯。”
*
那边长老们思绪万千，这边弟子们却玩得不亦乐乎。
祝惟月虽有些担心裴听雪的黑化，但也被懿州百姓过节的氛围感染了。
夕阳的余晖笼罩在这红砖绿瓦的阁楼之上，夜晚即将到临。街道之间车水马龙，各种吆喝声，小孩的叫嚷声交织，形成一道细密的网，热闹非凡。
“上次说要给你买衣服，你同意了。”祝惟月抬眼，双眸亮晶晶的。
裴听雪会意：“今晚？”
“嗯，今晚？”
“都可以，依师姐。”
“你们这里过节一般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啊？”
裴听雪从前从未关注过这些事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像都可以。”
想到他一向都是黑衣白衣换着穿，祝惟月双眼亮晶晶道：“那我们去买红色的吧，喜庆，适合过节穿。”
“可以。”
随意走进一家成衣铺，各种衣物令人眼花缭乱。
“师弟，你喜欢那一件？”
店主见至二人，连忙道：“是给这位公子买衣服吗，我看公子生得剑眉星目，俊朗非凡，应该什么都适合。”
裴听雪听得没甚反应，祝惟月却是开心了，自己男朋友被夸好看能不开心？
“师姐帮我挑吧。”
“我看看，”祝惟月打量着店中的衣物，“你生得好看，应该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这会儿裴听雪也轻轻勾了勾嘴角。
“那就这件吧。”祝惟月最终选了件绯红玉绸袍子。
“好。”裴听雪接过袍子，在店主指引下走入了试衣间。
“这位姑娘，你自己不买吗？”她走至祝惟月身边，“刚刚那位是你的道侣吧，两位可真配呢。”
因明日的仙门大比，加之这二位小道友气度不凡，店主立即认出两位应是来参加仙门大比的弟子。
“……嗯。”祝惟月应道，不过还没到道侣那一步。
“小道友知道吗？星灯节也是姑娘们和喜欢的人一起约会的节日哦。”
“原来还有这个意思啊。”刚刚裴听雪没和她说，不知是因为不知道还是不好意思。
“那你要不要试试这件啊？和刚刚那件红色很配哦，今日过节穿一件有氛围的吧。”
祝惟月望了望她手上的殷红绣折枝堆花襦裙，想了想裴听雪穿红衣的样子，道：“好，谢谢姐姐。”
“不用谢。”店主对这位有礼貌的小姑娘非常有好感。
等裴听雪换好衣服出来后，却没看见祝惟月，店主立马道：“你的道侣也去试衣物了。”
“嗯。”
过了一会儿，祝惟月终于换好了衣服。
甫一出来，她就瞧见了一抹红。
裴听雪生得极白，鹤骨松姿，穿上一身红后，好似一团火，在红与白的极致对比下，美的惊心动魄。
桃花眼天生含情，如西湖烟雨，月照满山，薄薄的嘴唇彷佛涂了胭脂，本就漂亮的长相此刻多了几分妖冶。
与祝惟月相同，裴听雪也一眼看到了她。
少女唇红齿白，头发是在云舟上他帮她绾的，无需任何粉黛，也彰显出生机勃勃。
红裙惹眼，彷佛灿烂的朝霞。
二人视线交接，裴听雪*七*七*整*理笑笑，低声道：“师姐很适合这红裙。”
祝惟月：“唔，谢谢师弟，你也是。”
裴听雪一向对衣物不甚在意，自己历练时多爱穿黑色，这样即使沾上血也看不出来，而在天玄宗穿白衣是因为宗门规定必须得穿。
对于红色，他只知道这是鲜血的颜色。
可今日见祝惟月穿红，不似那春天嫩竹，却像夏日火红的蔷薇。
师姐就该这样。
*
从成衣铺出来后，街上已经亮了一些灯，更加热闹。
皓月当空，华灯初上。护城河波光粼粼，倒映着各种形状的花灯。放眼望去，是一片火树银花。
祝惟月拉着裴听雪的手，漫步在河边。
“上次说还要给你买发带，不如我们去看看？你今天换了件红色的衣裳，感觉红色的发带更配，怎么样？”
想玩奇迹裴裴的心再一次鼓动，身边有一个大美人，祝惟月克制不住自己想为他打扮。
“都依师姐。”
“哎呀，每次都依我，你自己喜欢什么？”
裴听雪：“师姐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好吧。”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裴听雪牵的很紧，唯恐和祝惟月分开。
进入一家首饰铺，祝惟月直奔男子发带区域。
她拿着一根红色云锦发带，双眼澄亮，跃跃欲试道：“师弟，过来试试吧。”
不知怎得，她打扮裴听雪比打扮自己还有兴致。
裴听雪无奈笑笑，坐于她身边。
熟练的系上一个蝴蝶结后，祝惟月开心道：“以后握着给你多买几条发带，嘿嘿，这样你不管用哪一根都是我送的。”
“好。”
出去的时候，裴听雪忽然道：“师姐，我前些天给你买了给发簪。”
“啊，什么时候？”
“之前去集市购置书册的时候。”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只金质红色的琉璃步摇，上面是一只凤凰，正展翅欲飞。
“好漂亮。”祝惟月很惊讶，她不知道裴听雪居然还懂这些。
“我替你戴上吧。”
“嗯。”
祝惟月低头，裴听雪颀长的身影将她牢牢罩住，冰凉的指尖撩过发丝，再轻轻地替她换下了那个簪子。
嘴角轻轻勾起，这样师姐身上的衣物配饰便都是他送的了。
“好了吗？”
“嗯。很漂亮。”裴听雪眼角微弯，闪烁着灯火的流光。
祝惟月有些感动，来这里后她几乎不打扮自己，每天都忙于修炼赚钱保命，哪有时间关注这些。
只有和裴听雪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借口陪他治疗一起逛街，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走吧，灯会要开始了，我们去看灯吧。”祝惟月兴致盎然。
“好。”
明月高悬，繁星密布，为庆祝星灯节，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炸开，一瞬间彷佛白昼。
街市上展览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莲花灯，宝塔灯，兔子灯，鲤鱼灯……数不胜数，每一个都精美绝伦。
祝惟月看得眼花缭乱，混乱间，一棵巨大的花树吸引了她的注意。
“咦，那是什么？”
怎么有点像她原来世界的圣诞树？
“那是西域传过来的花树，可以在上面挂珠宝花灯，用以祈福。”
“这样啊，好漂亮，上面好多灯啊。”
目光流转，裴听雪忽然低头：“我呢，好看吗？”
祝惟月微愣，视线由花树转向他，在灯火下，少年眉目更显朦胧，眼中漾着淡淡流光，红衣灼灼，配上红色发带更令人瞩目，甚至把漫天烟花都衬着黯然。
“你好看，你最好看。”她杏眼弯弯，然后踮脚亲了亲裴听雪的唇。
裴听雪微怔，没想到她会在人群中偷偷亲他，旋即笑道：“走吧，在云舟上呆了一天，我们去买吃的吧。”
第五十二章
月悬高空, 灯火通明。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一时间商贩的吆喝声、小孩的叫嚷声, 人们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甚至是丝竹管乐声, 环佩铃铛声都融为一体。
护城河中碧波荡漾, 夜风拂动，泛起阵阵金色的涟漪, 与飘荡在水面上的花灯交辉相映。
人潮汹涌，裴听雪紧紧牵着祝惟月的手, 好似一道禁锢，唯恐与她分开。
“这里的花灯可以放在河中吗？”祝惟月看着面前的盛景喃喃道。
她之前生活在现代社会，只在影视剧中见过放河灯，城市中早已不见这种习俗。
一时见到此番景象不免好奇。
“嗯，放河灯一般用于祭祀亲人, 或是祈求平安幸福，祛除疾病灾祸。”
“咦，那些人在做什么？”祝惟月指着几位趴在桌子前, 手执毛笔的人。
裴听雪抬了抬眼：“应该是在写可以放入河灯的愿望。”
“可以实现吗？”祝惟月眨眨眼。
“……”
本想说自己根本不信这些东西, 但在看到祝惟月期待的神态后, 裴听雪转而又道：“传说让河神看见，愿望便可以实现。”
“唔。”祝惟月点点头，原来还有这样的传说，她兴致盎然, “那我们也写一张吧。”
“好。”
两人走到了盛放笔墨纸砚的桌前。
拿着红色的祈愿笺, 祝惟月正要落笔，道：“我要换一张桌子写, 这要是被人看见，就不灵了。”
裴听雪笑笑，这张桌子上除了他还有谁。
“好。”
他本不信神佛，神佛无用，与其祈求神魔他更喜欢自己去拿、去抢、去夺。
不过，若是师姐喜欢，他便会陪着她。
转过身去，祝惟月拿着毛笔，想到马上就是原书中裴听雪黑化，人间炼狱的时候了，也是决定自己与许多炮灰生死存亡的时机。于是一笔一画写道：
【愿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沉思片刻又加上一句：【愿师弟平安喜乐，乐哉未央。】
除了天下太平，她还有一份小小的私心，就是希望裴听雪能够好好的。
写好后，她将祈愿笺折好，放入莲花灯中。
“我写好了。”
“我也写好了。”裴听雪轻轻道。
“我帮你点燃吧。”
“嗯。”
祝惟月是火系灵根，打个响指便将花灯中的蜡烛点燃。
火焰亮起后，花灯更是美丽，彷佛有了神采。
她手捧花灯，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河中。
“小心裙子。”
因裙子有些长，弯腰难免拖到地上。
裴听雪帮她将裙摆轻轻提起，唯恐沾上了水渍。
“好了。”
祝惟月将莲花灯轻轻推入河中，随即双目微闭，双手合十，道：“希望河神大人可以看到我们的愿望，实现我们的愿望。”
少女红衣灼目，肤若凝脂，那只金色的步摇在灯火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很满意。
浓密的睫毛宛如蝴蝶翅膀般扑闪扑闪，睁开眼睛后，杏眼荡漾着灯火的流光。
他转眼望向河面，河水被花灯荡开层层涟漪，他的心口也被师姐漾着一圈又一圈。
“师姐，你许的是什么愿望？或许我可以帮你实现。”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想了想她旋即又道，“那你可不可以帮我实现其他愿望？”
“自然可以。”
“我想想，我希望师弟可以不要伤害自己。”
裴听雪微愣，他没想到祝惟月居然是这个问题。
随即就听她道，“突击检查！快给我看看你胳膊，最近有没有用刀划伤自己了？！”
裴听雪不置可否，手上却没有动作。
不远处的烟火仍在继续，漫天灿烂，落在她精致的侧脸上，琥珀般的瞳孔中则倒映着他的影子。
祝惟月道：“不想让我看，那就是又有伤了。”
轻轻勾起唇角，裴听雪道：“是之前在秘境中包的绷带，还没完全好。”
“好吧。”
“再许一个愿望。”
“嗯……”
祝惟月看向天空，一束烟花又轰然炸开，纷纷如雨，如梦似幻。
“我希望师弟可以由衷地爱上这个世界。”
沉默片刻，裴听雪低声道：“好，我会帮师姐实现的。”
若是说的话师姐就是他的世界，他早已爱上。
世间其它于他都毫无意义。
“你呢？许了什么愿望？不对不对，不能说出来，你重新和我说一个愿望，我也想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我想问师姐一个问题。”
“好，什么问题？”
“你先前在秘境中碰到的狐狸和狼，和那黑市中的猫咪，你都很喜欢？”
“狐狸？什么狐狸？不是只有白霜吗？狐狸是后面在云州上遇到的啊。”
“迷雾之森中的狐狸。”
裴听雪还记得她当时对那只狐狸爱不释手。
自出生以来，裴听雪的情感就一直很淡漠，无法体会任何喜欢，甚至是厌恶或仇恨。人，或是花草树木，或是鸟兽鱼虫，对他来说都是一样，无任何区别。
但祝惟月与他不同，师姐喜欢毛茸的灵兽，喜欢美食美景，对世界拥有极其丰沛的情感。
裴听雪不知道，于师姐来说，他与这些事物是否不同？
“哦，你是说那只啊。”祝惟月记起来了，毛茸茸的小红狐，很可爱，摸起来毛也超级舒服。
“嗯，”她直接道，“我很喜欢她们。”
“有多喜欢？”
见裴听雪这么说，再加上祝惟月对他的了解，便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比不上对你的千分之一。对你是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喜欢，对她们只是喜欢。”祝惟月表情夸张，甚至还拿了花灯做比喻，“对她们的喜欢是那一个小小的花灯，而对你的喜欢是那棵大花树，还有那个大凤凰，以及那个大宝塔灯，所有加起来都不及我对你的喜欢。”
潋滟的桃花眼漫出笑意，裴听雪抬眉：“嗯。”
随后他忍不住在祝惟月脸颊上亲了亲。
