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少女漫画家和小说家是两个方向的职业,好像八竿子打不着一边,又经常被放在一块儿提起。野崎外表粗犷,却擅长画细腻的少女漫画,清之介做事幼稚无比,文风老练毒辣,让人不禁感叹创作这种东西完全不能从外表窥探。

    “给我签个名吧。”

    “我也要!”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掏出草稿纸,餐巾纸,甚至是吃空的零食袋子。

    清之介全部婉拒。

    “等要举办签售会了再给你们吧。”他将伸过来的零食袋子揉成一团,往后抛进垃圾桶,“这种东西怎么能用来签名啊。”

    其实是字还不算好看,他想再练一段时间。

    堀政行:“既然有清酒在,校长那边一定没问题。这个角色就交给你了。”

    事情似乎很快就定了下来。

    不过清之介仍然对剧本有些意见。

    他耿耿于怀于自己没想通的细枝末节。

    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这个剧本天生属于自己。

    像是步入迷途的旅客,无比激动而迷茫地走进浓雾,期待轻薄又厚重的水汽之后是自己的终点。然而他落空了,故事差强人意地添上了续集。

    比起吃不饱饭和得不到奖,最让清之介焦躁的事情出现了。

    他无法完美填充剧本的空白。

    距离戏剧社部活结束还有一段时间,清之介干脆借了空闲的道具,走到一边练习,寻找灵感。

    他随意扫了几眼剧本,随便挑了一段。

    “我的兄长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战士,然而他并不自傲,以守卫国家为荣。他是我的太阳,也是国家的太阳,那样悲悯无私的光芒——”台词刚刚出口,清之介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

    喉头滚动,他的嗓音干涩,将剩下的对话补全:“岂能被卑鄙污水玷污。”

    ——兄长啊,永远闪耀吧。

    这是原剧本中公主的开场白,也是唯一一句台词。

    说完这句话,她陷入了长眠。

    原以为公主说的“污水”是指敌人或者王城中不安好心的政客,但清之介品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他拾起掉落在地的剧本,翻到猫的那一页,重新做了注解。

    半晌,他喊了一声:“喂!鹿岛,跟我对戏吧。”

    排练刚到一半,鹿岛游刚刚念完好不容易才背完的超长对话,苦哈哈地转向他:“不要突然打断我啊。”

    不过她还是接受了清之介的提议。

    清之介再度站在舞台上,找准用来定位的T字,心态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少年脸上微妙的讶异让鹿岛投来问询的眼神。

    清之介摇摇头:“没什么,开始吧。”

    念完对白,清之介拔出鹿岛腰间的佩剑,对准她迷茫痛苦的面孔,虚空做出一个摘下面具的动作。这时候,他才缓缓挺直腰背,象征着猫正式化为人型。

    “我的秘密,不在于王女交给我最重要的宝物。的确,我是喰食人心的恶魔,也确实喜爱她纯净无暇的灵魂。”

    这和修改好的剧本不一样。

    “但是王子啊,抬头看看我吧。”

    鹿岛游顺从地将目光放在清之介的脸庞上。

    他的五官很立体,兼具深邃和澄澈感,矛盾地让人想要一探究竟。既年轻又世故,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捉摸不透的痕迹,仿佛是时间河流中跳出的一滴不协调的水珠,欢快而悲伤地流淌着。

    那双颜色很特别的青蓝色眼眸微微弯起,他笑着说道:“我就是你。”

    “我是被玷污的太阳。”

    全场鸦雀无声。

    与其说有两个王子,或者是王子黑化成魔鬼的中间历程让人震惊,此刻清之介才是全场的焦点。

    少年的头颅微微压低着,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最后停留在痛苦上。

    他几乎是无解地想:为什么会有两个太阳呢?

    被玷污的太阳不能存在吗?那也是太阳啊。

    低气压持续输出,逐渐走向失控的少年在不自知的情形下慢慢褪下“清之介”的表皮,狰狞的污浊即将暴露于世。

    鹿岛游忍不住问道:“清之介……”

    她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你没事吧?”

    堀政行走上来,拦在她和清之介之前。

    “这一幕结束了。剑很重吧?我帮你拿着。”

    举着道具剑的清之介简直是不安源泉。

    道具剑虽然是由木头制成,剑尖也并不锋利,可毕竟也是武器的仿制品,在合适的人手中就会变成能够伤人的利器。

    少年的手背紧紧绷着,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握剑的速度,缭乱的光泽闪过,剑直直插入了地板之中。

    堀政行:“……”

    老实说他觉得现在很不妙,但是身为社长,他有义务挺身而出。

    少年的呼吸声粗重,脸不自然地浮现潮红。他捂着自己的眼睛,吃力说道:“我是……”

    脑海中错乱地浮现一些片段,他即将得到自己丢失的所有。

    忽然脑海一片空白。

    清之介茫然抬起头,眼神空洞无比:“我是,谁呢。”

    戏剧社的门被重重推开,安室透迎着光走来,停在清之介面前,胸膛剧烈起伏一瞬,又恢复平静:“没看住就又惹麻烦了,记得好好跟校长道歉啊。”

    他不动声色地将道具剑拔出来,双手递给堀政行:“我们家麻烦作者给你添麻烦了,修缮费用我们会承担的。”

    堀政行:“……倒也不是这个问题。”他担忧地看了一眼清之介,“这是怎么了。”

    安室透:“小说家过于入戏而已,他平时就这样。”

    安室透并没有他看上去那样冷静。

    他恰好在清之介上台的时候过来,考虑到一群玩得正开心的高中生之间插入他一个成年人有些不合时宜,他在门口悄悄观看,直到清之介表现出不对劲,才推门进来。

    那一刻的清之介展现出了不逊于琴酒的冷酷和危险,他不得不阻止事态继续恶化下去。清之介要是在这里忽然找回记忆就糟糕了。

    于是,他重重按住清之介,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你是清之介。”

    “你是刚刚获得幻梦赏的清之介。”

    “你还有十二篇稿子要写,你还记得吗?”

    DDL永远是作者最大的杀器,清之介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我什么时候有十二篇稿子了?”

    安室透放下手:“现在有了。”

    他叹气:“大作家,有出版社想要出版你的合集,不表现得高兴一点吗?”

    清之介:“诶?”

    脑袋变得晕乎乎的。

    清之介带着梦游般的神情,好脾气地被安室透按着脑袋给人一一道歉,最后变成了只会说“对不起我是麻烦精”,“我是坏蛋”的奇怪出声玩具。

    尽管被清之介异样的表现吓了一大跳,但结局只有舞台的地面受伤,戏剧社还得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赞助,结局让所有人都满意了。道别之时,都如往常一般笑着对清之介说:“下次见。一定要记得来参加部活啊。”

    安室透微笑回应:“当然。”

    他瞥了一眼萎靡不振,眼见着就要瘫软成一滩奇怪生物的清之介,又拎着人去校长室道歉才算过。

    好在校长也是波洛的老客户,通情达理地表示理解。安室透能进校门也是托了他的福,申请了出入许可证。

    直到被拎上车,清之介才贴着副驾驶座的椅背软绵绵倒下:“好累……”

    他原地表演了一个口吐灵魂。

    “我说你啊,从米花到横滨满地跑,还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吗?好好待在家里静一下吧。”

    “我才不要。”清之介气哼哼说道,“我的朋友都……”

    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清之介把下巴缩进外套,无焦距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我会不会被讨厌啊。”

    理论上讲是很有可能的。但是这群高中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们之中有个高个子的男生还在疯狂拍照,甚至跃跃欲试想要给清之介扣上猫耳呢。

    台下的气氛简直不能再好。

    只有清之介身边那一圈是真空地带。

    因此安室透很放心地说:“那就加油交稿。”

    “这跟稿子有什么关系啊。”清之介嘀咕道,“我还想再玩几天呢。”

    “你可以去赞助戏剧社。”

    “说的也是。”清之介点头,“不过,刚刚你给的赞助是哪里来的。我们社这么有钱吗?”

    安室透表情平淡:“那个是从你的工资里面预支的。”

    清之介:“???”

    大概是他的表情过于崩坏。

    安室透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青年的笑容看上去清爽而灿烂:“现在你还倒欠了三个月的工资呢。”

    清之介:“为什么要说这种让人伤心的事情啊啊啊啊!换人!我要换个善良的编辑!”

    他终于明白了!他存钱道路的最大阻碍永远是他的编辑!

    太过分了!

    清之介眼泪汪汪地攥住纸巾:“可恶!”

    他一定要赚到更多钱,然后炒掉安室透!

    清之介不知道的是,现在安室透才是杂志社实际上的老大,想要换编辑是完全不可能的。

    怪就怪当初一脸天真签下合同的自己吧。

    清之介托着腮,车内狭窄的空间让他不由自主放松下来,咕哝说道:“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应该不是怪兽或者猫怪吧?

    不莱梅某处别墅内。

    用于防尘的白布被粗暴翻落,灰尘上浅浅浮着脚印,显示最近有人在这里居住。

    东西被杂乱无章扔到一边,碎裂的相框被人拂开玻璃碎片,捡起其中的照片。

    琴酒注视着上面浅浅微笑的男孩,眼前似乎闪过那双坚韧隐忍如狼一般的眼眸。

    他松开手指,照片掉落在地,他毫不犹豫地践踏过去。

    脚印之下,青蓝色的瞳如星一般耀眼。

    对,你的爸爸是怪兽,你的妈妈是猫怪

    你是猫怪兽(肯定)

    第42章

    安室透将清之介直接带去了杂志社。

    出版商正在室内等候。他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哪怕等候了近一个小时,也并未露出不耐的神色。他见到清之介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扬起感染力极强的热情微笑,对着清之介伸出手:“清酒老师,久仰大名。”

    清之介迅速进入“名作家”角色,矜持点头:“你好。”

    他与出版商握手,双方就坐,正式步入谈判阶段。

    重点还是安室透和出版商商量出版事宜。社员端来了茶点和饮料,清之介在旁边当个尊贵的吉祥物,偶尔他们达不成一致的时候,就会寻求清之介的意见。

    无论是版面设计还是篇幅内容,清之介都一致回答:“只要最贵的就好。”

    安室透:“……”

    出版商:“……”

    咨询一无是处的败家子是整场谈判的败笔。

    清之介吃完了一碟苹果和一袋薯片,最后将橙汁咕咚咕咚喝光,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出版商愿意以一个对于新手作家来说非常心动的的价格出版清之介的作品集,但前提要求是,希望清之介的下一部作品依旧选择他们。

    恰恰合了安室透的心意。他并不担心清之介不能出版,而担心清之介无法继续写下去。

    清之介活动着十根沾满薯片香料的手指,百无聊赖地伸到安室透面前:“安室酱,我的手脏了。”

    吃完薯片不吮手指,对于喜欢吃零食的人来说绝对是个坏习惯。他不喜欢手指上黏答答的感觉,尤其是在习惯握笔的情况下。

    “自己去找纸巾。”安室透一把打开,将那只乱晃的脏手拍到一边:“荒木先生,我希望这里能做更多的宣传,但是清酒本人的信息必须要完全保密。”

    出版商忍不住道:“可是清酒先生——”

    传闻中的马赛克有一张极为俊秀标志的脸,说是明星也不为过。他不明白为何清酒要将脸挡起来,明明这可以成为活招牌。哪怕文学界并不认可这种行为,但事实上,这么做的人不在少数。

    有时候作家本人也是一种宣传利器。只要外形得体,谈吐举止优雅或是带有鲜明个性,出版商们都能打出“帅哥/美女作家”的噱头进行宣传。人是视觉动物,哪怕外表只是锦上添花,好看的脸总能带来深刻的第一印象。

    这一方式和清之介之前设想的完全一致。

    可清之介早就被堵死了这条路。哪怕现在放出他其实长得很好看的风声,很多人也会自动将他代入马赛克。

    出版商甚至觉得,要是清之介一直不露脸,甚至以后做宣传都或有人称呼他“看呐,马赛克出书了!”

