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力竭的逐日落下的同时, 也维持不住这大妖的形态，眨眼之间就再次变成了黄毛小狗子的模样，神志不清，连毛色都黯淡了几分。
问渔眼疾手快将逐日捞进怀里, 也是满头黑线, 这情况怎么办，她也不会飞啊！
这离地还有好几百米, 掉下去是要考验这具灵骸的物理伤害防御能力？请原谅她承受不来。
问渔首先尝试的就是随机传送符, 这东西撕掉之后不限空间，直接瞬移, 偶尔运气不好可能直接传送到高空也不是不可能。
问渔用的都是传送距离不远，完全拿捏住, 运气还算好，一次成功, 就将她传到了离地很近的地方, 直接砸进一池潭水中。
运气好, 没摔死, 运气不好，水有点深, 还有点冷。
问渔在水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方向，挣扎着浮出了水面。
逐日还昏迷着，之前没发现，这会儿才看到他嘴边全是鲜血，此时还在不停地往外用, 片刻间就沁透了半个身体, 本来刚从水里出来已经湿透了，在被这血色浸染, 看着就十分惨烈。
问渔也管不了那么多，手里有的九阳丹回元丹回春丹什么的，掰开逐日的嘴就往里塞。
但逐日什么都没吞下去，甚至还从嘴里漏出一颗血红色的圆球来，转眼就滚进问渔的掌心。
问渔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率先一步意识到这东西大概就是众人抢破头血月妖丹，然后下一瞬间，那澎湃的妖气直接冲进她的身体，填满了她干涸的经脉。
说实话，从接管这具灵骸到现在，她都没感受到经脉被填满的感觉，第一次这种“我充满力量啦”的感觉出现，居然是因为海量的妖气直冲天灵盖？
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击得直接喷出一口鲜血来，问渔眼神都是迷离的。
这算是什么？
一点点妖气的入侵就能让人妖化疯魔，这么多的妖气浸染之下，她会不会直接变成大妖？就她这样的，妖化之后的形态会是什么样？
问渔走神这一瞬间，释放了妖气的血月妖丹也冷静下来，似乎它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承受如此巨大的妖气灌体还没崩溃，一时间无比乖巧地躺在问渔的掌心，就像是一个无害又漂亮的红色珠子，鸽子蛋大小，圆圆润润，晶莹光泽，流光溢彩。
任谁也想不到它的本来面目是危险又致命。
“这会儿装乖？是不是太晚了？”
问渔戳了戳躺平装乖巧的血月妖丹，从它这一系列反应来看，她合理怀疑这小家伙已经生了灵智。
不过现在最奇怪的是，她体力的妖气也无比乖巧，流淌在她的经脉和灵台里，就像是本来就属于那里一样，乖巧服帖如鱼入海。
这灵骸，有点东西。
按照这种格局推测，这灵骸不会对魔气也能完全包含容纳吧？
问聆宗这位老祖宗的思想有点危险。
当然还有个更奇怪的，那就是逐日明明说血月妖丹对他很重要，在那种情况下还拼死要抢到，以当时的场景和反应，她都以为逐日已经当场把血月妖丹吞下去了，眼下会变得这么惨，也只是消化血月妖丹的后遗症而已。
结果，就这？
问渔擦掉唇角的血迹，反手将血月妖丹收了起来。
与此同时，逐日艰难地睁开眼，但看他瞳孔涣散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很清楚。只是感应到血月妖丹气息的消失，本能挣扎着睁开眼睛而已。
“没事，东西我收起来了，既然醒了，那就乖乖吃药。”
刚刚漏出来的丹药，再次被问渔塞了进去，至于逐日是不是真的“醒了”，并不是很重要。
差点被一堆丹药噎得翻白眼的逐日应该是听到了问渔的话，虽然总是不服管教的样子，但实际上他还是很乖巧听话，对着小祖宗有着本能的信任。
噎下所有丹药的逐日再次陷入昏迷，这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只是皮外伤那么简单。只可惜问渔学习的时间太短，对妖族不够了解，医术方面更是了解得不多。
这会儿满身妖气的她，比逐日看上去还更像是妖族。
问渔灵机一动，在她经脉内溜达一圈的妖气变得十分温和驯服，她搭上逐日的爪子，就算这方面了解不多，她能也感受到逐日体内脉络的混乱，甚至大部分都断断续续，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真惨。
