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翻报纸,安室透的心情更糟糕了。

    第二份那个机车仔,出自别人之手,他完全不会忘自己身上套,但是在清之介这里看到,心难免提了起来。他认真扫了一遍,最后发现,机车仔,说的就是他安室透。

    当时这份爆料直接把无辜受累的警视厅创得人仰马翻,无数人想要揪出这个害他们受牵连的金毛到底是谁。可惜当时出警的是公安,还是不暴露于公众之前的ZERO。只能不了了之。

    他还记得,风见那时候多看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安室透斥责了好几次。

    抓捕到的嫌犯又和清之介牵扯上了关系,又把警视厅创了一遍。

    安室透:……

    他的心情只有以上六个点形容。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抢先一步成为了清之介的素材,还是以这种离奇的方式成为了反派角色。

    还有,他真的不明白清之介到底跟警视厅会有什么旧仇。

    再看到第一份。

    心情更加糟糕了。

    若说第二份只是添油加醋,第一份才是引燃地雷的导火线,直接将警视厅推向了风尖浪口。侦探和警视厅联系在一起,将本来一次正常的协助写出了黑幕的意味,弄得民众打到市长那边要求真相的电话剧增。

    无奈之下,市长只得无奈开了记者发布会。

    安室透气得神经突突直跳。

    他对在日本作乱的人没什么好感,尤其是清之介这种还不能打死的。

    简直糟糕透了。

    他又看向手里的文件。

    不管是清之介还是清酒,都不会这么轻易交出那份文件。

    他绝不会这样随便地把东西给陌生人,尤其还是自己警惕的人。安室透相信清之介本身的素养,就算失忆,他本身的性格也无法扭转,就算无心,过去浸染的习惯也会促使他这样做。

    看到贴满清酒“丰功伟绩”的墙,他猜测这里面塞的可能是清之介还没来得及投出去的稿子。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推理在清之介身上并不适用,安室透无法从那些似是而非的细节中推断出真正的答案。

    他不能冒险。

    他笑着,将文件塞给他:“我只是过来检查一下你的进度。”

    清之介:“完成了,放心吧。”

    忽然,他微微睁大了眼。

    “不过。”他若有所思,“我也没有被通知要给我派编辑啊。”

    安室透:“……”

    他好像也没说自己是编辑吧?

    不过故意报出清之介的笔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让他和清之介还没有互报过姓名呢?

    等不及他回答,清之介又问:“不过,你不是波洛咖啡厅的服务生吗?怎么又……”

    他卡了下壳,明白过来哪里的逻辑出现了漏洞。

    波洛咖啡厅的工作就够忙活了,跟何况兼职杂志社的编辑?

    清之介戒备地看着他,别在手臂上的跳刀已蓄势待发。

    他的确生得很好看,不是那种俊朗的好看,而是偏向冷淡的,模糊性别的,带了点邪恶的好看。眉眼深邃,鼻梁挺拔,肤色苍白,阴郁得像吸血鬼,尤其是摆出这样的表情之时。

    他和安室透有长得相像的地方,大概好看的人总是有共同之处的,对峙之时,倒像是关系紧张的兄弟俩。

    安室透沉默了一瞬,然后问:“不行吗?”

    他无奈地对清之介解释:“只是三份工作而已。不行吗?”

    清之介震惊了,“三、三份工作?你还做了什么?”

    他光是写稿和打零工就已经快忙不过来了。这人是打工皇帝吗?

    安室透:“我还在做侦探。”

    清之介迅速萎靡:“哦,侦探啊。”

    他对侦探不感兴趣。尤其在米花这个地方。

    就连武装侦探社也只有一个侦探啊!米花怎么做到路人都能变身侦探的!

    清之介大为震撼。

    然后他开始计算安室透的工资:“服务生一个月37万,编辑一个月32万,私家侦探少算一点计15万,合起来就是……”

    他不忍心报出那个数字,看着安室透,发自内心地呐喊:“你为什么能这么有钱!”

    安室透也不忍心告诉他,在失忆之前,清酒算是组织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了。

    “加油工作就行了。”

    安室透祈祷,希望清之介的脑疾这辈子都不要康复过来。

    “签约的合同我还没有带过来,今天只是来问下你的意向。”安室透说,“实不相瞒我有想要跳槽的打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新的公司。”

    “你不可能一辈子写这种花边报道。”

    安室透忍无可忍,清之介能写,但不能写这种抹黑警视厅的东西了!

    他一定要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祸害别人吧!别纠结跟警察硬碰硬了!

    安室透:“你的未来不应该局限在这种地方。”

    现在写稿,未来写稿,你要写一辈子的稿。

    清之介沉默了。

    安室透的话恰好插中了他的软肋。他对于报道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为了钱和乐子而已,况且主编对他很好,要是没有安室透提点,他可能真的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一直写到死了。

    他原把报社作为起点,等到有了新的转机,就能抛之脑后。

    可脑海中闪过主编的脸,他又觉得,自己能在起点上多待一会儿。

    奇怪,他可不是这样容易产生依赖的人。

    清之介叹气:“好。”

    他抬起头,“我跟你走。”

    犹豫只会将他的脚步困死在原地,清之介还渴望能写出更加打动人的东西。前路迷雾笼罩,他可能坠落深渊,狼狈退场。但仅仅顾忌风险就不去尝试,不是他的性格。

    清之介伸出了手,“初次见面,我是清之介,请多关照。”

    他对这次的会面很珍视,甚至弯下了腰,浅浅鞠躬。

    安室透能看到少年蓬松的头顶,紫色的头发柔顺垂下,刘海挡住了他的神色,无端给人郑重的意味。

    真诚总是不让人讨厌的。

    于是,在清之介伸出手的一刹那,安室透回握上去。

    “我是安室透,请多指教。”

    少年感受虎口被压住的力度,很轻地勾了下嘴角,再次抬头,又是那副诚恳单纯的表情。

    清之介轻轻摇了摇手腕,眼神清澈笔直:“那就麻烦你了。”

    他缺少一个合格的引路人,除了写作以外,他对投稿什么的都一窍不通。目前唯一擅长的路数,也只不过是写点博人眼球的东西罢了。

    可清之介最不缺的就是自信心。他甚至觉得,在签订合同之后,他马上能迅速出版,走上人生巅峰。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安室透无情戳破他的妄想。

    “出版流程最快都要走小半年,况且你有存稿吗?”

    清之介装出听不懂的样子:“存稿是什么?”

    存稿能吃吗?

    安室透扶额叹气:“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吧。”

    清之介抬起手。

    安室透:?

    清之介指着手表:“这个,你自己加联系人吧。”

    经过一系列震碎三观的新发现之后,安室透已经麻木了,甚至觉得前杀手梦想成为成功作家,随身携带的通讯工具是电话手表也很正常。

    他将自己的非公用的电话输入进去,假装无意问道:“你的联系人里面怎么还有个叫‘饭票’的,是朋友吗?”

    实在不是他故意想问,只是这个‘饭票’孤零零地躺在最上面,让人想忽视都做不到。

    清之介坦然道:“应该算吧。”

    能一起吃饭的关系应该也能用朋友称呼。其他的形容太过诡异,说出来也不好听。

    比如说食堂阿姨和饥饿的大学生。

    清之介想到诸伏景光出色的身姿,在心里给他道了个歉。

    手表内剩下的备注都很正常。

    比如说林原先生、伊吕波、主编等等。

    最为清奇的备注被他压在最下面——天才小学生。

    安室透本还想跟清之介聊几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面不改色地将手机背过来,叮嘱清之介几句匆匆离去。

    等到了空旷无人的地方,才按下接通键。

    风从金发之间穿过,T恤贴着胸膛,甚至将身上的疤痕也绷出了浅浅的凹陷。

    安室透嗓音冷淡:“琴酒。”

    这次的电话又是来催促他们赶紧找到清酒踪迹的。琴酒耐性并不好,尤其是在管教多年的小孩又双叒陷入了叛逆期,在这个紧要关头带着能要了他的命的东西苟在了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

    声音都透着一股杀气。

    安室透一如往常应下,难得心情好了很多。

    琴酒应该不知道清酒的现况。

    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被黑心波本记挂的琴酒的确面色阴沉。他掐掉电话,烟雾从唇缝中吐出,身边的伏特加一声都不敢吭。

    琴酒的心情在这几天糟糕到了极点。谁让清酒这么不着调,不仅失踪了不说,还卷走了重要的机密文件,害得BOSS难得对琴酒动了怒。

    他知道清酒一直不满意他的安排,以前的阴奉阳违可以一笔勾销,但这次不行。等到这次北欧的任务结束后,清酒就要交到他手上,由他亲自处理了。

    手指不耐烦地在烟盒上敲击,琴酒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许是在等一个解释。

    手机一直没有新接入的来电。

    琴酒嗤了一声,摇上车窗:“走。”

    “大哥,去哪?”

    “不莱梅。”

    伏特加回忆了一下:“不莱梅?”

    他纠结着,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有些变调:“BOSS吩咐下的那个任务吗?不是说……”

    他小心瞟了一眼琴酒:“难道是之前没有斩草除根?”

    琴酒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掐灭了烟,淡淡吩咐:“开车。”

    “是,大哥。”

    那边的酒厂异闻录风起云涌,清之介丝毫不知情。

    他将桌子上两份从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封死的文件扔到了一起,往后倒在了椅子上,惬意地将腿架在桌子上,像个大爷一样晃着。

    清之介沉浸在即将出名的兴奋之中。

    能成为签约作者说明他能成功在刊物上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专栏,能够被更多的人看到,也能突破现有的框架,自由地写想写的题材。

    清之介更加偏爱悬疑题材的故事。可能是他本人很怕鬼,孽力反弹,呈现在作品上的,就是群魔乱舞的怪物围着人群嗷呜嗷呜追。跟第一篇在太宰治面前写的截然不同,从日恐直接跳转到了美恐。

    写报道时,倒是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致力于用这些字组成一把尖利的刀,挖的鲜血淋漓。

    清之介也不是全部专注于报道上,在这段时间,他陆陆续续写了点短篇,废稿一张一张,乱飘的字迹逐渐变得端正,内容倒是越来越奇怪。

    从下水道的大蟑螂到会吃人的树,猎奇指数从5到10。

    安室透看了都要皱着眉骂一句:“写的什么玩意儿。”

    内容暴力血腥,血淋淋的画面让人忍不住升起鸡皮疙瘩,扔出去投稿都要被人怀疑是不是作者真的遇到过不好的事情。

    清之介丝毫没有这个自觉,还在琢磨怎么将画面描述得更加逼真。

    仅仅这样是不够的,他还需要加长篇幅,短篇起码要三万字才能够到门槛。

    况且。

    清之介哼了一声,将稿子统统扔进垃圾桶。日本要完蛋了!这样尺度的都不给过审!上次他跟某小学生热情分享自己的杰作,结果被果断挂了电话,之后整整三天,他躺在黑名单中无声嘶吼。

    不是他写得烂,是他的艺术太过超前。

    好哄的清之介迅速给柯南找了个理由,在对方将自己拖出黑名单之后原谅了他。

    只不过,要探索新的领域之前,他还得给之前的旅途做一个结尾。

    清之介找到了主编,在他说明来意之后,主编压抑地推了推眼镜:“就因为这个?”