    或许清之介拒绝露面也是好事。出版商抽着嘴角,看着三岁幼儿般吵闹的清之介锲而不舍地将手指怼到安室透面前,“我找不到纸巾。”

    “那就去洗手。”

    “诶,不要嘛。”清之介弯曲手指,“我不想动。”

    安室透快要失去耐心了,但顾及身边还有外人在场,他依旧微笑着说:“去洗手。”

    像是清之介这般吵闹的小鬼世上绝无仅有,安室透用了十成十的耐性才将汹涌想扁清之介的欲望压下来了。奇怪的是,之前他做过和清之介在一起相处的设想,但从没有想这个人会是这种性格。

    一边给清之介拉生意,一边还要给清之介收拾烂摊子。他之前说过自己并不是清之介的保姆,然而现在却越发往这个趋势去了。

    一想到这个,就不由自主地变得火大。甚至快要忘记自己是在甲方面前,快要跟清之介争吵起来。

    清之介眨巴两下眼睛:“洗手间在哪里呢?”

    安室透:“……”

    出版商流着冷汗递过来一方手帕:“不介意的话……请用吧。”

    清之介拿起来,认真将擦手,直到手指全部干净以后,才笑着开口:“多谢你啦。”

    手帕上留下了十根油乎乎的爪印,出版商没有介意,只是在庆幸:还要没有走颜值作者这条路,靠粉丝吃红利完全行不通啊!

    这糟糕的性格,不被人吐槽死才奇怪吧!

    不过清之介也没有完全只顾着吃,他还是好好听讲了的。

    “才十万册吗。”清之介舔着嘴角,“好少啊~”

    他叹气着倒在椅子上,无聊地开始转圈圈。

    他介意的也是这个。

    像他这么有才华的人,第一次出版怎么只有区区十万!他的智慧不应该被全人类赞赏吗?!十万怎么能够!应该直接印六十亿才对!

    虽然他也知道不太可能。

    毕竟世界上还没有一家出版商拥有能够刊印六十亿册书的本金。

    然而安室透和对方相谈甚欢,甚至将他之前提出的“要最贵的封面”“最好的纸”“扉页就写世界第一作家”的完美建议否决了,甚至一次都没有再提起过。

    他难道就是安室透卖书的工具人吗!

    清之介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感情。他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将灵魂交给了肮脏的资本家呢!他应该要被放入全人类殿堂的头脑被蔑视了,无数次后悔于和安室透合伙之后,清之介深深担忧自己的未来。

    哪怕现在他才刚刚开始。

    安室透将桌子上的文件塑封好,合同改日签订,但相关的协议已经达成,不用再过多费心。他递交给社员小姐:“麻烦你了。”

    清之介不满鼓起脸:“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安室透微笑着回头:“很显然——”

    “没有。”

    清之介:“啊啊啊啊啊!太过分了!”

    他嚎叫着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刚才也不理我,现在也不理我。你怎么了!”

    “难道是你变心了吗!”

    安室透难得露出被吓了一跳又带了点嫌恶的表情:“不要这么说,好恶心。”

    清之介眼睛睁得圆圆的:“你居然还说我恶心!”

    “太过分了!一朝得势就想要甩掉我迎来新生吗?!”

    安室透:“……”

    “谢谢,但这辈子你的编辑只能是我。”安室透微笑,“刚才商量的你也听到了吧,下一本预定的是三十万的小说哦。”

    清之介趴下:“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的脸在桌面上滚了一圈:“要是能印一百万册,别说三十万了,三百万我都能写。”

    他露出装死一般的表情:“啊,没有一百万册的话,我死了。”

    手指上有一圈浅浅的痕,是这段时间给清之介打白工的时候留下的。清之介并不喜欢拉可乐的拉环,容易产生有什么东西即将爆炸的感觉,考虑到清之介之前也许是个喜欢玩炸弹的狂徒,安室透勉为其难为他代劳。

    清之介的蘑菇也是他照顾的。在浇死过三四朵之后,受不了脸色像死了恋人的清之介,安室透接手了蘑菇养殖大业,成为没有冠名的蘑菇王。

    此外还有做饭、打扫卫生等等,催稿的时候一并做了。

    ……这样一想,他真的好像保姆。

    安室透保持沉默。

    清之介侧过脸,理直气壮要求回应:“你快说点什么啊。”

    他这副模样容易让人幻视气急败坏喵喵叫的坏脾气的猫。

    安室透无语了片刻,敲了敲清之介面前的桌面:“你在做梦。”

    好极了,他终于当着清之介的面说出来了。

    一直以来,为了支持清之介的梦想,期望他继续在文学这条路上走下去,安室透不敢说出任何重话,生怕打击到他的自信心,一怒之下又做回老本行。

    但他实在忍受不了清之介了,再这样下去,他相信清之介能将自己的书卖到火星去。挑三拣四,坏毛病一大堆,安室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坚持这么久。

    清之介难以置信,将桌子拍得邦邦响:“你……”

    他“你你你你”了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清之介贫瘠的词汇量让他憋出了一句:“不要仗着我的纵容为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的某人:“哦。”

    他把张牙舞爪的清之介塞进车内,送回了家。

    出门一趟,背上了巨额债务还有三十万待完成的字数,清之介疲惫极了。

    这一晚反而睡得特别好。

    他梦见了对他而言很特别的人。

    温暖的手掌落在发顶,让他产生了想要落泪的欲望。

    “最近做了什么呢,跟我说说吧。”模糊的嗓音说。

    “我出版了哦!”他骄傲地说。

    “哦?真了不起。出版了多少册?”

    清之介的笑容渐渐僵硬。

    十万的金边字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变成土块落下。

    他不服气地说:“六十亿!我卖了六十亿!”

    忽然天上掉下来好多书,模糊的声音开始计数:“1、2、3……”

    “555、556……”

    随着书籍增加,声音也越变越清晰,直至完全变成了安室透的嗓音。

    “1111、1112……”

    垒起来的书籍没过了清之介的小腿,他徒劳地伸出手:“喂,救救我啊!”

    没有人回应他。

    额头落下钝痛,他直接被砸昏过去。

    清之介睁开眼。

    他的头靠在地板上,脚搭在床边,痛苦地捂住眼睛。

    “六十亿……”

    第43章

    出版是一项漫长而艰巨的任务。在那一天之后,出版商便没了下文,清之介旁敲侧击,也没能从安室透身上得到任何回音。

    “不如好好想想那三十万该怎么写。”冷酷无情的编辑如是说道。

    在废弃稿纸一叠叠增加之时,幻梦赏的颁奖典礼开始了。

    相较于演艺圈的颁奖典礼而言,幻梦赏的场地透着一股古朴而悠久的气息,没有闪光灯,也没有任何喧哗浮夸的媒体。

    清之介找到自己的名牌坐下,身边的青年招手:“哟。”

    清之介大声啧了一下:“怎么是你。”

    织田作之助将自己的名牌展示出来:“是主办方安排我在这里的。抱歉,需要你忍耐一下了。”

    面对过于实话实说的织田作之助,清之介叹气:“算了。”

    他跟老实人玩不到一块儿去。

    “你就好好坐在台下为我鼓掌吧。”他假惺惺地笑着说。

    织田作之助并不明白清之介对他的意见从何而来,太宰曾说他这是在青春期,讨厌什么都很正常。别说是讨厌人类,憎恶整个世界都是合理的。

    要说现在的清之介正在青春期,这段艰苦的时间未免过于太漫长,完全想象不出来他真正十五六岁时是怎么样的。可织田作之助诡异地觉得有点道理。

    并不是没有先例,大概清之介和乱步先生是一种类型的吧。

    于是他很认真地点头:“好的,我会为你鼓掌的。”

    清之介:“……”

    他放弃和织田作之助交流了,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待。

    没有过多开场白,主持人直入主题:“本届幻梦赏获得者——清酒!”

    “恭喜。”

    清之介上台,接过了奖杯。

    奖杯也许是黄金做的,也许是白银做的,也许是水晶做的──但绝对不可能用塑料制成。

    幻梦赏的奖杯并不如想象中有沉甸甸的分量,反而轻飘飘的。唯一值钱的部分可能是杯身上印着的金字。

    没有任何不满,清之介只觉得惊奇。

    站在这个位置,风景应该是绝无仅有的美妙,他将享受所有人炽热而嫉妒的视线,骄傲地捧起象征着胜者的奖杯,好让所有人注意到他。

    台下应是一片漆黑,灯光只会打在舞台之上,将他的领带夹照得闪亮,奖杯将会散发出夺目的光彩。那些嫉妒得红了眼的失败者狼狈遮掩自己的丑态,或是流泪,或是癫狂,黑暗将成为最好的遮羞布。

    在场唯一的光点只有他。

    成为赢家意味着他站在了这些人之上。

    然而当他真正站在台上,心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眼前视野开阔,没有舞台灯,天花板上只有一盏足够照亮所有空间的大灯。每个人都面带着微笑看他。无数期待的视线交集于清之介身上,或浑浊或清澈,带着深深浅浅的分量,安静地倾听着。

    织田作之助坐在最显眼的位置,见到清之介捧着奖杯许久没有开口,他迟疑着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清之介为今天的领奖仪式做了充足的准备,光是演讲稿就准备了不下十份。可现在,他准备将所有的东西都忘掉。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或许今天的主角并非只有他一个。

    看啊,有人的热爱并不比他少。谁说一定要获胜者才能成为主角呢?

    有人年逾古稀依旧笔耕不辍。日复一日坚持写作。

    可清之介年仅十九。

    他是绝无仅有的天才,所以他站在了这里。

    那就要做好背负所有人期望的准备,继续前行。

    作为幻梦赏最年轻的大奖获得者,少年深吸一口气,举着话筒说:“我曾经设想,要是站在这里,我会说些什么。”

    “于是我整整打了十份草稿,将想说的话都写了下来,其中不乏传统的感谢词,和一些我会好好努力之类老掉牙的话。”

    下面有人在笑。是前几届按这个模板致辞的获奖者。

    “当然,我的编辑听到了肯定很高兴。我要是真的好好努力,也许他会愿意让我迟几天交稿。”

    下面的笑声更响亮了。

    在后台等待的安室透揉了揉眉心。

    “但站在这里,我忽然有了更想要说的话。”

    少年语气狂妄:“不止是幻梦赏,绮罗奖,风月赏……难波文学赏。”

    “世界上所有的奖杯,我全要收入囊中!”

    这一言论使全场鸦雀无声。

    只有织田作之助遵守诺言开始鼓掌。掌声像是液体似的,四面八方扩散。

    只有织田作之助鼓得最认真,几乎每一次合掌都控制在两秒之间。

    有人在下面喊:“有种你就试试看啊,小子!”

    “做不到就回家吧!”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手掌都拍红了。

    这大概也是清之介的特质之一。织田作之助悄悄观测。

    等到少年带着奖杯回来之时,织田作之助率先开口:“你真的要去参加这些赛事吗?”

    “真的。”

    清之介的梦想是把所有的奖杯种满蘑菇。

    荣誉永远是在得到的那一瞬间才是最好的,下台之后,奖杯只是一个单纯的纪念品罢了。清之介甚至已经想好该在里面种哪种蘑菇了。

    他意味深长地眯起眼。

    既然今天提到了编辑大人,那就往幻梦赏奖杯里面种“安室一号”吧!

    安室一号是所有变种里长得最快的一株,因其效率高,以安室透的名字命名。

    安室透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一朵蘑菇,还不止一种。

    他在后台见到了夏目漱石。

    夏目老师身着整洁得体的和服,是位精神抖擞的老人。他惊奇地看着安室透:“居然是那个孩子的编辑,真是辛苦你了。”

    他苦哈哈地想起之前被捏了屁股的事情。虽然那时候他只是猫,但猫也是有属于猫的尊严的!

    “清酒并没有那么难缠。”安室透说着违心话,“他还是很体谅人的。”

    才怪。清之介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写作和吃饭。

    平时不是跟那些蘑菇待在一起,就是趴在桌子上写一些意义不明的东西。早上起床那段时间,清之介尤其恐怖,开门的瞬间,安室透会觉得自己进了地狱。

    他带饭过来,并告诉他可以缓几天交稿,才能看到一个正常人状态的清之介。他会化身狗腿给他端来不够温的滚水,甚至分他半个已经干瘪了的苹果。

    前后变脸让人担忧他是不是精神分裂。

    夏目漱石却笑了两声。

    “热情能创造一切。”

    “哪怕是虚幻的世界。”

    他似乎在暗指什么,但并未解释过多。

    老人挺直腰板,消失在光亮处。

    怀中忽然一沉。

    清之介搭着安室透的肩膀,故意重重叹气:“唉,我真的不是故意没有提起你的。”

    “谁让大家都在期待着我说点振奋人心的话呢。”

    安室透点头:“对对,你是故意的。”

    他径直往前走,清之介手下失了支撑力,直直往前倒,差点面朝地摔下,好在他及时改变重心,重新站直身体。

    “太过分了,我可是给你这个小小的编辑挣了很多脸面。”清之介快步追上他,“你一年的业绩都有了吧?”