温顺的妖气顺着问渔的指尖滑入逐日的体内，一点点滋润他破败的经络和身体，隐藏在灵台深处的封印似乎也有些微的松动。
感受到什么的逐日再次颤巍巍睁开眼睛，好不容易聚焦的视线里，就只有问渔那张即便没了笑意也依然耀眼的漂亮脸蛋，眼神柔和又宁静，那暴戾邪狞的妖气也变得温顺又充满治愈的力量。
这就是小祖宗啊！
逐日突然就明白了老祖宗为什么要费尽心思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复活小祖宗，就算飞升离开了，也要为她创造出一个无忧的环境，就为了让她恣意的生活。
她值得。
经脉的疼痛和战栗终于停下来，只剩下沐浴在柔和温泉中一般舒适的感觉，这次逐日是真的安下心来，沉沉睡去。
目睹逐日表情变化的问渔：她有六个点想说。
问渔就不懂了，虽然她说着让逐日安心的话，但真看到他这么安心的样子，她就觉得想一巴掌拍醒这个熊孩子。现在是安心的时候吗？
以她和逐日现在这个情况，再留在人界这边肯定不合适也不安全。
转念一想，马上就是血月，兽潮即将涌向人界，那么妖界那边应该也没那么严格，正好趁这个机会混进妖界，连掩饰身份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这妖气，寻常妖族都不敢惹她！
说走就走，察觉逐日的伤势勉强稳定下来，问渔就收手，直接用上神行符，确定方向之后就撒腿狂奔。
翁城地理位置特殊，表面上处于人界，但是离妖界和魔界都很近，理论上不管去哪里都很方便。问渔之前就稍微了解了一下，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位置和距离，大体方向还是知道的。
所以不用犹豫，跑就是了。
神行符这种东西的存在，对不到三境不能御物飞行的修士来说太友好了。
并不算太遥远的地方，随着血月妖丹的气息一路追寻的鬼修在血月妖丹被问渔收起来的那一刻，疑惑了一瞬间。被关了太长时间，再加上各种折磨，血眼厉鬼的神志本就不多，也就是转变成鬼修之后勉强有了一点判断力，追着血月妖丹也就是本能。
随着血月妖丹被问渔收起，那熟悉的气息突然消失，他顿时停下来，包裹在黑雾里的面容露出一个五官都不分明的疑惑表情。
穷追不舍的巫盈盈才不管鬼修是什么原因停下来，有这样一个空隙的机会，红绸再次脱手而出，直直往鬼修罩去。
对于这个一直追着自己的小虫子，鬼修也很不耐烦，可他知道不能耽误时间，追回血月妖丹才更重要，因此对于巫盈盈的挑衅和攻击他都是避其锋芒，转身就走。
血月妖丹的气息是消失了，可跟血月妖丹相伴千年的鬼修对血月妖丹的妖气何其熟悉，气息没了，但残留的妖气还在，大差不差也还可以继续追的。
于是鬼修躲开巫盈盈的红绸，再次化作一阵黑烟，消失在巫盈盈的眼前。
巫盈盈“啧”了一声，追了这么时间，即便是她也感觉到疲惫，这种疲惫不是丹药补充灵力能够弥补的，精神上疲惫更加让人懈怠。
更别说她身后还跟了一个锲而不舍想让她放弃的大傻子。
“盈盈！”荀朗慢一步追上来，鬼修已经不见踪影，他看着巫盈盈那苍白的脸色，很是心疼，“你还要继续追吗？”
他也不再说会让巫盈盈翻白眼的话，追了这半天，他也很清楚巫盈盈追这鬼修，不仅是想帮忙，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
可看着巫盈盈疲惫又苍白的样子，他会心疼。
巫盈盈将红绸裹在腕间，熟练地翻了个白眼，让荀朗自己体会。懒得跟他废话，当然打算继续追。
荀朗的反应也很干脆，大步上前伸手就把巫盈盈捞了起来。
身为六境强者，荀朗抱着巫盈盈，可以不借助外物，直接御空而行，眨眼间，巫盈盈的耳畔就只剩下急速的风声，眼前也只剩下荀朗那俊朗的下颌线。
“姓荀的你干什么！”
“你累了。”
“我自己可以走！”
“剩下的路我带你走。”
“大笨蛋！你方向都错了！”
“哦……”疾驰的身形瞬间一顿，荀朗有些赧然地低头看着巫盈盈，“那该往那边走？你说，我来。”
巫盈盈突然觉得脸有些热，不自在地撇开目光，“笨蛋。”
——
进入妖界之前，会先穿过一片茂密的漆黑森林，据说密林里不见天日，处处都是妖族活动的痕迹。
这里也曾经是人类的狩猎场。
会在这里活动的都是低阶妖族，以及并没有多少灵智的妖兽，人类修士会在这里历练，与妖族和妖兽战斗，获取相应的资源。
只是最近血月将近，妖界混乱，妖兽狂躁，此时再来狩猎有着送死的嫌疑，所以漆黑森林这边很少看到人类踪迹。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富贵险中求，趁着这种时候来漆黑森林碰机缘，毕竟这时候在漆黑森林活动的妖族和妖兽都比平常更多，更高级，这可都是财富。
