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浑身散发绝望怨念的可疑人形佝偻脊背,嘶哑着说道:“完成了……我的毕生心血……”

    安室透从他手中一把夺走。

    “你的毕生才十九年吧。”

    无视开始发出意义不明尖叫的清之介,他开始审阅这次的稿件。

    以往夺奖的作品都聚焦于社会热点,揭露人性的软弱点。要想要离幻梦奖更近一些,清之介应该从这个方向努力才对。

    然而安室透一打开:

    “我是世界第一的作家。”

    安室透:“……”

    你在写什么?

    他忍不住露出了糟心的表情。很难不相信这不是清之介内心的独白和中二幻想结合在一起的产物。

    “就像婴儿出生就学会了吮吸,我刚睁开眼睛,就学会了如何将文字收编,将其用作武器。从某种程度来说,我即是统帅文字的王者。只要跟文字相关,我就能在这方面做到最好。就这样,我成为了最厉害的作家。直到那个男人来临。”

    “他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他将文字的国土变为废墟。我的子民陷入了恐慌之中,然而作为它们的王,我却无能为力,只能在黑暗之前节节败退。”

    “那一日终于来临了。他带着武器走向我,用剑指着我的鼻尖,说:‘王者啊,我即是杀死你的人,带着忏悔下地狱吧!’”

    “‘记住了!我的名字是安室透!’”

    真正的安室透狠狠敲了一下不停蠕动的清之介。

    直到这里,故事已经进入尾声,安室透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往下看:

    “面对敌人的嘲讽,我冷冷一笑,擦干嘴角的血迹,抓紧武器,站起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复活吧,我的爱人!’”

    “一辆红色的机车忽然裂开的地面中飞出,停在了我的身边,它发出了人类的声音:‘疯狂星期六,v我五十,助力清酒击溃邪恶的安室透!’”

    安室透:……

    怪不得今天是这个状态,能写出这种东西,安室透都要怀疑清之介是不是该去精神科开点药了。都说天才和疯子只在一念之间,清之介是在边线上大鹏展翅,左右横跳,还觉得不过瘾,彻底冲出这两者范围,成为不可名状的生物。

    阴暗爬行的蠕虫作者在地上咕涌咕涌,被安室透冷冷的眼神彻底钉在地板上。

    清之介仰面朝天,T恤皱不拉几的,头发更是被自己抓成了鸡窝头,他安详地倒在安室透脚边,声音透着一股让人要落泪的平静:“杀了我吧,一点也写不出来了。”

    笼在头上的阴影往下沉,安室透蹲在他的身边,手里捏着稿子疑惑:“一点也写不出来?”

    这可不像是一点也写不出来的样子,恰恰相反,他甚至觉得清之介太会写了,要是不把他当成反派,他没准还会夸赞两句。一开始还认真看的他简直就是笨蛋。

    清之介彻底不动弹了。

    他拒绝回答安室透的问题,咕噜噜滚到一边。

    “都说了一天之内不可能写得出来啦。”清之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着急也没用。”

    “所以呢,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清之介一个鲤鱼打挺,他打了个响指:“就是为了你啊!”

    语气是异常的愉悦。

    “能打三份工的你,一定有与众不同的经历吧?”

    “只是为了这个?”

    安室透抓住清之介快要贴在自己脸上的食指,微笑着往回折,“抱歉哦,我的工作很无聊,不能提供给你有用的素材。”

    “痛痛痛!”

    清之介收回手,眼泪已经飙了出来。

    “不要这么快拒绝嘛。”他露出懒散的笑,“除了你之外,你身边也有很多有趣的人,比如说毛利小五郎之类的。”

    对于这位名侦探,清之介的兴趣要比一般人浓。比如说,他明明糊里糊涂,甚至要被犯人牵着鼻子走,却为什么总是能侦破案件。上次的那一面,他仅仅给清之介留下了平庸的印象。

    清之介作为幕后黑手的直觉是最顶级的。

    安室透看出了他的意图,一口气拒绝:“毛利先生没空。”

    话锋一转:“不过,可以带你去波洛坐坐。”

    朗姆被叫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清之介:“诶……”

    他迟疑问道:“你不怕我给你带来麻烦吗?”

    “你给我带来的麻烦还少吗?”安室透伸出手,“快一点,我上班要迟到了。”

    清之介愣了两秒,握住安室透的手,借力站起来。

    “呼。”他吐出一口气,“那就去坐一坐吧。”

    紧跟着,他又问:“你请客吗?”

    额头上被人弹了一记,安室透无奈回答:“怎么可能。”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一尘不染的桌面上铺洒。要说清之介的房子是沼泽地狱的话,这里就是干燥整洁的天国,

    少年谨慎地挑选了一个避开阳光的座位,坐在了角落里。

    梓给他端来甜点的时候,笑着问:“怎么坐这里,今天阳光很好哦。”

    清之介举起叉子,一口叉在蛋糕上的草莓上,“我会变成灰的。”

    他认真回答:“毕竟我是见不得光的黑暗生物啊。”

    梓的微笑变得僵硬,求助般看向安室透。

    青年早就习惯了清之介时不时说出的莫名其妙的话,他将笔和纸放在清之介面前,像是假期结束前,盯梢小学生写作业的家长:“就坐这里,不要做奇怪的事。”

    清之介蔫蔫摇手:“知道了知道了。”

    他鼓起脸,将草莓咽下:“不要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说风凉话啊。”

    他的脸色比清晨的时候好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甜品的缘故。只是还没有提起精神,趴在桌子上,一直不停地打哈欠。

    直到中午,纸上一片空白,人倒是睡了好几觉。

    清之介:“没办法呢,灵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抓住的。”

    他挤在安室透和榎本梓中间,蹭了一顿员工餐。

    “下午再继续努力吧。”

    也许是因为在附近流窜的强盗的缘故,今天的客人并不是很多,除了过来买咖啡的律所事务员,就只有一群穿着制服的高中生。

    清之介转着笔,无聊地用指关节敲着桌子,收到安室透警告的眼神,他立马装作无事发生,重新趴回了桌面。

    已经分不清是他监工安室透,还是安室透监工他了。

    眼神跟另一桌的男生对上了。

    在视线接触的一瞬间,个子颇高的高中生迅速低头写写画画,甚至不停地抬头看他。身边的少女表情崩溃,似乎在试图制止他。

    清之介觉得有趣,过去坐在了他们对面。

    “嗨,介意让我加入你们吗?”

    “当然不介意!”说话的人是野崎梅太郎,也就是刚才光明正大看清之介的男生。

    “对不起!”陪他一起来这家咖啡店取材的佐仓千代崩溃式道歉,神色拘谨。

    清之介:“没关系哦。”

    少女松了口气,却又在听到清之介的下一句狠狠抽气。

    “前提是你把手里的给我看。”

    野崎君的取材谁看谁知道,尤其是他喜欢无厘头取材,特长是能把毫不相干的元素完美融合在一起。速写本上的“清之介”已经从爽朗帅气的少年变成可爱邪恶的少女了!

    “当然可以!”野崎热切地看着他,毫不警惕地将自己的速写本递了出去。

    完蛋了!佐仓陷入了沉默之中。

    “有趣!”清之介这样评价道,“居然把我跟杀手联系在一起呢,有趣。”

    “武器是刀吗……嗯,我确实很喜欢刀,不过你注意到我是左撇子了啊。”

    野崎:“你刚刚用左手转笔了。”

    清之介得意说道:“不只是笔哦,我什么都能转。”他捏着银质的刀具,有厚度的餐具宛如薄薄的冰,从手指的一段自然滚到另一端。

    “哦!”野崎梅太郎恍然大悟,左手握拳敲右手掌心,“这样的话,武器的使用方式也有了呢。”

    清之介:“但是使用刀具会不会显得太落伍了?”

    “说得也是。”野崎陷入了沉思:“木仓如何?”

    清之介:“不错的眼光。”

    两人相谈甚欢,堪称黑洞的脑洞相撞,互相污染彼此的精神世界。在清之介的强烈要求下,他们甚至丰富了名为“清子”的少女的人设。

    清子出生于一个平凡的家庭,某天意外来临,她成为了一名杀手,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刀术和枪法,行走于黑暗与光明的夹缝之间,为世界上的爱与和平而战!内容包括龙傲天升级流,无双割草流,流落民间的太子流,主角灭世流。

    在佐仓千代没有光彩的眼神中,他们终于停止了用爱感化即将毁灭世界的清子进程。

    “其实,我是一名漫画家。”野崎梅太郎举着速写本,“这部漫画的世界观是魔法和科技共存。但超乎现代的东西全都被剑哥枪毙了呢。”

    清之介感同身受:“实不相瞒,我正在试图投稿幻梦奖,昨天写出来的东西被编辑骂了一顿。”

    说完,两道沉重的叹息声齐齐响起。

    清之介振作精神:“不过一定没有问题的。”

    他笑着说:“还得多谢你哦,为我提供了灵感。”

    野崎梅太郎并没有看过清之介的写出来的怪东西,不然也不会这样单纯地响应清之介的道谢:“我也没有做什么。倒是我,需要好好感谢你呢。”

    清之介弯起眼睛,热情跟他握手:“哪里哪里。能够遇到你才是我的荣幸。”

    等到野崎梅太郎和佐仓千代走后。

    清之介终于慎重地在白纸上写下标题:

    《漫画恩仇录》

    段子来自网络,玩梗注意

    撒,细数你的罪恶吧!

    第32章

    佐藤胜利是个落魄潦倒的漫画家。无论画了多少时间,得到的永远是不咸不淡的评价。直到某天,他意外得到了意外去世的助手的手稿。

    罪恶的一生,由此开始。

    清之介起笔前并未想过要揭露怎样的社会现象。无论如何,小说只要有趣就行了。

    而人性,也是这个环节中的一部分。

    因为嫉妒而不断自己底线,佐藤胜利不断对已逝之人作品下手。

    嫉妒是最好的欲望驱动器,他享受着被众人包围的目光,营造出谦卑的假象。他害怕一切揭露之后,自己会被打回原形,变成只能在地沟里生存的老鼠。

    起初只是想要挣扎着活过这个月,得到稿费交付房租,后来,他的欲望逐渐庞大。

    想要车,想要房,想要女人。

    【没人能抵挡这样的诱惑,我只不过是犯下了所有人都会犯的错。】

    当欲望积累到一定程度之时,佐藤胜利抛却了基本的道德底线,他践踏了一个个年轻稚嫩的梦想,不屑想到:没有他的话,那些作品还不知道在哪里吃灰呢!

    最后的佐藤胜利,已经看不出最先开始那个虽然落魄,却满怀热情的样子了。

    结局当然是他被揭穿,落得满盘皆输。然而,清之介在最后留下了悬念。

    【佐藤胜利有一张飞往美国的机票。那里的主办方邀请他为一场知名的赛事做评委。而此前,从来没有过日本人成功踏足过那里。要是能够参加,他就能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名誉扫地又如何,只要能继续往上爬。他会甘心认输吗?】

    【佐藤胜利下定决心,往检票口走去。】

    安室透看完后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是这个结局。”

    清之介在跟野崎梅太郎碰面完后闭关了两天,出来就交给他这份稿件。

    “什么都没想。”他这样说。

    身体重重往后倒,清之介将腰弯起,缩进椅子中。

    “也什么都没有做。”他将食指并拢,比在额头边上敬礼,“放心。”

    明明是关于盗作这样敏感的话题,他的表情和情感却是这样冷漠。

    “内涵、社会题材,加上似是而非的结局。”清之介开始鼓掌,“完美!”