    看着清之介无耻的嘴脸,安室透不禁质疑起怀中奖杯的含金量。他无语地敲了一下清之介的头:“好好说话。”

    瞧把你能的。

    之前还是“编辑大人”,现在他就只是“区区编辑”了。清之介蹬鼻子上脸的速度不要太快。

    “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这只是最初级的选拔而已。”

    清之介抚摸被敲用的额头嘀咕:“我当然知道。”

    所以他的目标不止于此。

    “好痛啊!!!”他闭着眼睛大喊,“果然你的真爱是奖杯,你只在意能够给你拿下奖杯的作者,我只是被你拿来利用的工——”

    嘴里被塞了东西。

    清之介下意识扶住喂到嘴边的事物,眨巴两下眼睛,嚼嚼,鼓动腮帮子将嘴里的咽下去。

    熏火腿有股天然的香味。

    这是继上次被送进医院后第一次吃三明治。

    果然还是很好吃。

    清之介迅速改口:“就算是工具人又怎么样,只要有好吃的三明治,我可以为安室大人夺得一切,让安室大人将蘑菇种满所有奖杯。”

    “谁说要往奖杯里种蘑菇了。”

    安室透忍耐吸气,带着怀里的奖杯往后退了一步,严肃警告:“你离它远一点。”

    好歹也是个全国级别的赛事,安室透觉得自己有责任将清之介可怕的妄想扼杀在摇篮中。

    在帮忙照顾清之介的宠物之时,安室透已经手染罪孽。但至少,让他保住这个奖杯。

    清之介:“?”

    种蘑菇怎么了。

    他茫然地看着安室透盯着他往后退,然后越走越快,直到消失在了人海中。

    清之介:“诶?”

    清之介:“诶!!!”

    编辑大人带着奖杯跑掉了,那他怎么回去啊!

    最后还是路过的好心横滨人赞助了回家的路费,清之介才成功回到米花。

    没有回家,他随便找了个认识的人哭诉:“怎么一天天都这样啊,再这样下去我受不了了!”

    萩原研二茫然微笑:“嗯……那就选择拒绝?”

    被清之介叫出来倒苦水什么的……

    虽然清之介全部用“我有一个朋友”代替,但萩原研二在清之介混乱的叙述中明白过来,他就是最近幻梦赏的获得者。

    只是,清之介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上次分别的时候,他还在被警方追着跑呢。

    后来手机也打不通电话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突然来了消息,他有些意外,但还是出来见他了。

    萩原研二忍不住打断他的抱怨:“为什么你的手机打不通电话了?”

    清之介比他还茫然:“因为没有话费了啊。”

    萩原研二:“……”

    清之介举起电话手表,一脸苦大仇深:“我都不知道这个东西还要交话费!”

    打不通安室透电话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电话手表还会欠费。

    好心的横滨人再次赞助了电话费。

    萩原研二:“……”

    他真的不先换个手机吗?

    这块手表他已经戴了22章了,还想戴到什么时候?

    看这一章的标题哈哈哈哈哈哈受不了了

    明天或者后天开始补加更啦!

    第44章

    “你是对我珍爱的手表有意见吗?”清之介皱起眉。

    萩原研二:“也不是。只是……”

    只是因为清之介刚才举着手腕打电话,脸上带着得意又做作的表情实在是让人看不出一点“知名作家”的痕迹啊!

    那种清澈而愚蠢的视线容易引起对某些片段的联想,比如第一次拿到点读机的时候,朋友来家里做客,就会假惺惺地炫耀:“没什么好看的哦,只是妈妈给我买的翠沼牌点读机而已。喜欢的话让你妈妈也买咯。”

    ——之类的。虽然萩原研二并没有点读机这种东西,他当了半辈子的学霸。

    简直就像是大人的壳子里面强行装了个上学上到一半强行被拉出来打工的小学生的灵魂。

    实际上,诸伏景光给清之介这块表的用途只是将其当做他本人联系清之介的途径。相比于市面上的成品手机,智能手表跟方便他做手脚,比如安插各种定位软件,兼具检测清之介个人健康方面的功能。发送短讯和邮件也很便利。

    作为一种隐蔽的通讯工具,这块表无疑是出色的。前提是清之介将与诸伏景光的关系当成秘密看的话。

    在拿到手表的那一刻,清之介一股脑地将所有人的电话都输入进去,大到安室透,小到常去水果店的老板娘的电话,全都被存入其中。

    上次去诸伏景光家蹭饭,青年倒是很崩溃地抱怨:“你就不能去买个手机吗!”

    他完全没想过清之介不以戴监听用的电话手表为耻,反客为主,将它完全霸占成自己的东西。甚至连电话费也一起蹭了,最先提出要求清之介佩戴手表的人反而开始怀疑这是清之介白女票的手段之一,马上干脆利落解绑了手机号码。

    于是产生了欠费的现象。

    这样一想,萩原研二并非是第一个提出清之介该买手机的人。

    清之介思考了一瞬,表情一下子变得爽朗而灿烂:“其实我也想换手机来着。但是……”

    “但是?”

    他理直气壮地往后一靠:“我没有钱,除非你借我。”

    虽然这钱不花也可以,借了也一定会还。但看在对象是萩原研二的份上,他可以买完手机之后,分期一年偿还债务,然后将他填入联系人名单。

    友谊的浓度随着金钱的交易而上升了呢。

    萩原研二一哽。也不是不可以借,但清之介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他是真心想要借这笔钱的。

    “先不说这个了,上次你被——离开后,去了哪里?”

    良好的教养使他说不出“被警察撵”的话。

    “哦这个啊。”说起那天,清之介只记得最后骂骂咧咧带回家的车车了,“我回家了啊。”

    “就这样?”

    “对啊。”清之介耸肩,“天黑了还不回家,会被贞子抓走结婚的。”说着,他抖了一下,连忙举起奶茶喝了一口,直到那股从灵魂深处散发的畏惧散去,才恢复原来的闲适状态。

    萩原研二的表情有些纠结,但还是微笑着说:“可能有什么误会呢?你知道你的车子被装了炸弹的事情吗?”

    “我知道哦。”

    “怎么……”

    清之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一分钟也等不了了,有炸弹阻碍,等到犯人被抓到它才能回到我身边吧?”

    但是自行车却背弃了他的期待,没想到他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最后得到的居然只是个废品……

    清之介的脸色迅速灰败,捂住自己的脸,无助地假哭两声:“谁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萩原研二叹气:“这两天又有相似的炸药出现,米花似乎已经成为犯人的游乐场了。”

    清之介抬起头。

    “目前确认的规律只有一个。犯人挑选的对象都是高挑的少年人,他并非是无规律作案。”萩原研二望进他的眼睛。

    清之介的眼中浮现几分困惑,像是澄澈的湖水中落下一滴雨,在湖心掀起波澜,平静的水面下蕴藏着凶险的暗流。

    “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萩原研二的表情诚恳,青年俊秀的侧脸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在不知不觉中卸下心防。在清之介面前,他似乎很少穿着警服出场,更像个邻家哥哥,而不是飒爽冷静的警官先生。

    清之介:“我不知道。”

    虽然他挺喜欢萩原研二,也确实想要抓住可恶的犯人,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吗。”萩原研二有些丧气,但还是微笑着安慰他,“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抓到犯人的。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有异常现象一定要通知我。”

    “要是我知道了什么的话,一定会告诉你的。”清之介反应过来,有些诧异问道:“原来上次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追我的吗?”

    “你以为是什么?”

    清之介唔了一声,捂着奶茶喝了一口,将嘴里的珍珠咽下后才开口:“比如说我身上的坏人气息太重,又是来抢劫的,直接成为全民公敌了。”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噗嗤笑出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象啊。虽然佐藤和高木警官都配了枪,但是他们没有朝你射击的意思哦?面对真正的犯人时,他们不会留情的。”

    他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试着理解一下警官们吧,他们都在担心你的安全。”

    清之介咬破一颗珍珠,“那就没办法了,下次给他们道歉吧。”

    反正道歉也不会少一块肉。

    萩原研二真的是个好人!就算为了他不难做,清之介也会试着捏鼻子和警方握手言和。

    不过最主要还是清之介现在是个公众人物了!万一以后无良媒体翻出他的黑历史开始疯狂泼黑水该怎么办!他就要在记者会上表演土下座和发布封笔宣言了!

    来到日本后,清之介熟练学习了土下座的正确方式,虽然现在只能点评别人的土下座姿势,但现在还能用来为以后的滑跪做打算,真是可喜可贺。

    清之介的顾虑完全是未雨绸缪。他本人就是一本行走的黑历史大全,一张嘴就能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毫不怀疑以后会出现当面嘴别人的可怕黑料。

    萩原研二笑着叹气:“那就好。”

    他开始担心了。

    见到熟悉的人影,他摇摇招手:“这里!”

    松田阵平臭着脸走过来,重重坐在清之介对面。

    清之介睁大眼:“我没邀请你啊。”

    有时候,不请自来是一种美德,直面说出没有邀请是一种缺德。

    松田阵平:“我才不想来。”要不是清之介是非常重要的证人。

    松田阵平是警视厅搜查科的外援,清之介车垫上的炸弹就是他拆的,见到清之介这副没有将自己的生命安全当成一回事的样子真的来气。

    他要了一杯咖啡。

    清之介不说话了。

    他无聊地扣桌子上起皮的木片,“你们不是来拷问我的对吧?”

    “当然不是。”松田阵平挑眉:“我还没有这么闲。”

    “那为什么要这么坐着啊!”清之介重重叹气,“拜托,能不能不要一直这样盯着我,我会社恐发作直接窒息死掉的!”

    他双手握拳靠在一起,接着展开掌心。

    “boom——”

    “清之介变成烟花了。”

    “这一天,全人类都将为一位天才的逝去而默哀。”

    他迅速摆正脸:“开玩笑,我可没那么容易死。别给我瞎操心。”

    清之介嫌弃地摆手:“去去去,爱去哪里去哪里,我才不要人保护。”

    松田阵平脸上的嫌弃比清之介的更浓,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边的萩原研二凝住了目光。

    萩原研二低声道:“有些不对劲。”

    窗外,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少年停下单车,他的书包放在前面的框中,看上去异样的沉重。在翻动钱包的时候,他意外地摸到了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他傻了眼。

    松田迅速追了出去,高声喊道:“不要动!”

    萩原研二扶住少年的手:“能撑住吗?会没事的,只要坚持一会儿就好了,好吗?”

    松田阵平已经开始检查炸弹的型号。

    这是上次拆过的那种类型,但不幸的是拆起来极其繁琐。

    清之介举着奶茶,兴致缺缺地走出来,挥着手臂清场:“让一让哈,警官大人要大发官威,这块地方都包场了。闲杂人退散——去去去,退散退散!”

    裤腿被小孩子的冰淇淋砸到,清之介的声音都走调了:“看什么看,不准我狐假虎威吗?”

    差点把小朋友吓哭。

    清之介臭着脸回来,继续嘬奶茶。

    吸管被咬成标致的正方形,他含糊不清地问道:“要拆多久啊,我能先回去吗?”

    “显而易见。”松田阵平直接开始拆弹,“不行。”

    这里离市区较远,拆弹组过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但对于被炸弹包袭击的少年撑不了多久了。手上的负担也是个问题,一旦炸弹落地,这一片都将变成废墟,包括他们。

    清之介坐在了自行车上,按了按车铃:“还要多久?”

    萩原研二无奈:“清之介。”

    一句不轻不重的劝诫,清之介却乖乖闭上了嘴。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松田阵平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能拆,但是需要工具。”

    他转向少年:“还能坚持住吗?”