“所以我的愿望是希望师姐最喜欢我，可以吗？”
东风夜放花千树。
又是一瞬花火，如星雨流泻，璀璨夺目。
祝惟月看着裴听雪的眼睛道：“嗯，最喜欢阿雪。”
*
放完了花灯，祝惟月记起了此行最重要的事——吃。
懿州的美食多是各种各样的糕点，较云州更多，空气中都是美食的飘香，令人垂涎欲滴。
祝惟月边走边买，于是那天晚上的场景又重现——裴听雪双手捧的都是祝惟月买的小吃。
而祝惟月自己则拿着一碗桂花丸子粥，一边吃一边喂给裴听雪，丝毫不觉得有哪里奇怪。
反而因裴听雪如今较之前吃得多的多，很是开心。
*
回到客栈后，二人碰见了一些其他宗门的弟子，闻人清也在内。
他今日依旧穿着红色的袍子，带着白色发冠，浑身上下都写着“花枝招展”几个大字。
祝惟月打量了一下两人，黯淡烛火中，闻人清很是妖艳，裴听雪此刻却像把染血的刀。
他很明显也看到了两人，瞳孔微微睁大。
两人皆穿着红色的衣物，祝惟月还给那个剑修喂糕点。
两个月前他俩关系还没这样吧？难道已经结为道侣了？
闻人清不信邪，他可是合欢宗目前最有天赋的男弟子，就不信没有女修会不为他倾倒。
而且，为什么这个剑修今日也穿红色了？审美糟糕的剑修不应该只会穿黑色和白色的衣裳吗？
祝惟月朝他打了招呼，裴听雪也是看了他一眼。
他原番奉还，也只和祝惟月打招呼，瞟了裴听雪一眼。
闻人清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准备等裴听雪走后，他再来找祝惟月。
却听身后一道温润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够让他听见。
“师姐，我可以先去你房间坐一会吗？晚上再回去。”
“好啊。”祝惟月点点头。
毕竟两人早就确认关系了，睡前来坐一会儿也没什么事。
闻言闻人清愤愤然，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明日再战，他可是近些年合欢宗最有天赋的男弟子，就不信会输给一位剑修
走入客栈中，裴听雪将大大小小的小吃放入桌子上，然后替祝惟月倒了杯茶。
茶水滚烫，他便用自己的灵力直接将茶水降温到合适的温度。
祝惟月接过杯盏，大口喝了起来。
喝完后，她摩挲着茶杯，道：“明日的大比，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裴听雪笑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怎么？师姐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我自然相信，但我也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
“好，我答应师姐。”他走过来轻轻环住祝惟月，道：“那师姐也要记得最喜欢我。”
“嗯，我最喜欢你。”祝惟月仰起头，贴了贴他的唇，“最喜欢阿雪了。”
被哄得开心，抱她的力度又收紧了一些。
祝惟月道：“你也是，要最喜欢我。”
“那是自然。”
裴听雪擦过她的耳垂，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永远都是师姐的。”
*
天色渐晚，从祝惟月房间出来后，裴听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心情不错，摘下祝惟月送给他的发带，如墨的长发倾洒开来，浸入漆黑的夜。
未点烛火，就着窗外如霜的月光，他端详起发带来。
发带很简单，只是一根寻常的纯色发带，他却凝视看了许久。
师姐问他今日写了什么愿望？
【愿吾爱无病无灾，无忧无虑。】
【愿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痴缠不休。】
凝思片刻，他将这根红色的发带和祝惟月之前送的玉白色发带，一起绑在了手腕上，系上了一个如师姐那般的蝴蝶结，这才沉沉睡去。
月光如水，花香四溢。
旁边的客房中，天玄宗的几位长老还在一起品茶。
忽然，像是感应到什么，几位长老同时放下了茶杯，眉头微皱。
睡梦中，裴听雪的身边有魔息飘出。
第五十三章
子夜时分, 懿州与幽州交界处，朱雀门。
在十二州，无人不知朱雀门。
朱雀门是曾经仙魔大战发生的地方, 这里封印着一位魔族大能。
当时这位魔族大能即将一步成神, 众人无法将其完全杀死, 便齐心协力将其封印于此。每年各大宗门都会派修士来此处看守, 今年按照规矩轮到了万剑宗。
这里原来是一片森林，白骨累累, 无数修士因战争牺牲。
如今白骨不见，树木因血液的滋养却依旧生长得茂盛, 枝叶绿的发黑，看起来诡异非常。
玄微真人、玄妙真人和天玄宗的苏望轩掌门一起赶于此处。
来到朱雀门之后，发现已经有修士先来一步了。
来人正是天工门的一位长老，也是如今最有名的阵法大师穆千雪，当年的阵法正是她领头制作的。
几人拱手行了个礼。
穆千雪穿着一件惹眼的红衣, 眉眼间却似有霜雪。
见到老熟人后，她首先开口道：“我夜里察觉天象有变，便赶来了这里。不想, 来这里后, 发现原来看守于此的弟子都已经不见了。”
苏望轩蹙眉：“今年本是万剑宗看守的, 这地上明显没有打斗痕迹，难道是万剑宗的人？”
玄微真人已是拿出自己的本命剑：“不瞒大家，我两个月前来万剑宗已经察觉到了隐隐魔息，不过当时没有确切证据, 如今这魔息是越来越嚣张。”
“你在怀疑裴敬光？”穆千雪抬眼。
玄微真人没有说话, 只微微颔首。
他早对万剑宗的裴敬光有所怀疑，之前收裴听雪为徒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只是没想到那小子居然主动要跟着他回天玄宗。
“我们先进去一探究竟吧。”天音门掌门兰素雅也是过来了。
她一袭紫衣，脸带面纱，看起来柔弱无骨，如瑶池仙人。但只有熟识的人才知道她脾气有多火爆，一点就着，丝毫不输于剑修。
“嗯。”
几人正抬脚踏入森林，不想突刮一阵大风。
落叶纷飞，魔气铺天盖地。
“不好，魔息越来越强烈了！”
玄微真人抬手撑起一片结界。
“哈哈哈哈哈！你们居然已经找到这里来了。”森林中缓缓出现一道白色的人影。
“这是？裴敬光？”玄妙真人不可置信。
“没错！就是我！”
裴敬光于密林中现身，他双目猩红，浑善散发着漆黑的魔气，这是走火入魔的表现。
“你已经入魔了！”穆千雪冷冷道。
“没错，我原本准备到仙门大比时在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居然自己找过来了。”
玄微真人道：“你太高估自己了。”
兰素雅则满脸不屑：“你一个人想对我们所有人？”
她原本就讨厌裴敬光，说妻子因病早逝不知道可信度多少，修仙界拿道侣作鼎炉的例子还少吗？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我还有一个武器呢。若是没出差错的话，他现在正是天玄宗的好徒弟呢。”
玄微真人双眼微咪：“你是说听雪？”
兰素雅瞳孔皱缩：“你对那孩子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他不过有一个适合魔神降临的好身体罢了。一出身就遗传了他母亲的修为，可真是令人羡慕呢，啧啧啧！”
“你居然拿自己的孩子作容器。”穆千雪哑声道，浑身颤抖。
“你闭嘴！追求力量有什么不对？！你以为谁都是像你们一样的天之骄子！”裴敬光面孔狰狞，头发散乱，魔气已经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我如今的力量和地位，都是我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你的努力，就是指你利用别人助自己修炼吗？”
“当然！无论是谁，不过都是我修炼的工具罢了。”
“你住嘴！白姐姐的死果然和你有关系！”说话间，兰素雅的手边已是多了一把青色的古琴。
纤细的手指纷飞，一道道攻击于琴弦上化出实体。
她口中的白姐姐正是裴听雪的娘亲白元霜，也即是裴敬光的妻子。
“兰长老小心！”玄妙真人手中长出碧绿的藤曼，替兰素雅挡过了裴敬光的一击。
裴敬光浑浊的眼中逐渐流出痴狂：“一起来迎接真神的降临吧！”
*
翌日清晨，祝惟月早早便起来了，准备参加仙门大比。
其实因为原书中发生的事情，她昨夜就没怎么睡，仔细看眼圈下还有淡淡的青黑。
命运如何，就看今日的裴听雪了。
“系统，你在吗？”她呼唤了久违的系统。
【宿主，我在。】
“你说，今日可以平安度过吗？”
【我相信宿主，成败在此一举。】系统的声音依旧是冰冷的ai音，祝惟月却觉得些许温暖。
“我之前的奖励现在还剩下什么？”
【还有一个大礼包。】
“好。”
和系统交流结束后，祝惟月抬眼看向窗外，黑云压城，天地昏暗。
这不是一个好天气，今日注定是个难忘的日子。
换好了衣裙，她突然收到了大师兄的传音，说昨夜天象异变，师尊和其他几位长老已经前往朱雀门了。
不止她，几乎所有弟子都同时收到了这个消息。长老们不在，大师兄和二师姐自然担任起师尊的职责，安抚其他几位更小的师弟师妹去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客栈中传出各种嘈乱的杂音，弟子们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走廊是各种脚步声和交谈声：
“你听说了吗，朱雀门出事了？”
“朱雀门今年不是万剑宗看守吗？”
“难道说万剑宗出了叛徒？”
“是魔族又要回来了吗？”
……
祝惟月发觉这里和原来的剧情发生了变化，在原来的剧情中仙门大比如期举行，并没有所谓的朱雀门之变。而裴听雪正是在上台和人比试时黑化屠杀众人的，不知这个变化是好还是坏。
思及此处，祝惟月立马敲响了裴听雪的门。
“嘎吱——”木门打开。
裴听雪也正想找她，这会儿看见祝惟月眉眼弯弯。
“师弟。”
祝惟月直接扑进了裴听雪的怀中，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他还穿着昨日买的红衣，头上系的发带也是昨夜买的红色发带。
她仰起头，杏眼中满是关切，道：“你还好吧。”
裴听雪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道：“嗯。”
“师兄说今日的仙门大比估计是举办不了了，不知道朱雀门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听雪神色淡淡，朱雀门最近是万剑宗看守的……不知道和他的那位父亲有没有关系。
“长老们都去了那边，再加之原本施于上面的阵法，应该没事。”他低声安慰道。
“若是天下大乱怎么办？”怀里的少女又道。
“师姐别怕，即使天下大乱也有我保护你。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记得往我这边跑，知道吗？”
“好。”
“咦，这是……”
眼角多出玉白色的绸带，祝惟月抬眼，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腕上绑着一个玉白色的蝴蝶结，“这是我之前送你的发带吗？”
“嗯。”
“你怎么把它绑到手上了啊？”
轻轻环着祝惟月，裴听雪低声道：“我希望师姐送予我的东西，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师姐，小心！”
裴听雪右手原本轻抚着祝惟月的发丝，忽然，他放开了祝惟月，而右手则多出了一把剑，砍断了魔物的头颅。
祝惟月也是手中灵火显现，直接将空气中魔物燃烧。
她眉头紧皱：“魔物居然已经来这了，看来朱雀门的封印确实松了。”
再眨眼，却见裴听雪身边竟萦绕着缕缕魔息。
头上的红色进度条直接从91变到了0，随后又跳到91，在91和0当中疯狂跳动。
这是怎么了？
“师弟，你怎么了？”祝惟月不知所措，现在是原书中黑化的裴听雪了吗？
裴听雪的身体微微颤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变成了绯红的竖瞳，露于外面的皮肤也隐隐呈现白色的蛇鳞，一时间妖气喷涌而出，与那黑色的魔息悄而对抗着。
“师姐，离我远点。”他艰难开口，不想伤害祝惟月。
“我……”