    说实话,幻梦赏能否接受这样的作品还有待考证。尽管盗作在文学界时有发生,甚至幻梦赏的评委也有几个出过这样的丑闻,但大众只看作品说话,只要能粉饰过去,他们就依然能衣着笔挺,光鲜亮丽地出场。

    无知者无畏,但要是写这个东西的人是清之介,安室透很怀疑他是刻意写了这样的东西来骂这期涉事的评委。

    用他的话来说,大概是“看不上我是你眼神不好,完全不是我的作品的问题”。甚至摩拳擦掌着要去跟评委线下pk,威逼利诱要求给他高分。

    “我知道了。”安室透说,“如果这是你期望的话。”

    清之介啪一下将手里把玩的刀插进桌面:“我才没有期待。要不是实在没有东西写了。”

    他想到被安室透毙掉的稿子,面色都变得灰败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总算有了像样的作品了。清之介几乎是推着安室透出门:“快点去!明天就要截止了,我要做最后一期第一个出场的!”

    门合上,清之介目光沉下。

    他将插入缝隙的跳刀拔出,拿过一边的白布慢慢拭擦。

    切过苹果,分过三明治,甚至被当做菜刀刮过鱼鳞,它依旧锋利无比,寒锋似乎连空气都能切开。清之介弹了一下刀刃,将其按回刀鞘之中,重新在袖口中绑好。

    这两天,他也不是足不出户。随便去过几次已经被封条贴满的地下乐队演出地,好巧不巧,刚好蹲到了熟悉的影子。

    清之介没有换衣服,除了那张干净到光亮的脸,宽大的T恤和运动裤都让他看上去是邋遢的宅男。

    他好像只是随意出了趟门。照例被林原大爷嘲讽之后,他苦笑着走远。

    脚步如猫一般轻盈,最终在面色枯黄的男人面前停下。

    “呀。”清之介打招呼,“好久不见。”

    他双手插兜,在巷口站定。

    蜷缩起来的男人慢慢抬起头看他。

    清之介的语气听上去着实不像好人,带着些许嘲讽和怜悯,嘴角翘起,忽然露出甜蜜的笑:“怎么了,你看上去很落魄呢。”

    “刀疤。”

    刀疤满身泥泞,听到清之介的声音,他顿了两秒,意识到说话人的身份之后,他暴起,冲了过来,狠狠举起拳头:“你!”

    “嗨~”清之介重心往后,踩住脚后跟往左侧一转,等到骇人的拳风掼过之后,他稳稳站在原地,抬起脚,狠狠踹向刀疤的腿弯,迫使男人跪地。

    他以一种熟悉的侮辱的姿势,踩住刀疤的肩膀,手里的跳刀一转,悬空之间,刀刃从木柄之内跳出,贴在男人的脸侧。

    清之介吹了声口哨,气定神闲道:“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这样跟我打招呼。”

    刀疤眼球鼓起,里面布满血丝,声音喑哑:“为什么还要找上我。”

    肩膀上的鞋底稳抵住他的肩膀,甚至还嫌弃般的碾了碾,模样比他这个逃犯更像是恶人,然而他却听到压住他的恶魔说:“作为良好市民,我帮忙抓捕逃犯有什么错?”

    声音清澈,带着天真的笑意。

    刀疤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身体在毫不掩饰的杀意之中痉挛着,贴在脸侧的刀成了催命符。

    “难道……你只是来杀我的?”

    “我为什么要杀你。”清之介反而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将腿收回来,“虽然你手上不干净,但惩治坏人也不应该我来做才对,处理很麻烦哎。”

    刀疤:……

    清之介:“说重点。我确实有事要问你。”

    “因为我仔细想了一下,知道我家地址,并且还不知好歹闯进来过的就你一个,这样的话,我能将你想要谋杀我,并且四处散布恐慌,在米花各地安装炸药的罪名安在你身上吧。”

    刀疤:“什么炸药?”

    他的表情像是天然的疑惑。

    “咦。”清之介奇怪道,“真的不是你?”

    “我根本做不来精细的工作,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派去当打手。”刀疤苦笑着说,“要知道现在……我根本不会过来威胁你。”

    结果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清之介思考了几秒:“这样也说得通。”

    “但是我的地址……”

    刀疤一凛,轻轻哆嗦着,咬着牙说:“我没告诉别人。”

    “哦。”清之介煞有其事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可不信。

    于是刀侧过一点,贴着刀疤的脸,刮出浅浅一道血迹。

    “告诉,我,吧。”清之介微笑,语气轻柔,含着惋惜,“现在对你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呢。”

    刀疤:“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看来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了呢。没有办法了。”清之介兴致缺缺收回刀,跳刀在手中转过一圈,用刀柄指着刀疤的鼻子,“哟西,你就成为我的走狗吧。”

    走狗这个名号一点也不好听,要是换做平时,刀疤早就愤怒地跟人干架了。可清之介仿佛是恐怖的化身,给刀疤留下了浓浓的阴影,因此他只是点头,低声说:“好。”

    刀疤隐瞒了一些事。一些绝对不能透露给清之介的事。

    男人跪在地上,手指用力扣入地面,灰尘钻进指甲缝,顶得肉又痒又痛。而心里的火焰却旺盛燃起,眼中透着深重的憎恶之情。

    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清之介一定会付出他该付的代价!

    清之介看着佯装顺从的刀疤。

    “诶——”他拖长了尾音。

    跳刀被重新插回手臂的扣带之中。

    “今天就放过你了。”少年弯腰抓着刀疤的头发,将他拎起,声音轻快:“我今天心情很好呢。但下次要带上我需要的情报来哦。”

    “你知道我会抓住你的。”

    清之介收起了笑,眼神冰冷,贴在刀疤耳边轻声说道:“别想着逃。”

    手下的人哆嗦地更加厉害了。

    显得他好像是反派一样。

    “好啦。”清之介大发慈悲放过他,“今天就先到这里。”

    “下次再见~”

    【偶尔流露的恶魔的一面尽显杀手冷酷的本色。面对敌人,毫不犹豫地使用更加残忍的方式,从而得到自己需要的情报。】

    野崎梅太郎:【怎么样!我回去后又仔细想了一下该怎么让清子更加鲜明。】

    高中生期待得到清之介的回应。

    清之介靠着墙壁,漫不经心地敲下几个字。

    【不错哦!】

    依旧是诸伏景光送的品名不叫小天才的电话手表。

    想了想,清之介又在窄小的屏幕上敲了几下。

    【(- w -)!!!很棒!】

    虽然清子是以他为蓝本而诞生的,但是跟他本人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嘛!取材原来就只是取到感兴趣的元素而已!是否贴合原型,完全不重要!

    无视阴暗的角落,泥泞肮脏的地面,满怀期望、刚刚揍过人的不良通缉犯·小说家如是想到:

    ——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加善良的人了!

    今天又是除暴安良的一天呢!

    薛定谔の善良

    果咩,因为下午看了电视,晚上又去做作业了,今天更新迟了一个小时

    所以,这周额外加更一次!二三四五六七随机掉落!

    为营收哥新皮套首战和谜语人首次吃瘪干杯!!!

    第33章

    等待幻梦赏开奖的过程艰难无比。

    清之介的《漫画恩仇录》顶着一个清奇的名字,在一片岁月静好中,登上了《难波春秋》。

    根据天才编辑安室透的计算,在恰当时间投递,按照清之介所期望的那样,它恰好是期刊的第一篇。

    明明占据了最佳的风水宝地,甚至是第一篇,但起初,反响并不大。漫画家的经历并不算贴近生活,要说人们最了解的,应该算是每周连载的漫画杂志,但并不会特地去了解漫画家的发家史或者是私下的生活。

    尤其还是关于“盗作”这个敏感的话题。有人关注,但不多,并且再这种场合下的投稿,很容易被人质疑为哗众取宠。

    结果,在下一期的抽选评论中,清之介很不幸的轮空了。也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他的作品根本无人问津。这对于一名作家而言,是最为丢脸的事情。

    清之介当然不想看到这种场面。

    他的想象中,自己应该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才对。应该有好多人发现“清酒”这个笔名,感叹他杰出的才能。现实却惨淡无比。这次的反馈甚至比第一篇刊登的《猫》还差劲。

    因为愤怒而战栗的双手不断颤抖,他将杂志一把扔到地上,面色阴沉地越过安室透去了房间。

    编辑担忧地看着他,顿了两秒,跟上。

    “你……没事吧?”就算是安室透,此时也不得不说点好话来安慰清之介那颗即将破碎的玻璃心,“还没有开始评选——”

    少年背对着他躺下,一把拉过被子盖住头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

    安室透:“……”

    安室透:“──你还有机会。”

    从被窝里探出了一只手,飞一般抓住纸巾,随后传来了擤鼻子的声音。

    安室透:……

    这个人也太过玻璃心了吧!脆得几乎一碰就掉渣啊!

    纸团逐渐在地板上累积,抽泣声渐渐停歇了。

    清之介慢腾腾坐起来。

    他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铁盒,手虚空地从往里面抓了两把,掏出几朵已经长得巨大无比的白色蘑菇,连着土一起按在头发里面。

    他抗拒地背过身。

    “我现在是蘑菇,不要跟我说话。”

    “你之前想要跟评委讲理的气势去哪里了?”

    “蘑菇是不可能了解人类的。蘑菇听不懂比赛说什么,蘑菇害怕蘑菇会被人类做成炒蘑菇。”

    在一串令人头晕目眩的自称之后,他可怜兮兮地抹了把眼泪,吐出一个字:“嘤。”

    原本气焰嚣张,自信到让人觉得有点讨厌的清之介不见了。安室透甚至还有点不太习惯。

    但如果是清之介的话,大概不用到明天就能活蹦乱跳到处嚯嚯人了吧?

    ──他是这样想的。

    结果第二天,拉开门的安室透见到了一朵更大的蘑菇。

    清之介裹着被子,仿佛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再也没有动过。眼窝微微凹陷,头上的蘑菇随着他转头的动作抖了两下。

    “嘤。”

    安室透有些生气了。

    他将清之介头上的蘑菇拔掉,把人跟干净的衣服一起推进淋浴间:“你该好好清理一下了,这样像什么样子。只是遭受一点挫折就受不了了吗?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要是连这点都承受不了,干脆转行吧。”

    清之介拿着自己的T恤,幽幽开口:“你是要违反劳动者保护法吗?”

    “况且我痛苦的根本不是这个啊!”

    清之介崩溃出声,抓住衣物的手越发用力,苍白的脸带着一种极致的绝望神情。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看懂我的文字。”

    “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啊!”

    “我的杰作居然——”

    安室透觉得自己猜错了。他在心里浅浅地责怪了昨天的自己,然后啪一下将即将发病的清之介关进浴室。

    冷酷的编辑大人发话:“要么洗澡,要么死。”

    真相就是,清之介没有陷入自闭,而是他的病情又严重了。

    委屈搓头发的清之介走出来。蹲在椅子边上。

    “我不想参加幻梦赏了,我要退赛!”他这样宣告,“看《难波春秋》的根本没有能真正的聪明人!”

    安室透怜悯地看着他:“已经退不了赛了。况且我觉得你也不用这么悲观。”

    “那又怎么样!”

    清之介的头发在滴水,他胡乱撸了一下,赤着脚站上椅子,“哪怕有人骂我都好啊!起码代表我的心血被人看到了!”

    毛巾湿的能拧出水来,他用力挥动,往前一掷,雪白的毛巾径直扔到了贴着报纸切页的墙壁上,将本就不太有韧性的纸张贴得稀烂。

    “可我没有!根本没有人看到我!我的才能,我的智慧,我的一切都毫无用处!”

    “我真的渺小到所有人都看不到我吗?”

    安室透:“……难道不是吗?”