问渔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这高阶妖族的一员，得绕着人类走。
她如今的气息很像是大妖，但实际实力恐怕连普通妖兽都比不上，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很清楚的认知。
就是在借助随机传送符躲避人类踪迹的时候，绕了不少圈子，万幸她运气似乎一直诡异的还算好，最终顺利越过漆黑森林里那条线，成功踏足妖界。
原本她还想着，人界和妖界的区分，难道还要弄一条边境线来。
后来才知道，整个漆黑森林就是那条分割线，更像是个隔离带，踏足漆黑森林的那一刻，就可以算是进入了妖界的边缘。就像是妖族踏进漆黑森林的时候，也等于是踏入了人界一样，一个混合地带。
亲身经历之后，问渔才明白，这里面真有一条线，只有踏过去，就会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息都变了。
满是妖气的味道，更适宜妖族的生存。
人类在这里面待久了，就会被妖气浸染，最后妖化疯魔，能保持理智的都是少数。
修为高点的修士倒是能抵御妖气的侵蚀，迟早也会染上妖气。
问渔似乎没这个烦恼。
总觉得那位老祖宗在炼制这具灵骸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她虽然能感觉到妖气的变化，却不会对身体造成负担，甚至在吸收妖气的时候，跟吸收灵气没什么差别。
问渔：这会儿期待自己会变身成什么样是不是不太好。
逐日也是在问渔刚刚踏过那条线的时候突然醒来的。
虽然陷入沉睡，对问渔也很安心，但是周围环境的变化总会刺激到他的本能，更别说是妖界这种熟悉到天赋血脉骨子里的地方。
经过问渔的“治疗”，逐日这会儿也觉得自己好了很多，在问渔的怀里撑起身子看了一圈，才确定问渔是真的将他带来了妖界。
正准备抬头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结果一眼就看到问渔现在的状态，黄毛小狗子那双圆溜溜的狗狗眼瞪得差点脱了眶。
“嗷？？？”
这合理吗？
他不过就是受伤睡了一觉，怎么醒来他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祖宗就变成妖族了？
这气息，还是一点也不弱于云之南那个臭狐狸和他哥的大妖！
这合理吗？？
逐日的震惊写在脸上，同时在他的眼睛里刷屏。
问渔关注的重点依然与众不同，熟练捏住小狗子的嘴筒子晃了晃，“怎么，现在又不能说话了？之前不是还开口了吗？”
那小奶音听着就很好欺负的样子，至少交流起来比较方便？
但小狗子张了张嘴，依然只有弱声弱气的“嗷”。
等等，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逐日：小祖宗你怎么回事，你这气息是怎么回事？
话是说不了的，但还能发消息。
问渔摇摇头：“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头也不回就去抢人家的东西，真是宝贝的话，是那么好抢的嘛！而且你不是说血月妖丹对你来说很重要？你之前那架势，我还以为你当时就吞了呢！吞下去消化了那就是你的了，结果，就这？吞进去的宝贝还能漏出来的？”
这话说起来，问渔也是满脑门子黑线——
“漏出来就漏出来吧！这东西掉我手里，还能强制往我经脉里灌妖气的？你说这换成其他人，那不是当场爆体而亡？运气好点也是直接妖化，原地发疯？”
逐日：“……”
“也幸好是我。”
也幸好她不是人，至少不是一般的，正常的，人。
逐日十分赞同地点头：感谢老祖宗。
也只有老祖宗那惊才绝艳感悟天地规则的大能，才能炼制出这样的灵骸，无惧天地之力，无视规则的界限。
“我就俩现在这样，还能安心待在人界，那不是被追得满头包，你觉得我能打得过谁，还是你能打得过谁？”
逐日低头看一眼自己圆滚滚毛茸茸但弱小的身体，沉默。
“妖界挺好的，正好趁乱，找个地方躲一下，等我……算了，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问渔直接摆烂。
“至于你，这血月妖丹……”问渔本来想要把血月妖丹拿出来，但是想到它的危险程度，过段放弃，“这东西既然这么重要，要不然找个安全的地方，你把它消化了。”