祝惟月想上去直接抱住他，却发现有道看不见的东西阻碍着她。
裴听雪竟直接在她身边撑起一片结界。
“师弟，你在干嘛？！让我出去！”
裴听雪没有看她，仍咬牙与体内魔气对抗。这份魔气太汹涌，他好像有些抵抗不住。
“系统！系统！你在吗？”她在心中紧急呼唤着系统。
因为修为差距，她根本破不了裴听雪的结界，只能寻找系统。
【我在。】
“裴听雪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东西想要进入他的身体，将他作为容器。】
容器？！
祝惟月瞬间明白了，在原书中原来他并不是所谓的“黑化”。
而是那位魔物进入了裴听雪的身体，吞噬了他的思想，以他的身体大肆屠杀，让人间沦为炼狱。
【你的大礼包可以让你进入裴听雪的心魔境，你愿意进去吗？】
“心魔境……”祝惟月喃喃自语，这是她曾经看小说时经常看到的词语，现在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边。
【心魔境是那个魔族做的，调出他最痛苦的回忆或是害怕的事情，引诱他心底的不安与恶念。大礼包可以让你进去，不过若是失败的话，你有可能永远也出不来，这种情况，你愿——】
“我愿意，让我进去吧。”
系统话还没说完，就被祝惟月打断。
裴听雪身边散发着磅礴的妖气与魔息，原来漂亮的桃花眼现在却是变得浑浊不堪，浑身也是颤抖不已。
她很心疼。
【好，此番凶险，你多加注意。】
“嗯。”
祝惟月擦擦眼角的泪水，准备进入心魔境。
第五十四章
祝惟月在眩晕中睁开眼睛, 面前是乌黑的夜，不过却可以看到如霜的月和满天的繁星。
这是哪儿？
她抬眼看看四周，熟悉的桃花树, 熟悉的秋千, 熟悉的石板, 这里居然是裴听雪小时候在万剑宗的家。
裴听雪呢？这是他的心魔他在哪里？
祝惟月在庭院中走了几步, 一道小小的影子在她面前逐渐清晰。
浓重的血腥味也同时传入鼻腔，裴听雪受伤了吗？
待她看清, 才发现此刻裴听雪是半蛇的样子，而他雪白的长尾上则是坑坑洼洼的, 一些鳞片竟被剥了去。
再仔细看看，她注意到裴听雪手腕上带着镣铐，而镣铐的另一边则绑在了树上。
“师弟。”她小声开口。
没有回应。
小小的少年虚弱地靠在树边，蛇尾上尽是伤口，嘴角也是鲜血。
曾经都是在梦境中, 这次是心魔境，她看得更加清楚，小裴听雪真的很瘦弱, 比如今的他还要瘦。
他上半身穿的是炼剑时的袍服, 白衣上满是鲜血和灰尘。
不用说, 祝惟月就知道这应该是他的那位娘亲做的。
“嘎吱——”
忽然，小屋的门被人从内打开。
祝惟月不知道在心魔境中，除裴听雪以外的人是否能够看见她。为了安全起见，她用灵力爬到了树上, 然后将气息隐匿。
一位虚弱的妇人从里面走出来, 她穿着鲜艳的华服，头戴金钗, 嘴上涂了鲜艳的口脂。但即是这样，也遮不住她满脸的死气。
她的双眼是和裴听雪一样的形状的桃花眼，却满目呆滞，不知在看什么。
曾经在梦境中，祝惟月见过他娘亲神智正常的时候。
不过不用说，见裴听雪如今这样，他娘亲现在神智一定不正常。
果然，妇人下一秒就走到他面前，破口大骂：“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没有修为的废人？！你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要吸收我的灵力？！你这个畜生！畜生！畜生！快去死！去死！去死！”
随后又是一记耳光的声音。
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祝惟月在树上直觉不好。
月光下，女人手上居然化出了一把剑，雪白的剑刃在月光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她要拿这把剑做什么？！裴听雪现在这么虚弱，根本不能和她一起练剑啊。
祝惟月的心揪了起来，小心地朝树下看去。
女人忽地蹲下身，嘴中念念有词：“那就用你的鳞片来还我吧，用你的鳞片来还我吧。你这个恶心的东西，丑陋的畜生，恶心的东西，丑陋的畜生……”
“啊……”底下传来了细细的呜咽声，如同被困的小兽。
小裴听雪不知为什么忽然抬起了头，就是这一眼让祝惟月看到了他眼中的猩红，没有愤怒与不干，有的只是痛苦与麻木，这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
祝惟月不忍再看，她的阿雪，应该永远干干净净，光风霁月，而不是这样被锁在树边被人虐待。
“滚！”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传来。
“不准看我！你知道你长得很丑陋吗？！你这个丑陋的畜生！畜生！不准看我！头扭过去！”
剑锋滑过雪白的蛇尾，留下道道伤痕。几片鳞片被剜去，留下一个个血骷髅，汩汩留着血液。
血腥味更是浓重。
祝惟月看得触目惊心，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裴听雪娘亲一会儿说自己是废人，一会儿又能手中化剑，祝惟月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当她在胡言乱语发疯。
可是她发疯，受苦的却是裴听雪，而那所谓的父亲对疯癫的妻子和被虐待的儿子也不管不顾。
等裴母发泄完了进入屋子中后，祝惟月立马从树上跳下来，蹲在裴听雪面前，轻轻环着他，小声道：“师弟。”
裴听雪没有任何反应。
来心魔境中情况紧急，祝惟月没有仔细询问系统，她也不知道如今的具体情况，裴听雪到底能不能看见她。
不对，她又想起了刚刚裴听雪的眼神，小裴听雪一定看见她了，不然他不会抬眼的。
因为裴母虐待他多年，这不是第一次不让裴听雪与她对视。
这样想着，祝惟月又轻轻道：“师弟，我是你以后的师姐，你能看见我吧？”
裴听雪依旧低着头，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应。
祝惟月没办法，在手镯中拿出了一颗糖豆，小孩子应该都是喜欢这些的吧，即使是裴听雪。
“想不想吃糖啊，姐姐给你糖好吗？”
依旧没反应。
“你的身上好多伤口，让姐姐为你涂药吧。”
月光下，蛇尾上的伤口在不断流，边缘处有轻微的发黑。
见没人理她，祝惟月便直接拿出了药膏，涂药前习惯地给裴听雪喂了一粒止疼丹。
“张口。”
没有反应，祝惟月愣愣收回了止疼丹。
转而拿起药膏在伤口上轻轻涂抹，随后用一道的灵力覆于其上。
许是第一次经历灵力疗法，裴听雪的蛇尾居然轻轻蜷缩了起来。
祝惟月的眼中闪烁出光彩，“你果然能看得见我，让姐姐给你疗伤吧。”
这次裴听雪没在坚持，终于开了口，声音小小的，“你真的是我以后的师姐吗？”
不过他还是没有抬头，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嗯，你以后是*七*七*整*理我的师弟。”
“我、我还能活到后面吗？”小裴听雪哑声道。
在父母长久的虐待下，他一直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或者说，他其实自己也不想活了。自他出生以来，活动区域就这这个小小的院子中，几乎没有出去过，他好想看一看书上写的大海与荒漠，雪山与森林。
在这个院子中，每天面对的都是神志不清的娘亲，虽说娘亲也有正常的时候，但那样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娘亲神智清楚的时候会陪他一起雕刻琥珀，一起荡秋千，会教他剑法……
可是这样的时光太少了。都怪他，若不是他娘亲怎么会得病？怎么会疯癫？怎么会修为下降了那么多？
娘亲说的对，他就是个丑陋的人，丑陋的畜生，生来就吸血的畜生。这种人，活在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
这种人，就不该出生，或是说死去才对。
安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
正在为他疗伤的祝惟月动作一顿，她轻轻搂住小裴听雪的肩膀，将他放入怀中。
裴听雪上半身冰凉，祝惟月也不知这是他天生的还是晚上冻的，便将自己的灵力缓缓渡入他的身子。
她是火系灵根，生来便可将温暖传递给他人。
“够了，姐姐，你不用给我渡入灵力，这是浪费。”
祝惟月微愣，随即道：“这怎么是浪费呢？你需要我就会给你啊。”
啜泣的小裴听雪忽然抬起了眼，望向了祝惟月，姐姐也正在看他，杏眼中满是关切，这是他没见过的眼神。
许是被祝惟月的眼神灼到，小裴听雪又迅速收回了眼神，再次将头低下。
“可是，可是我只是个没人喜欢的畜生？你不用给我这些。”
祝惟月一僵，她没想到裴听雪居然会这么说自己。一股怒气在心中徒然升起，若不是大人教的，小孩子怎么会懂这些词语。
“不要听你娘亲瞎说。你才不是什么……”
那句“畜生”实在是难听，祝惟月说不出口，便道，“你是一个人，你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阿爹也说我是畜生。”小裴听雪又哑声道。
“他们都在胡说。”
祝惟月轻声细语，一边说话一边用灵力滋养他的伤口。
小裴听雪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在流动，刺痛灼热的伤口也平静下来，好似沙漠遇上了甘霖。
这种感受真的很奇异，从来没有人替他这样疗伤过。
“你是一个宝贝，你是我的宝贝。”
“宝贝，宝贝是什么意思？”小裴听雪抬眼。
祝惟月心口抽动，非常心疼，没有人和裴听雪说过“宝贝”这个词，他竟连宝贝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宝贝是指世间最珍贵的事物，当然，你不是事物，你是人。所以宝贝的意思就是你是我最珍贵的人。”
他不可置信，原本大的眼睛此刻显得更大，在月光下潋滟水润，已经有了长大后风华绝代的苗头。
“真的吗？以后我是你的宝、宝贝。”
“嗯。”祝惟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阿雪现在也是我的宝贝。”
如果说刚刚裴听雪还有些不信，那他现在是完全相信了，这个陌生女子居然知道他的小名。
“那你是什么？你是神仙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
祝惟月手指顿住，她不知道能不能说这是他的心魔，开口道：“十年后，世界上的一些天才会发明一种术法，这种术法可以穿越到过去，我便是这样回来的。”
小裴听雪似懂非懂，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嗯。所以你要记住，你以后会碰到很多很爱你的人，有喜欢你的师尊，还要喜欢你的师兄师姐。以后，会有很多人爱你。所以，你现在千万不要放弃。”
“嗯。那姐姐呢？姐姐你爱我吗？”小裴听雪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病态，不过因为正是黑夜，祝惟月并没有注意到。
“我吗？”她笑笑，“我当然爱你。你要记得，师姐是全世界最爱你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师姐都会在你的身边。”
“那师姐最爱我吗？”
祝惟月眼睫微颤，小裴听雪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这种口气好像如今的裴听雪。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道：“嗯，师姐最爱的就是你了。喜欢阿雪，最喜欢阿雪。”
话音刚落，怀里的裴听雪忽然不见，她刚刚靠的大树也消失不见，无尽的黑夜再次袭来。
一道高瘦的身影自黑暗中显现。
第五十五章
漫无边际的黑夜中, 裴听雪高大的身影逐渐显现。他穿的还是那件红色的玉绸袍子，配上鲜红的发带，而手腕上则系了个玉白的蝴蝶结。
嗯, 很惹眼, 是今早的裴听雪。
“师弟, 终于看到你了。”祝惟月眉眼弯弯, 心魔主人终于出现了。
她向裴听雪怀里扑过去，少年身边冰冷的气息极具侵略性。