    少年哭丧着脸:“手很酸……”

    他坚持不了多久了,手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就算有萩原研二帮忙承担了一部分,炸弹不仅是物理的重量还有心理的负担。

    清之介:“或许,我能找到工具?”

    所有人齐齐转向他。

    清之介深沉道:“世界上,要是还有一个男人是完美的,那么他一定——”

    “说人话!”

    “或许你有听说过波洛咖啡厅的外送?”

    世界上最无敌的人,他的编辑大人!

    手表上,名为“安室透”的名字亮了两下,成功接通。

    清之介戴上眼镜,装模作样地对着评论看了半天,“本人对于——”

    他把眼镜一摘,很干脆的罢演:“你们怎么对我的信心这么少啊!”

    他开始呐喊:“我难道不是无敌的主人公吗!怎么可能达成be结局!是作者不行还是翠沼不行,我怎么可能会中道崩殂啊喂!”

    本文绝对不会be!大家的猜测都好好玩哈哈哈哈哈

    绝对不会透露一点点后续情节的!能猜到就不好玩了

    以上!

    (我把所有人的便当都吐出来了)

    (要是有刀子一定是因为存在即合理,所有剧情都是我认为“讲得通”的,不会说猫变的人要消灭世界,在毁灭到一半的时候因为猫变的人实在太可怕了作者强行阉割将它变成了人畜无害的公公猫这样)

    (这个猫请脑补坂田银时半个猫魂,不要代入主角,非常感谢,带着清之介一起下跪)

    第45章

    清之介其实很佩服安室透,但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夸过一句,甚至是道谢都是别别扭扭的。

    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大概安室透会是所有人理想中的自己吧?

    在这个世界上,清之介觉得自己是最完美的,但最强大的人一定非安室透莫属。不管是打工还是为人处世,安室透总能带给他新的启发。

    谁会不敬佩一个月打三份工的王者!尤其在他每份工作都能完美达成的情况下。

    清之介曾因为好奇点过波洛咖啡厅的外送,对安室透提出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要求,比如说想要喝不冒热气的奶油蘑菇汤,要没有蛋的蛋包饭。安室透居然按照他的话完美复刻了,只是含着怒气送餐的编辑大人显然不是可以愚弄的对象,捣蛋鬼最后被捶了满头包,含泪回到桌前工作。

    但现在求助于安室透是最好的选项,哪怕一个多小时之前,他还把清之介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大街,抢走了蘑菇花盆。

    清之介简短地说明了情况,安室透就答应下来,甚至没有问清之介到底是跟谁一起出去玩才遇到这么倒霉的事。

    波洛到这里大概只有二十分钟。

    清之介抠下表带,得意地在萩原研二眼前晃了一圈:“怎么样,手表还是有点用的吧?”

    膝盖微微弯起,双手捧住少年双手的警官苦笑:“是的,抱歉。”

    被嫌犯盯上的少年身上所着的校服并不属于米花任何一所学校,他来自江古田高中。当被问起为什么会想到来米花时,他语无伦次回应:“对不起,我再也不翘课了!”

    清之介稀奇问道:“上课不好玩吗?”

    少年崩溃:“好玩啊,当然好玩啊!”

    总比翘课却塞了个炸弹要好玩吧?

    “都怪快斗那家伙,说这里可以买到还没发售的游戏!”

    “对,都是快斗的错!”

    看着他逐渐扭曲的表情,清之介在心里哀悼:叫快斗的家伙真可怜。

    他面上没有带出任何情绪,似乎认真听着少年的抱怨:“听起来确实挺讨人厌的。”

    少年眼前一亮:“对吧!可恶的家伙,长这么帅,成绩又好,老爸还是有名的魔术师,家里富得流油……”

    他咬牙切齿:“为什么女生都喜欢那种轻浮的家伙?”

    清之介托着下巴:“可能因为他又帅又有钱。”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明白啊!为什么有些人一出生什么都有,而我只是翘课就遇到这种倒霉事!快斗那家伙,应该替我承担才对!对,他要负责!”

    萩原研二微皱眉,松田阵平已经开始不耐烦吸气了。

    少年的声音尖锐,似乎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清之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现在不害怕了吗?”

    “啊?”

    “你手里还捧着炸药哦。”清之介凑近他,轻柔对呼吸仿佛即将助燃火星的微风,“距离炸药越近的地方,伤害将会越大。你的脑浆将会在高温中蒸发,皮肉烤焦,变成地上的灰尘粉末,骨头脆裂,也许会像烟花一样炸裂开来。”

    再少年惊恐对视线中,清之介笑了笑:“别说快斗同学,就算十个快斗也逃不了哦。就算这样,你也情愿快斗现在替换你的身份吗?”

    “是、是又怎么样。”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现在是你站在这里。”清之介耸耸肩,将最后一口奶茶喝光,呼噜噜地吸着底下的珍珠:“祝你好运吧,要是能活下来的话。”

    他满怀恶意地笑了一下:“呀,某人要变成烟花啦。”

    少年气得话抖说不出来。

    萩原研二:“别动!”

    温柔的警官消失不见了,他稳定少年颤抖的手:“你想死吗?”

    “我……”少年的气势瞬间变弱,“不想。”

    “那就将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去。”

    这次的炸弹结构与上次相似,但里面放了更加麻烦的水银,配合重力机关,只要出现一点点轻微的晃动,炸弹就会立即爆炸。

    少年的眼中带了点点泪意。

    像是被清之介逼到说不出来话一般。

    引擎的轰鸣声传来,一辆红色的机车在他们面前漂移,打了个弯,帅气停下。车主摘下头盔:“你又在欺负人?”

    他颜色浅淡的金发在阳光下简直耀眼,黑色的裤子包着修长矫健的双腿,稳稳撑住机车的重量。青年眉眼犀利,灰紫色的眼眸审视地看着清之介。

    “哪有。”

    虽然很想反驳这句话,清之介还是连忙去接工具。

    唉,虽然那个小鬼很讨厌,但谁让他是善良的大好人呢。没办法,就救救他吧。

    清之介把工具递给松田阵平。

    他奇怪地发现酷哥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释然,他只晃神了一瞬,没有过多废话,立即开始拆弹。

    清之介对拆弹的过程很好奇,没有按照萩原研二叮嘱的那样远离,反而眼珠子黏着松田阵平的手指看。

    “原来是这样啊。”清之介沉思,“总感觉我也可以。”

    难道他其实是这方面的天才?

    松田阵平没有开口,飞快地拆掉了最后一个配件。水银顺着引流管导出,象征着危险的红色导线被彻底剪断。

    他终于如释重负:“成功了。”

    少年身体一软,即将倒下,却被一脸不爽的清之介提住后领:“萩原警官还没说累呢。”

    萩原研二的手臂酸痛,脊背也发出可怕对声音,他轻轻捶了两下腰,挺直腰板:“我还没那么柔弱。”

    松田阵平这时候对清之介说:“别以为很简单。”

    “当然知道很困难嘛,我这样的半吊子又没想过去警视厅工作。”清之介摇着奶茶,“可恶,怎么吸不上来。”

    他冲着远远站着的人影招手:“编辑大人,不过来吗?有人想要当面感谢你哦。”

    他的胳膊顶了顶少年的肚子,戳得后者龇牙咧嘴,不情不愿地大声喊:“非常感谢!”

    安室透已经将头盔重新戴上了。

    他知晓好友们已经走上了他们想要的人生。尽管处于同一片天空之下,为了更加伟大的胜利,他们不允许有任何交集。

    可哪怕这几年来再无联系,他也知道,他们的心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樱花的花瓣有五片,加起来是即将复苏的暖春。在此之前,他都将在寒冬蛰伏。

    他远远招了下手,拧着油门,机车如风般离去。

    “奇怪,总觉得在那里见过他。”萩原研二笑着说,“是不是今天累到出现幻觉了?”

    松田阵平勾了勾嘴角:“或许吧。”

    他没有追问一个普通的外卖员到底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专业工具的。

    清之介看起来也并不奇怪这件事。他只是觉得能养好蘑菇的人,车库里一定塞了很多老虎钳扳手之类的东西。

    不管是不是专业的,他觉得从根本上来说,拆弹的和修水管的都是同类。

    翘课的少年还要去做笔录。他看上去吓坏了,最后打电话也不是先给父母,而是给他口中的“坏东西”黑羽快斗。

    快斗同学果然很快,飞一般的赶来了。或许他也是纯粹翘课,来买所谓的游戏。

    少年一头黑色的卷毛,脸看上去很聪明,蓝色的眼中满是懊悔:“你这家伙,也不能翘课吧?”

    他按着少年的头道歉:“给您添麻烦了!”

    继而又笑嘻嘻地说:“多亏警官先生啦,不愧是米花的守卫者,以后我也会多多支持你们的!”

    尽管他是隔壁町的,语气像是在米花活了十几年一样熟稔。

    “那……这位小哥,也多谢你了。”

    清之介摇着底下全是珍珠的奶茶:“不客气。”

    他眯起眼睛:“我觉得你长得有点眼熟。”

    要是人矮一点,脸再胖一点,最后再戴个眼镜——

    清之介郑重道:“你有没有走丢的弟弟?”

    “我?”黑羽快斗好笑地指着自己,“怎么可能,我是独生子。”

    眼见帮柯南认亲失败,清之介只好收回某些奇怪的念头,遗憾道:“可能只是巧合。”

    但这张脸怎么都跟那个早熟眼镜小鬼有点联系啊——

    清之介不甘心地问:“真的没可能是你的爸爸妈妈在外面给你生了个弟弟之类的吗?比如说其实你的弟弟是禁忌的产物,身上封印者邪恶的力量,你的父母只能将他送到睡觉打呼流口水酒品贼差的男人手中,从此开始了讨饭的一生——”

    萩原研二这时候才意识到清之介居然还是个小说家,他及时手动封印了少年奇葩的脑洞,面露歉意:“我们一定尽快将嫌犯捉拿归案,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送走两人后,他才松开清之介。

    “搞什么嘛,我还没听到他的回答呢。”清之介不服气嚷嚷:“万一柯南真的是禁忌之子呢?”

    “世界上有这种人?”

    “为什么不。”清之介叹气,“我回家了。”

    萩原研二犹豫着叫住他:“今天来帮忙的人,是谁?”

    那个身影着实让人在意。

    名字到嘴边,忽然又叫不出来。

    “他是……”

    清之介马上就要将安室透的名字说出来了。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他忽然意识到,安室透戴上头盔的含义。

    众所周知,安室透是个很贴心并且善解人意的男人,虽然他对待清之介一点也不温柔善良。

    但是,要是这一次安室透的心忽然涌起了对他的慈悲呢?!见到这边是他的主场,所以甘心戴上头盔,充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工具人?

    这也是有可能的对吧!

    毕竟柯南那样的存在都被制造出来了啊。

    清之介深沉说道:“他只不过是我数千万只家养小精灵的其中之一罢了。”

    松田阵平:……

    零,你都认识了些什么人啊!

    第46章

    在亲眼目睹炸弹之后,清之介对流窜在外的炸弹狂魔上了心。

    要是他没有盯上自己,只是随便往一个看不惯的破旧自行车上装了个炸弹,也不会恰好倒霉到选择了他的车子吧?

    清之介捏起了拳头。

    怎么看他这么辛苦全都怪那个废物啊!日子过得好好的装什么炸弹,是泪够了吗?!游戏可不是简单救下公主就结束了啊!

    再说,生活总不能比他还困难,要到报复社会的程度。清之介自己也是靠吃面包片撑过来的,从来没有想过干什么实际上的坏事。

    他开始收集各种信息。警方通报的犯人情报少得可怜,他只能从各种边边角角抠下各种疑似炸弹的零碎线索。

    已知的第一例炸弹被发现安装在他的自行车上,警方立即提高警惕,花了很大力气去搜捕犯人,但一无所获。直到现在为止,算上之前撞见的炸弹,一共是三例,均被拆除。

    要说受害人有什么共性,大概都是17岁左右的少年。出于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清之介暂且得不到任何有关的信息,要想要知道其他两个少年的详细情况,还得麻烦警察。

    他首先pass了这条途径。

    不会去警视厅的。死也不会去。

    他想到了手里被塞了炸药包的少年,遗憾地想,要是上次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就好了。要是能让他利用一下,清之介会瞬间当上墙头草,义愤填膺地说关于黑羽快斗的坏话。

    没办法,只能自己出动了。要是骑着自行车出门,总能再撞上头彩的。

    他把自行车取下来,非常有闲心地将车垫上的灰尘擦去,给生锈了的车铃做了个全套的保养,甚至换上了跟车身相同色系的运动服,正打算出门时,安室透打开了门。

    安室透见怪不怪问道:“你又要去哪里。”

    清之介一点也不像是个小说家,总是掺和进一些奇怪的事情里面。

    果不其然,少年理直气壮回应:“去拯救世界!”