逐日摇摇头，胖爪爪摁在问渔的手上：血月妖丹，是给我哥准备的。
逐日的哥？
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第九峰弟子，哦，她好像连那位的名字都没注意过。
“你哥是……”
逐日犹豫片刻，仿佛在斟酌应该怎么解释：我哥，是半妖，只有要血月妖丹，不管他想变成人类，还是彻底变成大妖，都可以。
这就是血月妖丹最珍贵的力量。
问渔恍然。
那位，居然是个半妖？
能混成问聆宗九峰弟子，实力应该是一线的吧，而他居然是个半妖。经历过见山的事之后，即便书上有说半妖的体质各不相同，但依然给问渔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半妖很是脆弱。
遇上原本血脉就很脆弱的妖族，半妖后代就像是见山那样，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
要不然雏菊夫人也不会不惜代价，想要用王会宁的血脉来为见山炼制维持身体机能的血珠。
“所以这东西要带回去吗？”
问渔总觉得这东西带上身上很危险，不知道后面还会牵扯出什么来，还不如让逐日先消化了呢！
“所以逐日你是纯血妖族？那这东西你吃了有什么好处吗？”
逐日撇开头，没吭声。
所以，这东西定然对逐日也有极大的好处，只是他选择将这个好东西留给他哥。
她好像恍惚听时偃或者云之南提起过一言半语，逐日现在这体型和孱弱的状态，不仅是因为他是幼崽，似乎在血脉上也有某种欠缺。
“要不，你嗑一半，留一半给你哥？”
逐日：小祖宗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啥！
这东西还能咬一半，剩下的再带回去？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说实话啊，在你昏迷过去那段时间，血月妖丹积极主动送了一大波妖气给我，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现在这状态就是它的杰作，而这妖气在我经脉里这么一转换……”
等等，说到这里，问渔怎么觉得自己这么像是个工具人？
她这是充电宝还是变电器呢？
032 逐日
第32章
“似乎变得没那么危险, 之前我就是用它帮你治疗伤势，难道你就没发现，你伤势恢复得很快吗？”
逐日当然发现了。他还以为是问渔塞给自己那些差点噎死他的丹药起的作用，没想到还有那些妖气的效果。他还在想自己恢复得太快了些, 小祖宗的丹药就是好用——
“要不然, 你有需要的话，趁现在, 我再帮你转点？”
这话很合理, 很心动，但小祖宗这语气总让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当, 这血月妖丹影响力那么大，对妖族又有着致命的诱惑, 我们送上门跑到人家妖界大门口来炫，估计不是被打一顿那么简单。”
逐日：小祖宗你真会说话。
问渔笑了笑, “所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安全稳妥的地方安顿下来, 最好再布置点隐匿的阵法, 让你好好养伤。”
逐日点头。
对于问渔帮他吸收妖气的建议, 他没有理由拒绝，他也不想等再有什么事的时候, 他只能躲在问渔的怀里，什么忙都帮不上。
小狗子的情绪很是低落，问渔很敏锐的感觉到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
问渔戳了戳小狗子毛茸茸的脑袋，“想家啦？我也挺想的。”
虽然在问聆宗生活的时间并没有多长，而且一直住在新人院那个形似宿舍的地方, 那时候没有太多感觉。离开之后, 才发现自己好像对那里多了一丝归属感。
逐日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找地方这种事，交给没有丛林野外生活经验的问渔就不合适了, 但逐日有着天然的本能，这里又是妖界，简直就是他的快乐老家。
问渔也能感觉到，在逐日醒来恢复活力之后，这苦逼的逃亡生涯终于变得轻松了起来。
而另外一边，追着鬼修的荀朗和巫盈盈却一点也不轻松。
因为那鬼修突然变得很是急躁，若隐若现难以追踪的身形也变得凝重，狂乱的死气夹杂着阴冷的鬼气，周围的植物瞬间被汲取所有的生机变成一片焦黑，就连路过的小动物都没能逃过，转眼化成白骨。