可裴听雪却没有向过去那样轻轻抱住她, 只冷冷地看着怀中的少女，挑眉道：“师姐, 你刚刚怎么对万剑宗那么熟悉？看起来就像在里面住过一样。”
祝惟月微愣，原来她刚来的时候，裴听雪就已经注意到她了吗？
她于怀中仰起头，对上了那双如墨的桃花眼，不同于以往的温情, 如今这双眼里满含戾气，还有几分冷意。
很久没被这样的眼神看过了，祝惟月一瞬间有些晃神, 彷佛回到了第一次和裴听雪见面的时候, 他当时也是这样。
没有理会祝惟月的发呆, 再联想到她平时说的一些没有听过的词语，裴听雪又道：“师姐其实是异世之人，对吗？”
大脑轰然炸开，一片茫然,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个都猜了出来。
系统之前说不能将此事告知他人，但如今已经到了任务结尾处应该没事吧, 而且这还是裴听雪先说的。
于是，她抿抿嘴，爽快道：“没错，我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漆黑的瞳仁中滑过一丝惊讶，裴听雪垂下眼眸，遮住了这份情绪。
他原来只是怀疑，没想到祝惟月居然直接承认了。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来体会世间疾苦？来看我笑话？看我被人虐待囚禁？”裴听雪嘴角带笑，眼中却满是讥讽。
祝惟月仍旧定定地凝望着裴听雪，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态度这么恶劣。
她眨了眨眼，琥珀般的眸子中全是裴听雪，“我其实是为你而来的。”
“为我而来？”又是一声嗤笑，语气中都是不屑。
好久没被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祝惟月忽然有些委屈，眼眶微红。
“对，不管你相信与否，我确实是为你而来的。”
说罢，她踮起脚尖，在裴听雪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裴听雪身子一僵，原本脱口而出的讥讽因这个吻变成了沉默。
随即他开口道，“那你为我来作什么？”
“为了让你爱上这个世界。”她实话实说。
“爱上世界？”裴听雪语气中的嘲讽更是明显，就怕没直接说出来了。
祝惟月抬眼，发现他的好感度还是91啊，怎么人忽然变得这么恶劣，原来在这之前他对人的态度是这样的。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个世界？”他轻笑，“你这个任务恐怕完成不了了。”
“若是完成不了，会怎样？”他又看向祝惟月。
祝惟月小声嘟囔：“会死。”
裴听雪神色微变，“那你会回去吗？”
“不会，因为我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
裴听雪没有说话。
片刻间，黑暗不在，白光渐渐显现，二人的周围换了副景象。
这里是裴听雪的心魔境，所以会依据他来变化四周景物。
绿树如茵，空气中花香四溢。街道上车水马龙，商人的吆喝声，孩子们的吵嚷声，行人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居然是一副挺热闹的景象。
再一看红墙碧瓦，小桥流水，祝惟月认出了这是懿州。
“师弟，你要带我去哪？”
“谁说要带着你？”说罢，没等祝惟月，裴听雪迈开腿就自顾自地向前走。
语气很恶劣，祝惟月都快要忘记这就是曾经的裴听雪了。
“你不带我，那我怎么办？我刚刚给你疗伤，灵力现在都不够了，我要去休息。”祝惟月嚷道。
“谁让你给他疗伤的？”裴听雪语气冰冷，“一介懦夫，无需帮他。”
“那是你啊，我当然要给你疗伤了啊。我喜欢你，给你疗伤不是应该的吗？”祝惟月立马道。
听到这话，原本走于前方的裴听雪终于慢下了步子，等着祝惟月一起。
两人慢慢行走在街道上，天气忽然变化，乌云密布，不一会儿便下起了蒙蒙小雨。
“咦，怎么下雨了？没有伞啊？”
她正想自己施个避雨诀，却瞥见身边裴听雪还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于是便改了口。
“裴听雪！”祝惟月喊道，“给我施个避雨术，我没灵力了。”
祝惟月从没叫过他全名，他微微楞住。之前见过她在黑市里同时治疗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现在就没灵力了？
“过来。”他冷冷道。
有戏，祝惟月嘴角轻勾，扑到了裴听雪怀中。
清新的药香萦绕在鼻尖，裴听雪终是轻轻环住了少女，给祝惟月施了一道避雨术。
“我们要去哪里啊？”
“我在懿州的家。”
“你之前和我说的宅子吗？”
“嗯。”
“我饿了，想去买吃的。”
裴听雪没理她。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祝惟月又说了一遍。
她牵起了他的手，掌心用力，叫道：“和我一起慢慢走，不许走那么快。”
没有挣脱，裴听雪任由自己的手被她牵住。
“等会的街道上有桂花糕。”
听到这句话后，祝惟月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就知道他不会弃她于不顾的。
于是靠着裴听雪又紧了紧。
察觉到少女的动作后，裴听雪终是紧紧握住了祝惟月的手。少女的手很小，他能一掌将其包住。
*
买完桂花糕后，祝惟月如愿来了他在懿州的宅子。
在看到宅子的那一刻，她惊讶的睁大双眼。
这宅子也太大了吧，院子里甚至还有个假山。她原来以为应该只是个普通的房子，却没想到这么大。
“你家……这么大啊？”
她不可思议，一眼望去，院子里各种鲜花争奇斗艳，不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满院的蔷薇。
微风吹过，满院都是蔷薇的香气。
“你这是什么时候种的？而且你不是在玄天宗么？怎么能保持这里这么整洁，还能种花。”
“传送阵。”裴听雪轻轻道，将糕点放于桌上。
“什么？传送阵？”
祝惟月被噎住，那你刚刚还让我在雨中走了那么久？
不想理他了，生气。
不行，这是在心魔境里，得哄着他。
“你想吃什么？”裴听雪又道。
“随便，只要是阿雪做的我都喜欢吃。”祝惟月笑道。
“花言巧语。”
“什么花言巧语，我说的可是真心话，等会就吃给你看。”祝惟月道。
眼角漫出了不自觉的笑意，裴听雪径直走向了厨房。
裴听雪走后，祝惟月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转悠。房子很整洁，看得出主人很爱干净。
小雨不知不觉停了，虽然天气给人感觉还是阴沉沉的。
她想去院子里转转，看看裴听雪之前都是如何生活的。
这里种了很多花，她发现了桃花，桂花，梅花，菊花，海棠，这样一看几乎一年四季都有花了。
他原来这么喜欢花吗？
在一个角落处，几朵白色的花儿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居然是月华花。不同于桃花桂花这些树，月华花属于灵植，不怎么能在凡间见到，裴听雪在哪里得到的种子？
祝惟月恍然，迷雾之森，她曾在那里送过他一束月华花，难道是当时栽过来的吗？
心脏蓦地空了一拍，原来连一束甚至是她都不记得的花他也会好好对待啊。
怎么办裴听雪，更喜欢你了，祝惟月弯下腰，轻轻抚摸着月华虎花雪白的花瓣，你可得一定能渡过这次心魔境啊。
种植月华花的地方正好有几块大石头。借着石头的遮掩，祝惟月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指上划开一道口子。
等会就让他涂药膏，就不信他不关心我。
刀尖滑过皮肤，留下点点皮肤。
啊，好疼！
平时见裴听雪身上那么多伤，她自己划一下真是疼的要死。
堂屋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她从窗户中见到裴听雪将饭菜都端到了桌子上，于是站起身小跑到了裴听雪身边。
空气中传来一阵饭菜的香味。
做饭时，裴听雪换了身衣服，是之前在山下经常看他穿的黑衣。
“师弟。”
“嗯？”裴听雪抬眼。
“你看，”她伸出自己的带血的食指，“我刚刚在院子里逛，突然出现一条蛇咬到我了。”
“蛇？”裴听雪唇角微勾，他的院子里怎么可能会有蛇？
“嗯。”被这样直勾勾的看着，祝惟月有些心虚，小声道，“不过它现在已经爬走了。”
“怎么不喊我？”
“你不是在做饭吗？怎么能打扰你？”
“所以呢？你不是医修吗？”
“你帮我涂药，快帮我涂嘛。”
祝惟月递给他一小罐药膏。
看不出情绪，裴听雪轻轻拉住她纤细的手指。
没有用药膏，祝惟月却感到湿热的触感。
裴听雪竟将直接她的手指含到了嘴里。
“欸——”
舌尖在伤口处轻轻打着圈。
好痒。祝惟月浑身颤栗，识海中彷佛有无数个小钩子。
她不由自主瑟缩一下，却又被裴听雪拽了回去。
他居然还在她手指上轻轻咬了一下。
他怎么这样？！
祝惟月的耳朵更热，觉得热气都快要传到脸上了。
裴听雪忽然抬眸，与那双盈盈杏眼对视。
他唇角轻勾，哑声道：“蛇毒应该这么解。”
第五十六章
窗外天气阴沉, 乌云密布。
堂屋内烛火摇曳。
祝惟月没有说话，任由裴听雪在自己的指尖舔舐。
半晌，等他吻的够了, 她才轻轻拿开了自己的手指。
“咦, 伤口怎么好了？”她呆愣住。
原来指尖流淌的鲜血不在, 白白净净, 彷佛从未受伤。
裴听雪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不是只有师姐懂怎么灵力治疗哦。”
尾音带着笑, 好似气音。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祝惟月觉得自己的心尖都在发痒。
抬眸轻瞥他的眼神, 粘腻好似蛛网。
现在的裴听雪处于心魔境中，不像在外界那样会伪装，再加上恶念的引诱，他真实的性格表露无疑。
哼，他原来的性格可真是不好啊。
不能认输, 祝惟月踮起脚尖，趁他俯身时轻轻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往下拉。
触碰上柔软的嘴唇, 她撬开齿关, 舌尖轻轻地触上他。
裴听雪微怔, 随即弯下腰，一只手环住祝惟月的腰，一只手捧住她的脸。他很快反客为主，吻得越发深入, 带着肆意的掠夺。
昳丽的桃花眼变得绯红, 逐渐被情欲全部占领，雾蒙蒙的, 好像西湖烟雨。
心跳愈来愈快，鼻尖萦绕着他冰冷的气息。
这个吻很长，祝惟月不知道他要亲多久，头昏脑胀，快要无法呼吸了。
于是她轻轻推了推裴听雪的肩膀。
裴听雪眼睫微颤，没有立刻放开她，而是在她唇上狠狠一压，这才放开了她的腰，原本迷离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明，视线却依旧粘腻。
他这才发现师姐原本白皙的脸现在红得快滴血，嘴唇也是，好似涂了胭脂，看起来更为娇憨。
意犹未尽，他抬起指尖，指腹轻擦过祝惟月殷红的唇。
嘴唇刚刚被吻得发麻，这下接触到冰冷的指尖，祝惟月的识海彷佛涌过万千电流，一片酥麻之意。
她避开裴听雪毫不掩饰的眼神，道：“吃饭吧，我饿了。”
“嗯。”
裴听雪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为她轻轻拉开木椅。
坐于木椅上，祝惟月这才得以仔细端详起菜色来。
要说的话这是她第二次吃裴听雪做的饭，第一次是前一段时间在秘境中他为她烤鸡。
她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四菜二汤，还有一份甜点，每一份都色香味俱全。
麻婆豆腐汤汁鲜浓，豆腐酥香，飘于上方的红油鲜红欲滴，碧螺虾仁清香四溢，口味淡雅……
看着这一桌来源不同的各大洲名菜，祝惟月心情复杂。
她夹起一块通红的豆腐：“你吃……这个？”
这个豆腐上的红油看起来就辣的惊人，但她记得裴听po文海废文更新群司二儿尔五九仪司其雪是一点辣都不吃的，更别说那好几道荤菜了。
“你爱吃。”坐于对面的裴听雪轻声道，他自己几乎只吃蔬菜和一些清淡的肉类。
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每次和裴听雪一起吃饭时，祝惟月都会劝他多吃点，却没想到裴听雪居然都记住了她爱吃什么。
“很好吃。”祝惟月吃下豆腐评价道，鲜嫩滑爽，麻辣鲜香。