    “对呀。”清之介挑了把椅子坐下,“之前太麻烦您了,况且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蠢蛋,您对我的帮助我还是知道的。”

    主编摇摇头:“是你在帮助自己。”

    主编:“不过,难得你大出血一次,我就答应下来吧。”

    清之介用着主编上次给的钱,请主编吃了顿饭。

    餐厅挑了一家评价很高的家庭餐厅,口味按主编的喜好。

    清之介不挑食,克制了自己用狼吞虎咽形容都算夸奖的吃相,眼神在甜点上滴溜溜打转。

    主编气笑,将蛋糕推到他眼前:“吃吧,我一个人又吃不下。”

    清之介才开始往碗里扒。

    他和主编认识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然而他受到的帮助不是用这一个月的稿子能衡量地的。他从主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感。

    这让他很困惑,也非常好奇。

    吃到一半的时候,主编中途起身接了个电话,抱歉地对清之介说:“抱歉,社里有些事需要我处理,你慢慢吃,我要先走了。”

    主编依旧带着那种让人感觉很温暖的柔和目光:“要记得好好吃饭啊。”

    清之介没有拦,礼貌道别。

    等将注意力重新回到面前的餐点上,他默默往嘴里塞了个章鱼小丸子,觉得可能是因为主编经常让他好好吃饭,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清之介家里只有一个人。没有人会陪他吃饭,也不会有人跟他说这句话。

    哪怕他觉得根本不需要提醒,这句话是废话,听到有人这样说,他也会觉得开心。

    等到他吃完,去前台结账时,他才得知,刚刚主编已经买过单了。

    兜里的五万忽然变得有些烫手。

    原本出门前,他已经做好了花掉所有的准备。

    这可怎么办呢。

    比预计的时间更早地离开了餐厅,清之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晚风让人昏昏欲睡。

    有人招揽他:“今天摊上的东西打折哦,不过来看一下吗?”

    清之介止住脚步,感兴趣地凑过去:“这是什么?”

    “储蓄罐啊。”

    招财猫样式的储蓄罐圆滚滚的,憨态可掬。

    清之介瞄到了价格:五千。

    “告辞。”他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还有便宜的呢!”

    摊主从最角落里拿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储蓄罐。

    “只要五百,算白送你了。”

    黑猫老大不高兴地看着他,耳朵还碎了半个,怪不得只要五百日元。

    清之介喜欢这个造型,立马应下:“成交。”

    一分钟后,他捧着新鲜出炉的储蓄罐,将五万塞了进去。

    夜晚是猫出没的时间。

    错过了最后一班电车,清之介只能走路回家。他对这片地区并不熟悉,好在知道该怎么回去,不至于跟第一次来米花一样迷路。

    清之介捧着黑猫储蓄罐,按照路标指示步入小巷。

    这块地方的路灯忽明忽暗,一下子全都熄灭了。这一瞬间,无数绿眼幽幽亮起,凄厉的猫叫在耳畔炸裂,宛如恶鬼纠缠着向他袭来。

    清之介头皮发麻,死死扣住怀里的储蓄罐,连退好几步。

    他的内心在疯狂尖叫。

    鬼!是鬼啊啊啊啊啊啊!

    脚尖踩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清之介尖叫:“啊啊啊啊!”

    萩原研二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嘘。”

    看清自己身后的是个人,清之介缓慢点头。

    两人在无声中达成协议。

    萩原研二松开手,清之介蹿出了两三步。

    目光之中,少年身后是浓厚的黑暗,绿色的宛如灯泡一样的光忽明忽暗,仿佛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配合着他怀中那只看上去呆滞无比的黑猫储蓄罐,倒真像是传说中的猫猫神。

    此时,猫猫神炸毛着质问:“你怎么走路没声啊!不知道前面有人吗!是不是想碰瓷!”

    清之介已经在胡言乱语了:“你是不是想要把我杀掉,献给鬼大王做小甜点。我身上瘦得跟排骨一样——”

    萩原研二没想到对方的应激反应这样剧烈,无奈打断清之介的话:“我叫过你了。但是你没有听进去,直接撞了过来。”

    清之介刚才的姿势,只能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少年的神情一下子萎靡了。

    萩原研二忍住笑:“你是上次在小阵平病房里那个。”

    清之介:“……”

    糟糕,怎么又是警察啊!

    早知道当初应该速速润去东京的!

    清之介沉重的表情又让萩原研二笑了起来。他走到路边放置的饭盆边上,将一边的袋子打开:“这边的电路不太稳定,等一会儿就好了。”

    他友好邀请清之介:“要一起来吗?”

    萩原研二将猫粮倒入饭盆之中。

    正如他所说,在几秒的故障后,路灯慢悠悠亮了起来。

    流浪猫喵喵叫着从黑暗中走到萩原研二身边,拿脑袋蹭他的裤腿,叫声甜腻亲人,还当着他的面露出了自己的肚子,跟清之介想象中庞大复眼的怪物没有一点相像之处。

    清之介看了会儿,没忍住,蹲到了萩原身边,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其中一只橘猫的脑袋。

    被点了一下眉心的橘猫诧异地喵了一声,金黄色的猫眼注视着清之介,鼻子嗅了嗅,又躺了回去。

    清之介试探般伸出罪恶的魔爪,薅了一把橘猫的脑袋。

    橘猫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句。

    没有反抗。

    清之介开始上下上下左右左右,把橘猫翻来覆去摸了个遍。手下的猫从一开始的猫叫渐渐变成了呼呼声。等把整只猫盘得油光水滑,才收回手。

    清之介眼睛亮亮的,对着萩原炫耀道:“它喜欢我!”

    一点也不反抗。

    它超爱!

    少年发自内心地自豪,眼睛睁得跟猫一样圆溜溜的,好像在等待萩原研二的夸奖一般,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萩原研二不想给他泼冷水,但是他深知这里每一只猫的性格,生怕清之介会失望:“可能……只是它太懒了。”

    清之介不信,转头过去看橘猫。

    肥胖的橙色面包前爪并用爬出去了好几步,对着清之介骂骂咧咧一番,又躺下了。干完饭,它就一直这副咸鱼样,清之介甚至怀疑它一天的运动量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会增加。

    哪来的懒猫啊!

    清之介:“……”

    萩原研二:“噗嗤。”

    不小心发出笑声的人接受了清之介的死亡凝视。

    萩原研二摸着身侧幼猫的脑袋。

    “这里原本是没有猫的。直到不知是谁遗弃了一只怀孕的母猫,后来更多的猫流浪到了这里。”

    清之介静静听着:“这是它的孩子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萩原研二将幼猫捞进了怀里。

    它看上去很干净,乳白色的皮毛一尘不染,湛蓝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萩原研二的手指,等他一放下,就扑过去用还没长齐的乳牙咬住。

    萩原研二的声音很温柔,看着幼猫的眼神仿佛在注视着其他的什么,“它们都是好孩子。尽管都做了绝育,这里的猫已经对居民的生活造成了困扰。你想带一只走吗?”

    清之介戳了戳橘猫的屁股:“……不知道。”

    猫猫虫在向前蠕动。清之介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一声。

    他喜欢猫。

    但是他并不适合养猫。

    清之介又戳了一下橘猫的屁股,原本岁月静好的肥猫气急败坏了,又开始对着清之介骂骂咧咧,从身边的猫全部炸毛的情况来看,它骂的还特别脏。

    萩原研二捂住了幼猫的耳朵,用谴责的眼神看向清之介。

    “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清之介这样说。

    他低着头,表情有些落寞。

    人都会挨饿,更何况猫。

    况且清之介的饭,猫都不吃。

    清之介的睫毛垂下,下巴被手掌托住,突然开口:“不过,我遇到了好人,也许过段时间就能来带一只走了。”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笑着说:“恭喜。”

    “他们应该都是温柔的人吧。”

    清之介回想起那份原本不动退回来的文件,猫一般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翘起了嘴角,恢复了平时怠惰懒散的样子,拖长语调:“谁知道呢。”

    他重新振作起精神:“不出意外的话,我就要发达了,要是养猫,一定要把所有的猫猫都喂成那个样子!”

    他手指一指:“但都会是健康的小猫咪,不会像不会走路的发面馒头一样!”

    橘猫无辜躺枪,又喵喵了起来。

    清之介对它做了个鬼脸。

    萩原研二:“你家远吗?我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清之介拍了拍手,站起来:“走了,下次见。”

    他才不会暴露出现在的住址。

    萩原研二:“等一等。”

    他放下幼猫,掏出手机放在脸颊边上,笑容灿烂迷人:“要不要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清之介的联系名单中又多了一个名为“猫猫资助人”的号码。

    交换完毕之后,清之介纠结地盯着屏幕看。

    不管他和猫有多亲近,多喜欢猫,还分了他一点猫粮喂,可是他是警察哎!

    万一之后发现他的身份,过来把他抓起来吧?

    最后还是没敢删掉,主要是对方说的猫猫团建太诱惑了。清之介想到毛茸茸天堂,心脏就剧烈跳动着,耳朵已经听不见别的话了。

    就算上次欺骗了松田也没关系的嘛,萩原不是松田,萩原是萩原,他和萩原又没仇。

    但这个联系方式最后还是给他惹了祸。

    安室透和他约定三天后见面,清之介这几天都没事干,因此在萩原研二约他去猫咖,并且说费用全包之后,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薅过小猫咪的人都知道手感有多好。

    清之介迫不及待,甚至提前了好几分钟到达了约定地点。

    萩原研二比他更早到,招呼道:“这里。”

    他的身边是一群喵喵叫着等开饭的猫,有几只大胆的爬到了跟他一起来的男人身上,甚至伸手想要挥乱那团看上去手感极好的卷毛。

    清之介:“……”

    这不是松田吗!

    他想要开溜。

    松田阵平撕开把他的头发当成逗猫棒的猫,敏锐转头:“你想去哪里?”

    他今天没有戴墨镜,一双眼亮得惊人。头发被捣乱的猫扫得乱蓬蓬的,他随手抓了抓,“坐下。”

    清之介才不要听他的。

    刚刚打开推门,听到萩原研二慢悠悠说:“给你点了奶茶,不喝完再走吗?”

    清之介默默地坐下了。

    奶茶是这家猫咖的招牌,旁边放了叠猫爪形状的粉色棉花糖。

    长尾巴的布偶跳到他的膝头,水蓝色的眼眸眨呀眨,嗲声嗲气地喵喵叫,鼻尖是和棉花糖一样的粉红色。

    清之介瞬间被小猫咪绊住了脚步。他揉着猫头,猛吸了一口加了猫爪棉花糖的奶茶:“喝完就走。”

    看到他这副沉迷吸猫无法自拔的态度,松田阵平有些头痛,废话不多说,他将修好的录音笔递给清之介:“上次落在医院的。”

    清之介按了一下,电源灯瞬间亮起来,比之前灵敏多了。

    松田阵平将录音笔修完之后,给它换了个更好的电池,现在的录音笔,少说还能再用十年。

    手里的录音笔被细心清理过,亮得像新的一样。

    清之介将它收起来,规规矩矩道谢:“多谢。”

    可这支录音笔来得太迟,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了。原本只是为了方便向新闻社投递报道时收集素材用的,在写小说之后,大概不会用到了吧。

    “谢什么。”松田阵平盯着他。

    “手下留情?”清之介慢吞吞道,“还有这杯奶茶。”

    松田阵平将抓领带的猫拎着后颈放在地上:“然后呢?”