    气氛陷入了尴尬。

    清之介缓慢抱头蹲下,重新将自己团成一颗自闭的蘑菇:“嘤。”

    要是能凭自信参赛,清之介肯定能拿第一名。

    然而这个奇葩的人身上同时长了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和一碰即碎的玻璃心,使得现在连从蘑菇回到人类的过程都变得艰难无比。

    幻梦赏正式截稿,清之介依旧沉溺于贤者模式中。

    不写稿,不取材,也对安室透不知道的秘密小游戏不热衷了,每天只知道对着越长越大的蘑菇伤春悲秋。明明才十九岁,脸上却写满了参透世界一切的沧桑感。

    “我啊,说不定要去老家养猪了。”清之介这样对诸伏景光说道。

    想着好久没有蹭饭了,他今天意外突袭了正在准备进行潜入任务的诸伏景光。两人有通过电话手表联系,加之诸伏景光很放心安室透对清之介的监视,便自然而然地放松了。

    “为什么这么说?”诸伏景光知道清之介这边进展不顺。

    好友不止一次跟他抱怨清酒的难缠和堪比黑洞的脑回路了。

    但是养猪属实——

    “啊,最近很流行的,做不到xxx就回家种田。”清之介兴致缺缺地往嘴里塞了口牛肉,“好像也很适合我,毕竟我的刀法很好,用来杀猪肯定也是一流水准。”

    难以想象杀手退休后从事杀猪行业是什么地狱绘图,魔鬼屠夫吗?清之介本人并没有自己在试图引起大众恐慌的自觉,他放下了筷子。

    “不写小说的话,能去干嘛呢。”

    诸伏景光:“你想做什么呢?”他试着想了想合适清之介的工作:“推销员?”

    “不要。”

    “那么,白领?虽然学历方面可能有点难度。”

    “不要。很无聊耶。”

    “花店的收银员。”

    “不要。”

    意识到这个人只是在赌气,诸伏景光放弃继续讲下去,又给清之介的盘子里添了一勺咖喱:“看吧,其实你只是不甘心才对。你明明喜欢写作。”

    “但是没有出路的话,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

    清之介之前从来没有想过除了成为作家以外的第二条出路。要是苏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成为打印店的员工,说不定已经走上另外一条路了。

    可他试图想象这种未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完全接受不了。

    他渴望自己的文字被人关注,渴望能够站上更大的舞台。只不过是特别特别不甘心罢了,不甘心到完全接受不了这样惨痛的现实,只能想到逃避。

    “你说得对。”清之介舀着咖喱,一口吞下,“我得坚持下去。”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退路可言。

    自私又任性的少年,同样也任性地斩断了所有的后路,将全部精力都集中于手下的一笔一划之间。

    这段时间过得飞快。

    万幸清之介又开始写稿了。

    这段时间的清之介乖巧得让人担心,他很少再整出幺蛾子,稿乖乖写,卫生每天做,也改掉了让人头疼的作息,争做一个阳光健康的少年。

    林原先生在第一次见到主动给他买水果的清之介的时候,震惊得直接喊了声妖怪。

    阳光健全地爬行版·清之介:“哈?”

    他做出反胃的姿势:“只是太无聊了。”

    “我可没有要抑制自己,迎合别人的想法哦。”

    在清之介几乎从睁开眼到闭上眼贯穿全天的呐喊“无聊!我要看到血流成河”中,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某位知名作家点评了清之介的《漫画恩仇录》

    之后,清之介的作品以一种势不可挡的阵仗,迅速席卷了所有的版面。

    评论和留言一下子增多,各种杂志也纷纷向他递出了橄榄枝,希望能够得到这匹有望夺冠的黑马的专栏。

    清之介捧着自己的蘑菇陷入了沉思:“什么鬼。”

    明明前几天还不是这样的,人类都是这样善变的吗?

    安室透已经在自发帮他挑选合适的能够投稿的杂志了。

    清之介疑惑地看着他:“你不应该对公司尽心尽力吗?”

    “我是在帮你,这时候能不能别纠结这个话题了?”

    “哦。”清之介点点头,又捧着蘑菇发呆,忽然转向安室透:“你没有给那位塞钱吧?”

    “你说的是?”

    “夏目漱石!”

    “怎么可能。”安室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清之介忽然一下子蹦起来,将蘑菇连盆带菇顶在脑袋上,叉着腰狂笑:“我果然是最天才的!”

    “连夏目漱石都认可了我的才能!”

    “接下来夺走幻梦赏,我就能征服世界了!”

    清之介一扫之前的颓废和丧气,精神焕发,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副墨镜,潇洒一甩,给自己带上。

    “很好,在大家的期待之下,我暂时决定搁置养猪计划,留在文坛了。”

    安室透冷漠回应:“哦。真厉害呢。”

    宝想要,宝得到(不是)

    梦想和未来都是从任性开始的。(超喜欢女王这句话!)

    第34章

    因得到了夏目漱石的赞评,清之介的尾巴几乎要翘上天。

    安室透仔细看了夏目漱石的评语。

    这位神出鬼没,却才华横溢的名作家,不只是突发奇想,还是有意为之,为《漫画恩仇录》写了短短几行字:“非常有趣的视角,尽管对于这个话题的讨论从未停歇,但清酒却依旧能推陈出新。”

    幻梦赏一直有邀请业界大牛为新生代的作家群体写评语,作为鼓励。但此前,夏目漱石从未接受过幻梦赏的邀请。

    这是他第一次为人写评语。

    一只手突然横过视野,清之介抽出安室透手里的杂志,将评语那页放在自己的脸颊边上,得意洋洋炫耀:呐呐呐,快看!你也很羡慕对不对!”

    “马上,清酒的名号就要一炮打响,作为我的编辑,你应该感到骄傲!”

    然而安室透的表情缺乏波动,带着一贯的笑容鼓掌:“你真厉害。”

    他的话不能用敷衍来形容。

    应该叫潦草。

    清之介不爽地将杂志扔到一边,“能不能有点职业素质啊。”

    他的膝盖撞了一下安室透的:“喂,干脆把波洛咖啡厅的工作辞了吧?”

    他翘起拇指指向自己,有点臭屁地笑着:“我马上就要变成有钱人了,一直跟着我干吧。”

    安室透微笑:“友情提示一下,我这个月的工资,公司还没有结,以及帮你做饭打扫卫生的费用也应该算进工资里。更别提前后帮你跑各种杂志社了,帮你推销作品也很吃力呢。”

    “你需要先把拖欠的工资结了再跟我谈这个话题吗?”

    两个月加起来,也差不多有十几万了。

    清之介立马闭嘴:“我什么都没有说。”

    他自己的工资倒是很早就结了,得亏工资发得很及时,他交上了下一个季度的房租。没想到他的快乐是建立在安室透的痛苦之上。

    清之介面色挣扎,从兜里抠抠搜搜掏出一块,含着热泪放进安室透的手里:“这是我最后的……”

    他哽咽:“你要好好对它。”

    安室透盯着手心快要化掉地巧克力,陷入沉思:“如果说这是用来抵用工资的,容我拒绝。”

    清之介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日子过不下去了就跟我说哦,我还是能挤出点东西供你吃饭的。”

    “楼下林原大爷说这是进口的,你省着点吃。”

    “我两天的零食就攥在你的手里了。”

    安室透头疼地厉害:“怪不得。”

    “林原先生今天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从前,林原的坏脾气只针对清之介,对别人不说态度和善,起码是把人当人看的。安室透和林原打招呼的时候,意外收获了大爷的一声冷笑外加一个白眼。

    ——清之介又去招惹大爷了,还顺了人家的巧克力。

    要是放进社会新闻,标题肯定会取#震惊!男子当街抢走百岁老人零食,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清之介面无表情地吐了吐舌头:“略略略略略。”

    明明大爷看上去被他抢的很高兴嘛。

    “不过,后天就要开奖了。”安室透若有所思,“那天需要起早一点去等结果吗?”

    大奖得主当然第一时间会在《难波春秋》上刊登。无数焦急难耐的作家会第一时间赶去抢首发。清之介怀疑《难波春秋》半年的销量全靠那天疯狂的作者。

    要不要去呢?

    清之介想了一会儿,耸耸肩:“还是算了吧。”

    他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写出了令人满意的作品,百分之五十确定这篇文章能够得奖,但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自信认为它会得到读者的认可。可夏目漱石的出现终结了一切的不完美。

    清之介的患得患失也被治愈了。

    总的来说,无论是否得奖,清之介的目的都达到了。他成为幻梦赏中唯一风头无量的人。

    “夏目老师真是好人呀。”他这样说。

    别以为清之介真的抱了感恩之心。夏目漱石的作品他前后看了四五遍,但对于作家本人,他并没有更深的感触,他只在乎“夏目漱石”这个名字的含金量。

    “多亏了夏目老师!我才有去评审团抗议的权力!”

    “给我力量吧!夏目老师!”

    怪不得清之介一点也不着急,原来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利用“夏目漱石”的名号,光明正大抗议“本次幻梦赏得主”。话题度拉满,杂志社一定要爱死他了。本人也因此能够获得更好的资源,从此开启罪孽的一生。

    清之介:“好肮脏的想法!”

    他火速蹿到房屋的另一边,“我可是要让他们发自内心臣服于我的!这么卑鄙的手段,我才不屑于做!”

    明明之前在组织干过类似不道德的事情还是你吧?安室透沉默了。

    他真的,不算是很暴躁的人。恰恰相反,因为耐心和韧性绝佳,经常会被人吐槽“自律到可怕”。清之介却往往能让他升起“啊,把这个人原地消灭日本也照旧会迎来明天的吧”这种想法。

    安室透拎住清之介的领子,将人按在桌子前,“那就思考一下刚刚接受的邀请专栏该怎么写吧,大作家。”

    清之介:“呵呵呵呵呼呼呼,不管我写什么。”

    他抬起手,比了个无敌的pose:“都是天才的作品!”

    好的,清之介稳定犯病日常。有时候安室透也会思考,究竟是写作改变了清之介,还是清之介在写作中彻底释放了本性呢?

    他们初见时,清之介虽然不靠谱,也没有到这样的程度。

    清之介在一条奇怪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但毫无疑问,他对写作的热爱与日俱增。一旦沉浸在小说的世界中,他对外界的感知非常有限。

    他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编辑大人——”

    没有回应。

    往窗外看,火烧般的云彩瑰丽到惊心动魄。已是黄昏,安室透早就回去了。

    因为身兼数职的缘故,安室透每天分给清之介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在这个小时中,他不但要将睡眼朦胧的小说家塞进椅子,还要把一日三餐的饭整齐放在桌子上,免得清之介因为自理能力太差,写着写着就饿死了。

    清之介咬了口饭团。

    饭粒有些松散了,他随便握了握,将米粒出兔子耳朵的形状,趴在窄小的窗口看夕阳。

    “真美啊。”他感叹道。

    难得清闲,无事可做的清之介叼着饭团,消磨不用被稿子和消息狂轰滥炸的时光。

    就在这时,手表微微亮起,是主编的来电。

    他爽朗道贺:“我看到了夏目老师的评语哦。这次做得很不错!看来不管是写报道还是发表文章,你都游刃有余。”

    清之介恭恭敬敬回话:“哪里的事!要不是您的邀请,我现在还不知道在角落里啃面包片呢。”

    主编很受用:“最近说话变好听了嘛。”

    “因为心情好。”清之介眯起眼睛,“而且我平时说的也没难听到哪里去吧?”

    主编苦笑:“你这……”

    清之介一点ky的自觉都无,甚至得寸进尺:“成名之后我会好好在引言部分感谢您的,别太担心。”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啊!”主编抓狂了一秒,吐出一口浊气,“我说的是,既然你现在就这么抢手了,我先提前预定一下幻梦赏大奖得主的个人专访怎么样啊?”

    清之介:“诶——”

    清之介:“当然可以!”

    继他出众的才华被世人发现之后,他完美的脸蛋也要显示在众人眼前了!

    清之介觉得隐瞒自己的帅气是件很过分的事情。

    他依依不舍地挂掉电话,将吃剩的饭团包装往后一抛,笔直扔进垃圾桶,冲出房间,给蹲在街角的男人来了一脚,直接将他踹了个趔趄。

    刀疤骂骂咧咧站起来,倒是没想着反抗。在两次连续的吃瘪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少年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我给你打了一下午电话,你都没有接。”

    “在忙,有事就直说吧。”清之介弯起眼睛笑,“不过不要被我发现你直接进到安全线以内哦。”

    所谓的安全线是指以清之介住宅为中心,直径三十米以内的区域。

    刀疤:“我怎么知道哪里是三十米啊。”

    清之介:“不知道也要知道。万一被人发现我跟你有联系就麻烦了。”他耸耸肩,“我还是挺喜欢这里的。”

    刀疤:“哼,惺惺作态。”

    清之介:“嗯?”