“你若是喜欢我以后再多做一些。”
“已经很多了。”祝惟月又吃了一口虾仁。
“这些都是你在书上看的吗？”
“嗯，我买了菜谱。”
她笑笑：“果然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
裴听雪不知可否。
“等一下，不对。”她收起笑容。
“怎么了？”
“做这些菜你肯定得尝尝吧？所以那些辣菜你都尝过？”祝惟月微微睁大双眼。
“嗯。”
麻婆豆腐，辣子鸡丁，酸辣鱼汤，六道菜就有三道菜是重辣的。
“你以后不要为我做这些辣菜了。”
裴听雪有些茫然：“为什么？”
“你吃不了辣，不用为了我尝试这些。”祝惟月闷闷道。
她曾经一位好朋友就不能吃辣，有一次在其他朋友的怂恿下尝试了一下重辣火锅，然后就得口腔溃疡了，自此再不吃辣，她可不想裴听雪也被辣成那样。
裴听雪轻笑：“无妨，师姐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我现在喜欢吃清淡的菜了，明日做些清淡的吧。”
“好。”裴听雪眉眼弯弯。
半晌，他又道：“师姐，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吗？”
祝惟月眨眨眼，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和你一起住在这里。”
“嗯，永远和我在一起，可以吗？”他声音低哑，狭长的桃花眼清冽水润，好似撒娇，又似诱哄。
“当然。”祝惟月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你这宅子这么大，风景也好看，一年四季都有花。再说，你还这么会做饭，我自然愿意和你一直在一起。”
“不后悔？”
“嗯。”
祝惟月犹豫一瞬：“师弟，或许……”
“嗯？怎么？”
她有些迟疑：“你想和我成婚吗？”
“成婚？”
这个词语对裴听雪非常陌生。
“你刚刚说想和我一直在一起，若是成婚后我们便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这样吗？”裴听雪若有所思，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可是，难道两个人结婚不应该是是卑鄙肮脏的，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捆在身边百般折磨吗？”
“啊，当然不是了。”祝惟月明白裴听雪是想到自己父母了，“成婚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成婚后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吗？”
“嗯。”祝惟月点点头，随后又道，“不对不对，我刚刚说的不对。其实我们不成亲我也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
裴听雪难得的面露疑惑，这确实是他的知识盲区。
“那你知道结契吗？”
这下裴听雪知道了。
“那……”祝惟月凝望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你愿意与我结契吗？”
“自是愿意。”裴听雪轻声道，“可是我看民间的话本子说成婚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祝惟月眨眨眼：“不用这么麻烦，相爱的人在一起就好啦，其实我觉得甚至都不用准备婚礼。”
裴听雪没说话，他觉得师姐的婚礼就要最好的，要世间最好的嫁衣，要最珍贵的聘礼。
“那我们过些天再成婚吧，我需要时间准备。”
“好。”
祝惟月不知道他要准备什么，不过也没有多问。
旋即，他又抬眼，轻声问：“师姐，你知道我体内有魔气吗？”
祝惟月愣住，这是来心魔境后裴听雪第一次和她谈论此事。
“嗯。”她老实道。
裴听雪眸色微沉：“若是我被魔化了，你还要我吗？”
“我当然要。”祝惟月认真道，“无论阿雪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
裴听雪无声笑笑。
*
吃完饭后，祝惟月坐着伸了伸懒腰。
裴听雪在收拾碗筷，看见后觉得她很像一只猫咪。
祝惟月抬眼：“晚上了，这里可以沐浴吗？”
“你想沐浴？”
“嗯。”
今日为了哄裴听雪淋了点雨，祝惟月想洗洗身子。
“有温泉，来吗？”
“啊？温泉？”祝惟月双目圆睁。
好吧，这个豪宅超乎祝惟月的预料，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连温泉都有。
“好，等一会儿。”
几分钟后，她和裴听雪一起穿过一道走廊，随后是一道巨大的屏风，上面绘有山水青鸟，彰显着主人良好的品味。
温泉池很大，热气蒸腾，雾气缭绕，如人间瑶池。
祝惟月想起自己没带衣服，便道：“师弟，你有衣服吗？”
裴听雪给她拿了一件自己的衣物。
他身材高大的多，袍子穿在祝惟月身上宽宽大大的，她看着拖出来的袖子，觉得有些好笑。
“师弟，你看，哈哈哈。”
“……”
裴听雪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到了温泉池后，祝惟月后知后觉：“我们一起泡吗？”
“不行吗？”
“行。”祝惟月先行一步跨到了池子里，反正两人都穿着衣服。
而且既然裴听雪都不怕她还怕什么，她是现代人，这方面观念较裴听雪先进得多。
“好舒服。”祝惟月幸福的眯起眼，她穿着裴听雪的袍子，泉水正好淹没到胸口以下。
“你这个池子怎么这么大？你是皇帝吗？”祝惟月开玩笑道，因为这个池子确实很像她曾经在电视剧中看到的那些皇帝的池子。
裴听雪没有说话，只是池子里却突然多了一条雪白的长尾。
尾巴很长，甚至能绕水池一周多。
祝惟月：“……”
祝惟月：“好了，我知道了。”她知道这池子为什么要做这么大了。
尾巴上的鳞片雪白，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更显美丽。
裴听雪忽然道：“师姐，可以摸摸我吗？”
在温泉中，他的双眼更显水润。
“好啊。”
祝惟月毫不犹豫，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摸裴听雪尾巴了。
她探出白藕一般的手臂，轻轻抚摸了上去。想起不久前看到的小裴听雪，鳞片上全身坑坑洼洼的血窟窿，这会儿想把他的长尾全都检查一遍。
彷佛猜到她在想什么，雪白的长尾尽数游到了她身边，道：“师姐，妖族的自愈能力很强的。”
“那就好。”
祝惟月指腹轻轻游移在蛇尾中间的部分，随着尾巴的移动慢慢往上。
泉水荡荡悠悠，祝惟月发觉场面有些暧昧。
蓦地对上那双桃花眼，眼角漫着绯红。
听他开口道：“师姐，你喜欢吗？”
“自是很喜欢。”祝惟月脸色微红。
“喜欢那就再摸摸。”
“嗯。”祝惟月点点头。
等下，已经快摸到裴听雪的腰了，再往上那不是……
注意到她的视线，裴听雪竟是直接解开了腰带。
祝惟月脸色更红，他怎么这么直接啊。
衣带解开，腹部的肌肉展露无疑。
裴听雪作为一名天才剑修，八块腹肌自然是拥有。在修仙界中，剑修和体修一向是身材最好的。
不过与旁人不同，他的腰上还分布着点点鳞片。劲瘦的肌肉便是和蛇尾相连的部位，他皮肤冷白，再加之鳞片也是雪白，若是不注意的话甚至看不出来。
“月月，也摸摸上边吧。”
第五十七章
温泉池水气缭绕, 热气蒸腾，裴听雪雪白的长尾在池子里若隐若现。
祝惟月坐在他的身旁，双手覆于他的腰部之上, 满脸通红, 说不清是因为池子水太热还是一些其他的原因。
耳朵边还回响着他刚刚说的话, 祝惟月望向裴听雪, 只见少年乌发微湿，神情无辜, 一滴晶莹的水珠自他脸上滑落，眼神确是很勾人, 好像带着一个小小的钩子，让人不由自主按照他的想法办事。
她又瞥了一眼他的腰部，一块块肌肉清晰可见，该死，确实很想摸一摸, 但她觉得是不是还要矜持一点，于是问道：“可以吗？”
“当然。”裴听雪低声道，好似诱哄。
祝惟月深吸一口气, 小心翼翼触碰上去, 然后戳了戳, 硬硬的，原来这就是腹肌的感觉啊。
不过，作为一名医修，她还是想不合时宜的感叹一句, 裴听雪这腹肌真的很标准, 虽然较医书上的图画偏瘦，但更具有美感。
“师姐, 专心。”裴听雪看出来她又在神游。
他不想和师姐在一起时师姐想其他东西，他只想师姐满眼满心都是他。
“唔。”
“在想什么？”裴听雪拉过她的手腕。
“在想你的腹肌真的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祝惟月实话实说。
“……你还见过其他人的？”
祝惟月咳嗽一声，道：“书上见过的人体肌肉分布图，还有……”
“还有什么？”裴听雪抬眼看向她，距离她又近了些。
他身材高大，直起身后祝惟月便整个人在他的阴影中。
不知怎地，她忽然感到强烈的压迫感。
“还有有时帮人疗伤时偶然看见的。”祝惟月眼神游移，越说声音越小。明明都是正常的工作啊，她也不知道她在心虚什么。
“那我是最漂亮的吗？”他垂下眼睫，收起了刚刚的锋芒。
“自然。阿雪什么都是最美的。”祝惟月哄道。
“那师姐多摸摸。”裴听雪笑笑，显然又被哄好了。
“嗯。”
祝惟月的指尖自他腹部往下移动。
眼角不经意瞥到他的腰下，纤细的手指顿了顿，若是刚刚看腹肌还能保持镇静的话，那现在简直太尴尬了吧。
在温泉池他就穿了袍子，刚刚还把腰带解开了，而尾巴又不用穿衣服……
“师姐，我有些热。”裴听雪哑声道，面颊绯红。
祝惟月赶忙碰了碰他，温度确实不似平常那样。
尾巴很长，妖丹就在眼前，于是她又碰了碰妖丹，烫得惊人，都快赶上她的体温了。
她朝裴听雪身边靠得更近，裴听雪顺势搂住她的脖子。
祝惟月的心砰砰跳着。
作为一个现代人，再加上作为一名医修，她自是知道裴听雪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裴听雪懂吗？
“你知道你怎么回事吗？”她小心翼翼道。
“嗯，我在书上见到了。”
没想到，裴听雪却是爽快地承认了。
“那……需要我帮你吗？”祝惟月说，她不是清朝人，这些事情自然能接受。
“不用。”
裴听雪回答，他知道女孩子在出嫁前都是要名誉的。
“啊？”祝惟月被拒绝地猝不及防，“你不愿意吗？”
“我们还没成亲。”裴听雪闷闷道，尾音带着些许喘息。
“啊，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事啊。”
祝惟月有些惊讶，她自己都没想到，裴听雪居然想到这一层了。
“没事，我不在意。”
情侣间做这些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她轻轻在妖丹上抚摸着。
裴听雪只觉浑身发热，识海好似有电流滑过。
“师姐，不要在摸那儿了。”
“嗯。”祝惟月讪讪收回手。
眼角向上瞥，发现他的耳朵红的彷佛能滴血。当然，她知道自己的脸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帮你吧。”她的手又移到了裴听雪腰间。
“不嫌脏吗？”
“我怎么会嫌你脏呢？”
祝惟月在他蝴蝶骨落下轻轻一吻，小声道：“阿雪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
蛇尾因为这个动作猛地颤抖，随即缠到了祝惟月腰际，这样祝惟月离他更近，二人几乎肌肤紧贴。
没有拒绝，祝惟月探出手臂，轻轻拉开他的袍子，腰部以下的鳞片显现。
她轻轻伸出手，触碰上去。好似抚摸一朵柔软的花。
裴听雪面有红潮，眼底则是毫不掩饰的欲色。
师姐好烫。
“师姐。”
他喘息道，尾尖忍不住再一勾，让她坐于自己的尾巴之上，这样两人便面对面了。
“师姐。”他呢喃道。
近乎失控，他忍不住环住祝*七*七*整*理惟月的脖颈，轻轻贴上了她的唇。
原本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热了，却不想师姐体温较他更高，这样一抱好像碰到了一团火焰，但是却想要更多。
一下子坐到了裴听雪的尾巴上，双手没有支撑，祝惟月只得用另一只手虚虚扶着他的肩膀。
裴听雪还在吻着她，一路往下，吻到了脖颈。