“这鬼修怎么突然发狂了！”
巫盈盈从荀朗胳膊上跳下来，正准备上前仔细查探，却被荀朗一把拉住。
“你别就这么直接往上冲，你没看到那边的样子吗？”
任何靠近的生物都变成了死物，化为尘埃，巫盈盈这么冲过去，能有什么好！
巫盈盈回头看一眼荀朗，十分嫌弃，“忘了，这不是你能应付的局面。”
言下之意，她能。
血眼厉鬼化作的鬼修本身理智就不多，能走上鬼修一途倒更像是奇迹，这会儿发狂的样子看起来张慌又无助。
巫盈盈想到鬼修这一路追的目标，心中就有了计较，“他这是失去目标了？”
鬼修本就在追踪血月妖丹，这会儿发狂，更像是失去了血月妖丹的踪迹。
也就是说，失去了问渔的踪迹。
巫盈盈拆开红绸，手背上的红色符纹再次闪烁，连续数道带着红光的灵诀拍向了正在爆发死气和鬼气的鬼修。
“清醒点，你能有今天的造化可不容易，再这么下去，你连鬼修都做不了。”
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灵智，却因为一时的混乱丧失理智，这鬼修都做不了的话，他就只能再次化为厉鬼，为天地所不容。
巫族天赋驭鬼，自然有一套独特的功夫，能引领鬼魂神魄进行修炼，也算是一种奇特辅助鬼修的功法，相辅相成。
巫盈盈的灵诀吸引了鬼修的注意力，闪烁的血眼之中，似乎疑惑了一瞬间，短暂恢复了一点神志。
但本能追寻血月妖丹气息失败之后那一点神志又开始恍惚。
血月妖丹是困住他的牢笼，也是让他保持最后一点神志的希望，没了血月妖丹，这一点神志也维持不住了。
巫盈盈咬破指尖，灵诀带着她的鲜血打在了鬼修身上。
血眼猛地一亮。
巫族的血液，同样对鬼魂神魄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只是这鬼修经历了血月妖丹的洗礼之后，知道巫族血液是好东西，却并不是非要不可。
两种认知的冲击下，鬼修的神志终于稳定了下来。
“血月妖丹对你就那么重要？”
鬼修抬眼，血色的眸子没有焦距也没有波动，默默看着巫盈盈。
巫盈盈身后的荀朗看着这样的目光寒毛直竖，那种危险的感觉直刺神魂，他握紧了手中的灵剑，坚定站在巫盈盈身后，就怕鬼修突然暴起。
“追踪不到血月妖丹了？”
听到巫盈盈这话，鬼修刚刚稳定下来的气息又有些紊乱。
巫盈盈都要被气笑了，这心眼怎么就这么小，“说了让你冷静点，”说着，又用灵诀送了一滴血过去，“这边离妖界那么近，看移动的方向，应该也是往漆黑森林去的，虽说血月妖丹在妖界会更危险，但以我对小渔的了解……”
说到这里，巫盈盈都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她和问渔不过两面之缘，话都没说上几句，谈何了解。但她莫名就有一种感觉，面对那个小姑娘的时候，仿佛能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妖界的气息干扰了你对血月妖丹的感应，我们合作，我帮你，去妖界找血月妖丹如何？”
鬼修神志不稳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失去意识，陷入狂乱，变成杀戮机器，那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但巫盈盈的血液能帮他维持稳定，甚至在两滴血液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比以往更清楚了一些。至少他能听懂巫盈盈的意思，并且进行基础的判断。
妖界，合作，血月妖丹。
重点是血月妖丹。
鬼修听懂了，安静下来，望着巫盈盈。
看那扭曲的身影安静的样子，透着几丝乖巧，巫盈盈直接笑出了声：“你在前面，就继续刚刚的方向，我们跟着，别太快。”
鬼修反应瞬间，转身就走，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巫盈盈是否能跟上。
荀朗已经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巫盈盈。
巫盈盈：“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开了窍突然就长进了的荀朗顺势往下一扒拉，就牵住了巫盈盈的小手，还理直气壮地说：“这样也可以飞，但你要想我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合着就不是“是否”判定题，而是“二选一”的选择题呀？