    少年的笑脸看起来亲切温和,跟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待在一起久了,连笑容也变得相像了。偶尔露出这样的表情,甚至会给人一种他真的是个善良的人的错觉。

    刀疤:“……警方在调查炸弹的事情。型号只在一年前被横滨警方缴纳的违禁品中出现过。”

    清之介若有所思:“横滨的话……不过,你的消息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刀疤:“你不信就算了。”

    他做出要走的架势,果不其然被清之介拉住。

    “别着急。”清之介松手:“我没说不信。”

    只不过,他在横滨刚好有认识的人,说不定能顺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找。

    ……前提是刀疤说的是真话。

    他在横滨苏醒,难道是之前在那里结的仇?

    清之介摸了摸下巴,甩甩手让刀疤走人,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回走。

    林原的杂货铺还没有歇业。

    清之介蹦跳着靠上前台,轻佻打招呼:“哟~”

    林原先生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哟个鬼。”

    他用鼻子哼出气音。

    “怎么了?”清之介好奇问道。

    林原摆摆手:“去去,一边去。不关你的事。”

    “告诉我嘛~”清之介锲而不舍地黏上去。

    林原先生终于犹豫着开口了:“我在横滨的亲戚,生意出了点问题。”

    “真是不幸啊。”清之介撑着脸说道。

    真巧呢。

    少年弯起眼,敛下思索的神色。

    高考加油!!!(爱の鼓励)(回来就可以围观我加更了)

    怎么这么多营养液!!!你们哪来这么多的!(大惊失色)

    不是!你们哪来这么多的!!!(扒拉头发)(开始嚎叫)

    第35章

    “什么?”

    在武侦躺尸的太宰治迅速从位置上弹起来。

    “你要过来?”青年的声调不由得升高了,“这个时候?”

    正在和泉镜花玩抽鬼牌的中岛敦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牌飘出了几张。坐在他对面的娇小少女迅速从他手中抽走牌。

    “你输了,敦。”

    “可还没——”

    太宰治根本无心顾及这边的动静,要在平时,他肯定会狠狠嘲笑中岛敦一顿。只见他摆出不耐烦的样子:“别来,快回去。你很讨人厌诶,总要在我有空的时候打扰我。”

    “你难道都没有工作日这种东西吗?”

    带着笑的嗓音响起:“抱歉哦,我没有呢。”

    紧挨着这句容易引起全天下所有社畜公愤的话,是漫不经心的一句:“我已经在门口了。”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武装侦探社的门被推开,一脸懒散的少年站在入口处,举起左手招呼:“哟。”

    比起上一次狼狈的见面,好歹这次清之介穿得不像个乞丐了。衣服是新买的,尽管净是些便宜货,但被他收拾出了一股人模狗样的爽朗感。

    无视警惕拉着镜花往后退的中岛敦,清之介理直气壮地霸占了视野最佳的位置,双腿叠放,手掌交握放在膝盖上,微微歪头,笑着说:“早呀,希望我的突袭没有给你们带来困扰。”

    太糟糕了,一睁眼就看到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出现在眼前。

    太宰治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你已经带来困扰了。”

    清之介耸肩,“那也没办法了。我就多打扰一会儿吧。”

    他热情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盒,打开,几朵蘑菇弱弱地抖了两下:“锵锵!清之介特别培育超级无敌蘑菇大王!”

    “这是给你带的特产哦!”清之介面带微笑地将蘑菇往太宰治方向推了推,“来,不要客气。”

    太宰治抽搐着嘴角,挑剔地捡起一朵:“也不是名贵的品种嘛。”他嫌弃地放下了。

    旁边围观的中岛敦:……

    什么!蘑菇居然还有名贵和不名贵之分吗?将平时掏出奇怪蘑菇吃掉的太宰治的形象和清之介进行对比……这是什么蘑菇养殖争霸赛吗?

    清之介的画风简直和太宰治是从一个模板里出来了。

    他得意道:“最好的当然不会给你。”

    从家里意外发现蘑菇,偷偷种起来,到现在当着安室透的面光明正大给蘑菇开小灶。清之介的蘑菇大军越发壮大。从刚开始的纯白,到现在色彩斑斓,仅仅才过了两周而已。

    安室透已经完全放弃纠正清之介扭曲的宠物观念,他甚至觉得只要清之介不把自己埋泥里,种什么都无所谓。区区蘑菇而已。

    清之介有些可惜:“我还从来都没吃过呢。”

    太宰治:“哈?那你觉得我像是会把这种东西往嘴里塞的人吗?”

    清之介和中岛敦不约而同点头,两人诚恳的表情成功让太宰治垮下脸。

    当他即将对着清之介伸出罪恶的魔爪之前,国木田独步先一步对谋害未遂的某人进行制裁。

    “早。”清之介对这位的印象特别深刻,收敛神色,进入今日的正题,“话说,关于我丢失的记忆……你们应该已经有了点眉目了吧?”

    国木田独步:“暂时没有眉目,不过。”他顿了一下。

    “过去几年中,我们并没有查到任何有关于你出现在日本的线索。但是恰恰在一年前,”他推过来一张照片,“你被拍到出现在米花。”

    “这已经超出我们的侦查范围了。如果你还想继续深挖,恐怕得找米花本地的侦探社。”

    何止是侦探社。在调查过程中,甚至不止有一股势力试图阻拦他们继续查下去,好在收手快,没有让任何人发现武侦曾经介入过。

    国木田审视着清之介:“你要是做出什么犯罪——”

    眼疾手快的太宰治一把捂住国木田的嘴:“好啦好啦,辛苦了,一边去吧。”

    他费力将国木田拖到了一边。

    “你在干什么太宰——!”

    “嘘。”太宰治竖起食指抵在唇前,“还是让他自己发现的好。”

    他对清之介的来历隐隐有些猜测,如果是那样,告诉他真相无异于给予魔鬼挣脱锁链重回人间的钥匙。

    “有些事情,需要经历过才知道该怎么选择呢。”青年敛下眼眸,轻声说道,抬眼,又恢复平时笑意盈盈的样子,“所以避免你大咧咧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清之介的委托就交给我吧,加上报酬一起!”

    照片上的人毫无疑问是他。就算只露出一个发顶,他也能确信这就是自己。与他并肩的还有另外一人,然而摄像头的像素太糊,根本看不清这到底是谁。

    清之介用指节叩着扶手,陷入了沉思。

    总感觉背景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他将照片收好,同时将另一个密封完毕的信封拿出来,里面装的是酬金。

    最近手头宽裕,清之介终于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厚的一叠钞票了。

    “我还有另外一件需要委托的事。”

    是有关林原先生在横滨遇到麻烦的朋友。两个不相关的人同时给出了相同的地名,清之介无论如何也想弄明白。

    酬金自然好说。

    在商量完一切之后,中岛敦忽然想起:“幻梦赏好像要开奖了!”

    清之介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你也喜欢看小说吗?”

    中岛敦挠挠侧脸:“也没有……”

    “早上就有了。”太宰治手里抓了一本《难波春秋》,“现在才想起来会不会太晚了,敦君。”

    “抱歉啊啊啊!我不是故意忘记的!”中岛敦疯狂道着歉,忽然反应过来,开始责备太宰治,“谁让太宰先生你昨天一定要我去那么远的地方给你跑腿啊!”

    清之介盯着《难波春秋》若有所思,“已经出结果了吗?”

    太宰治:“对哦。”

    青年弯起眼:“怎么,你想知道吗?”

    他压低声音,宛如蛊惑人心的恶魔:“关于幻梦赏大奖得主这件事。”

    清之介:“我——”

    太宰治一下子往后靠:“话说你的手表为什么是关机的?”

    清之介抿着嘴角,露出明显不开心的表情:“不为什么。”

    明明过几天来横滨也不迟,偏偏挑中开奖这一天。在出发前,他甚至没有告诉安室透。闯了空门的编辑肯定气坏了,疯狂用消息轰炸,可清之介将一切消息静音,现在谁也找不到他了。

    清之介存了逃避的心理。

    “怎么说呢。”他支着下巴,“一般来说,越晚知道越好吧。”

    被关在猫箱之中的猫,永远会以那样虚幻而永久的姿态存在下去。清之介现在正是犹豫着要不要揭开盖子的人。

    “你害怕了?”

    “害怕是什么。”清之介嗤笑一声,“我从没有生出过这样懦弱的想法。”

    “那就把手表打开。”太宰治说,“否则,我就认定你是在害怕。”

    他对清之介的逞强深表同情,“没关系的啦~偶尔在大哥哥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也是可以的哦~”

    清之介开始干呕:“这是什么腔调,好想吐。话说你也只比我大了没几岁吧?”

    太宰治抱着肩膀嘲笑:“我倒是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被小看了。

    还是被眼前这个幼稚程度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同龄人”小看了。

    清之介陷入沉默。

    半晌,他果断打开了电话手表。

    液晶屏幕出现了启动画面,品牌的logo出现。

    太宰治将《难波春秋》合上。

    手表开机的提示音跳出来,最近通话是一排整整齐齐的未接来电,全是安室透的消息。

    清之介按下其中一个,在即将接通的忙音中,太宰治开口:“作为小说家来说,你做得还不错呢。”

    清之介挑眉,看向他。

    电话接通了,安室透喘着气暴怒:“你去哪里了!清之介!!!”

    太宰治将《难波春秋》最上方的标题指给他看。

    电话里外的两道人声重合。

    “恭喜你哦,大作家。”

    “你拿下了幻梦赏!”

    视线漫无目的地聚焦在《难波春秋》的封面,标题上写着:祝贺本届幻梦赏冠军得主诞生!

    ——清酒,代表作《漫画恩仇录》

    瞳孔蓦得一缩。

    耳鸣声开始剧烈,呼吸也变得急促,血液不断泵入心脏,胸膛中,那颗年轻而炽热的心脏跳得很快,越来越响,像是要大声宣告一样,不断鸣叫着。

    他用力抓住胸腔前的衣服,深深的,甚至手背都绷出了青筋。

    突如其来的奖励砸得清之介晕眩。

    他愚蠢地将手表贴近自己的耳边,像是耳背的老年人那样大声说话:“你说——我拿了——什么?”

    “幻梦赏!”安室透瞪着眼前的门板,无奈泄气:“你到底去哪里了?赶紧回来!”

    清之介顿了两声,含糊回应:“等下再说。”

    他愣在原地,“我拿了幻梦赏?”

    太宰治叹气:“对,需要我说几遍?”

    “不用了。”

    清之介松了口气般将自己的背部完全靠在椅子上。

    “太好了啊。”

    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在这段时间中所有的不安定尽数沉淀,忽然内心空茫一片。在幻梦般的欢喜中,无人听得到的声音在叫嚣:难道你只满足于此吗?

    当然不。

    一滴冰凉的液体顺着下颔的弧度滴在手背上。

    “你是在哭吗?”

    “当然没有啊。”

    清之介这样说着,从眼中掉落的液体却越来越多,他一边擦掉眼泪,一边笑着说:“我很开心哦。”

    “我在笑呢。”

    青蓝色的眼中,燃起的却是不输于凶兽的剧烈欲望。

    哦咩爹多!恭喜恭喜!

    留意一下我新换的标签!突然看到了“马甲文没有马甲”的评论,想起来好像是有“开预收前随便选了几个后面一直忘了改”这回事(其实马甲的话也不算没有,主角自己不知道而已)(走榜没有影响到别的太太请放心!)

    wd:改成励志人生吧

    wd:他不励志吗?

    于是就找编编换了()

    好励志啊清之介!!!