    ——一般这么说,估计又是去搞事了。甚至安室透古井无波地吐槽一句“你都保护了些什么啊”都不奇怪,他从来没有见清之介做过一件靠谱的事。清之介所到之处,只能看到一片废墟。

    脚尖抵在轮胎上,止住了它向前滚动的趋势,清之介歪头:“干嘛,你要成为我的部下吗?”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安室透绝对能成为他有力的左膀右臂,但是三份工作同时翘班,扣的工资也是三倍起步,他于心不忍。本来就发不起每个月的伙食费了,安室透要是没有钱帮他垫上,真的会出人命的。

    “不想。”青年拒绝得很果断。

    清之介:“?”

    “今天可是截稿日期啊,别跟我说你还没有动笔!”安室透深吸气,虽然他帮清之介推掉了很多,但邀请仍然源源不断而来,其中不乏知名杂志社的邀约,清之介真的想站上顶峰,这些邀请有利于让“清酒”的作品被更多的人看到。

    清之介自顾自往前推车,车轮径直撞上了安室透的鞋尖:“推一天咯。明天我一定交稿。”

    今天莫名坐不住,屁股一挨上椅子,心就飞到窗外去了。磨了一上午,只憋出了一句“我想吃饭”。空白的部分画了歪歪扭扭的蘑菇和一坨黑色的人影。

    清之介郑重其事地将其命名为

    “不行。”安室透说,“你知道这篇稿子有多重要吗?”

    清之介诚实摇头。

    工作都是安室透接的,他只要负责把稿子写出来就好。直到今天,清之介已经零零碎碎写了十几篇短篇,真正能被提及的只有《漫画恩仇录》。

    有些人,说着自己是个小说家,实际除了写作以外什么都做。一周7天168个小时,真正花在写作上的只有8个小时,勉强凑个零头,其他时间全都用来到处乱跑。

    见到清之介和萩原研二以及松田阵平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完全处于懵逼状态,在警校的好友一共四个,清之介已经跟三个混熟了,那一刻他甚至阴谋论清之介有奇怪的收集癖。

    比如集齐所有的警察就能成功制霸警视厅,帮助组织渗透高层之类的。

    除去好友之外,清之介认识的似乎也都不是常人,光是武装侦探社那一窝,就足以让安室透提升对清之介危险值的评估。

    清之介变了,之前整天窝在书桌前埋头写作的蘑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缓缓盛开的交际花,人脉能从横滨的海排到东京的天桥。除了每天跟不同的人有约会,还得去参加戏剧社的排练,争取以外援的姿态在浪漫学院的学园祭上亮相。

    也对,认识这么多人,每天总想跑出去玩也很正常。虽然他很高兴清之介变得阳光了很多,努力开展正常健康的社交,而不是像个恐怖分子一样对着警察宣战,但一直往外跑,他又担心清之介往另一种极端方向发展。

    是时候该让清之介摆正自己的位置了。

    他将清之介提起来,强行按到书桌前,“今天一定要交。”

    清之介握着笔,迟迟写不下去:“交不了怎么办?”

    “清醒一点啊,错过这次就没有下次了。你想要带着拖稿大王这样的称号登上世界顶峰吗?”

    清之介当然不想。

    他痛苦地抓着头发:“可是我的脑浆都被榨干了啊。”

    白红相间的运动服被揉得皱巴巴的,他像是腌菜一样靠在椅子上,目光无神:“一滴都无了,干脆杀了我吧。”

    “死了也要继续工作哦。”

    安室透弯腰,往下俯瞰他的眼睛,“运气好的话,能成为天堂里最受欢迎的作者呢。”

    清之介抱起头,痛苦闭眼:“可是我真的真的没什么灵感啊。”

    昨天喝的奶茶没有顺着食道掉进胃里,反而向上升,取代脑浆填充空荡荡的脑子,现在让他想点什么,也只有昨天遗憾扔掉的大半杯珍珠。

    多亏了安室透帮他审稿,清之介写了多少黑泥,非常严格的编辑就枪毙了多少。拿出来的稿子都是在正常人接受范围之内的。

    清之介……还真的没什么正常的素材能写。

    他烦恼地转动椅子,“写点什么好呢——”

    最近完全没有——诶,等等。

    他忽然记起那位同样黑发蓝眼长得像长大版柯南的少年,名字是快斗。

    “禁忌之子”的剧情又在脑海中转了一圈。

    灵感,来了!

    清之介转了圈笔,将一直放在左手上下抛动的跳刀钉在桌子上,言简意赅道:“你先去工作吧,下午我会送过去杂志社的。”

    安室透点头:“好。”

    清之介陷入工作状态,就表明他开始认真了。

    他轻手轻脚走出,将门关上,全然不知清之介想写什么东西。

    清之介构思了完整的剧情。

    主角从小被寄养在远方表亲家中,因为身上不祥备受欺凌。他迫切地希望远离身边的一切,却懦弱不敢反抗,无论是嘲讽还是遭受的冷遇,他都一昧忍耐下来。

    要是他出生在一个完美的家庭,世界该是什么样的呢?他曾无数次描绘这样的景象,然而一切只是妄想,他生来无父无母,世界都是脏的。

    直到一位与他长相相同的少年出现。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清之介兴高采烈地继续往下写。

    少年称自己患有世界上罕见的病症,主角只是父母为了救他而培育的克隆人而已。他们拥有一样的基因,有一样的父母,甚至连年岁都是一样的,境遇却截然不同。

    极端愤怒的主角举起了手中的石块——

    哼哼哼,既然是连载的窗口,就停在这里吧。

    清之介爽快放下笔,心情非常美妙,没什么负担地在心里给柯南道了声歉。

    在DDL之前写完了稿,身上的负担一下子变轻了。清之介将靠在一边的自行车推出门。

    外面的天气看上去不是很明亮,云低低地压着,像是要下雨。

    这就糟糕了啊。

    清之介担忧地看着天色。

    他没有雨伞。

    但是答应安室透的就一定做到,在天黑之前将稿子送过去。

    为了在雨落下之前将稿子送到,清之介飞速骑车,尽快赶到了编辑社。

    社员奇怪问道:“安室先生今天没来吗?”

    清之介揉了揉被风吹得有点痛的额角:“他在忙呢。”

    天气越来越冷了,光靠单薄的外套完全撑不住了。得买点厚实的毛衣才行。

    社员递上热茶:“要不要坐一会儿再走?”

    清之介被水温烫得龇牙咧嘴,眼泪汪汪捂着唇说道:“不用了,好像快下雨了,我得赶紧回家。”

    炸弹犯应该不会在雨天干活,在外逗留只会弄湿衣服。关键的是,今天为了赶稿,清之介已经将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用完了,现在要赶紧回家收看晚间黄金档的动画。

    清之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面色沉重:“保重!”

    说完,他就冲了出去。

    天已经要黑下来了。清之介及时刹车,停了下来。

    眼前的是封锁的警戒线,半空中还有飞旋的直升机,探照灯将半个天空照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好奇与激动,像是即将迎接了不得的明星。

    这块地方是清之介撞上炸弹的现场。

    他敲了敲隔壁的车窗:“为什么这条路封了。”

    车主:“怪盗基德发了预告信!”

    怪盗基德,这谁啊。

    清之介最讨厌逼王,对于这个陌生的名字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踢开刹车,继续往前骑,穿过层层车辆的包围圈,即将从警戒线之中穿过。

    “这边不通行!”指挥现场交通的警员这样说。

    清之介懒得搭理,又非常痛苦地想起答应萩原研二的事情,只能停下:“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警员刚要回答,有人爆喝一声:“怪盗基德!”

    所有人都像是池塘里见了鱼食的鲤鱼一样睁大眼睛往上看。

    白色的滑翔翼如鸟羽般轻盈划过,怪盗基德踩着夜的序幕如约而至。

    现场的画面一度失控,欢呼声如潮水一般涌动。

    清之介的鼻尖被一滴冰凉点到,他打了个喷嚏。

    下雨了。

    他面无表情地想。

    Unlucky。出门前应该先看看新闻的,不然也不会对道路封锁的消息一无所知,现在已经来不及回头了。粉丝们往前挤,将他和可怜的车车挤到了完全无法出去的角落。

    晚间动画已经开始放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不爽的话,这一刻清之介对基德的仇恨值直接爆表。

    几乎要在冷风中站到麻木清之介又累又渴,好在能蹭隔壁人的伞,委屈自己一米八几的个子,弯着腿,恬不知耻地将自己的脑袋往伞下挤。顺着人流,他被挤到了一个平台处。

    应该能从这里出去。清之介估算了一下平台到外面的距离。这些断面像是积木一样错落有致地放着,中间用窄窄的玻璃作为连接。

    当他刚刚将车车搬上平台,打算从这里溜走,白色的身影突然从眼前划过。

    清之介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他大喊一声:“怪盗基德!”车车被踩出了风火轮的架势,死死地咬着基德的身影。

    滑翔翼终究要下落,而清之介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丝毫不给基德任何机会可以溜走。

    他清之介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请怪盗基德去吃牢饭!

    可恶啊!都怪他,他的头发被淋湿了不说,动画片都没看上!

    正在追赶基德的中森警官:“那小子什么人啊!”

    拿着望远镜的目暮警官一脸凝重:“通缉犯。”

    通缉犯在追通缉犯,好怪。

    第47章

    “怪盗——”清之介咆哮着,忽然嘴里灌进了一口风,他咳嗽几声,继续接上前面没有完成的喊话:“杰德!”

    基德趔趄了一下,滑翔翼不稳定地打了个摆。

    杰德是谁啊!

    他往下看,少年一双眼眸漆亮如星,“怪盗杰德,束手就擒吧!”

    基德:“……”

    抱歉啊,他是怪盗基德,不是杰德,你找错人了。

    失去风的助力,滑翔翼不能支撑基德再次长出能够逃脱的翅膀,他无奈地叹了声:“真是难缠的访客呢。”

    无论他想要往哪边,红色的自行车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准确预判他想要降落的位置,这虽然并不足以将基德逼入死地,但还是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多亏了清之介的指引,中森警官这次追得死死的,直升机将他的身影照得透亮,仿佛黑夜中的日光,每个人都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怪盗闲适而优雅的身姿不像是在进行逃亡,而是一场高空的魔术表演。

    在他之下,穷追不舍的自行车和警车就显得很煞风景。

    紫发少年狰狞怒吼:“怪盗杰德,放弃抵抗!”

    警车上的大叔举着喇叭中气十足:“怪盗基德,束手就擒!”

    不管放在什么场景下,都是相当炸裂的。

    清之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喊错名字了。

    可恶,那样不是显得他很像个呆瓜吗。这个大叔谁啊,懂不懂读空气啊,就不能帮他遮掩一下吗?

    沉默了一瞬,他改向中森喊话:“大叔别追啦!基德是注定要被我送去吃牢饭的,你追不上的!”

    中森·追捕基德十八年从未成功·银三被精确踩雷:“你小子!”

    他狂怒了。

    命令属下踩下油门,全力加速,中森对着清之介冷笑:“等着瞧。”

    眼见着滑翔翼即将落下,忽然眼前白雾弥漫,眼中随之涌出泪水,刺激性的气体让人双目刺痛,清之介停下车,不住地揉眼。

    完全没有想到怪盗基德会来这一出,太卑鄙了!

    他试着睁开眼睛,眼球上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雾,眼前的世界是模糊不清的,灯光仿佛朦胧的色块,只有螺旋桨转动的声音越发靠近。

    少年茫然地站在聚光灯下,四面八方围绕着警察。

    啊咧……

    中森从警车中走出,摘下防毒面具,从腰间取下手铐:“清之介,你被逮捕了!”