    他还是很介意上次在电影院碰到清之介的事。

    “没了。”清之介将下巴虚抵在猫耳中间,布偶很乖地卧在他腿上,由着他玩,“不要这么小气嘛,我也只耽误了你几分钟,问了几个问题对吧?只是在身份上小小地撒了个谎。”

    他举起了布偶的爪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松田警官就原谅我吧~”

    布偶甜甜的喵了一声。

    一人一猫的表情惊人的相似。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让人撤销通缉的?”

    在收到班长的消息后,他快速折回电影院,清之介已经走了。他原本没将被欺骗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清之介比他小很多,况且也没造成实际伤害,更像是个善意的恶作剧。

    后续的发展让他大开眼界。

    他找到佐藤要了情报。

    和他印象中有些顽劣但总体看上去还是个好孩子的清之介不同,在警方档案中的狂徒嚣张得即将飞天,搞事能力一流,还特别喜欢挑衅。

    跟游戏里说垃圾话干扰的敌方最大的区别就是,能将对面按在地上揍,清之介却连衣角都抓不到,嘲讽程度却翻了不止一倍。

    但后来,清之介的案子被公安要了去。再过不久,他的通缉被撤销了。

    要说里面没点猫腻,他是不信的。

    然而当事人看上去比他还惊讶。

    “撤销了?”

    清之介揉着猫,伸出食指在它的爪子上轻轻击了个掌:“好耶!!!”

    他自由了!

    清之介容光焕发,被迫和警察吃饭的惨淡脸色消失不见,几乎一瞬间,他的话就变多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被撤销后,我就不会被抓起来了吧?”

    清之介摸着下巴,回忆起上次见到佐藤警官时,对方的脸色。

    ……会被撕掉的。

    萩原研二:“当然。”

    在清之介一瞬间惊悚的表情中,弯眼补充下句:“不会。”

    “给我一口气说完啊。”清之介抱怨着,“本来我就什么都没干,甚至还帮忙指认了凶手呢。”

    注意到松田不断变冷的目光,他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你以为愚弄警视厅很好玩吗?”松田阵平质问。

    他没有正面回答松田阵平的话:“我不感觉这是有趣的事情,这也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那这是为什么?”

    “本能?”清之介挠着布偶的下巴:“在那一瞬间,我认为要这样做,所以我这样做了。”

    一跃成为警方的眼中钉。

    思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他什么也没想。

    清之介甚至很乖巧地笑了一下。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可能还会这么做。”

    在两位警官生气之前,他迅速补充:“当然现在我是有正经工作身份的人,喝了你们的茶也会自觉准守米花法律法规,争做五好青年优秀市民,绝对不给社会添乱。”

    将奶茶喝完,他对着布偶一阵猛吸,然后将它端端正正地放在旁边,“奶茶也喝了,我走了。”

    清之介战略性撤退。

    在外面喂了会儿流浪猫,清之介踩着晚饭的点去了诸伏景光家。

    今天吃的是清之介心心念念的寿喜锅。

    他塞了口米饭,跟对面的男人聊起今天发生的事:“我去了猫咖。”

    清之介伸出手比划:“它这么大,抱着软软的,超级乖。”

    他甚至用了很幼稚的形容词。

    诸伏景光认真倾听,没有打断他的兴致。

    “奶茶也很好喝,有股焦糖的味道。”

    诸伏景光点头:“里面是用了焦糖,还用了可可。”

    “你喝过?”

    诸伏景光微笑:“那家店的配方是我给出去的。”

    清之介:“明天我想喝奶茶!”

    “不行。”

    听到这两个字,清之介丧气:“诶——为什么。”

    “奶茶很费时间。”诸伏景光叹气,“下次,我教给你,你可以自己做。”

    “哦。”清之介埋头吃饭,“那还是不要了。”

    等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清之介得意地说:“哼哼哼,就算你没空,我现在也有固定的饭票了。”

    安室透出名的三明治不比诸伏景光做的饭差。

    诸伏景光意外地看着他,“饭票?”

    他疑惑地问:“什么饭票?”

    糟糕,不小心秃噜嘴,把他私下取的昵称说出来了。

    清之介装傻:“没有呀,什么都没有呀。”

    他飞速夹走最后一片牛肉捞进碗里:“这是我的咯!”

    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都没有。从清之介的嘴里是撬不出来话的,除非他自己想说。好在不是特别重大的秘密。

    诸伏景光败给他了,用公筷把剩下的肉片夹到空碗中,递给清之介:“不准吃饭了,小心胃痛。”

    清之介眸光闪了闪,轻快回应:“不会的啦。”

    他吃着诸伏景光的寿喜锅,想的却是安室透的三明治。

    所谓三心二意,莫过如此。

    安室透于早上九点准时敲开了清之介的家门。

    为了计划万无一失,他特地伪造了全套的证件,甚至连以前的工作经历也和那边的杂志社打好关系,提前将他的员工证录入进去。

    公安调关系给他开了个空壳的杂志社。

    现在,清之介是里面唯一的员工。

    被套中的天选打工人一无所知,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哟,早啊。”

    晨光从他的发间穿过,发梢还湿漉漉的。

    安室透顿了一下,露出公式化的笑脸。

    “早上好。”

    这两天更新都是零点!

    推一下亲友预收:《清姬》BY仙枝

    很早的时候,清姬就发现「父亲」被替换了。

    这个「父亲」会用很温和的语气和她说话,教她一看就会的「简单」术式,带她去和名为两面宿傩的家伙见面,即便她不能说话,无法回复他,总是拒绝他,他也从不生气。

    清姬希望「父亲」可以长久地陪伴她。

    但是,讨厌的「六眼」还是将他们分离了。

    因此,在穿着白无垢嫁入五条家的当夜,花山院清姬本打算挖下那个家伙的一只「六眼」作为报复。

    但那个人却先一步蹲下来,凑到她面前,把甜到发腻的糕点塞到她嘴里,问她既然饿了,又为什么不说。

    在这一刻,为了一块糕点,花山院——五条清姬决定放过他好看的眼睛。

    「六眼」会带不喜欢出门的她逛街,买她不喜欢但是好看的东西,教不能说话的她说话。

    她倒也愿意和他长久的在一起。

    不过,显然,她认定的永恒的爱情又一次在命运的愚弄下衰亡了。

    因此,千年之后,当那一发「苍」毫不犹豫地打上她的身躯的时候,才从沉眠中苏醒的花山院清姬其实有些恍惚。

    毕竟千年前的她的前夫从来不会用这样提防的眼神看她。

    不过没关系,即便他们现在打的天昏地暗,她也知道,这个新「六眼」会再一次爱上她的。

    正如同千年前的「他」一样。

    〖父亲,我要怎么爱人呢?〗

    “用愤怒,用痛苦,用深入灵魂的怨憎,用不需要触碰也可以成功的诅咒——学会了这些,清姬,你才真正学会爱人。”

    *文案限制写不了太多,但妹的情史大约有:脑花、宿傩、五条家主、夏油杰、五条悟、甚尔(?)、真人(?)、虎杖(?)

    *虽然情史很多,但是每一段都是1V1!每一段都很认真!

    *阴间文学。妹很强,但本文不是爽文。cp未定。

    第25章

    清之介抓了两把头发,把安室透放了进来。

    这是安室透第二次进清之介的家门。

    为表郑重,清之介泡了杯水给他:“凑合一下,家里没有茶也没有可乐更没有咖啡。”

    安室透:“多谢。”

    之前来去匆忙,安室透现在才有时间打量清之介所谓的“家”。

    他从没有见过环境这么糟糕的房子。

    不够宽敞,也不够明亮,潮得仿佛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都黏上了湿乎乎的水珠。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杂志切页。家具几乎没有,茶几上堆着几本封面古早的书。

    安室透拿起来一看:

    《儿童专用日语学习教材》

    《日语其实很简单哟~》

    《外国人不得不学的常用日语》

    《从启蒙到入土:一起来学习日语吧!》

    安室透:……

    他默默把书放了回去。

    清之介:“你对学习日语感兴趣吗?这是我找楼下卖废纸的叔叔买到的,有几本很好用。”

    他骄傲极了:“才花了五百日元!他还送了我那个!”

    清之介指向贴在墙壁上的带平假片假的儿童识字墙贴,“很好用!”

    为了肯定自己的话,他特意走过去按了一下突起的图案,电子录音说:“草莓。”

    他一本正经:“一护。”然后不由自主地笑弯了腰。

    安室透抽抽嘴角,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不过对于一个用儿童手表也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人来说,大概这也是基操吧。

    清之介快速地签下了合同。

    在落笔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种将灵魂卖给魔鬼的惆怅感,笔尖点在纸上,刚开了个头,水笔忽然一抖,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真的要签吗?”

    “哪里有问题吗?”

    安室透飞快回想每一步流程。

    没有问题。他很确定。

    所以……清之介迟迟不落笔,是发现了什么吗?

    清之介:“啊,不是。”

    “我在想以后我太火了,有更加出名的出版社挖我怎么办。那我还要继续留下吗?”

    安室透微笑:“那也是以后的事。请快一点,我赶时间。”

    清之介磨磨蹭蹭顺着笔迹断掉的地方往下勾,写完第一个字,他又停下:“万一真的有人挖我了呢?”

    “先等那个有眼光的人出现吧。”

    “哦。”

    清之介低下头,快速把名字签完,递给安室透。

    安室透捏住纸张的另一端,拉不动。

    清之介按住纸的另一端,表情担忧无比:“怎么办啊,我这么抢手,你们留得住吗?”

    安室透:……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真的醒了吗?怎么睁着眼睛做梦啊?

    在抓狂的前一秒,安室透狠狠将合同从清之介手里抽了出来,眼神在清之介的签名上凝固住了。

    无他,清之介并没有用现在使用的名字。

    字迹端正漂亮,用华丽的花体书写——

    Sake.

    这个名字勾起了某些只存在于硝烟味中的回忆,安室透对这个名字背后的少年产生过好奇,特产生过杀意,现在本人站在面前的时候,他却只能麻木着一张脸,笑也笑不出来。

    安室透转头:“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这上面到底是什么?”

    “Sake”的体积只有拇指盖这么大,上面一片黑漆漆的涂鸦,下面的文字像是被埋在土里的蚯蚓。清之介尝试签下自己尊贵的大名,但很可惜失败了,为了掩饰自己签名丑的事实,他连忙将它们涂改掉。

    现在的他还不足以驾驭汉字。

    他若无其事地转头:“签售会也是起码半年之后的事情了,明天开始练签名也不算晚。”

    安室透似笑非笑:“看到你这么有信心真是太好了。不过很遗憾,明天的练习要提前了。”

    他掏出了另一份崭新的合同,压着清之介在草稿纸上写了起码五十遍自己的名字,再让他落笔。

    清之介已经蔫掉了,视野中好像有横横竖竖的线条扭动。

    他开始讨厌自己的名字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笔画!

    清之介浑浑噩噩地送安室透出门,不管他说什么都机械性地点头:“对,你说得对。”

    安室透不由得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也没有吧。

    他无奈地拎着清之介的衣领,将人提溜直,“我刚刚说,下午就准备一下初投稿,你听清楚了吗?”