乌黑的长发被沾湿，眼睛流露出下完雨后的朦胧感，比月光更温柔，好似破碎的星。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彷佛潋滟的水，落于祝惟月心尖，再化作阵阵热流。
这一句又一句的“师姐”令祝惟月面红耳赤，她小声道：“不准喊我师姐。”
令人颤栗的感觉从指尖传到五脏六腑，随后又进入识海，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我喊什么？”裴听雪还有些清醒，“月月？月儿？”
“随便怎么喊，总之不能喊师姐。”
“好，月月。”他呢喃道。
“月月，你喜欢我吗？”
“喜欢。”
“我也喜欢师姐，只喜欢师姐。”他又道。
祝惟月心生无奈，算了吧，随他怎么喊吧。
半晌后，她抬起眼：“怎么样？好些了吗？”
裴听雪此时还一手搂着她的脖子，一手扶着她的腰，听到她的问话后，声音低哑道：“嗯，好多了。”
随后，他拉过祝惟月的手，在上面施了一个清洁术。
祝惟月依旧坐于他的尾上，看着他摆弄自己的手。
“累了吗？”他抱紧祝惟月的后背。
“嗯，有点。”祝惟月在他的怀中道，脑袋迷迷糊糊。
她发觉裴听雪对她有超乎寻常的占有欲，自己的腰被他的尾巴缠着，肩膀也被他环着，好似一道禁锢，但是她却不讨厌。
她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甚至想距离他再近一些。
“那我先出去，你在这里再洗一会儿。”
“好。”祝惟月点点头。
裴听雪出去后，这偌大的池子里便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双手抱于膝盖，随后又整个人沉于水中，再于水中仰起头，水滴自她乌黑的发丝中滴落。
不知这个心魔境何时才得以结束，也不知现在外面状况如何。
她希望裴听雪可以顺利渡过，不仅因为这关系着她自己，更因为她喜欢裴听雪，希望裴听雪能够好好活着。
*
从温泉池中出去后，祝惟月重新换了一套裴听雪的衣物，依旧是宽宽大大的，甚至还会拖到地上。
裴听雪就在外边等着她，也换了件干净的衣物，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苍白的锁骨若隐若现。
“我好啦，走吧。”
“嗯。”
“师弟，困了么？”
“有点。”
“你这里有几个房间？”
裴听雪没有立刻回答，只眨了眨眼睛，道：“想和师姐一起睡。”
烛光下，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衣，站在那儿如松如柏，眼角带着淡淡的绯红。
“……”
“可以吗？”他又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祈求。
“可以。”祝惟月应道，情侣之间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走过长长的走廊，二人来到卧房中。
前一夜祝惟月本就没睡好，再加上后面的心魔境心力交瘁，她是真的很累。
来到房间后，她直接就滚上了床榻，把自己缩成一团。
裴听雪趟于她身边，看到她的背影，小声道了句：“好冷。”
祝惟月转过身来，因自己的火系灵根，她来这个世界后就没真正感觉过寒冷了。
她抱住裴听雪的脖颈，道：“离我近一点，就不冷了。”
黑暗中，裴听雪轻轻勾起嘴角，伸出双臂环住了祝惟月。
他喜欢这种感觉，师姐的一切都在他的怀里。
凝视着祝惟月，双眼好似要将少女的五官描摹，裴听雪开口：“师姐，你想和我结契吗？”
祝惟月睁开双眼，定定望向他：“嗯。”
“那成亲呢？”
“自然也是想的。”
裴听雪又道：“那若是这样我们便可永远在一起了吗？”
不知为何，裴听雪对这种问题好像永远也问不腻。
不过，只要他问，祝惟月都会好好回答。
“嗯。”祝惟月道，“不对，其实不这样我们也可以一直在一起。”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小雨淅淅沥沥。
安静的夜里什么都能听清楚，二人的呼吸与心跳交织，彼此在被子□□享。
原本的睡意现在又消失不见。
“月月，我喜欢你。”
裴听雪抬起手，将她的一缕长发往后撩，随后又轻抚过她的眼尾。
“你知道吗？自从认识你之后，你就是我白日与黑夜不落的月亮。有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我就会期盼那天晚上的月亮快一点升起，因为我看见了月亮，就好像看见了你。”
四周漆黑，唯有的二人的眼睛盈盈生光。
房间寂静无声，祝惟月能听见自己的心正剧烈的跳动。
从小萦绕心头的自卑与彷徨在这一刻消失，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被一个人放在心尖的偏爱。
眼眶微红，她忍不住轻轻吻上了裴听雪的唇。
随后，她开口道，声音带着浅浅的鼻音：“阿雪，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可是我一开始碰见你只是想治愈你啊。
裴听雪轻笑：“师姐，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若是没有师姐，他不知道生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中有什么意义。
“师姐，你是我黑暗世界中唯一的月亮。”
感受到怀中少女的疲惫，裴听雪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声音轻入冬日的簌簌落雪：“晚安，月月，好好睡吧。”
“晚安，阿雪。”
被少年拥着，祝惟月很快沉沉睡去。
而裴听雪则一夜未睡。
怀中少女的睡颜乖巧恬静，浓密的睫毛好似两把小团扇。
指尖再次触上祝惟月的眼尾，好想让师姐的眼睛只看他。
生生世世都看着他，半分目光也舍不得与别人分享。
若是现在和师姐结契的话，那么师姐永远都不能离开他了吧。
第五十八章
祝惟月醒后, 还在裴听雪怀中。
她睁开眼睛的瞬间，裴听雪也睁开了双眼。
四目对视，祝惟月迷迷糊糊, 裴听雪的眼中却满是清明。
“你早就醒了？还是根本没睡？”她在他怀中换了个姿势。
没有回答, 裴听雪只将她抱的更紧。
咦, 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刚刚是不是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大脑瞬间清醒过来，祝惟月环顾四周。
已是清晨, 视线足以看清屋内摆设，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她摇了摇手腕, 空空如也。
又动了动小腿，果然，再次听见了锁链声。
视线连忙往下看去，只见自己的足腕上正环着一串银色的链子。
链子散发着莹莹白光，确切来说, 应该是一根由灵力凝聚出来的锁链。
不过戴于她的足腕处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连温度都和她的体温相似，很温暖, 一点也不凉, 若不是发出了锁链声她根本发现不了。
大脑宕机, 这是裴听雪干的吗？
这肯定是裴听雪干的吧。
该说不说，他还挺贴心的，囚禁她居然还做了一个这么温柔的锁链。
祝惟月抬眼，对上他那双温柔的桃花眸, 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与占有。
“你干的？”
答案不言而喻。
没有回答, 裴听雪在她耳垂和眉眼处印下好几个吻：“起床吗？”
祝惟月：……
你一点都不打算解释吗？
昨日在裴听雪怀中，她睡了一夜好觉, 此番醒来神清气爽，再加上这么一刺激，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于是她闷闷道：“起来了。”
裴听雪又亲了她几下：“那我来为你绾发。”
祝惟月下床，发现自己可以正常活动，猜测道：“我可以自由活动吗？”
“当然。”裴听雪轻声道，师姐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直接接受了。
他晃了晃自己的小腿，道：“我也有。”
一阵金属碰撞声又响起。
祝惟月看向他的脚腕，果然也见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链子，两条链子间有淡淡的灵力连接。
“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在你身边了。”
祝惟月：“……”
她心想，其实不用这个我也可以一直陪着你的。
不过这是在裴听雪的心魔境中，她没有说出来，只先由着他。
祝惟月之前就知道他性格不正常，但没想到这么不正常，蓦地想到之前看书时读者对他的评价：什么冷酷无情啊，铁石心肠啊，心中只有剑道啊，毁天灭地啊，都是假的。
这明明是一个病娇，而且还病的不轻。
她懒懒地走于梳妆台前，面前是一个大大的铜镜，铜镜照出少女刚睡醒的容颜，同时也有身后的裴听雪。
裴听雪也刚刚才起，和她一样，如墨的长发散于肩头，略有些凌乱。
第一次见裴听雪这样，她觉得有些新奇，透过镜子打量他的头发，发现他这样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果然美人无论做什么都是美的。
裴听雪抬起眼眸，在铜镜中与她对视，问道：“怎么了？”
“你的头发也有些乱。”
“嗯。”
“我等会也要帮你梳头。”祝惟月跃跃欲试。
“好。”裴听雪轻轻笑道。
没有让他解开锁链，反而要帮他束发。
“你要什么发型？”裴听雪拿着木梳，慢慢帮她梳理长发。
祝惟月懵圈，能说她其实压根就不认识几个发型吗？每次自己只用最简单的绾发，有时候甚至为了方便直接将头发用一个带子绑起，时间都花在修炼和挣灵石上了，根本没有时间研究这个。
所以当裴听雪问出这个问题时，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想不到吗？”裴听雪看出了她的懵，嘴角轻勾。
祝惟月说：“随便吧，要你会的。”
不想，裴听雪竟是直接拿出了他买的那本书，道：“师姐，你选一下吧。”
看着桌上的那本《十二州女子发型图鉴》，祝惟月一时心情十分复杂，在方面他居然比自己还要上心。
“打开看看吧。”裴听雪帮她打开书页。
随着纸张的翻动，一个又一个发型映入眼帘，什么飞天髻、朝天髻、惊鹄髻、凌云髻……令人眼花缭乱。
祝惟月仰起头，与他对视：“这些你都会？”
裴听雪应道：“可以试一试。”
“你拿我的头发做实验？”
裴听雪轻笑：“买过模型回来练习过。”
“而且，我学东西很快的。”
说着，他轻轻吻了吻祝惟月的嘴角。
“好吧，相信你。”祝惟月低下头翻着书页，最终指着一页道：“我要这个。”
她要的是双螺髻，双螺髻外观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像两个螺壳盘在头顶的两侧，看起来活泼可爱。这个发型不算很难，但她学不会，每次不是两边不对称就是头发压根绑不住，一动作就会有发丝散下。
祝惟月有时能看见一些女修和凡间女子梳此发髻，每次都会生出几分羡慕，因为自己是个没时间练习的手残。
裴听雪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穿插于她的黑发之间，从镜子中可以看到他专注的神情，不知不觉中祝惟月就将关注重点由他的动作转到了他的脸。
少年在镜中看到她的眼神，唇角微弯：“在看我？”
“嗯，你好看嘛。”祝惟月实诚道。
镜子中少女的杏眼盈盈，温和澄亮。
裴听雪又笑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墨发。
“你亲不腻吗？”
这才起来多久，祝惟月已经不记得他到底吻了她多少次。
“不腻，还想再亲。”
于是裴听雪又亲了亲她的耳垂。
“想要什么颜色的发带？”
“有什么颜色的？”
没记错的话裴听雪一向只用黑色发带，唯二两条有色彩的还是她送的。
向前一步，裴听雪打开梳妆台里的抽屉，露出了各种颜色的发带和各种款式的首饰，步摇、簪子、绒球……数不胜数。
祝惟月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买的？”