    清之介:“……”

    “搞什么鬼!你们要去追基德才对啊!为什么突然包围了我啊!”他上下左右打量着中森:“还有大叔,你不会是恼羞成怒,想把我抓走拿去交差吧?”

    清之介做出虚弱的姿态,眼角还残留着泪水的痕迹,他捂着自己的头:“呜,真是悲惨的社会,警视厅的黑暗势力居然已经蔓延壮大至此……”

    中森:“谁想要拿你交差啊!搞清楚,想要你的不是我。”

    他侧过身,目暮警官从他身后走出。

    清之介有了不妙的预感。

    目暮警官:“跟我们走一趟吧,清之介。”

    尽管戏耍了警视厅那么多次,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坐上警车。

    铐着冰凉的手铐在手腕上一上一下,清之介无所事事地拨弄着金属链条。

    总觉得有些不妙,又有点刺激的感觉。明明那么努力从警察手里逃走了,最后还是被逮住了,只能说天意难违。

    警视厅可能会出于保护将他圈养起来,但没有任何名义,加上清之介本人的强烈抗议,他真正留在警视厅的时间可能不会超过两小时。

    所以说,他被强制铐上手铐,是因为被讨厌了吗?

    清之介难得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目暮警官担心清之介做出其他什么奇葩的事情,避免清之介在警察大本营被群殴才出此下策。实在是前几次他的行为不太像正常人干的,逃跑的速度飞一般的快,做事狗一般的遭人恨,就算再委婉,清之介也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姿态。

    目暮警官并没有直接对上过清之介,但他时不时就能在警视厅里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他的几个下属已经在计划着放弃说教,直接给他套麻袋了。有时候听他们的不理智发言,都觉得像进了土匪窝。能让平日冷静理智的人变成这样,名为“清之介”的少年肯定不是一般的刺头。

    保险起见,他还是给清之介上了手铐。

    手铐一般只用来逮捕犯人时使用,但遇到不配合调查的嫌疑人,他们也会采取这种控制手段。清之介显然是最不配合那种。

    目暮从后视镜中观察坐在后座的少年。

    他正歪在椅子上,手里抱着运动服外套,头发湿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湿掉的头发蹭湿座位,他将脑袋抵着玻璃窗,眨也不眨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他的瞳色是如海水一般澄澈的蓝,瞳孔深处却偏青,鲜亮的一点光像是沉入眼眸之中的星子。拥有这样一双眼,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干了什么好事。

    看上去是个好孩子。

    目暮犹豫起来。

    会不会是佐藤和高木弄错了?还是说里面有什么误会?

    清之介打了个喷嚏,目暮将车窗摇上。

    十一月初,气温已经降下来了。怕冷的人已经穿上了毛衣,对温度不敏感的人也换上了厚卫衣。然而清之介身上只有夏季的衣服,外套也薄得可怜。

    衣服甚至开了线,看上去半旧不新的。

    目暮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让清之介说出所有的一切。只有那样,他们才能化解他对警察的心结。

    此时此刻清之介涌上了深厚的歉意,他已经预想到了安室透努力深呼吸保持冷静的场景了。

    后背凉嗖嗖的。他一下子坐直了。

    不能让安室透知道。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何况诸伏景光已经伪造了他的证件,不担心警方会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这样一想,突然又安心下来。

    哪怕被逮住的那一秒,他慌张地甚至连刹车都忘了放下。现在躺在后备箱的自行车侧面车身少了块漆。

    进局子又怎么样,随便吧。

    清之介升起了摆烂心理。

    佐藤和高木收到消息匆匆赶来,刚好碰上,清之介从警车里出来的场景。

    少年看上去心情很糟糕,嘴角扳平,手上还有熟悉的银色手镯,让人忍不住想要嘲笑一句“你也有今天”。

    回想起过去灾难般的开局,高木甚至都要流泪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看到全头全尾活蹦乱跳的清之介,他松了口气。

    炸弹犯在外流窜,唯一拒绝警方保护的只有清之介。要是某天再度盯上没有处理掉的清之介,他们也有心无力。

    清之介看到两人,吃力抬起手臂挥了挥:“哟!”

    看到熟悉的面孔,他居然还有点高兴。

    嬉皮笑脸的,像什么样子!

    忽略突然升起的欣慰感,佐藤将人带到了审讯室。

    “你怎么跟基德待在一起?你跟基德有仇吗?”

    清之介:“他害我没看成动画片。没有人给我录,我只能赶回去看。”

    佐藤:“……?”

    清之介:“他害我头发淋湿了。可恶至极。”

    高木:“清之介,呃……你们真的没有别的方面的矛盾吗?”

    清之介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重重拍了下桌子:“我一向与人为善,干嘛要因为那种小矛盾找人家麻烦啊。”

    意思是看不上动画片就是大矛盾吗?

    对于我行我素的清之介来说确实是可能的……

    少年举高手腕:“什么时候解开?再不回去,我的宠物要饿死了。”

    他今天还没有给蘑菇浇水来着。

    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又让佐藤不赞同地皱起眉,她敲了敲桌子:“不管你和基德之间真正的关系如何,不要再试图挑衅了。你是个小说家,应该要清楚自己不适宜的言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在知晓清之介是“清酒”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毫不奇怪,大概只有小说家这种需要稀奇古怪想法的职业,才能够纵容清之介这样狂妄的性格滋长吧。

    清之介坐直了身子。

    “出版的版号是要经过审核的,要是被发现你闯了祸并且身份敏感。”

    “你即将出版的小说集就泡汤了。”

    清之介震惊了,甚至不知所措地再次询问:“真的吗?”

    “千真万确。”

    清之介陷入了长久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弱弱问道:“警官大人,我还有救吗?”

    总算听话了。佐藤不动声色勾起嘴角,声音依旧冷酷无情。

    “只要你多做好事,努力向善就足够了。”她主动把手铐解开,“你可以回家了。”

    清之介恍恍惚惚地离开警察局。

    外套已经被烘干了。手里还捏着一块被施舍的干毛巾,他用它擦干了头发。

    雨早就停了。

    努力向善吗?

    清之介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善良。可是佐藤说不够。

    清之介所做的一切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他会救助倒在眼前的人,但从来不会对跟他距离十米以外的人伸出援助之手。他愿意跟亲近的人做事,主动帮助陌生人对他来说有些困难,甚至无意识间,因为任性的行为造成了清之介也不知道的灾难。

    可这是成为一个善良的人来说必备的品质。

    清之介忧郁地抬头。

    怪盗基德毁了他好多温柔。

    最终还是他扛起了所有。

    中森显然另有打算,在将清之介交给米花警方之后,就胸有成竹地离开了,连背影都透露着明显的阴谋味道。基德盗走的不是赝品就是设了机关的道具,总之,他还会再试图盗走宝石。

    清之介抬起陪他辛苦追了一路的车。

    怪盗基德!他一定会亲自抓住!

    怪↗盗↘基↗德↘!为什么你没有——

    (那种语气)

    第48章

    黑羽快斗无不遗憾地端详手里的宝石:“是赝品啊。”

    被警察摆了一道——

    才怪。

    他早就料到了铃木财团会调换宝石。被誉为欲望之石的红宝石自面世以来历经了十几任主人,其历史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珠宝本身。手上这枚宝石在外形上与真品相似,却没有真品边角处蛛网状的裂纹。

    铃木财团上个月拍下宝石,高调地将其展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怪盗基德将其盗走。带着浅浅的好奇,黑羽快斗如他们所愿,将它带走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要,但是看在他们那么迫切想让他出现的份上,怪盗基德就勉强满足他们的愿望吧。

    “那是什么?”中森青子好奇问道,一点红色的流光在少年手中闪过,消失在手心之中。

    “新的魔术。”黑羽快斗这样回答。

    扑克在手中飞舞,他弹出一张JOKER,笑嘻嘻地捏住,变出一朵玫瑰。

    “下午的课拜托跟老师请假!我就先溜咯!”

    中森青子只来得及抓住那朵玫瑰:“快斗,你又要去干嘛啊!”

    “秘密。”他狡黠地眨眨眼。

    清之介搞来了一套浪漫学院的校服,每天在部活时间准时到达戏剧社排练。剧本又删删减减,终于改成了合家欢喜的结局。

    因为名为贝利姆的猫变成了剧本中的灵魂角色,清之介的待遇也水涨船高,甚至得到了一身新做的服装。

    堀政行拍着他的肩膀,眼下青黑。清之介郑重点头。

    积聚了几个晚上心血的服装,什么都不用多说。

    服装和鹿岛游王子服款式差不多,只是颜色是简单的黑白,披风改成了黑色的网纱,衬衫下端扣着毛茸茸的猫尾巴。

    清之介张开手臂:“我是蝙蝠吗?”

    社员举起相机:“是蝙蝠猫哦,看镜头——”

    清之介配合摆出猫猫拳的姿势,拖长声音:“喵——”

    野崎梅太郎盯着清之介若有所思,还没等他开口,清之介率先叹了口气:“这样也算做好事吗?”

    “这样是怎么样?”

    “穿上不太舒服的衣服,还要模仿猫配合人类低级的爱好,做出媚宅的动作。”清之介摸着下巴,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出口伤人,刚才拍照的社员已经哀嚎着倒下了。

    “我,居然是,阿宅……”她这样说着,缓缓躺在了地上,摆出安详的姿势。

    清之介无语:“你的衣服上就有‘阿宅’的字样。”

    还超大!

    佐仓千代眨巴眨巴眼睛:“这样应该不算做好事吧?嗯……只是为了让朋友开心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让别人开心不算做好事吗?”

    “那也要分情况的啦,清之介遇到麻烦了吗?”

    清之介不打算将警局一日游的奇遇告诉他们,这对于还在读书的学生来说过于刺激了。他有些沧桑地想,原来他已经是个合格的社会人了。

    “有人对我说,我该学着做个好人。”清之介抱着尾巴,气闷地说:“是我不够善良吗?”

    千代的视线漂移到了舞台地板的洞上。

    只能说清之介要是反派,绝对是能单枪匹马干翻主角那种类型。

    “帮助别人算是做好事吧?”千代不确定地说,“比如扶老奶奶过马路之类的。”

    清之介受教般点点头。

    听起来好像比想象中的容易,他还以为要掺和进别人的爱情纠葛里面,反复互相伤害,才能得到一句含泪的“你是个好人”呢。

    晨间剧真是种可怕的东西,每天都在上演足以提取清之介灵魂的剧情。完全感受不到浪漫氛围的清之介只觉得可怕。

    不过既然是扶老奶奶过马路,那么随便找个马路牙子蹲点,就能完成目标了吧?

    清之介并不敢摸鱼。

    他被吓坏了。不是被警方,而是被编辑。

    首先清之介不知道怪盗基德是全日本知名怪盗,他要是知道小偷还有知名这一说法,肯定不会傻乎乎地凑上去。

    其次,他不知道飞机除了还有追赶围剿作用,还能实时转播实况。

    种种信息差直接导致清之介笔直地出现在电视直播上。结束一天工作,在家里舒舒服服撸狗的安室透又不得不帮清之介收拾烂摊子,立即通知下去将电台关闭。第二天上门把清之介臭骂一顿,扬言要是再被他发现出现在奇怪的事故现场,就跟蘑菇一起炒成菜卖掉。

    清之介当时害怕极了,他还没见过安室透这么生气过,抱着安室一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应付着狂化的编辑。

    回想起安室透恐怖的黑脸,清之介郁闷地鼓起脸颊:“还是做坏人比较好。”

    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虽然这样说,结束部活之后,他真的跑去蹲守需要搀扶的老年人了。

    很遗憾,就算腿站麻了,也没有遇到一个。有些大爷大妈腿脚比他还利索,一个个嗖嗖走得飞快。清之介刚刚起步,他们已经越过了斑马线,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视线中出现了佝偻的脊背。

    清之介眯起眼。

    那是一个身型伛偻的老爷子,他拄着拐杖,看起来走得很吃力。

    目标锁定!

    是需要帮助的老爷爷!