    第36章

    “本次幻梦赏的得主居然年仅十九?!让我们一起走进这位年少有为的天才作家——”

    “纠正一下。”清之介礼貌开口,“我不是天才,我只是比普通人多一点天赋罢了,不用感到自卑。”

    安室透在一边叹气。

    清之介脸上挂着得意又可恶的笑。一点也不为自己假惺惺的话感到心虚。

    记者求助般看向场外。

    场务摇摇头,示意她继续。

    昨天挂断电话后,安室透求助了诸伏景光,按照手表上带的定位,一路找到了清之介。

    他到的时候,清之介表演猛男落泪的场景被太宰治拍了个遍,两人正闹得鸡飞狗跳,侦探社不仅不劝架,还在拱火,压上各种零食赌哪边会赢。

    在一片压倒性的叫好声中,清之介成功抽中了鬼牌,华丽输掉了比赛。

    安室透:……

    不知怎的,他一点也不想知道清之介和武装侦探社的渊源了。

    还没有清算输家需要付出的筹码,清之介就被能干的编辑大人一路扛回米花,一到家就昏头转向趴床上睡着了。醒来就被安室透揪起来,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换上一身帅气西装,送进了访谈室。

    他之前答应主编的独家专访,火速被提上日程。

    然而采访过程却进行得非常不顺。

    录制被强行掐断了好几次。

    “那么,清酒先生您最喜欢的是哪位作家的作品呢?”

    清之介一脸莫名其妙:“当然是我自己的啊。我干嘛去喜欢别人写的,这不是那个──”

    他纠结了一下,甚至结巴了:“那个、那个最卑鄙的NTR吗!”

    “卡!”

    场务紧急喊了暂停。

    安室透道歉:“这家伙经常口无遮拦,麻烦您了。”

    记者擦着汗鞠躬:“哪里哪里,能给我这个机会才是荣幸呢。”

    短暂休息过后,采访继续。

    “清酒先生平时是从什么地方找寻灵感的呢?”

    “从别人的不幸身上。”清之介表情灰暗,似乎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哦,大多数时间,灵感都从我自己身上找到的。”

    从第一篇被装神弄鬼的太宰治压榨出之后,清之介的取材库永远在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可往往,让他最有创作欲望的时刻,是在看到空荡荡冰箱的那一刹那。

    哪怕后来资金情况好转,清之介本人也没有拖稿习惯,在手边没有食物的时候,总能挤出为数不多的迫切感,逼迫自己坐在书桌边,从那些灰暗的过去中汲取能量,化为纸上一个个不幸的文字。

    “哈哈。”他干笑了两声。

    “卡!”

    二次cut。

    “这种话怎么能往外说呢!”安室透扶额,“有点身为作家的意识吧。”

    清之介反驳:“就事论事而已。况且难道要我撒谎吗?”

    “让我欺骗自己,说我的作品全部诞生于peace and love?”

    “别开玩笑了,我和你都心知肚明。凭借我的情况,要不是我是天才,在写作方面刚好有点墨水,早就饿死了。”

    清之介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不符合大众期待。

    又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他,说点真话又怎样呢?况且,不喜欢“清酒”的人就是没品,特别特别没品!

    少年自负的模样让记者欲言又止,她主动打破僵局,“您休息好了吗?我们继续吧。”

    摄像机继续工作。

    “您最满意自己的什么地方呢?”

    连续被清之介噎死后,记者也撑不住了,她挑了一个最不容易出错的问题。既能让清之介显得平易近人,又凸显个人特色。

    然而清之介认真思考片刻后回答:“脸吧。”

    记者:“???”

    清之介:“我最满意我的脸。每天起床都会被帅醒。真是罪孽深重呢。”

    附赠了一个帅气迷人的wink。

    虽然脸长得真的好,但是这个言语和动作是不是有点──

    记者:“…………”

    主编,这活她真的干不了!

    这都什么奇葩啊!

    得了主编叮嘱,要营造出完美的“清酒”形象。刚入社就遇到了这样的好事,她都要乐死了,为此还特地熬夜看了清酒的作品,写了密密麻麻的采访稿。

    结果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原本以为这是个轻松活,没想到清之介这么的难以言喻──

    记者小姐愁得都快疯了。

    为清之介空出的时间已经全部浪费,无奈之下,记者只能遗憾告别。

    至于清之介的采访?

    只能看看今天拍的里面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了。

    希望采访爆出的那一刹那,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良好吧。

    她叹气着离开了。

    等采访团队全数离开,清之介不规矩地解开衬衫衣领,将领带扯下,松松绕在手掌上。

    一向喜欢穿麻袋一样宽松的T恤,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衫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这就是编辑部吗?”

    采访的地点定在了编辑部。清之介还是第一次来。

    他打量着四周,吹了声口哨,“好小。”

    “人还很少。”

    为了将清之介包装成看样子还说得过去的“作家”,公安煞费苦心,调准了一家老板跑路,员工全部都是即将下岗的中老年人的公司,就为了能悄无声息地送“清酒”一程。

    结果清之介直接将“清酒”这个笔名发扬光大,不仅重新带起了一家杂志社,还养活了下面即将失业的员工。现在全公司上下都把清之介看成救星。

    多亏了“幻梦赏”得奖主,他们无人问津的编辑部半天之内就收到了不下十份投稿!

    大家都铆足了劲,期待能够将公司重新带回巅峰。

    正因为存着这个目标,清之介的待遇一路直上,成为了社里的招牌。

    清之介刚刚坐下,就有人端茶送水,甚至送来午休的抱枕和毯子。采访过程中,整间工作室都安安静静的,给他们留出说话的空间。

    “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来这里呢。”清之介伸了个懒腰,“要是会就好了。”

    安室透将滑落的毛毯捡起,笔挺折好,搭在一旁的椅子上:“谁知道呢。”

    要是“清酒”的离开不会造成任何动荡就好了。

    看着社员脸上的期待,那一瞬间,他产生了犹豫,关于是否要戳破这些平凡人的梦想。

    清之介是注定要消失的。现在杂志社昙花一现的繁盛只是表象而已,直到海市蜃楼般的梦破碎,他们还能继续坚持留在这里吗?

    他绝对不会动摇自己的底线。犯错了的人应当受到惩罚。

    只能对无辜被牵连的人说声抱歉罢了。

    清之介摸着下巴:“大家都在加油,我也不能落下了。有采访的话,再给我接几个吧,我试试给杂志社打打gg。”

    安室透意外地看着他。

    少年笑着说,声音柔和清朗:“……毕竟是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呢。”

    他想起了昨天似乎要烫伤手背的泪水。

    不管多少岁,都有为自己恸哭的权力。可昨天的眼泪是不一样的。

    并非单纯的喜极而泣,在被泪水模糊的世界中,他似乎抓住了什么。那一瞬间极致的释然和喜悦,能让身体也变得轻盈。那是命中注定的心动。

    他该死地爱着这个孤军作战的文字战场。

    要不要干脆放下寻找过去呢?清之介这样想。

    现在不是也很不错吗?

    内心在左右摇摆,心中的天平倒向了其中一方。他还不能果断地做出决定。

    只是有一点是确定的。

    清之介从椅子上弹起来:“哟西!堂堂复活!”

    他将领带往边上一扔,不巧,抛过来的蓝色领带勾住了安室透的肩膀。

    “清之介——”编辑无奈喊道。

    “不对。”

    清之介领口的三颗纽扣全部解开,露出深深凹陷的锁骨和一小快胸膛,西服乖张大敞着,笔挺的西裤衬出修长的双腿。他含着笑,似乎藏着星辰的眼中带出几分狡黠:“我现在是文坛新秀·注定要征服世界的男人·清之介·神。”

    “叫我神就行了。”

    安室透沉默了。在顺从清之介和吐槽清之介中选择了第三种,直接忽视了他。安室透将领带塞进少年领口,毫不犹豫转头去找杂志社的接头人搭话。

    清之介盯着他的背影,不爽地嘁了一声。

    转头勾住身边走过的社员,“呐,你刚刚听到了吧,我叫什么?”

    社员犹豫了一下,在少年压迫感十足的盯视中不确定道:“……神?”

    清之介点点头,从口袋中摸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她的手中,严肃说道:“神给予你奖励。”

    巧克力当然又是跟大爷吵架赢来的。

    他想起安室透刚才空白的表情,冷哼一声,报复性地把兜里的巧克力全部塞给了社员:“都给你了哦。没有了!”

    社员愣愣点头:“好……”

    等到少年的身影大摇大摆走出杂志社,社员才低头看手心的巧克力。

    “啊,居然是这个牌子的!”她惊喜地发现清之介给的巧克力是最近在日本断货的牌子,她很喜欢吃,但最近都买不到了。

    但包装和以往的好像都不一样。

    她奇怪地咦了一声。

    按照包装上时不时出现的金色线条,将巧克力拼凑起来。

    盯着排排坐的巧克力半天,她将神明的馈赠全部给了安室透。

    “给我的?”他意外挑眉。

    “刚才清酒老师给的。但我想,还是您收着比较好。”社员笑着说,“发现了一点不得了的东西。”

    没有解密,她悄悄退了出去。

    安室透顺着糖纸上的蛛丝马迹,和社员一样将巧克力拼好,骤然失笑。

    “什么嘛。”

    整齐排列的巧克力上写着:

    【ありがとう。】

    道谢也直白一点啊。

    ありがとう。

    谢谢。

    第37章

    周五上午九点,清之介准时守在电视机前。

    老式的大方块电视机闪出一片雪花,他用力拍了拍,几乎要把电视机砸碎了。谁让这是在二手杂货铺哦买的呢,能够开机已经很对得起价钱了。

    用武力胁迫电视工作的办法是有效的。

    几秒过后,雪花消失了。屏幕切过节目预告。

    “感谢您收看今日的米花日报……我们邀请了一位作家,为我们带来今天的……”

    接下来的介绍词,清之介已经无心听了。

    他死死盯着滚动词条上的“人气作家”四个字。

    半晌,脑袋开始冒烟。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成为人气作家了!

    好耶!!!

    他用力握拳,手臂往下一沉。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过激,他迅速缩回手,假模假样地抵在唇前咳嗽一声:“咳。”

    呵,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电视台的采访,以后他可是要站在世界顶峰,和各种国家领导人交流的人呢!

    画面切入正题。

    来了!

    他一震,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画面逐渐从绿植移到后面的人像上。

    记者小姐带着得体的微笑,时装看起来高级专业。

    而正对着她的,是一块巨大的马赛克。

    奇怪颜色的色块直接将那一块空气都挡得死死的,演出效果极其糟糕。要是没有声音,一定会有人以为这是一台巨大的冰箱。

    不止脸,甚至连衣角都没给他露出一块的长方形马赛克。

    清之介:……

    清之介:???

    脸呢!他伟大而俊秀的脸呢!

    紧接着,记者开始提问:“那么,清酒先生您最喜欢的是哪位作家的作品呢?”

    只听见马赛克发出了奇怪的哼笑声。

    马赛克:“我自己的。(哔——)(哔——)。”

    字幕打出:“以下回答涉及清酒先生尚未发表的新作。不便透露,还请见谅。”

    清之介:“……”

    他哪里来的新作啊!而且不只是脸,连声音都被剪掉了喂!

    记者部分还是正常的,一到清之介本人发言,声音就使用奇怪的变声器,奇怪的声音宛如恶魔低语。

    清之介表情超脱。他盯着马赛克,连自己那天穿了什么衣服都记不起来了。

    他带着糟心的表情看完了整个采访。巨型马赛克简单答出几个字之外,一直不停地被消音。像是特意安排的搞笑环节一样。

    除了丢脸之外没有第二个字能够形容此时的想法。

    他平时是个脸皮多厚的人啊!现在连脸都气红了。

    他怒气冲冲地给主编打了电话:“喂!我可没听说过最终成品是这样的!”