    “投稿。”清之介唰一下回神,“我还没有想好要写什么。”

    “好好想想。但也不要有压力,挑你擅长的题材写就好。”

    清之介琢磨一下:“但是我下午要去帮忙,去伊吕波,你隔壁那家寿司店。跟他商量好了。”

    安室透内心的警报迅速拉响,他不动声色:“但是投稿比较紧急。况且伊吕波现在并不缺人手。”

    清之介:“这样就没办法了。”

    他迅速定下将下一个日程上提:“那我去找柯南玩好了。”

    顺便给他看看新写的稿子。毕竟是从他身上借来的素材呢。

    可惜暂时用不着投稿了,只能请当事人先欣赏一下。没准下次,他又揭不开锅了,会再一次抓毛利小五郎的毛病,重新改一下稿子发表。

    安室透实在不明白。

    为什么,清之介老是想往朗姆身边凑。上次恰好擦肩而过,安室透看着他的背影都出了一身冷汗。

    要不是清之介实在没个杀手的样子,他都要怀疑清之介和朗姆已经接触过了。也不排除清之介的演技很好,比如上次装成大佬成功打入药贩窝点,再比如上上次欺骗佐藤,从诈骗团伙中撤离。

    安室透相信他的表演技巧一定是顶尖的。

    要是勇闯娱乐圈,没准能拿个影帝的奖杯回来装苹果玩。

    可他从少年的态度中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他会好好道谢,还会主动给陌生人让出电车位置。除去实在猖狂无比的挑衅,他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稍微有点小聪明的人。

    也许只是巧合。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没有到揭晓底牌的时刻。

    “柯南今天去阿笠博士家了。”安室透这样说,帮某位侦探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柯南确实不在家。

    清之介遗憾地感叹:“这样啊。”

    “那我去波洛咖啡厅玩吧。”

    安室透确信他别有所求。

    心里的不安在缓缓升高,他微笑着问:“你想要什么?”

    他看到面前的少年眼睛亮起:“三明治三明治!我要三明治!”

    清之介掰着手指头数,理直气壮地伸出两个手掌:“我要十个!”

    “不给三明治就捣蛋!我就去波洛撒泼,告诉所有人你打了三份工!”

    安室透:“……”

    他麻木叹气:“知道了,你今天就好好待在这里,明天我给你带。”

    清之介比了个OK的手势,嘭一下关上了门。等门板完全合拢,他的声音才慢悠悠从里面传来:“知道了,明天见哦~人可以不用来,但我必须要看到三明治。”

    安室透在心里给清之介贴了个“脾气乖僻”的标签,心里说不上是开心还是空虚。

    好在所有的猜测只是他忧心过度。

    但以后还要和这小子一直待在一起——

    安室透开始磨牙。

    手开始痒起来了。

    请安室透吃了一门板的清之介悄悄探出头,确认新出炉的编辑大人已经离开之后,他悄咪咪从家里溜了出来。

    谁要好好听他的话,他又不是小孩了。

    新投稿很急,所以他需要更多的素材。

    虽然脑海中模模糊糊有了些想法,清之介还缺少关键性的齿轮,将这些灵感咬合。

    但是灵感也不是说来就来的。

    最近忙昏了头,手头的事情却没有一件件减少,反而越堆越多。

    杂货铺的林原大爷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得赶在他追着清之介打之前,先把车子要回来。

    诸伏景光今天休息,清之介熟门熟路地推开门,一屁股坐在了别人家的沙发上,嘴里还咬了个苹果。

    他到的时候,诸伏景光在打电话,被清之介的动静打扰,迅速掐断连线。

    “怎么现在就过来了,好像还不到饭点。”

    清之介咔嚓咔嚓咬苹果:“没呀,你不是说车子有点眉目了吗?”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诸伏景光神色一松。

    信息是两天前发的了,清之介只回了个收到,他原以为他不关注这件事了。

    “自行车在排爆组。”

    “证物一旦被送到那里,应该是拿不回来的了。”诸伏景光说,“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眉目吗?”

    自行车被送到排爆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炸弹。

    “没有。”清之介否认,少年眼中的松散消失不见,神色凝重,“要是痕迹很浅,我肯定辨认不出来车上是否有炸药。上次我们去的时候,它还是原来的样子。”

    所以,要是他真的不管不顾将车拿回来,现在已经是个阿飘了。

    清之介:“在我停放之前一切都很正常。”

    问题就出在将它停放了之后。

    有人对车做了手脚。

    清之介眉眼一松,忽然笑了一声。

    意义不明道:“原来我的命这么金贵呀。”

    需要这么小心地布下杀手。

    诸伏景光想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少年幽幽叹气:“怎么办,我还没有出道就有了私生饭。”

    诸伏景光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结果少年一本正经,甚至很严肃地问:“现在发表不需要私生饭的宣言还来得及吗?”

    诸伏景光礼貌询问:“你有扑极吗?”

    “没有。”

    “lns呢?”

    “没有。”

    “所以说,你在纠结什么?”

    清之介露出玩不起的破防表情:“短暂假装一会儿我有很多疯狂的,很爱我的粉丝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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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又名《夜兔少女的咒术师生涯》

    在大山上饿晕之后,神乐被一个自称咒术师的白发眼罩男捡走了。

    狠狠地白嫖了好几天的食物,眼罩男拿出一张账单:“上面是这几天你吃饭的花销,要想办法还给我哦。”

    神乐问他怎么还。

    “成为咒术师,然后给我打工还债。”

    几天后,神乐靠吐槽成为了咒术高专的第一位“校霸”。

    神乐:“哦野玫瑰醋昆布带来了吗?”

    钉崎:“都说了不是野玫瑰是野蔷薇!!”

    神乐:“很好,我就喜欢带刺的玫瑰阿鲁。”

    神乐:“(指宿傩手指)这么恶心像是○○在下水道滚过一圈又沾满了○○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吃进去的阿鲁。”

    虎杖:“咦我觉得没啥味啊。”

    神乐:“(擦口水)遭了,那边的海胆给我看饿了阿鲁,能吃吗?”

    伏黑:“……”

    那是他的头发!!!

    当然她可不是只顾吃饭和吐槽,为了还债她是有好好干活的!

    特级·冲田总悟·咒灵:“咒术师?来啊祓除我啊。”

    神乐:“你这混蛋怎么在这!?”

    第26章

    诸伏景光意外煮多了饭。

    清之介今天的食量只有平时的一半,锅里的米饭还剩下了很多。

    有时候诸伏景光也好奇,那么多的饭进了他肚子,到底去了哪里。清之介的胃好像是个黑洞,什么都能往里塞,偏偏人又这么瘦,完全看不出发胖的迹象。

    最终只能将他归结为天生食量大,并且光吃不胖的类型。

    清之介之前对食物的看法只有一日三餐。也许是过去的大半个月,他饥饿得过了头,什么都能往嘴里塞,能吃就尽量吃撑。对能抓在手里的东西渐渐产生了贪欲,他的食量已经严重超标了。

    平时来做客,清之介都要使劲扒拉能带走的东西,有时候是一颗糖,有时候是一个苹果,他这样爽快地告别,诸伏景光倒有些不习惯了。

    清之介看出他的疑虑:“明天有三明治。”

    明天真是个微妙的前缀。

    他眨了眨眼睛,将一直在手里藏的严严实实的纸递给诸伏景光:“虽然写的不好,但这是我第一个签名。”

    他信心爆棚:“以后肯定会升值的,就送给你吧。”

    诸伏景光没有打击孩子的自信心,伸手接过:“多谢。”

    刚才破防过,情绪看上去还不太稳定,就说点好听的吧。

    清之介果然开始得意起来:“我一定会出名的!”

    诸伏景光回忆清之介之前写的东西。如果说他立志成为臭名昭著的狗仔和公关,他是一点也不会怀疑的,但成为作家,总让人觉得眼前这个轻飘飘又浮夸得要死的人是不是在开玩笑。

    他没有践踏别人梦想的癖好。

    甚至是,会尽全力支持清之介。

    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对成为“知名作家”的热情保持得更久一点。

    清之介宛如猫一般矫健,轻悄的脚步无声落地,泛白的衣角一闪而过,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仿佛是有了人型的野猫。

    吃饱了饭就拍拍屁股走人。

    诸伏景光打开手里的纸。

    纸页叠得整整齐齐,除去折痕,写在中间的字竟然有些好看。

    诸伏景光不是没有见识过清之介的字,比起之前,现在写出来的东西像是一下子从小学生变成了高中生一样,忽然产生了欣慰感。

    他似乎对清之介产生了怜悯。

    诸伏景光轻声叹息,将罩在地毯上的扇形的灯光重新笼回室内。

    临睡前,他不知为何又想到了清之介提到的三明治。

    三明治作为食物来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呢?

    在脑海中思索无果,他陷入睡梦之中。

    安室透按照约定将三明治带来了。

    整整十个。

    清之介两眼放光,像是贪图美色的昏君,抓着三明治疯狂贴贴。

    “三明治啊三明治,你为什么叫三明治。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就把你吃掉!”

    安室透及时制止他对三明治念出更多挑战人神经的台词:“没有冰箱的话,两天就会坏掉哦。”

    显而易见,清之介并没有买冰箱的钱。

    但是没有关系,为了今天的三明治,他特地空出了昨天的晚饭的位置。

    清之介弯唇,隔着封口袋亲了一下三明治。

    “我的爱可是全心全意的。”

    只是,区区,十个,罢了。

    清之介颠三倒四的话被安室透忽略,他开口问道:“稿子动笔了吗?”

    要把清之介按死在“作家”这条路上,一个优秀而严厉的编辑必不可少。

    清之介眼下挂着青黑,听到这句,他抬起头,眼中的皮卡皮卡的对三明治的爱意尽数被吸进黑洞,看起来空虚无比,甚至没有任何神采。偏偏他还在笑:“诶——稿子啊。”

    配上他苍白的肤色,像刚和贞子友好切磋了一番似的。

    “写完了哦——”

    安室透讶异挑眉,没有质疑清之介,“我看看。”

    清之介兜起他的宝贝,老鼠一样从书桌上拿起纸,随意扔给安室透:“喏。”

    他撕开一个三明治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咀嚼的时候宛如仓鼠。

    安室透一目十行。

    这是个很短的故事,全字数约六千,对于初投稿的短篇来说刚刚好。因为字数较少,内容也不是很多。爆炸的信息量会直接把短篇撑得像流水账,清之介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故事的主角是只猫。

    一只受伤的、瘸腿的幼猫。

    因为糟糕的外表和受伤的腿,没有人愿意收养它,同类也对它大打出手。它感到很孤独。

    安室透看了一眼清之介。

    少年皱着眉抽出加了沙拉酱的生菜,嫌弃地放到料理台上。意识到安室透在看他,少年假装无事发生,将菜叶又夹了回去,狠狠咬了一口,对安室透比了个拇指。

    安室透:……

    他回神,继续往下看。

    在流浪过程中,幼猫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

    第一次见面是个下雨天,淋湿的猫缩在角落。报纸温暖不了湿透的皮毛,寒冷逐渐侵袭内脏。尽管没有很明确的意识,它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求生欲作祟,它发出了微弱的猫叫。

    谁都好,来救救它吧!

    少女于这时出现在了它的眼前。她撑着伞,小心地碰碰它:“呀,怎么湿掉了。”

    她将猫擦干,放在了自己的外套中。

    “可惜,妈妈对猫毛过敏。”

    她把伞留给了猫。

    第二次见到少女是在垃圾桶旁,它翻着别人的剩饭,身上沾满了令猫作呕的酸臭味。少女在放学路上,很是惊喜地向它跑来。

    “是你!”她笑着说。

    猫向她跑了两步,歪着头看少女的笑脸。

    她看起来温和无害。但是打断它的腿的人也是这样笑着拥抱它的。

    在柔软的手指触碰到猫之前,它暴躁跳起,狠狠咬了少女一口,转身消失。

    没有人会愿意收留自己了。猫望着少女失落的背影时这样想。

    安室透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清之介。

    都说文字能反应内心,清之介的内心世界居然是这样的?