    他翻越栏杆,火速冲到老爷子身边,二话不说,抢走了人家的拐杖:“我来帮你吧!”

    说的不像是好心提供帮助的热心市民,而是“不让我帮忙就噶了你”的坏蛋头子。

    好在老爷子没有被吓倒,慢悠悠盯着清之介:“那就麻烦你了。”

    清之介眼前一亮,几乎是提着老爷子过了马路。

    老爷子:“……”

    老爷子:“我要走的是那条路。”

    他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另一个方向。

    清之介不太高兴,老爷子虽然很轻,但总有种在免费拉货的感觉。

    做好事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没办法,拎都拎起来了,那就帮到底吧。

    他都扛着老人到了另一个路口。

    “是这里吗?”

    “是这里。”老头重重叹气,“但是我这腿哟。”

    他捶了捶腿,一脸为难的样子。老人想去的地方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清之介:“……”

    好烦啊这老头!

    他当场想撂担子走人。

    注意到这边情况的路人上前询问:“你们遇到麻烦了吗?”

    他的出现将清之介的脚步钉回原地。

    名为“喜多川佑介”的少年来得很不是时候。要是他现在跑路,岂不是就变成见死不救的混蛋了?

    清之介只能老实回答:“是的。”

    他吧啦吧啦把老人的困境全部说出,并且矫情地揉着自己的肩膀:“我刚刚结束部活,肩膀也很累耶,怎么办才好呢。”

    喜多川佑介沉思片刻:“这样就难办了啊。”

    按照清之介的评价来看,他长着一张聪明且善良的脸,一看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等生。干脆把老爷子托付给他吧,清之介这样想,他期待地看向佑介。

    “没办法,我来帮忙吧。”佑介如清之介期望的那样蹲下身,“快上来吧,老人家。”

    然而,老爷子刚刚趴上他的背,佑介摇晃两下,差点摔倒,还是清之介及时扶住,才不至于趴在地上。

    佑介苦笑:“抱歉,我只是……三天没吃饭了。”

    清之介震惊:“好惨!”

    之前他再怎么落魄,每天还是能吃面包片的!

    他对佑介产生了穷鬼之间特有的惺惺相惜,语气也变得和善了不少:“那这个老……爷爷该怎么办?”

    佑介左右看看:“那边有租借轮椅的,不如我们去租一辆,只要把老人家送到就好了。”

    无视老头脸上的欲言又止,刚认识的少年一拍即合,愉快地一人搀扶老人的一边,成功将他放到了轮椅之上。

    只是在付钱的时候出了差错。

    佑介从口袋中掏出了三十日元:“剩下的钱……”

    清之介盯着掌心的五十:“唯一的……”

    收银员微笑:“你们是想要赊账吗?”

    两人摇头,马上说道:“不不不,并不是。”

    “只是先把老人寄放在这里,等下我们回来取对吧佑介!”

    “抱歉我们的钱不够,等凑齐了钱再回来带走老人家可以吗?”

    清之介一咬牙,把五十日元放在柜台上:“不就是五十,拿去吧。”

    喜多川佑介大受震撼,“清之介……”

    他低笑道:“原来是这样,既然你做了这种觉悟,我也不能被你比下去。”

    “你的意志……一定能成为作品中美丽的一笔。”

    新出炉的穷哥俩勾肩搭背走了,看起来感情很好,气氛也很和谐,一边讨论着如何靠寿司店免费的酱菜撑过不用付钱的团建聚餐,一边规划该如何摆摊卖艺。

    大爷:“……”

    收银员:“他们不要你了吗?”

    她单纯只是担心这位被孤独抛下的老人。

    然而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清之介和喜多川佑介又迅速冲了进来,如同来时一样将老人搬走了,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等我们赚够了钱再来。”

    被按在卖艺摊位上充当吉祥物,用来吸引人们注意的大爷,直到清之介表演徒手劈砖的时候还没有缓过神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黑羽快斗想。

    明明一开始他只是想伪装成老爷子的样子混入展馆而已。

    “多多捧场多多捧场!”

    清之介哈一声,又开始劈砖头。

    喜多川佑介:“非常感谢!”

    他面前放了个纸盒,里面装了一些纸钞和硬币。

    在结束一段落,清理完所有的垃圾之后,喜多川清点金额:“够了。”

    “好耶!”清之介与他击掌,“轮椅到手了!”

    黑羽快斗沉默。

    一开始只是想捉弄一下昨天追他的人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还欠了一更来着!

    第49章

    清之介对新伙伴的好感度一路飙升。

    普通情况下,他是不会轻易和人交朋友的,除非这个人很穷,还总是饿肚子。正如喜多川紧巴巴的生活费全部用来买画具,清之介的钱也全用来还债了,虽然现在吃饭不愁,闲钱是一点都没有的。

    买肥料和草稿纸的钱都凑不出来。

    细数佑介在省钱道路上的坎坷经历,清之介不由得升起崇拜之情。

    “好厉害啊,佑介。”

    换成清之介,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在朋友家死命吃咖喱自助餐的。佑介穷成这样居然还有朋友,这才是最让他吃惊的。

    很少有人觉得穷出经验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大多数知道佑介情况的人只觉得他可怜。

    佑介自己感觉适应良好,只要能继续画画比什么都重要,除了有时候饿肚子确实很让人难受,但有伙伴支援,他保证了最低限度的生存。

    没人会觉得过着这样一种生活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清之介不这样觉得。

    清之介身上散发出一股刺眼的光亮,让喜多川佑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眼:“你身上的光芒,太耀眼了!”

    黑羽快斗保持沉默。

    他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对于黑羽快斗来说,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理解清之介和喜多川佑介的生活。贫穷不是过错,错的是他们的脑子。

    假扮成老人的黑羽快斗坐在轮椅上彻底麻木了。

    为了将正义之事贯彻到底,清之介和喜多川佑介一拍即合,花了所有的钱租了店里最贵的电动轮椅。既然是价格最贵的商品,质量肯定也是上乘的。然而黑羽快斗坐在柔软的垫子上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表演医学奇迹,当场返老还童,从这里逃掉。

    清之介丝毫没有做人的欲望。电动轮椅配有一个远程遥控器,他捏在手里玩,对着五颜六色的按键乱摁一通,差点在黑羽快斗刚起步的时候把他甩进绿化带里。

    “抱歉——”清之介将手掌放在嘴边喊,“我不是故意的。”

    这电动轮椅还怪好玩的。有点像是放大版的卡丁车,只要一按加速,轮椅随时准备冲上赛道和汽车竞速。清之介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他的腋下夹着拐杖,调整了一下拐杖的位置,按下了另一个按钮。

    轮椅的椅背放低又抬高,路人都忍不住往这里看两眼。

    黑羽快斗:“……”

    世界还是赶紧毁灭吧。

    在场唯一靠谱的人只有喜多川佑介。他将轮椅推到人行道上,不放心地看着清之介:“你们能行吗?”

    他是来参加画展的,逛过之后就要回去了。特价车票不是天天有的,空闲时间本来还想在米花逛逛,然而时间已经不够了。

    清之介信心十足:“没问题的。”

    佑介欣慰道:“下次来涩谷,一定请你吃最好吃的咖喱。”

    东京啊……清之介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没有多想,答应下来。

    “好啊。”

    “那我就先告辞了。”佑介背过身,向着车站前进。

    黑羽快斗:“……”

    别走!快回来!落在清之介这个魔鬼手里,老爷子可能马上就要被当做玩具玩了!

    他的预感果然没有出错,就在佑介离开后的一分钟内,清之介迅速变了张脸,表情看上去邪恶而愉悦,他上下抛着遥控器:“现在,我们也该出发了。”

    草。

    黑羽快斗坐着的轮椅一下子蹿了出去,清之介的笑声摇摇从后面传来:“原来能跑这么快啊。”

    少年眼神单纯,手指疯狂按着加速按钮,身边经过的自行车都惊呆了,差点停车询问黑羽快斗是否需要帮助。

    “慢点——”黑羽快斗装出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老爷子我要撑不住了。”

    清之介听话地将轮椅停下,脸上带着抱歉的表情上前,将轮椅推到一边:“抱歉咯,老爷爷,毕竟我是第一次玩这个,情绪稍微有点激动也是人之常情,请你原谅我吧。”

    少年弯起眼睛笑。

    “离大厦还有一段距离呢。”

    “我自己过去吧。”黑羽快斗心里急切地不行,已经站起来了,肩膀上却多出一只手,他被强行按在了椅子上。

    清之介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是……”

    少年把玩着那根拐杖,在空中一挥,优雅驻地,“你好像藏了些秘密啊。”

    他抬起拐杖,在木纹衔接处开始摸索。

    黑羽快斗的心都提起来了。

    怎么会……

    “哼哼,在这里。”清之介找到了开关,从拐杖中射出勾爪,准确无误地甩在了墙头,结实的绳索供一人攀爬绰绰有余,他看向老人:“现在,你该说出你的目的了吧?”

    在拿到拐杖的第一时间,清之介就感觉不对劲。明明是木头,这根拐杖的重量全远远轻于等体积的木头,似乎轻轻一折就能折断,上下端重量不齐,头重脚轻的。里面要么装的是走私的货物,要么就是违法的刀具,总之不是正经拐杖。

    再看看这个老头,明明腿脚利索,却还想占他便宜,还恬不知耻地坐在他用辛苦钱换来的轮椅上。正常的老爷爷哪有这样不识眼色!

    清之介义愤填膺:“都怪你,我明明可以当个好人的。”

    黑羽快斗:“看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好人了啊!”

    揭发之前还知道把他推到小巷子里,可不就是一般Mafia的做法吗?

    清之介:“不管 ,我就是。”

    他抱着手臂,眯起眼睛:“话说,你不会是怪盗基德吧?”

    会乔装打扮,并且怀着不轨之心,他认识的就这么一个。世界是很小的,昨天的仇人今天遇上立马复仇也不稀奇。清之介的手指蠢蠢欲动,想要立马报警。

    抓到基德,他就不用再担心出版被卡了,还能赚一笔。基德的悬赏金额已经滚到了天价的数字,足够清之介进行涩谷一日游,还能请佑介吃一顿昂贵的寿司。

    黑羽快斗撕下假面,白色的斗篷随之飘摇。

    “被你发现了就没办法了。”和夜幕一起来临的怪盗如是说道,他抓住钩锁,跳到围墙上,掏出道具枪,对准清之介,“交出拐杖。”

    清之介:“果然。”

    特制的扑克从枪口中弹出,瞄准了清之介的手腕。

    少年左手一滑,从袖中抽出跳刀,灵活将扑克切碎。

    “这招对我没用哦。”

    啧。

    黑羽快斗压了压帽檐,手指夹住三个烟雾弹。

    他没什么时间跟清之介耗下去了。

    见到基德又想玩上次的小把戏,清之介果断将拐杖往天上一扔,做出要将其交还到基德手里的假象。

    基德果然出手,想要立即将拐杖抓住。

    趁着这个时机,清之介用力蹬在墙壁上,抓住眼前即将飘过去的白色。

    基德的披风被猝不及防扯了一下,和清之介一起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哪怕拐杖到手了,他也一点也笑不出来。

    龇牙咧嘴捂着手臂的清之介看见坐在地上的基德,顾不上正在流血的伤口,猖狂大笑:“基德,你已经逃不掉了!”

    谁让他当小偷还穿这么装逼的披风的,这不就是个行走的活靶子吗?要他说,当怪盗还穿飘逸的风衣和披风,都不是正经想当怪盗的。

    现在好了吧,被他拽了一下,一点都不帅气了。

    清之介趁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力求能稳压基德一头。

    黑羽快斗要是清楚清之介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大概只会诚恳地送他一句:“你有病吧。”

    可惜他不知道,并且打算跑路了。

    然而,在看到清之介整理自己的衣着时,他跟着脑子一抽,抖了抖披风上的灰。

    完蛋了,被笨蛋传染了。他绝望地想。

    众所周知,怪盗基德的披风从来都是白色的,永远不会变成灰色。

    清之介不正常的脑洞在那天起就可见一斑,再和他纠缠不清,黑羽快斗担心自己也会变成可怕的笨蛋。

    黑羽快斗开始讨厌清之介了。哪怕他是真的感谢清之介那天帮了他的同班同学,靠谱的清之介和犯病的清之介显然是两个人。

    没办法,虽然很想报复回去,马上快要到怪盗基德出场的时间了。

    上次是清之介运气好,带着自行车一路狂追,才差点让他被逮住,今天清之介并没有带任何交通工具,总该没办法继续追上来了吧?