    主编:“要问就问你的好编辑吧。”

    他看着收视率上升的消息陷入沉思,郑重感谢:“多谢你了,给我们带来了新的灵感。”

    米花日报TV的收视率一直不温不火,除了晨间天气小姐的播报外,大概只有关注时政的中年人会看了。

    青少年群体谁会关注这种东西呢?

    没想到的是,清之介凭着这条鬼畜采访迅速走红,在他的采访播出十分钟后,收视率上了0.3个点。

    这是不小的进步!

    然而,这件事对于清之介来说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他气急败坏地找上安室透:“我说啊,为什么要把我的脸和声音藏起来!”

    当然是因为不能让你被发现啊。

    安室透默默吞下这些话。

    “清酒”可以出现。这个笔名在日本几乎烂大街。谁让清酒是日本特产呢,不仅外国人喜欢,文人也喜欢用它隐喻,作为志向的表明。

    但脸和声音就不行了。

    估计一去掉马赛克,他们就要做好被组织找麻烦的准备。

    清之介不知道他的打算,还在那里崩溃:“……你知道什么,要是我的脸不能出现在电视机上,那我的一些美好品质,比如说我的脸,我的嗓音,我天才般的灵感,都会被摧毁!”

    安室透迟疑了一下:“你……有这种东西吗?”

    清之介:“……”

    哼!

    他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

    这电视,不看也罢。

    就在他正打算关掉电视的时候,另一件让他灵魂为之颤抖的糟糕事情发生了。

    紧紧挨着用“播放事故”来形容也不为过的采访片段之后,另一位记者面带微笑:“在幻梦赏公开大奖获得者之时,夏目漱石先生也对本次幻梦赏全体参赛作者发表了祝福。”

    “据本台记者报道,夏目漱石先生最看中的并非本次大奖得主清酒,而是织田作之助。本次幻梦赏中,织田先生的参赛作品为《杀手回忆录》──”

    清之介发动盯视。

    他的风头完全被盖过了。

    比起诡异的人型马赛克,还是看上去起码像个正常人的“织田作之助”更加受欢迎。

    两者的对比堪称惨烈。

    “织田先生的《杀手回忆录》将于近日出版,请多多关注。”

    要说之前清之介还在神游,甚至还有余力在心里吐槽,听到这句话,他立即坐直,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哈?”

    出版?

    他这个冠军都没出版商找上门呢!织田作之助怎么做到的!

    毫无疑问,清之介的头号敌人成功变为了织田作之助。

    他气势汹汹地对安室透说:“三秒之内,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安室透为难跟梓道歉,抽出三十秒迅速敷衍清之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比起关注别人的作品,不如先抽空把稿子写了。”

    他想起清之介比熊孩子还难搞的性格,勉强安慰了几句:“也许出版商正在赶来的路上呢。”

    清之介:“可他比我先了一步!”

    他纠结的只有自己的地位被动摇这件事!明明他才是冠军得主,结果却──

    清之介深吸一口气:“都说了让我的脸出现在电视上啊!”

    他所说的靠脸吸粉是可能的,但大多数因为颜值而被吸引过来的人也会被清之介糟糕的性格劝退。

    但靠着作品吃饭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安室透发自内心地吐槽:“好糟糕的人品。”

    清之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要争辩,电话陷入忙音。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电话。

    他的人品居然被质疑了!

    清之介无力地趴在地上,像朵蔫掉的蘑菇。

    他被世界,抛弃了。

    他仰望着天花板,陷入自闭之中。

    明明获得了幻梦赏,这是为什么呢……

    幻梦赏的颁奖典礼被预定在三天之后,中间给他留出了一段时间整理心情,并准备获奖感言,受邀参加的除了冠军以外,还有没有名次的亚军和季军。

    各色出版商会在这之后挑选自己感兴趣的作者发出合作邀请。

    织田作之助的名次不会低。

    但清之介恨不得立马冲到颁奖典礼现场,好好看看织田作之助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甚至还很委屈。

    既然夏目老师更加看好织田作之助,为什么当初还要点评他的作品呢?

    清之介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得了冠军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总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他有看过织田作之助的《杀手回忆录》。晦暗写实的社会派,跟他的文风是两个极端。

    清之介的文字充满着一股虚幻与现实之间浓烈的幻想风,直白揭露扭曲的人性,而织田作之助则是从狭窄到视角出发,踏实而质朴无华地描写整个大环境,初见并未多大感触,细细推敲不禁毛骨悚然。

    要不是他们是对手,清之介说不定会很想和他交流一下。

    清之介从地上弹坐起来。

    既然安室透不愿意帮他的话,现成的侦探不刚好有吗?

    废话不多说,他直接问太宰治:“帮我查一个人?”

    “谁?”

    “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瞥了身边的人一眼,捂住手机,悄声问道:“你要找他干嘛?”

    “我不甘心啊啊啊啊!”清之介咬牙切齿,几乎原地要开始在地上撒泼。

    好在他即将打滚的前一秒,记起了自己是个有道德有素质的成年人,克制吸气,“没看电视吧?”

    “没呢。”

    实际上侦探社一早就得知清之介和织田作之助登上同一台节目的消息,一群人早早围在侦探社的电视前,等待节目播放了。

    十分钟以前,清之介的采访还没结束,武侦室内充满着活泼快活的气息。人型马赛克被笑了一次又一次,有人还直接笑趴在地上了。

    有些时候,快乐完全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太宰治严肃说道:“电视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现在立马去看。”

    “别了。”清之介勉强说道。

    “好吧。不过你要找的人嘛……我倒是在横滨见过他。”太宰语焉不详地回复。

    “好。”

    清之介立马收拾东西,坐上了去横滨的车。

    比起第一次坐车的狼狈模样,他现在游刃有余。

    横滨车站一如既往地忙碌。

    清之介坐在位置上等待下一辆车的时候,无所事事地抱着手臂思考要是见到织田作之助应该要说什么。

    干脆直接问吧,到底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出版的。并且夏目老师……

    沉思间,毛茸茸的东西扫过手背。

    一只娇小的三花猫跳上他身边的座位,像是人类一样端正地坐下了。

    它身上很干净。

    也许是从家里跑出来玩耍的猫。

    清之介多看了他几眼,三花猫歪着头看他,发出了一声标准的猫叫。

    手指在蠢蠢欲动。

    清之介终究没有抑制住内心深处躁动的野兽,对着无辜路过的小猫咪伸出了罪恶之手。

    一开始,他还在轻轻rua猫咪的身体。

    清之介:“织田作之助的小说有什么好看的嘛。”

    三花:“喵。”

    清之介:“你也觉得对吧?”

    三花:“喵。”

    它这样配合,让清之介有些感动。

    清之介:“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三花:“喵。”

    然后他开始抱怨,从铁石心肠的编辑到早上的播放事故,最后甚至还小小抱怨了一下《幻梦赏》。

    “真是的,唯一的明星只要一个就够了啊。”

    他的手不规矩地在猫头上揉了一把。

    “要是人能变成猫就好了。”

    三花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清之介盯着抖动的猫耳,将三花猫抱了起来,“要不要跟我回家呢,我现在有钱了,养得起猫。”

    “况且,我觉得我们还挺合拍的。”

    清之介感叹说道:“多亏了萩原警官,我现在对收养猫的流程很熟练呢。“

    “首先,得要绝育对吧?”

    三花:……

    它无语喵了一句,从清之介手里跳下跑走了。

    清之介徒劳地伸出挽留的手:“快回来啊,小猫咪!”

    可恶,现在连猫都讨厌他了吗!?

    抱歉!加更需要缓一下,昨天复阳了,今天体温直接上38.5,能码完今天的更新应该算我命大()

    第38章

    人生第一次对猫发出同居邀请,惨被拒绝。

    给清之介雪上加霜。

    他丧气走进武侦。

    中岛敦给他端来水。

    “请用。”

    久久得不到回答,他好奇戳了一下清之介的肩膀:“清之介?”

    泉镜花端着两颗蘑菇,严肃地盯着清之介一左一右两片垂下的发片,果断将蘑菇插了上去,小声说道:“蘑菇,蘑菇大王。”

    “这个可不能玩啊!”中岛敦连忙将清之介头上的蘑菇拔下来。

    清之介上次带来的特产得到了全侦探社的爱护。据国木田证实,这些蘑菇是可以食用的。也就是说,只要好好照顾这一盆,很快全侦探社就能吃上新鲜的蘑菇宴。

    成年人当然没什么特别感受,但蘑菇受到了小孩子和太宰治的欢迎。

    在妥善的避光照料下,又被太宰治加了一些奇怪的肥料,蘑菇大军以十倍的速度迅速繁殖。

    中岛敦担忧问道:“你还好吗?”

    清之介抬起头:“不太好。”

    “我的宿敌出现了。”他这样说道,“要是不能打倒他,我将彻夜难眠。”

    “哦哦。”中岛敦连忙点头,“那,这是谁呢?”

    太宰治懒洋洋揪下一颗蘑菇,扫了一眼安静坐在一边的人。

    “织田作之助。”清之介幽怨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头绪吗?”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坐在座位上的青年。

    他有一头棕红色的头发,胡渣显得有些邋遢,沙色的风衣垂在脚边,看着有点呆。闻言,他愣了一下,转过身,“你找我有事吗?”

    清之介:“???”

    印象中他是见过这个人的,第一次来武装侦探社的时候。

    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织田作之助。

    中岛敦瞄了瞄清之介的脸色,拉着泉镜花一起远离战局。太宰治扣上了耳机,但注意力时刻集中在两人身上,时刻蠢蠢欲动着想要加入混战,让眼前的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大家都是看过采访的人,当然明白清之介在介意什么。尤其是在把清之介的性格摸得透透的情况下。太宰治曾经说过清之介就是个不讲道理且非常自我的小鬼,用小孩子的视角来看,织田作之助对他而言毫无疑问是敌人。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猫的肉垫轻轻踩在地板上,尾巴一勾,顺着织田作之助的裤腿攀上了他的大腿,圈了个地盘自顾自坐下,坐姿非常端正。

    清之介:“……”

    这不是刚才嫌弃他的那只猫吗?!

    怎么连猫都更加喜欢织田作之助啊!受不了了!

    这个世界对他一点也不友好!

    织田作之助一点也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怀里突然多了一滩重物,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太宰治,最后带着勉强保持住的严肃正经脸开口:“清之介我……”

    清之介沉着脸,一下子拍上茶几,“我知道了,你们从一开始就在耍我!”

    “啊?”

    “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想要看我无能狂怒的脸色!”清之介酝酿脏话,最后吐出一句,“太卑鄙了!”