“前一段时间，在师姐给我送发带之后。”
“怎么买了这么多？”
“看到好看的便买了，觉得很适合师姐。”若是师姐不接受也没关系，他只是想送给心爱的人。
被人好好放于心上的感觉再次传来，祝惟月眼眶微红。
“有喜欢的吗，若是没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再去首饰店看看。”裴听雪又拉开一个抽屉，依旧是满满当当的首饰。
“喜欢，已经很多了。”她嗓音微哑。
选出一根浅绿色的发带，祝惟月道：“要这个，有春天的感觉，好像发芽的嫩枝。”
“好。”
裴听雪在祝惟月手中拿起那根发带，将其绑于祝惟月发间。他买的时候想过这种情况，所以每种颜色的发带都买了好几根。
裴听雪也觉得这个颜色很适合祝惟月，朝气蓬勃，让人看着就心生舒适。
抬眼望向铜镜，是自己的新发型。
不得不说，裴听雪的技术是不错的，头发被分成两个可爱的团子，浅绿色的发带飘于其间。
祝惟月很满意，起身道：“好啦，现在让我来给你束发吧。”
“嗯。”裴听雪乖乖坐于椅子上，任祝惟月在头上摆弄。
只要是师姐梳的，他什么都喜欢。
所幸男子束发比较简单，裴听雪平时也不用多么复杂的发冠，只需用一根发带扎起即可，这对祝惟月来说难度尚可。
于是，祝惟月也问了裴听雪一个同样的问题：“要什么颜色的发带？”
裴听雪却道：“师姐喜欢哪一个？”
祝惟月抚摸着他的长发：“你自己选啊，问我做什么？”
裴听雪总是这样，每次都会先询问她的意见。
“那就用那根墨绿色的吧。”
“好。”
祝惟月纤细的手指拿起发带，然后将其绑于裴听雪发间。
他的乌发又黑又顺，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问他的关于洗头发的问题。
“好漂亮。”她说。
“什么漂亮？”
“你的头发真漂亮，阿雪更漂亮。”
镜中的裴听雪扬起了嘴角，眼睛更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祝惟月。
他端坐于椅上，如山上白雪，云间皎月。
这张脸真是怎么也看不腻，祝惟月又抬眼望向铜镜，与他直勾勾的目光对视。
“怎么总看我？”
“喜欢你。”裴听雪抬眉，“所以就想一直看着。”
祝惟月忍不住笑了笑，裴听雪表达爱意的方式真的很直接。
她也是，喜欢就要大大方方的表达出来。
祝惟月低下头，在他的脸颊上啄了几下，道：“我也喜欢阿雪。”
两人黏黏糊糊好一阵子，裴听雪才起身，说：“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吧，阿雪做什么都好吃。”
“好。”
裴听雪走到房间一角的书架旁，道：“师姐，这里有些话本子，你若是无聊的话可以看看。”
“嗯。”
祝惟月点头，她看着那一排的民间流行的话本子，无奈地笑了笑，他还真是贴心。
*
独自走到厨房后，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收起，裴听雪又恢复起平时冷若冰霜的样子。
魔息在他的体内越发强烈，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若是他真成了魔，师姐还会要他吗？
一缕魔气自他的体内飘出，又被他抬手掐灭。
呢喃声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以为一个锁链就能让她一直在你身边吗？”
“她真的喜欢你吗？”
“你不是一直痛恨这个世界吗？”
“杀了她，杀了所有人，你就可以解脱了。”
“毁灭世界，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思绪混乱，裴听雪的手指长出尖锐的指甲，在小臂上一划，鲜血流出，疼痛让他生出几分清醒。
不，他的愿望不是毁灭人间，他的愿望是永远也不和师姐分开。
师姐那么热爱世界，若是世界真的被毁灭，师姐肯定会不开心的吧？
第五十九章
在裴听雪小的时候, 也是在他娘亲神智正常的时候，他经常会听他的娘亲说几十年前的神魔大战。
他娘亲的父母都是于当时牺牲的。
据说那个魔乃魔族大能，差一步就能成神, 实力强盛, 修仙界没有能于其相匹敌的对手, 众人只得齐心协力将其封印于朱雀门中, 日夜看守。
七岁时，他有一次听父亲的好友说过, 他天生剑骨，是位做剑修的好苗子, 若好好修炼的话比能在几十年间成位修仙界第一剑修。
但是，当时父亲的眼神与语气却很奇怪，没有对孩子的自豪，却彷佛有些许嫉妒。
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位魔族大能才会选择他做容器。
他是何等聪明, 在自己身边魔气缠绕时就已经猜到了。
不过无所谓，父亲本来就不喜欢他。
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他都没关系，只要那一人喜欢他就够了。
与师姐结契吧, 若是现在不结契以后她想离开他怎么办。
*
晚上, 沐完浴后, 祝惟月走进了宅子的书房。
不得不说，裴听雪这个宅子很大，几乎什么房间都有。
理所当然，书房也很大, 内置的书册也很多。
角落里有一个大花瓶, 插着朵朵棠花。
祝惟月一本本看过去，发现大多都是些剑术典籍, 而在距离最近的书柜里则放了很多话本子，还有《走遍十二州》《当今女子流行衣物大全》《十二州经典名菜》等娱乐图书。
她拿出一本《走遍十二州》，抬眼道：“这些都是你最近买的？”
裴听雪：“嗯，遇到师姐后。”
“咦，这里怎么还有《灵药大全》《灵植大全》。”祝惟月疑惑，又翻了翻，“还有《医修入门》，《灵药谷医术详解》？”
“也是最近买的？”她目露好奇，记得某人之前可不是受伤都不治疗吗，现在居然还在看医疗典籍。
“嗯。”
“买这些做什么？”
祝惟月随手翻了翻，发现他居然还认真做了笔记，书页上的行书龙飞凤舞，遒劲有力，便评价道：“不过字还挺好看的。”
裴听雪轻笑，垂下眼睫：“想更了解师姐一点。”
猝不及防，祝惟月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答案，心脏蓦地空了一瞬。
“医修有很多记忆知识，那你可要多看看。”她浅笑道。
“无妨。”裴听雪接过她手中的书本，道：“我的记性很好。”
“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问我就好了。”
“自然。”裴听雪环住了她的腰。
“好好好，你马上要全能了。”祝惟月笑道，“我的师弟天下第一，不仅剑术厉害，还懂医术。”
裴听雪低头吻了吻她的脖颈：“只是希望以后师姐说医修方面的知识可以听懂罢了。”
祝惟月仰头，眼睫微颤，认真道：“阿雪，你这样我会越来越心动的。”
裴听雪笑着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那师姐就多喜欢我一点。”
“嗯，最喜欢你了。”
说罢，她扬扬手中的《走遍十二州》，道：“我们一起看这本书吧。”
“好。”
坐到椅子上，祝惟月翻开书册：“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要和你游遍十二州吗？”
“自然记得。”
“我们来计划以后去哪里吧。”祝惟月侧头，双眼澄亮。
“好。”裴听雪的目光也看向书本。
打开书册，首先就是南州，祝惟月道：“咦，第一个是南州欸，南州就在懿州边吧。”
“嗯，懿州以南，与懿州接壤，十二州的最南端。”
“哇，南州好多花，四季如春，这岂不是和我们宗门一样了。”
“南州鲜花种类更多，还有郁金香、山茶和风仙花，都是这边没有的品种。决定了，我们第一个目的地就要去南州，怎么样？”
祝惟月仰头看向裴听雪，双眼晶亮。
裴听雪低头看她，眼角勾起了小小的弧，道：“好，都依师姐。”
“北州也想去，这里都是雪，好想去看看茫茫雪境，我们可以那里吃当地的特色凉糕。”
裴听雪笑道：“还真是到哪里都想着吃。”
祝惟月瞪大双眼，佯装生气：“嫌弃我？”
“自然不是，师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裴听雪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到时候我都去学，北州的凉糕，南州的花糕，都学回来做给你吃。”
听到他这样说，祝惟月笑颜逐开，“好。”
她指着书桌上摆的几个花枝，问道：“这些都是你摆的？”
“嗯，觉得你会喜欢。”
祝惟月眨眨眼，裴听雪想得真的很周到，几乎什么都为她准备好了。
她拿过桌上精致的茶盏，喝了几口水。和裴听雪几乎说了一天话，她有些渴。
“咦，那是什么？”
茶盏边堆了很多宣纸，而在宣纸中又有一张红纸，在一堆白纸中很是显眼，露出了鲜红的一角。
“那是——”
裴听雪话还未说完，祝惟月就已经将红纸全拿出来了。
只见红纸最上方写着“结契书”三个字。
祝惟月眼中有惊讶滑过，视线随之落于红纸下方——
结契书
天玄宗裴听雪，与天玄宗玄微真人三弟子祝惟月结契。
愿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痴缠不休。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而左下角则是他们俩的名字。
祝惟月。
和裴听雪。
“本来是想过几天再与你看的。”裴听雪低声道。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祝惟月指尖微颤。
“昨夜。”
“昨夜？”
“嗯，师姐问我想不想结契的后？”
她双眼湿润，带着浅浅鼻音，在红纸上摩挲道：“这个字怎么是红色的？”
裴听雪对上她的视线：“我用血写的。我们的结契书，应用我的鲜血来书写。”
烛火下，裴听雪的脸笼罩在光晕之下，双目宛如墨玉，倒映着她的影子。
本想教训的话在嘴边顿住，祝惟月道：“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裴听雪眨眼，漂亮的桃花眼幽暗深邃：“只会有这一次，我只会与师姐结契。”
“……嗯。”
“师姐，你愿意和我结契吗？”
少年的唇轻擦过她的耳垂：“一旦和我结契，我就永远是你的了。”
“我愿意。”祝惟月有些哽咽。
烛火摇曳，少女琥珀般的瞳孔水润莹亮，红衣灼目，好似一朵盛开的蔷薇花。
她拿出小刀，轻轻在指尖划开一道口子，然后贴在了红纸上。
裴听雪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随后，祝惟月转过身，仰头看向裴听雪，认真道：“阿雪，以后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道侣了。”
“嗯。”裴听雪低头，轻轻吻上她的额头，随后是眉眼，脸颊，和嘴唇，他的吻细致而缠绵，祝惟月听到了些许喘息声。
“你知道道侣间会做什么吗？”祝惟月在他的怀里鼓起勇气道。
“我知道，书上看的。”裴听雪无声一笑。
祝惟月哑然：“你还真是什么都是从书上学的。”
裴听雪轻舔她的耳垂，声音好似诱哄：“那今晚师姐来教我吧，可以吗？”
这种问题干嘛要问她，祝惟月的耳尖浮上一抹粉意，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要来吗？”裴听雪开口，语气却是暧昧。
“……”
好直接。
祝惟月在他的怀中起身：“我们去卧房。”
“嗯。”
*
窗外又下起了雨，春日的小雨细细密密。
不知为何，自从进了这心魔境后，便一直在下雨。
裴听雪坐于床榻上，仰头看着祝惟月，昳丽的桃花眼好似蒙了一层水汽。
祝惟月的心砰砰直跳。
不可怕不可怕，之前都做了那么多摸摸亲亲抱抱了，总要迈出第一步的。
裴听雪看她迟迟不敢动作，笑道：“师姐，要来吗？”
他轻轻褪开外衣，露出了内里雪白的肌肤。
不能认输不能认输，祝惟月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然后向前一步，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事物长驱直入，二人唇舌交缠。
一阵缠绵之后，祝惟月道：“我开始了？”
裴听雪在她身下，勾唇道：“嗯。”