    用柔软细腻形容都不为过。

    安室透盯着清之介吃得脸上都是面包渣的脸,坚定地继续往下看。

    春去夏来,它长成了大猫。

    猫有一双很特别的琉璃一样的眼睛,宛如水洗一般。

    它的确很漂亮。有人想要带它回家,有人想要将它卖给猫贩子。猫不得不为之颠沛流离。

    没有星星的夜晚,它想起了少女。

    她的伤口还痛吗?

    她的妈妈还对猫过敏吗?

    无数的问题藏在猫的心里,而猫只是孤独地漫步着。

    路灯将猫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是,猫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呀,是你。”

    少女成熟了很多。职场菜鸟的工资很少,但养一只猫绰绰有余。

    她蹲下身,笑容一如既往温柔。

    但她终于说出那句话:“要跟我回家吗?”

    猫慢慢朝她走来,第一次将自己的脸埋在了人类手掌中。

    好温暖。

    它喵了一声。

    大概所有看到这些文字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软下心肠吧。安室透想,清之介的确是有天赋的。

    作为一个新入门的编辑来说,他认为作者天赋并不存在于大脑,而存在于心脏。

    能够打动人心的文才是上等。

    然而他还没有开口夸奖清之介,就看到以下这行字。

    【猫张开了血盆大口。】

    【好饿好饿好饿……它不想做猫了,它想要人类温暖的心脏,想要温暖的体温。】

    【嗷呜一口,它咽下了少女,将破碎的过去一起。】

    【从此以后,它成为了只活跃在夜间的吃人猫。】

    安室透:……

    安室透:…………

    捏着稿纸的手,微微的颤抖了。

    如果他没有素质,这时候已经一巴掌拍上清之介的脑袋,怒吼:“你写的什么玩意儿!”

    安室编辑的素质还有待降低,他只是深吸气,指着最后意义不明的结局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写。”

    清之介丢掉包装袋,思考了一下,笑着反问:“为什么不能这样写?”

    人的爱好是自由的,但是不该——

    安室透:“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猫啊!”

    “可是它很酷哎!”

    “删掉。”

    “我不!”清之介鼓起腮帮子,“是为了帮忙宣传猫猫领养写的,删掉就没有人来带走了。”

    安室透感到匪夷所思:“哈?有人会来领养吃人的猫吗?”

    “当然。”清之介天然地看着他,眼中真诚无比,“不来领养就会被猫吃掉呀。”

    他居然还在句末加了个“呀”。

    安室透一脸黑线,“必须删掉。不然过不了审核。”

    “还有啊,不管怎么说,都是温馨结局更加吸引人吧?”

    “真的吗?”清之介咽下三明治,拍掉渣渣,“那就删掉吧。”

    他轻而易举地将下面三行全部删掉,放下笔后,他疑惑地问安室透:“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觉得你是故意的罢了。

    清之介点头:“投稿的事就麻烦你了,晚上我要出门去吃牛丼饭,有问题等白天再联系吧。”

    一切就绪,安室透点头说好。

    问题出在了出门的时候。

    清之介的胃忽然一阵剧痛,出了一身冷汗,他跪在地板上,绝望哀嚎:“先别走,我好像要死了!能不能把我送去火葬场,立碑就写:著名作家清之介长眠于此。”

    “别这么快就提死这件事啊。”安室透没脾气了,他认命扛起清之介,“先去医院检查吧。”

    紧急送了急诊,诊断结果是暴食导致的胃部胀痛,直接被送去催吐了。

    安室透盯着一脸虚弱的清之介:“你吃了几个三明治?”

    清之介气若游丝,伸出了左手。

    五个。

    又伸出了右手。

    十个。

    他难受极了:“三明治,你为什么是三明治。”

    安室透将他输液的速度调慢了一点,“都这样了就省省力气吧。”

    别说话了!

    清之介没说一句,安室透都觉得自己的智商和理性在蒸发。

    “我想回家。”

    “不可以。等这瓶挂完。”

    清之介扁扁嘴,他真的很讨厌医院,医药费很贵的。偏偏安室透押着他输液,等下还要做检查。

    “我等下回来。”

    毕竟是身兼数职的男人,现在更是有四份工作,浪费一分钟都是对打工皇帝这个称号的亵渎。

    在踏出输液室的一瞬间,他碰到了诸伏景光。

    对方比他更加意外。

    后面清之介的声音有气无力响起,语气中的迫切分明是冲着诸伏景光的:“快带我走,求你了。”

    每在这里坐一秒,医药费都要冲出来揍他一拳。

    安室透:……

    安室透:“牛丼饭。”

    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诸伏景光回神,无奈对出暗号:“三明治。”

    两人暗含杀气的目光一齐转向清之介。

    感情这个人完全不客气,两边都在占便宜。

    一无所知的清之介打了个喷嚏。

    看看新封面嘿嘿嘿!下次再换点表情包!

    周三晚上23:5123456789见!

    推推预收:饲养邪神后

    初宴从小身体不好,父母出事之后,身边的簇拥散去,他成了被困在医院的囚犯。

    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没有人跟他说话。

    久而久之,初宴臆想出一个妄想中的朋友。

    某天他照旧对着空气寒暄:“今天天气很好,你想出门逛逛吗?”

    初宴知道,这场邀约终将变成一个人的旅程。

    但诡异的是,他听到一声很轻的回应。

    嗓音醇厚迷人,宛如大提琴的弦音微微颤动。

    似乎有人回答:“好呀,我的朋友。”

    第27章

    诸伏景光进入了输液室。

    清之介丧丧地靠在椅子上,青白色的手背插了针头,手贱动一下,红色的液体就从血管里倒流出来。

    他讨厌医院!

    还有他没有日本医院的医保啊!看病很贵的!

    清之介堕落了。

    他原本是个纯洁的,对金钱无动于衷的小孩,现在也开始斤斤计较了。

    清之介看着诸伏景光的脸,苦逼兮兮地笑:“能借我点钱吗?万一我不小心病死了,你也很为难吧?”

    对的,他只想借点钱。跟编辑要钱怎么看都很不妙。

    诸伏景光假装思考了一下。

    实际上,清之介在这里倒下有利无害。谁也不知道,在蛋壳破碎之前,其中孵化的到底是天使还是灭世的恶魔。

    倒不如一开始就把蛋砸碎。

    给他续命的只有那份不知藏身何处的文件。

    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清之介的黑眼圈更重了。

    为了写稿子,他一整晚没睡,光顾着压榨他本来就不太软的心肠中最后一点道德的光辉,结尾还被编辑枪毙了。安室透来之前,他只睡了两个小时。

    少年瘦高的身体缩在输液室的铁质椅子中,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诸伏景光:“你想要借多少?”

    身体在药物作用下越发沉重,清之介昏昏欲睡,强行咽下哈欠,对诸伏景光说:“不用很多,够交钱就好。等这袋输完去买点药。之前给了十万块,现在只是借我一点点,应该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

    诸伏景光从来都没想放他自生自灭。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情绪。

    虽然知道他原本是个魔头,但他现在是“清之介”。尤其是这样毫无防备,甚至小心翼翼试着信赖你的时候。

    很微妙。

    诸伏景光垂下眼眸,下垂的眼尾勾出漫不经心的冷漠。

    输完液的清之介依旧胃疼。

    之前几个月对胃刻薄的恶行遭到了报应。他不但被禁食,还被诸伏景光和安室透一起拉入蹭饭黑名单。

    他提着胃药,心情绝望。

    “真的一点点都不能吃了?”

    “等到你修养康复以后。”

    清之介人都不好了,没来得及缓过来,又听见诸伏景光说:“而且,你必须要自己学会做饭。”

    他和安室透又不是每天都能让他来蹭饭。只靠速食和没营养的面包,清之介的胃只会越来越糟糕。他没有控制食量的意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就算今天没进医院,以后也会变成常客。

    “好——吧——”清之介的语气透着浓浓的不爽。

    他按着手背上青色的针眼,心有余悸:“以后就不能生病了啊。”

    发票上的数字差点让他心律不齐。

    诸伏景光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说了句:“你知道就好了。”

    清之介:“嗯哼,我当然知道。毕竟要还钱的又不是你。”

    他像是幽灵一般,拉着脸碎碎念:“你有什么渠道吗,我想要一个假身份,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给我办个医保吧,太贵了太贵了。”

    诸伏景光被他烦得头疼:“你好像已经恢复精神了。知道了,我会帮你的。还有……”

    他转身,清之介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他。

    少年茫然地看着他:“我脸上有东西?”

    “还是我长得太帅了,你终于意识到我跟你的差距?”

    “或者是你其实是个即将病逝的百万富翁,想要把遗产交给贫寒却出色的少年。”

    清之介脸上浮现了凝重的神情:“也就是我。”

    “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叫你一声爸爸。”

    在清之介那声抑扬顿挫的“哦多桑”即将出口之前,诸伏景光的食指抵住他的额头,带着温柔的笑,狠狠一弹:“在胡说什么呢。”

    “痛痛痛哎!”

    清之介嘶了口凉气:“我才刚从医院出来啊。”

    诸伏景光:“要是你不说这样过分的话,我也不会这样。”

    “啊啊啊,知道了。”清之介叹气,“放心,你一定会活得比我更长久的。”

    “久到我的墓前积了厚厚的灰,你也活蹦乱跳。”

    这一瞬间,诸伏景光感觉有凉气顺着脊髓沁入血肉。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很久以后,诸伏景光都记得这一幕。

    少年并没有像是往常一样说着一些没营养的垃圾话糊弄过去,而是面无表情地将手背上碍眼的青色盖住。

    指甲有些不安地抠着微不可见的痂,良久,他抬起头,挑眉笑着说:“我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

    声音越来越轻,他最后还是没能把这句话说下去。

    蓝色的瞳是茫然的。仿佛一瞬间被扔到远离故乡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地方,就像刚刚苏醒的他一样,不知所措地想要一个真相。

    他大概发现了什么。

    具体如何,清之介说不上来。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今天已经很累了。清之介没有再继续想下去,笑嘻嘻勾住诸伏景光的肩膀,气势十足地指着前面的路:“我走累了,请我打车回家吧!”

    “……打车很贵。”诸伏景光将他的手扯掉,“我开了车。”

    他跨上旁边的一辆机车,扔过来一个头盔:“上来,我载你回去。”

    诸伏景光将车速降到了平均水平以下。沿路的风景是一成不变的绿植带和充当背景板的高楼大厦。

    伸出手,好像能感受到风在掌心盘旋。

    清之介突发奇想,摘掉了头盔。

    他无视诸伏景光的抗诉,自言自语道:“我不想去医院了。”

    “快点把头盔戴上!”

    清之介:“我不想再胃痛。”

    “你听到我在说什么了吗?”

    清之介沉思:“我还想……”

    诸伏景光将车停在路边,无奈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风把清之介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但丝毫没能减少那张年轻脸庞上熠熠生辉的光芒,他翘起嘴角,忽然大喊一声:“我要成为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作家!”

    车恰好停在了市中心的边缘地带。时间处在晚高峰,下班的社畜奔波在回家路上,听到这声响亮的呐喊,纷纷回头观望是哪位奇才。

    有人忽然回应了一句:“那很了不起啊!”

    清之介几乎要站上机车,拼命冲他挥手:“谢谢谢谢!”