巫盈盈抿着唇没说话，荀朗直接当她默认，得寸进尺把小丫头往身边拢了拢，再次跟着鬼修留下的痕迹飞驰而去。
巫盈盈的声音这才随风悄悄散开：“我这也是为了早点找到小渔，还有血月妖丹，当然也是为了收服那鬼修……”
“嗯，我知道。”
——
逐日带着问渔在这片属于妖界外围的地方绕了一大段路，才圈定了一处山坳。
血月就在明晚，这里的妖兽都已经离开，低阶妖族也都随之离去，这里显得十分安静，漫山遍野的繁花绿草，仿佛绿野仙踪一般满是生灵的生机。
“你还真会选地方，这审美可以的。”
要不是时间还有地点都不对，这地方山清水秀，倒很合适居住，享受宁静的生活。
“只不过，我没记错的话，血月持续时间是三天，兽潮也是三天左右，加上路上耽误的时间，这里原本的住户能够安然回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只有三天？”
逐日：三天，够了。
本来就没留给他们太多的时间，三天足够他养伤，又不是真要吸收了血月妖丹，有问渔帮忙提取出来的那些妖力，三天时间足以让他有所突破。
接下来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回家的路，还有回家的方法。
然后将血月妖丹交给他哥。
想到他哥在血月时经受的痛苦，逐日情绪再一次低落，转眼又恢复高昂。谁又能想到，跟着小祖宗的一次意外旅行，居然能让他以这种方式得到血月妖丹！
有小祖宗在，就是不一样！
“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吧！”
问渔深吸一口气。她如今经脉里全是妖气，这周围也全是妖气，她想要当个人类，恐怕也只有离开妖界回到人界才能慢慢恢复了。
再这样下去，她都要觉得自己是个妖族，忘记当人的气息是什么感觉了。
三天时间还是太少了点，要是遇上点意外，恐怕连三天时间都没有。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意外来得太快了些。
刚布置好阵法隐藏身形混淆气息，特别是血月妖丹的气息，问渔帮助逐日吸收妖气还不到一天时间，就感觉到外界传来的不祥气息，搅乱了附近脉脉流动的妖气。
看着缚魂绫上的黑色光芒，显而易见，是鬼气。
问渔和逐日跑得快，并没有第一时间面对破阵而出的鬼修，但问渔记忆力不错，只觉得这遥遥传来的鬼气有些熟悉。
她见过的鬼不多，也只有翁城唐宅里那交织在诡异鬼气，所以，是翁城那个神秘鬼气的主人找来了？
这东西可一直跟血月妖丹在一起，所以这是追过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逐日还在修炼当中，妖气的灌注正好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虽然逐日没说，但问渔能感觉到。逐日现在就卡在一个关键的地方，要是突破，今后必定会有不一样的模样。
但是……
正好停下妖气灌注的问渔站起身，再次布下重重阵盘，将入定中的逐日护在阵心。
看着在阵心蜷缩成一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黄色小毛团子，问渔弯唇笑了笑，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多少也能为这小家伙做点什么。
问渔转身离开了阵法的防护。
那一刻仿佛有所感应的逐日眼皮子微微颤动，似乎想要醒来，却最终没能成功。
033 逐日
第33章
离开阵法屏障的问渔并没有掩饰自己身上血月妖丹气息的残留, 对方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追到这里，只能是对血月妖丹有感应。
这点残留的气息正好作为诱饵，又不足以惊动其他的妖族。
再次给自己拍上神行符的问渔只想着把对方引得远离逐日，不影响逐日的关键进阶。反正有血月妖丹在她这里, 逐日就应该不会是对方的目标。
神行符速度极快, 而身后的鬼气也是如影随形，不远不近, 这样的追踪倒让问渔有些不解, 对方到底是什么来意？
这时候的问渔还不知道，那鬼修在发现她的存在之后, 自然是欣喜非常，却还神奇的记着巫盈盈之前对他的交代, “别太快”，于是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巫盈盈和荀朗只觉得鬼修的行动轨迹变得有些奇怪, 还没发现问渔的踪迹, 因此形成一个怪圈, 一时僵持不下。