祝惟月先解开了自己的腰带，随后解开了他的腰带。
月光如霜，烛火橘黄。
裴听雪仰头看她，眼角好似绽开了桃花。
“阿雪，与你结契，”祝惟月吻了吻他的锁骨，“我很开心。”
裴听雪搂着她的腰，抬眉道：“我也是，喜欢你。”
“喜欢阿月。”
外衣完全褪去，少年如玉的肌肤在月光下更白皙，好似一尊玉像。
祝惟月由衷道：“阿雪，你好漂亮。”
没有说话，裴听雪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嘴角带笑。
祝惟月的视线往下，腰部肌肉分明，再往下，她又开始迟疑起来。
注意到少女没有动作，裴听雪忽地倾身，在她耳边低声道：
“师姐，剩下的，我来好吗？”
没敢看他的眼睛，祝惟月点点头。
二人足腕上的锁链因此叮当作响。
雨越来越大，水声潺潺。
祝惟月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夜色沉沉，给裴听雪的双眼都染上了欲色。
他一遍遍地喊着祝惟月的的名字，一会儿是“师姐”，一会儿是“月月”，一会儿又是“月儿”。
他生来只会杀戮，一直认为只有痛楚才会带来快乐。
可谁想，这世间还有这种法子。
极痛极乐，都是祝惟月予他的。
“月月，喊我的名字。”他在她的耳边轻轻道。
祝惟月意识模糊，好似上了云端。
“阿雪。”她道。
“阿雪。喜欢你。”
耳边除了她的声音，还有锁链不断碰撞的声音。
那是他给师姐系上去的，他也有，从此他们都只属于对方。
第六十章
第二日, 祝惟月睡眼惺忪，而身边的裴听雪还在睡梦中。
很少能见到他安稳入睡的样子，祝惟月没有动作, 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
即使是睡着了, 裴听雪依旧紧紧抱着她, 侧腰上彷佛有一道禁锢, 好似是怕她跑了一般。
她睫毛颤动，观察起裴听雪的睡颜来, 毕竟她很少见到。
少年安睡时没有平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反而透露出几分乖巧。皮肤玉白, 鼻梁高挺，睫毛浓密，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嘴唇红润，好像涂了口脂。视线在嘴唇上停留一瞬, 祝惟月不由自主又想到了昨晚的情景。
忽然，他睫毛微颤，如墨玉般的桃花眼睁开。
二人一时四目相对。
“醒了？”
“嗯。”
“睡好了吗？”
“和师姐在一起, 自然睡好了。”裴听雪蹭了蹭她的脸颊, “你呢？”
“我也睡好了。”
“想吃什么？”
祝惟月转转眼珠, 道：“杏仁粥和梅花糕。”
“好。”裴听雪起身，“今日也让我为你梳头吧。”
“嗯。”
二人起床，足腕上的锁链叮铃作响，这声音让她又想到了昨夜裴听雪在她耳边唤她名字的回忆, 伴随着这叮铃声, 如月夜升起的潮，一波又一波, 她不由自主有些脸红。
更衣洗漱后，祝惟月再次坐到了铜镜前，今日裴听雪为她梳的是百合髻，其梳编法是净发分股盘结，并合叠于头顶。看起来清爽端庄，也是当下非常流行的一种女子发髻。
梳好后，祝惟月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颇为满意，和她自己对比简直就是巧手大师。
“阿雪，你手艺真高。”她不由自主夸赞道。
裴听雪轻笑：“那我以后每日都给师姐绾发，可好？”
“当然好了。”祝惟月在他手中接过木梳，“那我以后也每天给你束发。”
为裴听雪扎好头发后，他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我去做饭了。”
“我和你一起。”
熬粥很简单，不过梅花糕却有些难，主要是裴听雪在做，祝惟月就点了个火。
她看着裴听雪在水池边淘米，身材高挑，五指修长，即使在厨房里也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于是又夸道：“阿雪，你怎么这么好看，连做饭都这么好看。”
裴听雪转头，轻笑道：“好看，就多看看。”
杏仁粥香甜可口，层次丰富，一口下去感觉暖烘烘的。
梅花糕香气扑鼻，滋味鲜美。
祝惟月发出满足的谓叹：“太好吃了，简直是名厨的水平。”
裴听雪眉眼微弯，想来他曾经是只吃辟谷丹的，对这些吃食则颇为不屑。一来觉得浪费时间，而来其实吃食对于他来说几乎都是一个味道。
直到遇到了祝惟月，他心甘情愿为她翻菜谱，为她做各种菜式，陪她品世间百味。
二人用膳时，窗外的天空不知不觉暗了起来，浓云密布。
祝惟月愣愣看向外边，现在是上午，可看这个天空却能让人以为是傍晚，黑夜将至。
“外面怎么会变成这样？”
“魔潮越来越重了，”裴听雪不动声色：“师姐，我的魔气若是不受控制的话，你会怎么办？”
祝惟月放下手中的勺子：“我相信你，魔很强，你也很强，在他与你之间，我选择相信你。”
裴听雪抬眉：“外面的人都想杀掉我，杀*七*七*整*理掉我就可以永绝后患了。”
祝惟月：“如果不是你，魔也会选择其他容器了。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杀很多人，完全被魔牵着鼻子走了。”
裴听雪没有说话。
“阿雪，你很好，因为你足够强，所以那个魔才会选择你做容器。或许，你愿意尝试着做一个英雄吗？”
“英雄？”裴听雪嘴角轻勾，他怎么可能是英雄，他一直是千万人嫌恶的煞星。
“对啊，在我认识的新一代中，你是最强的，比师兄世界都要强，是当今世界最强的剑修，我相信你，有能力打败那只魔。”
祝惟月杏眼微睁：“那只魔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借用他人身体的苟延残踹之辈罢了。”
裴听雪眼睫微垂，遮住了心底浮现的阴郁情绪。
“那你……可以做我的英雄吗？”祝惟月知道他对拯救世界没兴趣。
裴听雪抬眼，对上她澄亮的目光，随即点点头。
“师姐，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阿雪。”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大，一些妖魔甚至企图进入祝惟月所在的宅子。
片刻后，裴听雪放下碗筷，只道：“师姐，你在这等会，我出去把他们解决。”
“师弟！”祝惟月立马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裴听雪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了，外面太危险。”
二人唇舌交缠，祝惟月只觉他这一吻带着十足的侵略性，她甚至都微微喘不过气。
不过，她不想推开他。
让她自私一下吧，好想这一刻成为永恒。
下一秒，却听他又开口：“师姐，我爱你。”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门。
祝惟月愣然，却发现那一直伴随在他们身边的叮铃声没了，裴听雪竟是把他的足链解了！
不对，她当下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即小跑出去。
他为什么要解开锁链？
跑至门前时，却发现有一股力量在阻拦着她。
这是裴听雪留下的结界。
祝惟月眉头紧蹙：“裴听雪！”
她不断拍打着房子上的结界。
裴听雪回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声音平静：“师姐，你在这里好好等着我就好。若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裴听雪，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你会长命百岁的！”祝惟月叫道，“你先让我出去！”
“月月，”裴听雪忽然笑了，他立于风中，白衣翩翩，乌发飞扬，好似一副水墨画，“如果我不在了，你要记住我爱你。”
“师弟，让我出去！”
裴听雪转头，径直走出了院子。
“阿雪，让我出去吧，你不是说足链是为了让我们永远不分开吗？你为什么要留我一人在这里？”
祝惟月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可是她不管怎么样也走不出裴听雪留下的这道结界。
他的修为高出她许多，结界自是难以打开，若是硬闯，根本毫无可能性。
她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可是，即使是在心魔境中，她也不想见到裴听雪这样。
识海中的白蛇印记忽然闪现，祝惟月幻化出了二人的结契书。
结契书上有裴听雪的气息，感知到这份气息后，结界自动让祝惟月离开。
*
天地一片昏暗，黑云沉沉，不见一分日光，魔气铺天盖地。
妖魔的尖啸声、人们的呼喊声汇聚在一起，人间宛如炼狱一般。
祝惟月内心浮起不详的预感，也就一天而已，为什么心魔境会变成这样，更别说现在按时间来说还是正午。
她的手中凝聚出灵火，火光闪现，身边的妖魔都不敢靠近她，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师弟！”
“裴听雪！”
魔气越来越盛，已经到了看不清四周景物的程度。
裴听雪，你在哪里？
祝惟月端详起四周，东南方向乌云最盛，师弟或许在那。
她运用灵力一路小跑，不敢耽误一分一秒。
裴听雪，你一定要好好的。
果不其然，在铺天盖地的黑潮中她见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可是，那道白色的身影上却染了大片的鲜血，在一片暗色中颇为显眼。
“裴听雪！”
魔气越来越强，裴听雪整个人都快陷入魔气之中，惊鸿在他手中发出雪白剑光。
“阿雪！”她大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裴听雪明显也看到了她，没时间细想师姐是怎么出来的。
惊鸿剑鸣，斩断了两只正向祝惟月身上扑的魔物的头颅。
“师姐，离我远些，魔气会伤害你。”
裴听雪眉头微蹙，似乎在忍受难以言喻的痛苦。
那个魔物好像在他体内快出来了。
他现在就是那毁天灭地的魔。
师姐不能和他在一起，若是师姐和他在一起，师姐也会死。
师姐不能死。
师姐是他的月亮。
他的月亮应该好好地挂在空中，而不是在这个妖魔肆虐的人间。
好疼，裴听雪双目猩红，嘴角终是流出鲜红的血液。
脑海中不断有声音在呢喃——
“快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解放了！”
“屠灭人间吧，你也没在这个人间感受过善意，不是吗？”
“她接近你只是想让你的魔气蔓延的慢一点，不然你以为她找你做什么？”
“你长相丑陋，内心奸邪，她真的喜欢你吗？”
“她真的在乎你吗？”
……
裴听雪濒临失控，他的手微微颤抖，已经快要握不住惊鸿剑。
“师姐，我若是入魔了，你还要我吗？”他忽然抬头，静静望着祝惟月，猩红的瞳孔好似漩涡一般。
祝惟月疾步向前，双眼湿润，她冲上去紧紧抱住了裴听雪，搂住了他的腰。
“我说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所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你。”
“我爱你。”
“阿雪，你不要死。”
祝惟月撩起裴听雪额前的发丝，吻了吻他的唇角。
却用力太大，满嘴都是血腥味，
可是，下一秒，裴听雪忽然将她推开，手中剑光闪现。
祝惟月立即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忙伸手阻止。
“裴听雪，不——”
锋利的剑刃刺入心脏，祝惟月看见裴听雪对她浅浅笑了一下，一如他们初见一般。
而他头上的进度条则一路飙升，达到了100%。
【恭喜宿主，心魔境已破。】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裴听雪对世界好感度已达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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