    被所有目光注视的清之介丝毫不觉得羞耻,要是时间允许,他甚至还想发表一下“三年之内凭借自己过人的文采征服世界”的伟大计划书。

    前排带着帽子的人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里。

    清之介叹气,装出一副为人着想的样子:“真没办法,还是我来开车吧。”

    诸伏景光没有轻易让出自己的驾驶权。

    “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想开车。”清之介诚恳说道,“我的车车生死未卜,先借你的给我过过瘾吧。”

    短暂思考后,诸伏景光让了出来。

    清之介左脚点地,将机车稳稳撑了起来,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将头盔戴上。

    黑色的玻璃挡住了那双带笑的眼。

    巡逻的警车慢慢朝这里开过来。

    清之介露出一个得逞的坏笑。

    忽然一转油门。机车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见状,警车也逐渐加速,红蓝混色的信号灯传出刺耳的鸣笛声,警察举起喇叭:“前面的摩托车,请你立即放慢速度。你已经超速了,请配合我们调查!”

    清之介丝毫没有自己已经违法的意识。比起警察,他更在意身后刺耳的鸣笛声。

    要是换成“清之介是世界第一无敌大作家”,好像会更有趣呢。

    身后的人似乎在说什么,攥住的他的衣领也有些用力,差点把他勒死。

    等到甩掉警察,安安稳稳在他住所之前停下时,脖子已经红了一块。

    清之介高高兴兴将头盔还给诸伏景光:“谢啦。钱下次还给你。”

    迎面而来的确实一记拳头。

    清之介吃力挡住。

    他笑着问:“嗯?你生气了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清之介偏偏要问出来。

    那双总是很温柔的、仿佛从来都不会生出怒火的眼,第一次这样带着浓浓的失望和愤怒。诸伏景光收回手:“你不该这样。”

    清之介:“可是我是坏蛋呀。”

    他无辜的弯起眼睛,忽然往前一步,微弯下腰,轻声问:“为什么会认为我不会这样做呢?”

    “难道是觉得我一无所知,所以可以按照你想要的样子摆布成一具听话的傀儡,一个伪装出的‘好孩子’?”

    他又不是傻瓜,演技从出生开始就点满技能点,看得出他们想试图瞒过他。不只是诸伏景光。

    “你可真是个十足的好人啊。现在只是超速,以后我也许会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哦?到时候也是这样轻飘飘的一拳头吗?”

    清之介将手心用力往前推。掌心抵住拳面的部分被指骨硌出细微的疼痛。他升起了微妙的期待。

    “我会阻止你。”

    意料之中。

    拳头骤然一松,在惯性将其带到清之介脸颊之前,诸伏景光收回了手。他微皱眉心,坚定地看着清之介。

    “趁着你还没来得及作恶之前,阻止你。”

    “好啊。”

    清之介耸耸肩膀,笑得意味深长:“那就来试试吧。”

    他拍拍诸伏景光的肩:“我走了。”

    他勾着医院发的塑料袋,猫着背上楼,中途差点撞上下楼的老婆婆,笑着道歉然后被对方塞了个苹果。手忙脚乱在兜里摸了一阵,终于找到了房门的钥匙,打开门,清之介又往楼下看了一眼。

    见到诸伏景光仍站在原地,他做了个鬼脸,迅速闪进门内,关门。

    打开灯。

    清之介坐在书桌前发呆。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皮肤照得有些透明。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颈的弧度一路滚入衣领。

    黑暗中无数蠢蠢欲动的身影闪过,他却只记得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是谁呢?

    某无名人士提供的采访记录

    记者:您有很多称号,请问您最喜欢哪一个呢?

    清之介:颜面国宝兼文坛大触兼才艺双馨的完美人类

    记者:哈哈,您真幽默

    清之介:不,我认真的

    一个比较重要的约定

    加更放在那个什么礼拜五!明天忙不开啦!

    早知道你们喜欢垃圾话,我就多说一点了(悔不当初)我删了好多有意思的垃圾话!

    第28章

    将《名为猫》送去投稿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篇不被人看好的短文引起了广泛关注。

    限定词:猫奴群体

    杂志社的官方号沦陷,无数被猫驯服的人类哀嚎着聚集。

    “要是没有小猫咪世界该怎么转?”

    “捡回家里猫猫之前,它过的大概也是这样的生活。好吧,暂时原谅它打翻我的水杯了。”

    “我家咪也是后腿受伤了……”

    得到编辑首肯,清之介在下面po出猫咪领养的渠道。

    萩原研二找来了对接人,要是有看到这篇文后面的领养指南,就能通过对接人的测试,领到一只自己的猫咪。

    “应该算达成目的了?”

    安室透指的是清之介出道这件事。

    拿到稿费迅速换了张舒适椅子的清之介:“当然没有。”

    他一下又一下地用脚点着地面,椅子不停转圈圈,最后强行刹车,正面面向安室透停住:“我要的出道可是惊艳所有人的那种超级厉害的场面。”

    比如说,看到他的文字,所有人都愣在原地,颤抖着双手,情不自禁流下热泪,惊叹世界上竟有如此会写的人。

    在将《猫》拿出来之前,清之介已经明白,自己的出道作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心情有些郁闷,但说不上苦恼,更没有后悔。

    谁让冬天就快来了。比起出道来说,还是猫的命更重要一点。

    “下一次一定要吓掉所有人的下巴。”他哼了一声,双手抱头,重重往后一靠,“要是没有那些烦人的家伙,说不定我已经被传说中的夏目漱石注意到了呢。”

    安室透没理抽风的清之介,将掉在他脚边的白纸捡了起来:“别说夏目老师了,先准备下一部作品吧。”

    “还有。”安室透吸气,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先打扫一下你的房间?”

    清之介奇怪地咦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吗?”

    桌面上除了纸和笔没有任何东西,而且因为穷,家具也非常少。

    安室透将白纸贴在他的鼻梁上,“喏,灰都这么多了,你是想要跟蟑螂一起睡觉吗?”

    清之介摸摸鼻子,没有说话,假装听不见。在搬进来之后,他只有第一天是打扫了的,勉强收拾出个人能住的地方就没有管过。

    家是睡觉和工作的地方,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况且现在还没有冒老鼠,清之介一点也不着急。

    少年的摆烂样彻底让安室透沉默了。

    只有祭出终极杀器了。

    “不打扫的话,会有幽灵出现哦。”

    坐在椅子上兀自发呆的少年幽幽看过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它们喜欢阴暗潮湿,并且全是灰尘的房间。看到那边的窗户了吗?上面红色的痕迹是上一个死在这里的倒霉蛋留下的警告。”

    清之介跳起来了,他站在椅子上叉着腰:“那是锈迹!”

    他不安地问了一句:“世界上没有鬼……的吧。”

    手里被强行塞了一把扫帚,安室透微笑:“只要你打扫干净,就不会有鬼了。”

    清之介扁了扁嘴:“哎呀哎呀,我刚刚康复呢,万一吃了点不干净的鬼魂又进医院了该怎么办。”

    正在戴口罩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反正也不是我胃痛。”

    真是可恶!

    清之介咬牙切齿,握着扫把的柄用力扫了两下,被扬起的灰呛得咳嗽了两声。

    这个房间确实很脏,脏到安室透难以置信地问他:“你是辛德瑞拉吗?”

    怎么睡在灰里???

    清之介回以假笑,捏着嗓子说:“抱歉哦,我是清德瑞拉。”

    打扫地面清之介还能帮上点忙,轮到打扫柜子,他忽然变得笨拙,不是撞到手就是碰到头,叮呤咣啷的,吵得邻居又开始大声骂人。

    安室透只得把他连着铺盖一起扫地出门。

    “等我打扫完之后再回来吧。”抛下这样一句,他将门关上,把一脸懵逼的清之介留在了门外。

    手里还抱着被子和床垫。

    真·扫地出门。

    清之介将被子挂在栏杆上。

    屋子里湿哒哒的,就算天气很好,阳光也像是忽略了这里,被子吸了满满的潮气,已经到了碰到就觉得不舒服的地步了。

    清之介甚至怀疑里面长了蘑菇。

    刚才扫地的时候,他发现浴室的一角冒了好几个白色的菌类,细细长长,白色的菌伞小巧精致,看上去可爱极了。安室透看见肯定要叫他拔下来扔掉。清之介先下手为强,将蘑菇小心摘下,放在一个密封的纸盒子里,打算等安室透走之后再小心种起来。

    没准能吃呢?

    清之介这样想。

    他对蘑菇不感冒。但是种植蘑菇这个过程好像很有趣耶。

    将被子挂好,他开始敲自家的门:“编辑大人,劳驾您屈尊待在这种连桥洞都不如的地方了,能否麻烦您开下门,好让我进来。我发誓,我不会坏事了。”

    门从里面打开了。

    白色口罩之上,锐利的眼神直视清之介,仿佛在考量他是否说了真话。安室透的身后是大片的原本放在角落中的废物。

    过了一会儿,安室透慢条斯理道:“不行。”

    “我没办法相信你。”

    他拿出了放蘑菇的纸盒。

    清之介心头一惊。

    “正常人是不会小心放起来这种东西的吧?你是想要把它当晚饭吗?”

    安室透从清之介错愕的脸上看到了答案,他深吸一口气:“这是不可食用的菌类。”

    “我知道啊。”清之介理直气壮地说,“所以不是我自己吃,我有想要送的人。”

    太宰治好像很适合这种东西,清之介原本还想等蘑菇长大一点,给他邮过去,当做米花特产。

    一瞬间,安室透脑海中闪过了诸如“投毒未遂,男子竟丝毫不悔”,“蘑菇酿成的惨案,能否从一开始挽回”之类的新闻标题。

    他坚定地将盒子往一边的垃圾桶里一塞,用一根手指戳着清之介的肩膀将他推出门外,“你还是等下再进来吧。”

    将清之介堵在门外后,安室透松了口气,他摘下手上可笑的塑胶手套。然而除去这层保护套之后,下面还有另一双白色的手套。

    安室透拉住手套的根部,紧了紧,推开那些乱七八糟挡住书房入口的杂物,露出之后拜访整整齐齐的书籍。

    清之介低价淘到了不少书,光从外表的使用痕迹来说,根本猜不到他更偏爱哪一本。

    “如果我是你的话。”安室透若有所思,“会把它放在哪里呢?”

    清之介盯着门,不甘心敲了两下。

    没有回应。

    尽管接触不多,他知道这位编辑心狠手辣,绝对不会回心转意。无奈之下,他只得下楼找点事情做。

    林原先生依旧摆了张臭脸,看到清之介冷哼了一声:“哟,大忙人啊。”

    他还对清之介弄丢了他的车怀恨在心。

    清之介熟门熟路,靠在柜台上,从他面前摸了个橘子吃,口试不清回应:“呜在找了,不要森气。”

    “话说,不如趁这个机会换辆车怎么样。去世的人也不希望看到你缅怀过去,走不出来吧。”清之介苦口婆心劝解,“只要您愿意,我马上给您换辆比之前好一百倍的。”

    林原:“走走走,我就要以前那辆。”

    清之介跳下台阶,“好吧。”

    林原先生只执着于之前那辆车。可现在车在警局,该怎么拿回来呢?总不能自己凑上去吧?

    诶。

    清之介眨眨眼睛。

    他想起萩原研二的话,他现在好像是良民了的说。就算大摇大摆去警察局也没关系了。

    警察总不至于骗人吧?