    中岛敦弱弱开口:“看你无能……的脸色,我们也没有好处啊。”

    关键是,他们也是近段时间从发现清之介投稿了幻梦赏,还是和织田作之助一届。说起来,他们这边应该才更尴尬才对,本应要气势汹汹质问清之介为什么要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突然杀出来,夺走幻梦赏。

    人本就是护短的生物。对清之介的怨气也不可避免地上升了那么一两秒。太宰治甚至提出去敲黑棍的危险想法。

    最后当然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织田作之助的《杀手回忆录》筹备了近五年,现在终于能够出版,大家都在为他高兴。幻梦赏?看看就好了,机会还有很多,不必过多纠结。

    清之介:“……”

    说得对。

    他忽然泄气。

    “总觉得,要是能一直赢下去,我就能强迫所有人看向我呢。”

    就像是筹码,越累越多,直到登上顶峰之时,他才能留下传说。不知为何,他迫切地想要被所有人记住。

    就像……他注定要为一些事消失,在创造回忆一样。

    不过,除去某些刻在DNA中的记忆,清之介本人也是这样想的。

    “赢家只有一个,所以我要一直一直、一直赢到最后。”

    织田作之助:“……”

    那应该是不对的,为名为利的小说家还有什么名誉可言呢?他有些不安地想。

    在这之前,他关注“清酒”的一切,甚至为他笔下的世界折服。哪怕最近的几篇名气都比之前的大。他还是最喜欢第一篇《名为猫》。

    初读时,他觉得“清酒”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喜欢猫的有什么坏人呢?那样温柔细腻的感情,一定不是作伪的。

    哪怕后来几次因事请假,错过和清之介的会面,他也坚定不移地相信,被太宰治拎回侦探社的少年一定温和内敛,不善于表述。

    今天这一面倒是出乎预料。更加吃惊的应该是他才对。

    清之介不仅能言善辩,甚至出乎意料的顽劣,有着超乎常人的好胜心,能为区区一个采访的画面而专门找到横滨来——无论哪一面,都跟想象中的少年不一样。

    他想到了那些寄去编辑部的信,上面写了些浅薄的祝福语,和个人的阅后感想。他并不知道清之介有没有看过那些信,但一定不以为然吧。

    这一刻,他的难过如溪流般涓涓涌出。

    本应该责怪,甚至质问。

    可看着清之介的表情,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欲望才是最好的驱动器。因此他没有贸然评价清之介的价值观,沉默一瞬,开口:“嗯,祝你好运。”

    清之介:“……”

    这样弄得好像他欺负老实人一样。

    一口闷气无处发泄。他最终站了起来:“虽然这样说可能是挑衅。”

    “但我希望能在下次难波文学赏看到你。”

    和幻梦赏相比,难波文学赏面向的是已经在业界小有名气的作家。并且入门槛可高多了,送去参赛的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并且往往已经出版,并且小有名气。绝不是奋斗一个月就能实现的目标。

    清之介郑重地说:“织田作之助,你会参加的,对吧。”

    织田作之助一怔,忽然露出浅浅的微笑:“我会的。”

    对于清之介来说,或许只有赢这一条路可走。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不是。

    但打败他,纠正他错误的观念,从这一刻成为了他参赛的目的。

    被对手重视安慰了清之介受伤的心。原本他已经做好了那个名叫“织田作之助”的坏蛋说出“不会吧不会吧拿下幻梦赏你就满意了吧”,“虚假的第一罢了,猜猜是谁还没有出版啊”这种话。

    没想到织田作之助出乎意料是个好人!

    他握住织田作之助伸出的手,翘起嘴角:“那就好。”

    他的情绪看上去已经稳定下来了。目光在触及被织田作之助揽在怀里的三花猫之时,才稍稍暗下来。

    放下手,他快速袭击了肥猫的屁股,在三花猫不可置信的神情之中,他阴恻恻开口:“我可没打算放过你!”

    夏目漱石,人生第一次,被年轻人轻薄。

    刚刚进来的福泽谕吉望见这一幕,头脑冷静片刻,又退了出去。

    他一定还没睡醒。

    “就是这样啦。”清之介拉着衬衫领口,吊儿郎当地趴在校门墙上,“我必须得赢,但是最近没有什么新鲜的素材?”

    “所以就找到了我?”野崎梅太郎茫然,“可是——”

    不。

    他眉心紧锁,细细思考了和清之介合作带来的利与弊,然后一拳敲定:“好,我帮你!”

    “恰好有个绝佳的能找到灵感的活动。”他说道:“首先。”

    目光在清之介身上转了两圈,野崎说道:“你得换身衣服。”

    清之介茫然地看着跑来跑去的野崎带着更加茫然的千代过来了。

    野崎递过来一身水手服,压低声音说道:“请你换上这个吧?”

    清之介看着手里的裙子,拿不定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想这件事。虽然说他平时是有些自我和电波系,但还没有傻到穿上水手服招摇过市的地步。

    于是他果断将裙子往下扔:“你在开玩笑吗?”

    千代连忙接下裙子,忍不住说道:“野崎君,我就说不行的嘛。”

    心里跟上默默吐槽了一句:他还是那样喜欢水手服。

    不过好在,他们准备了第二套方案。

    折腾了一番过后,清之介大摇大摆穿着梦幻学院的男生校服,和野崎梅太郎并肩走在学校的石板路上。

    对于他来说,这身衣服有些宽松过头了,可大小却正好。

    高中生的校园生活他从来没有体验过。按年龄算,要是他成功通过考试,现在应该在读大学呢。可这张脸轻松融入了周围的校园环境,甚至比正宗的高中生看着还幼稚。

    清之介:“去哪里?不会要去上课吧?”

    野崎:“那样老师会找我麻烦的。”

    最后走进了戏剧社。

    野崎梅太郎指着正在东张西望的清之介对堀政行,声音平淡:“前辈,我带苦力回来了。”

    第39章

    浪漫学院正在筹备即将到来的校庆活动。为了纪念学校成立十二周年,全校社团都打起精神,郑重地迎接本次校庆。

    戏剧社也不例外。从演员到道具师,每个人都整装以待。

    然而作为戏剧社的社长,堀政行十分苦恼。

    剧本是有的,但不够完美。

    演员是有的,但少了最为关键的角色。

    因为太过焦虑,不得已求助了野崎梅太郎。虽然说他对这个脑洞连接外太空的少女漫画家并不抱什么希望,但好歹多个人出主意。

    野崎带着清之介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劝说鹿岛游。

    野崎隆重地说道,“这是苦力——啊不清之介,帮了我很大的忙。这是堀前辈。”

    清之介很介意“苦力”这个称呼,不过在外人眼前也没拆台,意思意思伸手:“你好。”

    堀政行有些意外。野崎将对清之介的介绍放在了他的前面,也就意味着,眼前的人要比他年长。可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他第一眼还以为这是野崎的表弟什么的。

    ——毕竟有亲弟这个现成的例子,野崎能带长得好看的人过来也不意外。

    一想到这是能派的上用场的演员,堀政行的目光立马犀利,郑重伸出手:“你好。”

    戏剧社里挤挤攘攘,有些学生在帮忙涂背景,有些在制作服装,一小部分在对台词。

    清之介蠢蠢欲动,在对着堀政行问了声好之后,迅速从野崎身边蹿出,直奔道具组:“这是什么!我可以玩吗!?”

    在社员的邀请下,他在漆黑的夜空上画了一颗星星。

    “不愧是我。”清之介放下笔,满意道:“就连星星也画得这么好看。”

    堀政行:“他是谁?”

    野崎梅太郎比出拇指:“清子。”

    堀政行瞬间明白了。

    继高魔世界里世界大小姐的企划被剑哥一票否决之后,“清子”正式成为《恋爱吧》纯爱漫画中的一员,不是以女配的身份,而是以一只猫的形式登场。作为一只四处捣乱,每逢下雨必碰瓷的坏猫,清子收获了一批粉丝。

    是的,清子甚至连人都不是。

    平时在野崎家,他们没少给清子贴网点画背景,最有趣的环节还是给对话框的喵配上各种魔改注解。随着清之介身份的揭秘,过去魔改的表情包又开始悄悄攻击他。堀政行咳嗽一声:“所以,你是想——”

    清之介一脚踩在蛛网上,被后面带着鬼面具的人吓得高高跳起,顺带碰翻了一边的颜料,又惊又怒:“鬼就不要在白天出现啊!你们有没有职业素养!”

    演员摘下面具,也很委屈:“但这是在戏剧社啊。”

    道具组:“颜料撒了,麻烦你去洗干净吧。还好没有弄脏已经画好的背景,下次注意哦。”

    清之介:“……”

    他任劳任怨地捏着抹布将弄脏的地板擦干净了。

    也许来找野崎就是一个错误。

    他忿忿地想。毕竟这是一进门就称呼他是“苦力”的男人,怎么能轻易就掉进陷阱呢。

    衬衫袖子被卷起了,没有弄脏,外套和裤子也是干净的。清之介满意地想,起码这次没有把衣服也一起毁掉。

    脸上痒痒的,他用手背蹭了一把,不小心掉溅在侧脸的颜料晕开,像一撇猫胡子。清之介一无所知,顶着一张花脸走到野崎身边,嫌弃地将抹布递给他,抱怨道:“这里一点也不好玩嘛,我想回去了。”

    他压根就没有找到野崎口中的灵感。

    除了付出了十五分钟的辛苦劳动以外,只收获了一块脏抹布。

    众所周知,人是不能从抹布上获取灵感的。

    然而,一直沉默的社长,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

    堀政行:“不,我请求你一件事。”

    清之介愣住:“啊?”

    “是这样的,我们戏剧社即将在校庆演出,由于找不到合适的演员……”他诡异的停顿了一下,言辞铿锵有力,“但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清之介对表演这件事不感兴趣。要是他喜欢表演早就去逐梦演艺圈了。以他面对警方的专业态度,现在身价起码翻二十倍。不过他喜欢“非你莫属”这个形容词,因此爽快答应下来。

    “好呀,是什么类型的呢?”

    他期待问道:“一定是王子,或者背负深重罪孽的魔王之类的吧?”

    他摸着下巴:“唔,反正一定是美型角色,就算是路人甲也是可以的。”

    野崎和堀政行纷纷沉默了。

    戏剧社最重要的苦力·鹿岛游,这时走了过来。长相俊秀的少女身着骑士服,滚烫如鲜血般的披风垂在肩膀上:“王子已经有我了哦,对吧,前辈。”

    她弯起眼:“之前没有见过你呢,是新来的演员吗?”

    “不过我记得社里应该不招人了啊。节目的演出人员名单早就定好了。”她想了想,一愣,“不会是那个吧……”

    “什么?”

    有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传来。危险程度直接爆表,清之介不安地后退了两步。

    “实际上,我觉得这个角色很适合你。”堀政行真诚道,“真的。”

    野崎梅太郎已经扛起了服装。

    一脸面无表情的高中生以一种很隆重的方式捏着嗓子说话:“你好~我是贝利母酱,喵~”

    这不是一般的演出服,而是一套玩偶服,有着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甚至别出心裁地加了粉色的肉垫。

    清之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们!”

    这一声是警告。

    可堀政行眼中只有即将到手的小苦力,野崎梅太郎眼中是即将出现的活体清子,两人目光炯炯,声音如魔音灌耳,拿着玩偶服逼近清之介。

    “放下挣扎吧,加入我们,我会发掘出你全部的天赋,让你爱上戏剧——”

    “清子清子清子,素材素材素材,我自己试了一下效果不是很好,果然还是要本体来——”

    清之介惊恐地叫喊:“变态啊!”

    野崎和堀政行手已经拉住了清之介,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清之介绝望的脸:“你逃不掉了。”

    被推入更衣室的清之介茫然。

    他到底为什么,沦落到了这种境地。

    他忘了早上被安室透挂断电话的愤怒,一个劲跟他诉苦:“我被绑架了,你快来救我!”

    安室透:“……”

    安室透:“看你好像玩得很开心的样子,我就不打扰了。”

    清之介:“我是认真的。”

    想到大白天遇鬼事件,和高中生黑漆漆的瞳孔,他抖了一下:“现在的高中生,太可怕了。”

    “还好我不用上高中。”

    他开始为自己是文盲而感到庆幸。

    安室透:“……给我地址。”

    今天换班,刚好快下班了,去看看清之介被折磨的样子也不错。

    “清之介,你换好了吗?”

    清之介抖了一下:“你催什么啊!猫换毛都按月计数,才几分钟你就等不了了吗?”

    也许是这个理由太让人无法反驳,门外的人哽了一下:“好吧,你慢慢来。”

    清之介抓紧时间对安室透说出最后一句:“……要是你今天没有来,我就要永远作为披着猫皮的人活下去了。”

    避免安室透说出更多打击他的话,清之介迅速挂断。

    他看了一眼挂在衣架上的玩偶装,面色惨淡。

    再怎么说他都十九岁了,不是九岁。作为一个身心健康的少年人,怎么可能对这种衣服喜欢得起来。他是喜欢穿破布没错,但不代表他能接受这样的。

    他应该是穿着高贵制服盔甲站在高塔上宣告“勇者啊,我要让你在我剑下跪地求饶桀桀桀桀桀”的反派才对。

    事实让人落泪。

    清之介非常怀疑这是早上那只肥猫为了报复他而故意安排的诅咒。

    摸了猫屁股的人,注定要变成猫。

    多么悲哀的命运啊。

    清之介到底没有换上玩偶装,而是直接套着衣服走了出去。

    堀政行倒是没有一点意外,只是遗憾地对野崎说:“还得要你来帮忙了。”

    野崎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将被清之介拒绝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安慰并感谢清之介之后,继续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清之介陷入了沉思:说好的非他莫属呢?