    基德设想得很好。

    怪盗身姿轻盈,矫健地在墙壁上起跃。

    只要离开这里,清之介就追不上来了。他可以抓紧时间变装,成功混入人群。下一个能够供他整理装备的隐蔽地点就在这附近。

    当他准备停下时,清之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少年坐在轮椅上,风一般地冲了过来。

    他的手指在加速按钮上疯狂按下,基德瞬间回想起了被遥控板支配的恐惧。他甚至开始害怕清之介,这个男人恐怖如斯,居然连自己都不放过。

    交通工具刚好有现成的。清之介坐上轮椅后感觉好极了,他握紧扶手,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豪壮感。

    时代进步了!这可比小破车好玩多了!

    尤其在按下加速按钮后,轮椅快速前行着,很快追上了怪盗基德。

    还有谁能拦住他!

    清之介在狂笑:“怪盗基德!你还想去哪里!”

    轮椅在加速中到达了基德身边,清之介洋洋得意:“你已经——”

    他与站在原地的基德擦肩而过。

    清之介:“嗯?”

    电动轮椅不受控制了。

    清之介把遥控板当做玩具玩的行为终于遭到了报应,他完美地错过了怪盗基德,笔直地冲着墙壁撞了上去。

    清之介:“???”

    清之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马上就要变成清之饼了,快来个人救救他啊!

    这时候,一根拐杖及时飞来,勾住他的衣领,将他挂在了路灯上。

    清之介感动极了,低头看向黑羽快斗:“你真是个好人。”

    黑羽快斗扯了扯嘴角。

    呵。

    怪盗面无表情地看着清之介,不顾路人的围观尖叫,用绳索将清之介捆了几圈,牢牢挂在路灯上,抽出拐杖。

    他满意地看着一脸惊恐的清之介,笑着比了个手势:“回见~”

    清之介:“等等等等——!”

    他还在路灯上呢!你倒是好人做到底先把他放下来啊!

    诸伏景光结束了另一个潜伏任务,刚刚回到米花。

    他去超市买了些新鲜的蔬菜。

    刚走出超市,却听到了一阵喧哗声。

    他对凑热闹没有兴趣,但这个时间点有这么多人聚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

    诸伏景光挤进人群。

    被一圈人围观的,是一条吊在路灯上的人。

    诸伏景光:“……”

    清之介笑着打招呼:“哟。”

    哟你个大头鬼啊!

    为什么又是你!

    第50章

    清之介蠕动几下,“好心人,放我下来吧。”

    被挂了快一个小时了,都没有人想着先把他解救出来。可能是怪盗基德在走之前提前叮嘱了“这是我魔术中的一环,敬请期待晚上的表演哦”——围观人都仿佛被下了降头一样,一开始将清之介当成稀有动物围观,后来干脆不装了,纷纷要和基德的魔术道具合影。

    有人高举着手机呐喊:“看这里!”

    清之介还没来得及反应,咔嚓一声,路人比出剪刀手,将他和清之介的身影定格在手机之中。

    清之介:“……”

    你们米花人倒是有点自己的判断力啊!别被隔壁町的小偷带跑了!

    诸伏景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清之介的求救。

    清之介不是正常人,这点他是知道的。但是在到达米花后,他的画风逐渐拉不回来了。眼前的画面着实有点超乎他的想象,每一次尝试理解清之介的视线,总能感觉自己的忍耐程度突破上限。

    放着清之介在路灯上过夜也不是办法,诸伏景光只能将手里的购物袋放下,根据清之介的指示,从他的口袋里找到刀,割断束缚清之介手腕的绳子。

    清之介满血复活。

    他轻松落地,不满地揉着手腕。

    “基德那家伙……”他的牙齿磨得嘎吱嘎吱响,恨不得马上冲到基德面前,也把他挂上路灯,让所有人围观怪盗像只被拔了毛的鸽子般狼狈的丑态。

    忽然,他的脑袋被敲了一下。

    “与其想怪盗基德,不如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你什么时候跟怪盗基德纠缠到一块儿的?”

    现在的场景很像是小学生闯了祸后回家被家长兴师问罪。

    清之介的眼神可疑地漂移了一瞬。

    诸伏景光是个很奇怪的男人。明明自己手里也不干净,却总是希望他成为一个乖宝宝,最好规规矩矩待在家里,与世无争。清之介曾经想过,这会不会是突然爆发的父爱,要不然该怎么解释他不同寻常的控制欲。

    手表是最好的证明。哪怕这之后,它存在的意义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电话手表,供清之介邀人出来玩的时候使用,这也改变不了,一开始诸伏景光只是想要监控他的生活的目的。

    还是不要把事实说出来的好吧。

    清之介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对怪盗基德的好胜心,还是这之后试图将他抓捕归案的行为,好像都只能用单纯只是想搞事归纳。

    没错,他就是闲得发慌。看基德不顺眼了,伸手出挠他几下,这又怎么了。

    清之介的心态从不能摆烂好好敷衍,到爷不装了爷就是烂,只用了0.03秒。

    清之介:“基德想抢我风头。”

    他理直气壮,不讲理地说:“他居然在夜里穿白色衣服,这不是单纯地让人不爽吗?看着就让人火大。”

    基德人在米花飘,锅从天上来。

    诸伏景光甚至为基德默哀了一瞬。

    怎么就被清之介盯上了呢。

    清之介居然还给自己找茬的行为找了个理由。

    诸伏景光:“总之,先回去吧。”

    “哦。”清之介老老实实跟着诸伏景光走。

    他肚子饿了。

    “你这两天去干嘛了?”清之介好奇发问,“我去你家找你都不在。”

    “下次记得提前跟我说啊。”诸伏景光提醒道,“你每次来都不会提前打招呼。”

    清之介已经很习惯性的来蹭饭了,一周三四天都是在诸伏景光家里解决的。在安室透和诸伏景光投喂下,他比一开始胖了一点,好歹不是那副骨头都要凸起来的样子了。

    清之介没什么诚意地说:“抱歉,下次会记住的。”

    下次绝对还会忘记的。

    诸伏景光怀疑,清之介从来没有好好听他讲话。

    回去的路上,清之介诸伏景光分担了一点手里的重量。他嫌弃地提着装有蔬菜的购物袋:“这点草怎么吃得饱啊!”

    他震声道:“我要吃肉!”

    诸伏景光毫不留情地戳破清之介的期望:“现在哪里有牛肉卖啊。”

    清之介眼里的光暗淡下来。

    “而且,我可没有说邀请你去我家吃饭。”

    清之介控诉:“你变了,你变得冷酷无情了。”

    诸伏景光不由得一愣:“是吗。”

    他确实在试图拒绝清之介的请求,尤其是在和好友交流之后。

    安室透这样说:“你这样不行。总是惯着他,会让清之介越发觉得你好欺负,然后提出更加过分的请求。”

    诸伏景光深以为然,并试图将安室透教授的驯养清之介十八招灵活使用。

    清之介才不吃这招,“不过,我要是想去,你还能拦着我吗?”

    少年脸上带着明晃晃的不安好心:“我被关在门外,就去你家楼下喊话,说你把亲弟赶出家门,不给一口水喝。”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感叹:“渣男啊。”

    哼哼哼,诸伏景光的邻居已经认识他了。到时候诸伏景光想要翻脸,他也有理由重新挤进他家蹭饭。

    诸伏景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少年蹦蹦跳跳继续往前走,光看他的表现完全不像成年人,而是三岁半的小孩:“快点点点——我快饿死啦!”

    诸伏景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清之介提前为自己物色好的厨子。否则该怎么解释清之介每次出现在他的身边,都是为了吃饭。

    然而这顿饭注定和清之介错过。

    天空中传来轰炸的声音,热浪随着爆开,漆黑的夜幕中,火星如雨滴一样下坠。

    基德的身影遥遥闪过,滑翔翼不稳定地翻着,随之坠下。

    警察在怒吼:“爆炸案的犯人继续作案了!快去确认基德是否存活!”

    清之介松开捂住口鼻的手,“又是爆炸。”

    爆炸案在米花不常见,最近唯一进行的只有一例。

    清之介皱起眉,将购物袋往诸伏景光手里一塞,匆匆走开:“我去那边看看,你先回去吧。”

    诸伏景光看着手里的蔬菜,半晌无言,只得跟了上去。

    基德落下的地方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片边缘被烧毁的白色布料揭示了他曾经停留在这里。

    清之介捏起那片布。质感很熟悉,来自他曾经抓过的披风。

    基德还有力气逃跑,人肯定没出事。清之介稍稍放下了心。

    警方不可能做出这么过激的举动,唯一可能的就是炸弹犯又开始作案了。

    不过,基德到底是为什么被犯人盯上的?被害人明明都是少年……

    清之介一愣。

    难道说,怪盗基德的真实年纪和他差不多大?

    既然这样,那么炸弹犯的作案规律到底是什么?只有年纪完全得不出任何结论。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清之介突然发问。

    诸伏景光正遗憾地看着手里开始发蔫的蔬菜叶子,闻言,他抬起头,认真思索了一番:“总体上说是个好……”

    他差点将“好孩子”说出口了。

    最后临时改词,改成了“好人”。

    清之介:“噢。”

    那他和基德,以及上次的快斗的同学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

    犯人喜欢对到处挑事、心态不稳定并且看上去游手好闲的不良少年出手,怎么可能会特地选中他嘛。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看走眼也可能是存在的。

    他可是日本最年轻的幻梦赏得主啊。既有天才的头脑,又有风趣的外表,未来前途无量,怎么会跟小混混搭上边呢。

    清之介狠狠点头:“对啊对啊,我就是这样的大好人。”

    诸伏景光:“……”

    他后半句还没说完呢。

    “要是你能稍微安分一点,我会更感谢。”

    清之介:“我到底哪里不安分啦!”

    是整个。

    诸伏景光看着少年懊恼的表情,将这个词吞入腹中。

    清之介放手,手指中夹着的布料被风带走,“不过,现在至关重要的,还是把犯人揪出来。”

    他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犯人的作案手段更加激烈了,有种不管不顾,想要拉所有人一起陪葬的感觉。还好今天基德反应迅速,将炸弹扔到了空中,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诸伏景光无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是警察的事情。”

    清之介插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他探究般试探问道:“你想要抓住犯人?”

    清之介:“当然,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

    虽然这样说,诸伏景光眼中却多了几分深思。

    清之介之前可没有这样的正义感。就算遇到炸弹犯,没有波及到他,可能就只是自顾自地走开,才不会管有没有抓住逃犯,受害者又不是他。

    清之介有些不一样了。

    尽管变化很小,但诸伏景光依然能感受到清之介几个月来的温度差。仿佛是不通人性的武器终于步入尘世,清之介亲自从名为清酒的阴影之下伸出手,试探性的握住光。

    既然这样——

    诸伏景光应道:“那我也帮忙收集一下情报吧。”

    青年眼中带着细微的笑意,漆黑的凤眼带着明快的情绪,“不能纵容他继续犯事,对吧?”

    清之介伸出手:“那就要好好帮我啊。”

    诸伏景光和他击掌:“当然。”

    清之介摸着下巴:“总感觉忘记了什么呢。”

    开始写文之后,记忆力都变得不好了。最近老是觉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不过想想自己开局就是失忆状态,清之介就释然了。

    这时候,有人杀了过来:“别想逃!”

    是租借电动轮椅的店员,她看上去杀气腾腾的。

    清之介咯噔了一下。

    店员扛着已经变成废铁的轮椅,陷入黑化状态:“你,不想赔钱,还想逃去哪里?”

    为她指路的好心路人见状不妙,已经溜走了。

    清之介面如死灰,他机智地往诸伏景光身后一躲:“这是我的家长,你找他要吧!”

    少年发出sos眼神攻击:“救救我!你说过要帮助我的!”

    诸伏景光:“……”

    现在撤回前言还来得及吗?

    看看封面(暗示)(疯狂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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