    虽然这样想,但清之介单挑警局大本营还是犯怂,思来想去,他给萩原研二去了个电话。

    “你在休息吗?”

    对方今天恰好有空,约定好时间,清之介来到了上次去过的全是猫的那条街。

    因为《名为猫》的刊登,有钱又闲的猫咪守卫者纷纷出动,街道上流浪的猫咪少了一半,只有那只肥胖的橘猫依旧懒洋洋的躺在电线杆下。

    清之介蹲下,戳了戳它的屁股。

    橘猫胡子翘一翘,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明明上次还很嫌弃。清之介吐槽着,站起来,对身后的萩原研二笑:“哟。”

    “好久不见。”

    “也没有很久吧。”清之介双手插兜,“麻烦你了哦,萩原警官。”

    一用到警官这个词,他的语气就充斥着一股天然的令人生厌的反胃感,像是在挑衅,又远比挑衅恶劣得多。清之介自己也很惊奇,他将其归纳为反派自动触发技能。

    要是他约的是松田阵平,两人肯定已经开始吵架了。清之介选择萩原研二也不光是因为猫的联系,萩原研二是不会拒绝的老好人性格。

    事实果然如此,萩原答应了下来。

    只是来领取失物,清之介没必要躲躲藏藏,但萩原研二太过受欢迎,他不得不远离这个无时无刻不散发魅力的爱情收割机,痛苦地看着他被各种人团团围住。

    性格好又长得好的人很受欢迎,但他也未免受欢迎过了头。

    好在萩原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身为排爆组的一员,他很少来这里,偶尔的几次也是为了配合调查,或者来找来这里帮忙的发小,因此也熟知这里的布局。

    他狼狈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对着清之介抱歉道:“那边走就到了,那边会有负责对接的警官。”

    清之介叹气,掏出纸巾放在他的手里,怜悯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他注意到,失物招领处只有两个面生的警官,都是瘦弱的文职人员,只靠自己的话也足够了。作为引路人,萩原研二已经完美地完成了任务。现在就要看他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往里面走去。

    清之介脚步沉稳,敲敲桌面,腼腆问道:“请问这里有一辆红色的车子吗?”

    “红色的?摩托吗?”

    “是自行车。”

    警官看了他一眼,“有的,跟我来吧。”

    清之介跟着她的身影逐渐往里。自行车果然就放在仓库之中。

    它看起来更加破旧了,像是饱经沧桑的老人不小心折了腰,只能瘫痪在地,浑身透露着即将入土的颓废气息。

    清之介忽然有了泪意。

    为了这辆车,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从十万块到出卖自己的灵魂,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这辆车啊!

    他扶起了自行车,自然地说:“多谢你了,我找了好久,没想到它到这里来了。”

    女警紧紧盯住他,手里的联络器闪着红光。

    清之介轻笑着问:“我又不是坏人嘛,为什么要喊人呢?”

    警官面色紧绷,一言不发地拔出了木仓,对准清之介。

    少年毫无畏惧之意,反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我做错了什么,要让您拿出这样危险的武器呢?”

    他走过去,径直将自己的胸膛往枪口上撞。

    “我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卖过药。您也很清楚吧——警官大人。毕竟您的上级肯定没有发布要立即将我击毙的命令吧?”

    近距离看,少年浓密的睫毛遮蔽光线,使得瞳仁中暗沉沉的蓝色变得越发幽深,瘦削的锁骨深深凹陷,其上有一道颇为明显的疤痕,像是有些年头了。

    木仓口下的胸膛想必也是交错着伤痕。

    警帽下,那张年轻的面孔惊疑不定。

    “你!”

    清之介垂下眼眸,手指伸入扳机,慢慢按下,“杀了我也无所谓,既然我是坏人的话。”

    话音未落,他左手用力,挡住扫来的拳头。

    “我只要将你控制住就好!”警官这样说,“你是否有罪,是长官来决定的。”

    “你在动摇哦。”清之介反而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他松手,手心的子弹叮叮当当弹到地上。

    “什么时候!?”

    清之介吹了声口哨,迅速扶起了冷落已久的车车,跨上去,“你猜?感谢你还给我车,拜拜啦~”

    他一路骑着车冲出了仓库。前来盯防的警察迅速跟上,在大厅中跑动起来。

    “清之介,快点停下!”

    “诶,才不要。”清之介开心地笑着,见到熟悉的身影,他喊道:“萩原警官,快伸手!”

    萩原研二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将手伸了出来。

    清之介没有停下,在即将冲过萩原研二的一刹那,飞快跟他击掌:“耶!!!”

    激动得像是接力棒交接时的高中生一样。

    “喂,清之介,等等!”

    萩原伸出手,抓了个空。

    他并不知晓自行车的事,原以为只是带清之介来拿个车而已。

    被剩下来的警官将他团团围住,面色不善道:“萩原警官,解释一下?”

    萩原研二:……

    他无奈举起了双手。

    “我投降。”他这样说道。

    《病名为猫》

    第29章

    “让让啊啊啊啊啊!”

    清之介一路火花带闪电,红色的自行车硬生生骑出了风驰电掣的气势。

    米花是屈指一数的大都市,街道上人来人往,他按动车铃,生锈的黄铜铃舌早已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他只得出声制止:“快让开!”

    后面跟着的是艰难挤过人群的警察。

    “啊啊啊啊。”清之介崩溃哀嚎,“不是说通缉已经撤销了吗!?怎么还在追我啊!”

    他从女警将他带去仓库的路上意识到不对劲的。警官的表情很僵硬,并且时不时转头看他有没有跟上。这种可疑的态度,他只在宠物医院门口看到过。

    他长得那么不机灵吗?!一看就是想把他骗去人少的地方就地正法!

    只不过他确实没有想到,只不过来拿辆车,后面的警察却远比之前多得多。

    警车的鸣笛声追得死死的,清之介头痛地拐进窄小的车道,阻止汽车继续前进。他控制着车头,在越过垃圾桶的一刹那将它翻倒。塑料瓶和乱七八糟的零碎垃圾从里面滚落出来,向下滑落到高木的脚下。

    高木一脸严肃,深吸一口气,没有管弄脏的西装,反而低声吩咐:“我们上!”

    站在高处的少年单手撑着自行车,摇摇向他们望过来,面孔被巷子昏暗的光线模糊。他似乎叹了口气,又跨上自行车迅速转向下一个弯道。

    骑车并不是件快乐的事情。清之介还是喜欢汽车多一点,尤其是在体力一点一点缓缓下降,后面的警车却一直稳稳跟着的情况下。

    只要他走出恼人的人行道,从里面钻出来的警官就会用木仓指着他的脑袋,让他陈述罪行。

    没准自行车还要被夺走一次。

    失策了,这次又不小心把动静闹大了。

    爆炸案的证物,看来不是这么好拿啊。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要是萩原先生来领,会不会更加方便一点呢?

    面前是一条死路,他回过神,紧急刹车,足尖稳稳点在离墙面三厘米的地方,轮胎在灰尘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只差一点点,他就要撞上墙壁。

    清之介喘着气,汗湿透了T恤。他很少这样狼狈过。睫毛被汗水压弯,腥咸的液体在喉间碾过,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已经不适合再逃跑了。

    身后的高木的体力也逐渐告罄,他锲而不舍地追赶着,终于将清之介逼进了死路。

    “停手吧,清之介。跟我回去。”

    少年的喘息声在暗处清晰可闻,他撩起刘海,粗鲁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去?我现在就在回去的路上哦。”

    “你涉嫌违法携带爆炸物,请配合我们调查!”

    “爆炸物?”清之介匪夷所思,“我的车被莫名其妙的人装了炸药,要送我上天。从来不知道我原来还涉嫌违法携带了。”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暴躁。被追了半天,身体极度的疲惫,加上缺水,清之介的心情很不妙,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要是你想要往我头上泼脏水,我没有意见。但是直接将携带爆炸物的黑锅扣我头上,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一点?”

    “我哪里来的钱买爆炸物啊!”

    高木:“啊。”

    重点是这个吗?

    清之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好啦好啦,我后来也反省过自己不该这样做,但现在完全是你们在逼我吧?那位小姐可是连木仓都拔出来了哦?万一她真的开木仓我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吗,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你的错。”

    高木:“?什么?”

    看着一脸懵的高木,清之介没心情聊下去了。

    “随便吧。配合你们调查也没有问题。”他歪了歪头,勾起没有温度的笑,“可是我生气了哦。”

    他跳下车,干脆地抓住车杆,将其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嘿咻。”他掂了掂靠在脖子上的自行车,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高木警官,我也知道你不会为难我,你知道我是无辜的对不对?那就这样,我先回家了,你跟佐藤警官好好解释一下,尽早还我清白。”

    舌根在“清白”两个字上重重碾过,清之介笑:“我只知道我丢了车,至于爆炸物?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回见。”

    他单手勾住墙壁,硬生生扛着车跳了上去。

    刚才呈现给高木的疲惫仿佛只是他的演技,一瞬间的爆发力甚至让高木都自愧不如。少年的身躯矫健如豹,站在墙头,脚尖踢下一块碎石。

    “我没有和警视厅为敌的意思。”

    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

    “以后要是又不小心麻烦你们,提前说声对不起啦。”

    说完,他轻松跳下。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是人体轻盈的下落。

    喑哑的车铃被强行唤醒,像是警告,也像是隐晦的告别。

    高木苦笑着将手里虚张声势的木仓塞进木仓套,顺便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

    佐藤带着人跟过来:“人呢。”

    “又逃走了。”高木叹气,“没能跟他说清楚。”

    “继续抓。炸药不是他安放的话,凶手一定还会继续作案。”

    凶手用了非常复杂的炸药,就算他们的精英,拆除过程也异常艰辛。炸药带了明显了个人风格,期望以最惨烈的方式让清之介死去。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明,凶手是故意对清之介下手。

    但他们猜测,要是不及时制止,还会发生第二起,第三起,甚至发展到随机作案。

    就算清之介再敏捷,身手再好,能快过瞬间引燃的炸药吗?

    佐藤眼中浮现几分担忧。

    清之介也并非高木眼中的游刃有余。

    带着车离开市区之后,他慢慢推着车走。

    肩膀被拉伤了。

    想来也是,一辆纯粹用金属做的自行车,就算用料再敷衍,也足足有一个成年男性这么重了。清之介还在即将脱力的情况下将其扛起来,送上了墙。

    他苦中作乐,拍着自行车的坐垫,“你也好惨哦。”

    要想用自行车杀掉他,有点太过分了。

    清之介目睹过爆炸,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松田阵平的时候。烂漫的火焰从窗户中冲出来,倒影在眼球里像是碎裂的红色玻璃。绝望像是瘟疫一样蔓延,用尽一生去守护的家,就这样消失在火焰之中。

    要是他没有发现的话,现在没准已经死掉了吧。清之介想起刚刚醒过来时,手心刺眼的红色。

    那个时候,大概是他最接近死亡的时刻了,然而并没有半分真实感。

    他想不通的是,他能惹到什么人?除了警察之外。

    要说是上次的药贩,车子被拿走的时候,他还没惹事呢。

    再往前推断,就只能是失忆之前结的仇了。

    不过现在,只有自行车是最重要的。只凭车认人的话,他马上就要从阴影下解放了。

    他在来的路上有问过萩原研二,万一是重要证物,警察是否会归还。

    答案是不可能。

    他想,就算是不可能,也一定要将车拿回来。

    好在通缉令被取消了,他得以在警方发出失物招领之后,立马要将自行车拿回来。但他也没有想到,因为这次的爆炸事故,警方竟然会如此关注。

    清之介对规则法制有种天然的漠视心理,他对这些条条框框更倾向新奇,而不是恐惧。一旦失去了敬畏之心,没有什么能约束得了他。

    就算知道警察需要这辆车继续调查,拿出来只是为了钓鱼,那又怎样呢?