    这个专属于他的角色就这么廉价吗?

    明明是被贸然提出的请求,他不答应也是他占理,清之介并不需要觉得愧疚,此时却感到心中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眼见着玩偶装就要套在野崎身上,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揪住衣服上的耳朵,深吸一口气:“还是我来吧。”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移向他。

    清之介忽然磕巴了一下:“那什么。”

    “还是我做的比较好吧?”

    堀政行不多说,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衣服递了过去:“那就交给你了。”

    “你就不好奇我会搞砸吗?”

    “当然不会。”堀政行一口否决,“毕竟,我看人可是很准的。”

    清之介沉默:“好。”

    他转向更衣室,丝毫没有察觉身后进行肮脏交易的高中生比出了万岁的手势。

    换上玩偶服,丝毫没有想象中的羞耻。

    意外地还蛮舒服的。

    他拖着长长的尾巴出来,头套被细心的女生扣上,顺带给耳朵凹了个造型。

    “很适合你。”她红着脸说。

    “谢谢?”

    清之介不确定是否要这样对他人的赞扬表示感谢。

    总感觉怪怪的,身上的鸡皮疙瘩又一次冒出来了。

    堀政行咳嗽一声,“那么,就先表演一下猫的特质吧。”

    “不用先看剧本吗?”

    “剧本还有一些空白的地方,会根据你的表现去补充。”

    好像也说得过去。

    他歪着头,面无表情地喵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

    少年白净的脸上配上一对杀伤性十足的猫耳,效果出奇好。

    然后,迅速冲上前,拎起野崎梅太郎的衣领,恼怒摇晃:“就是你这家伙,惹恼本大爷还想逃走?!给本大爷下跪道歉啊!”

    ——说到猫,最近他接触过的,也只有早上那一只了。

    第40章

    突然残暴的喵之介打了野崎梅太郎一个措手不及,面对陷入狂化状态的清之介,他居然还露出一脸顿悟的表情:“原来猫愤怒的时候是这样的。你可以表演一下弓起背哈气的神态吗?”

    也许是他脸上的表情过于正常,清之介反而被他镇住了,不由自主地松开手。

    清之介震惊地看着他,试图消化刚才对他来说过于贸然的请求。

    野崎蹲在了地上,尝试给清之介做示范。长手长脚的高中生做出了标准的俯卧撑姿势,面无表情开口:“哈──”

    接着,他真的做了个非常标准的俯卧撑。

    起身,继续:“哈──”

    清之介:“……”

    不知道的一定会以为是在练邪功。看多了会做噩梦的那种。

    更为可怕的是,他身边的人完全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

    堀政行思索:“的确,在动作安排上加上猫的元素……更加贴近猫而不是人会不会更好。”

    鹿岛游:“什么什么,是要给我安排新的动作吗?”

    “不是。”

    “好过分,我也要!”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四个人中间,突然插进了更加画风清奇的少女。

    一直在道具组帮忙,错过了好多热闹的佐仓千代怨念地盯着清之介身上的衣服:“差一点野崎君就能穿上了,呜呜呜好想看野崎君的猫猫装……”

    她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哪怕知道他穿着很奇怪,很辣眼睛也想看啊!”

    清之介:“……”

    你们的奇葩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野崎梅太郎在这个时候给清之介造成了暴击。俯卧撑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他举着一块纸糊的树叶,似乎在模仿什么,半晌,又声音平淡地带了句:“喵。”

    野崎沉思:“龙猫没有发出过这种声音。怎么表现它是猫呢。”

    “龙猫应该是仓鼠才对吧?”

    野崎一脸恍然大悟,接着眉头紧闭,面色逐渐变得苍白:“我居然……穿了猫的衣服……”

    清之介:……

    你醒醒啊!衣服明明在他身上!

    明明只是围观,心情却比打了一架还疲惫。

    清之介跪倒在地,不甘心地用穿着肉垫的手砸向地面,发自内心呐喊:“可恶!你们在高中里到底学了什么啊!”

    真的有在好好读书吗?

    在场唯一的正常人站了出来。

    鹿岛游的手搭在腰间:“所以说,这是新来的后辈咯?”

    清之介不爽地反驳:“别随便把我当成后辈啊!对大人要尊敬一点!”

    鹿岛游:“嗯?”

    她悄悄走近盘腿坐在地上的清之介,绕到他背后,一把揪住脑袋上的耳朵捏了起来。

    手感Q弹,不愧是花了大力气做出来的上等品。

    她愉快地回答:“好哦,前辈~”

    穿着猫咪套装的清之介毫无威信可言。

    清之介:“……”

    总感觉上了贼船。

    但来都来了,甚至衣服都换了,临阵逃脱可不是他的信条。

    清之介要了剧本,带着学生上贡给猫猫神的祭品,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开始看。

    故事发生在战火纷飞的时代,主人公身为一国王子,四处征战,企图挽回摇摇欲坠的国家。全国人民的希望全都押注在他身上,期望他们的王子乘胜回来。

    某日,为他祈祷的幼妹不小心踏足王城顶楼的密室,故事正式拉开序幕。

    清之介若有所思。

    舞台上的王子挥舞着宝剑,神情空洞而疲惫。

    “战争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一直不停地战斗,我究竟是在阻止战争,还是在创造灾难呢?”

    鹿岛游轻盈上阵,刀刃挥动带出破空的声响,王子深邃迷人的眼中充斥着痛苦,她启唇:“我已经,不想看到死亡了。”

    清之介翻了一页。

    王女步入禁室,不幸死亡。

    讣告传到前线,刚刚击溃一波敌军的王子崩溃了。他最为疼爱的妹妹,怎么会这样轻易死去。她应当活在朝阳下,带上女神赐予的桂枝,灿烂而美丽地盛开。

    他立马返回皇城,想要见妹妹最后一面。

    可她的死亡被当作丑闻悄无声息掩盖起来。王子到达时,她已经下葬了。

    “我亲爱的妹妹,你是水中的百合,流水无法冲散你的美丽,却能轻易带走你的生命。为何要离我而去,告诉我吧,那晚你究竟见到了什么?”

    王子跪在冰冷的坟墓前哭泣。

    他下定决心,要找出妹妹的死因。

    这一晚,他打开了禁室的门——

    【猫:】

    【王子:】

    【猫:】

    【本幕结束】

    还未补充的对话显然有发挥空间,这也是堀政行希望清之介能填补的空白。

    能怎么补充这段看起来至关重要的对话呢?猫是怎么出现的,是猫杀了公主吗?

    下一幕即是终幕,王子浴血奋战,终于击溃了敌人,成为了国王。他深深悼念着失去的妹妹,最终带着愧疚之情守护了这个国家。

    清之介眯起眼。

    愧疚——

    有意思。

    恰好鹿岛游正演到这里,她做了个虚虚开门的动作,正准备缩回手,清之介穿着笨重的玩偶装跳了上来。

    六公斤的重量似乎完全没能阻拦他。清之介轻盈地像一只真正的猫。

    他从侧面入场,模仿着猫的脚步,前脚掌轻轻着地,险险停在鹿岛游三步之外的地方。

    正准备下场的少女愣了一下,凭借本能收拾好表情,重新露出痛恨而忧郁的表情。

    作为演员,她是专业的。可清之介这一刻展露的天赋还是让她心惊。

    少年的嗓音压低,显得沙哑而糜丽,浮夸地带着笑意:“我愚蠢的王子啊——”

    虽然玩偶服可爱的外表让人联想到猫咪毛茸茸的皮囊,加上故意将动作和姿态像猫靠拢,清之介完全就是猫,可他一开口,人的性格和情绪便迅速显露出来。

    一群人凑到了台下,有零食的吃零食,有手机的开始拍照。

    堀政行:“真了不起啊……”

    他在努力搜索着形容词:“就是那种,阴险狡诈的感觉!一模一样!”

    佐仓千代疑惑:“原本的角色就是这种性格吗?”

    堀政行:“不知道啊。”他理所当然地说,“原本,猫这个角色就是留白的。”

    “诶?”

    鹿岛游摆出警惕的表情,拔出了剑:“王女在此地死亡,是否与你有关,速速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的剑将代表神明的意志,将你斩落于此!”

    清之介诡异地笑了一下,他一开始佝偻的背慢慢抬起,挺直腰板,将可笑的猫爪背在了身后,绕着鹿岛游走了一圈:“让我瞧瞧呀,王子殿下可悲的表情。你面对战场上嚎哭的妇孺时,也会如此时一般失去理智吗?”

    “与你何干!”

    堀政行压低声音:“这是一则童话,出自一位德裔作家之手,只不过还没完成他就去世了。当初我选择的是另外一部剧本,但是鹿岛非要选这本,说能用剑的角色更帅气。”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开始吐槽:“她只是觉得除了用剑之外,王子的台词很少才选择这本的吧?”

    堀政行看着台上的鹿岛,轻轻笑了:“但是,现在好像也偷懒不了了嘛。”

    猫狡猾地靠着王子的后背,身高相近的两人在这一刻宛如共生的黑白两面。

    少年凑近王子的耳边,声音却依旧喧哗吵闹:“你的妹妹有着世界上最为天真柔软的心脏,可你是她唯一爱着的人。为了祈祷你的愿望早日实现,她对我献出了灵魂,因此她枯萎了。”

    王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猫弯唇笑着,漂亮的眼珠熠熠生辉,他欣赏着王子扭曲的脸色,随手抽出王子手中的剑,尖端对准他的咽喉。

    “现在,我该替她实现愿望了。替你实现没有战争的世界。”

    亡者的国度只有永恒的安宁。

    王子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归于怜悯:“我和你这种没有感情的恶魔不一样。妹妹啊,请祝福我吧,我终究将你的灵魂拯救出来。”

    经过一番苦战,最终王子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鹿岛游鞠躬谢幕,迅速扬起笑脸,冲到堀政行面前:“我做得怎么样?”

    后者的视线却集中在另一位主角身上。

    清之介费力将自己从玩偶装中拯救出来。

    T恤已经变成腌菜了。汗几乎湿透了整件衣服。他热得头发都耷拉下来,野崎和千代一人坐一边给他扇风。

    “还缺点什么。”清之介沉思。

    虽然顺利将这一幕演完了,但原本作者要表达的内容真的是这样吗?

    但手快的编剧已经将剧本补全润色完毕。学园祭在即,一切都要加快进度。

    堀政行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戏剧社不追求完美,只追求在短暂的时间里做到极致。他拍了拍清之介的肩膀,“多谢你了。到时候学园祭我会给你留几张票的,一定要来啊。”

    清之介:“诶,我不用参演吗?”

    堀政行叹气:“你是偷溜进来的啊,上台会被发现的。”

    清之介立马从余韵中清醒过来,他控诉道:“你说过的!这个角色非我莫属!”

    “可是学校不会答应的。”堀政行有些愧疚,“……我去试试?”

    清之介面无表情:“你们学校势利眼吗?”

    “啊,为什么这么问?”

    “时下最受热议的幻梦赏获得者——小说家清酒指导并参演该剧本,够不够?”清之介摸下巴,“应该会有人知道的吧?不行我就亲自跟校长谈。”

    并非觉醒了戏精本能,而是他从这个剧本之中得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灵感。

    身边迟迟没有回应。

    清之介暗自嘀咕,难道是幻梦赏的咖位还不够?他还得多拿几个才行。

    一转头,身边所有的人都用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他。

    只有野崎一脸淡然,甚至异想天开地吐槽:“如果改成说人话的猫指导并参演该剧本,反响也会很激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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