    他想要的必须得到。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这样就能揪出凶手。

    调查是警察的事,他只要报仇就好。

    要说到仇人——

    清之介停下脚步。

    他好像想起来一个人。

    回忆开始闪烁,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雨天碎裂的手机。

    半晌,他哼笑一声,重新往前走。

    因为车子的缘故,他有关注警方的信息。那天被带走的人不少,但还有不少漏网之鱼,刀疤就是其中之一。

    清之介毫不犹豫地认定了能为他提供情报的人。

    顺便还得把车垫的仇给记上了。

    破旧的自行车上,唯独车垫崭新如初。

    新的当然好,但是对于林原先生而言,只要一个小部件改变,这辆车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老头摆手:“不要了!不是原来那辆了。”

    清之介不甘心地撑着车子:“原来的坐垫不舒服,换了新的车垫,绝对比原来的好。”

    林原:“又不是拿来用的!还有,能把它骑出去的只有你吧!”

    清之介十分受伤:“你觉得它不能骑,怎么还给我用呢!”

    林原先生提高了一点音量,强行压过清之介的:“给你用就不错了!”

    他重新拿起报纸:“就是这样,你拿去用吧。你捡便宜了小子,现在它是你的了。”

    清之介:“……”

    他眼巴巴地看着挡住林原先生的报纸,企图用眼神攻击劝他回心转意。

    拜托!他花了这么大力气去捞的,不是这辆注定属于自己的一点也不好骑的自行车啊!

    它都锈成什么样了,骑出去都会被人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的!

    清之介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

    白嫖当然香,但是一旦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冠上自己的名字,总感觉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就像是被送了不合适的老土衣服,却要被老妈逼着穿去上学一样。

    太奇怪了!他以前怎么骑得出去的!

    清之介迟来的羞耻感爆棚。

    要是现在不在街上,他一定会抱着头嚎叫:“就为了这辆车!”

    他生气了!

    清之介冷冷一笑,像极了喜新厌旧还要倒打一耙的渣男,踢了一脚自行车的轮胎,咬牙切齿说道:“破车!”

    加更晚点放!

    勿蹲!

    第30章

    清之介和崭新出炉的“清之介专用”自行车大眼瞪小眼。

    “喂。”

    他用脚尖踢了踢轮胎,双手插在兜里,一脸嫌弃样,“能不能让林原先生对你回心转意啊。”

    “我宝贵的坐骑资格是要留给阿尔法摩托的。”

    自行车没有出声。

    清之介稍微用力了一点,轮胎顺着脚尖的力度往右偏,直直地将重心全都调转,拧成一个半圈。

    “连你也在嫌我烦吗?”清之介抓着头发,“好烦啊,你身上牵扯的麻烦事,我是一点也不想沾。”

    他完全忽略了一连串的事件都是由他自己带来,全都将罪过推到可怜的自行车身上。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清之介将车扛起来,运上了二楼的出租屋内。

    安室透已经将房间打扫完毕。

    他不紧不慢地将外套套好,转着腕上的手表。

    看到清之介灰头土脸,肩膀上还扛了辆自行车的奇怪造型,他缓慢地眨了下眼,不确定问道:“你去捡垃圾了吗?”

    清之介将车拎进门,叉着腰叹气:“这垃圾不是一般的重。”

    车轮滚动,在擦干净的地面上留下碍眼的灰。

    安室透:“不能放在外面吗?”

    清之介将车靠在一边,咸鱼似的瘫在了椅子上:“放在外面会被人偷的。”

    上次装了炸药,这次他不敢保证会不会还有别的人会对车子动手。只能捏着鼻子把车放进来。

    家里变得异常干净,潮湿的气味也散去了大半。清之介挥了挥软绵绵的手:“多谢你了,等下我会把弄脏的地方擦干净的,你可以回家了。”

    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

    安室透微笑着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是编辑,不是保洁。”

    所以?

    清之介抬起头,白皙的侧脸被刮出一条一条的黑色,看起来好不凄惨。

    安室透现在真的相信他刚刚捡垃圾回来了,如果被拖进房间的那辆破烂自行车算的话。

    安室透:“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来要下一次的稿件的。”

    清之介迅速从椅子上弹起来,气急败坏地指责:“不是刚刚才给过你吗?怎么现在还要!”

    谁让清之介看起来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并且沉迷在另一种破坏性极大的事业之中,安室透不得不编造出一个谎话,让他专注于作者的本职之中。

    他今天的目的其实是趁着清之介不在家的时候,搜查机密文件的下落的。遗憾的是,清之介并未直接将它放在房间内。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搜查过了,就是没有看到相似的痕迹。

    尽管早就做好了空着手回去的准备,安室透还是难掩遗憾之情。

    不过好在,他有备选方案。

    安室透点开手机之中早就存放的链接。

    清之介凑过来。

    “第二十介幻梦文学赏?”

    “没错。”安室透解释道,“这是最为权威的文学奖,参赛并且获奖者无一不是有天赋的新人。”

    也就是说,这是清之介最好的扬名机会,前提是,要是他能抓住这个机会的话。

    清之介食指关节抵住下巴,侧边的头发下滑,遮住了他的眼睛:“不错,要是能获奖的话……”

    “只要能进前二十就好。”

    安室透的本意是不要让清之介有那么大的压力。毕竟他只是个作品都少得可怜,空有编辑和一整个为他运作的杂志社的新人,没有符合要求的参赛作品,不管怎样努力都是白搭。

    没想到清之介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冠军,是我的了!”

    “要怎样的天才才能打败我!”

    “没有人能赢过我!”

    “能打败我的只有我自己!”

    安室透:“……”

    他是不是该提醒他,创作并不是比赛呢?但清之介情绪这么高涨,看来还能在这条路上多坚持一会儿,还是不打击他的信心比较好。

    清之介一目十行,迅速扫过剩下的几行字。

    参赛作品均刊载于《难波春秋》上,选拔时间从6月初开始至十一月末结束,足足有半年,而现在是10月,时间已经不足两个月了。要是错过十一月的选拔截止日期,就得等来年上半年的选拔,而这样的话,颁奖时间就在七月中旬,就算早早递送了参赛作品,也得煎熬等待漫长的时间过去。

    留给清之介的时间不多了。

    然而他并不关注截稿日期迫近,在这种紧急状态之下,他能否顺利完成稿件,而是自言自语道:“目前幻梦赏最年轻的记录保持者是20岁。”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也就是说,今年我是十九岁,再过三个月我就二十了!”

    “……所以?”安室透并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他顺着清之介的思路开始思考,“生日礼物?”

    “NO!!!”清之介喊起来,“是纪录!我说的是纪录!”

    “要是能在19岁这年成功拿下幻梦赏,我就是最年轻纪录保持者了!”

    安室透面无表情为他鼓掌:“加油。”

    实在笑不出来。

    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出来,清之介在失败跪在地上哭的场景了。

    “什么表情啊。”清之介不爽抱着肩膀,不小心扯到手臂,他的面色扭曲了一下,紧急寻求帮助:“在我成功征服幻梦赏之前,先帮我看看我的手臂吧。”

    肩膀在抽痛,清之介甚至怀疑手臂脱臼了。

    脱掉衣服,少年的脊背暴露于安室透眼前。

    他的身材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瘦弱。

    脊椎骨突出,将背部分成了鲜明的两半,每一面都写着刀木仓的历史。

    他的肩膀处已经肿胀了,淤青贴在弧度往下的地方,那块恰好全是肌肉,揉开淤青只能用痛不欲生来形容。

    清之介眼里含泪,委屈巴巴地缩在一边,冰袋被死死按在肿块处。

    “你就不好奇,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好奇也没用。”清之介吐槽:“我失忆了啊,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他不是没有产生过疑问。

    睡前摸着疤痕,会想起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从驾着高达的伽椰子到手拿砍刀的迈哥,最后数着数着,模模糊糊就睡着了。

    他发现这个比数羊管用,就没有再把疤痕当成正经事情思考过了。

    毕竟安室透拿的是过去朋友牌,理论上他知道的事情要比清之介多。

    “我跟你也不算很熟。”他这样回答。

    “怪不得能下这样的狠手。”

    “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得赶紧投稿。”

    想要成功的野心在叫嚣,清之介前所未有集中了精神。

    可另一重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尽管写出过得去的稿子对他而言并不困难,但是想要写出“令人耳目一新”的、“与众不同”的、“文雅且兼具深刻内涵”的,难度增加了不止一点点。

    清之介将这几篇废稿通通投递出去。

    不只是《周刊persona》,安室透给他介绍了好几家口碑还算不错的杂志社。

    既然清之介能够写出博人眼球的报道,那么作为小说家而言,应该也能发挥自己已经学到的东西,稳稳收获支持者。

    可清之介眼巴巴等到的反馈来信只有简短的几封。

    第一封是爱猫人士投递的感谢信,先说了自己看了清酒的作品前来领猫云云,并附上了猫的近照。

    白色的猫咪长开了一点,蓝色的眼睛凑近摄像头,显得它的中庭巨宽无比,不管怎么说都称不上可爱。

    跟之前躺在萩原研二怀里那只,判若两猫。

    清之介毫不犹豫评价:丑猫!

    下一封看上去像是小学生写的。写了些幼稚的感想,最后真心祝愿清酒能够写出更好的作品。下面画了一颗大大的黑色球体,注明是自己想象中的正在写作的清酒。

    清之介怎么也无法将画上的丑东西跟自己联系在一起。

    他冲进盥洗室对着镜子照了很久,才勉强恢复作为帅哥的自信。

    最后一封,无署名,来信地址不明。

    字迹很端正,看得出是个偏向严肃认真的人。他表达了自己对于清酒作品中一些引起争论的问题的看法,“容易剑走偏锋”,“但有一些地方我很感兴趣,并衷心希望能够得到跟您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清之介一下将信函扣回桌面。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清之介最见不得这样的评价。也许是自尊心太强,他对自己所有的作品都有一种惊人的控制欲,丝毫不允许他人染指。

    生气到一半,他重新举起了信。

    这位不知名的人士说得很有道理。他指出的几个地方都是清之介的薄弱点。

    他现在能熟练使用日文了,但写作并不只是从文字开始,许多厉害的笔法他完全用不了。

    要是换成英语,他绝对会流畅很多。

    清之介唯一能够取胜的地方,是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不知道该不该称赞的底线。

    因为反复横跳在违法边缘,他已经自动练就了晦暗且看起来就让人绝望的文字版阴间滤镜。

    总结:不像是人能写出来的。

    算是投稿中别具一格的存在。除了初投稿被安室透砍掉结尾的《名为猫》之外,《变身死神》、《月食》也受到了好评,可题材确实小众,并且“清酒”一听上去就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引起的关注着实有限。

    人是健忘的生物,他想要被所有人记住,还要走很久的路。

    他将信全都放在了柜子里。

    那就从现在开始工作吧!

    这一次,他一定要取得胜利!

    第二天,安室透按照清之介的嘱托,前来拜访。

    打开门,一条风干咸鱼挂在门上。

    张嘴,吐出一串令人绝望的古神低语:“人……为什么……要写字?”

    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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