直到问渔觉得距离足够远, 而她也太过深入妖界，选择停了下来。
不过眨眼间, 那追了她一路的鬼修，就已经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一时间，大家都停了下来。
鬼修意识还有些模糊，他很确定自己追的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她身上有着最清晰的血月妖丹的味道, 但这里面少了点什么, 是他说不明白的。
血月妖丹的味道很淡，浮于表面, 鬼修似乎想凑近了再看看，看清楚血月妖丹被藏在哪里。
因为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血月妖丹，鬼修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神志，又开始变得狂乱。
荀朗和巫盈盈也是在这时候到来，巫盈盈眼疾手快一道灵诀再次打了过去。
这一路上都是靠着巫盈盈是不是一道灵诀一滴血维持着鬼修的神识和理智，偶尔频率太勤，荀朗都要怀疑这鬼修是不是故意的，就为骗取巫盈盈的血液。
巫族的血液对鬼修来说也是大补之物，这鬼修还挺聪明的，肯定会知道巫盈盈血液的好处。
但巫盈盈也说，巫族的血液是能提升鬼修的修为，是大补之物，但同样的，吸收巫族血液越多，跟巫族之间的羁绊也越深。
获得力量，总是要付出代价。鬼修吸收她的血液越多，还是他没有抗拒主动吸收，对巫盈盈只有好处。
明白巫盈盈的想法，荀朗也没多说什么，这种与虎谋皮的修炼方式，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多看着点了。
巫盈盈这一次的灵诀之后*七*七*整*理，鬼修那双血眼之中多出一点光芒，巫族的力量让他开始缓慢的思考，而思考的结果就是眼前的问渔就是问题的关键。
因为一路上的努力，巫盈盈跟鬼修之间有多了一丝感应，而在这一刻她突然就感应到鬼修那并不明确的念头。
“小渔！快跑！”
跑？
已经来不及了。
那鬼修的速度已经不是肉眼可以捕捉，甚至快过了问渔此时的意识，仿佛只是念头闪过，巫盈盈的声音还没传来，只有缚魂绫的反应是最灵敏，在问渔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全然张开，牢牢将问渔护在了其中。
随之而来的，是充盈在缚魂绫中的妖气，那是从问渔体内牵引出来的气息。
与血月妖丹的气息很像，却又不太一样，那种同出一源，却更加让人垂涎又迷恋的味道。
转眼间，缚魂绫撑起的屏障连同问渔，都被漫天的黑雾吞噬。
荀朗满目惊骇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惊疑不定地开口：“盈盈，这……”
巫盈盈脸色也很难看，面无一点血色，连唇色都淡了许多，“那鬼修失控了。”
其实从头到尾她就没有控制住对方，只是进展太过顺利，让她总觉得再继续下去，这鬼修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此刻面临的一切，也让她明白自己太过自负，任何意外之下出现的结果，都有可能是她无法承受的……
不，她能承受。
鬼修只是暂时失控，在解决鬼修的执念之后，她下手可以变得更加轻松顺利。
这念头快速滑过巫盈盈的脑海，尚未落下之前，荀朗就已经冲了过去，“你等着。”他说。
荀朗的手里还拿着问渔给他的那柄剑。
巫盈盈看过，虽然看起来跟普通灵剑一样，但是入手之后就知道，这灵剑绝对是高阶灵器，炼制和锻造的手法都是世所未见，至少是巫盈盈之前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的。
荀朗也跟她提过和问渔相遇时那巧合又有点惨的细节，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她的出身都有着他们无法想象的底蕴。
巫盈盈有时候甚至会想，那小姑娘比他们更有手段——从独自出现在那片密林，能在唐宅凶地安然进出，还带走了所有人都觊觎的血月妖丹，还一路跑来妖界，就可以看出来。
这样的小姑娘，哪需要荀朗热血上头去献丑？说不定一会儿荀朗捉襟见肘的时候，还需要问渔扭头来帮忙，那不是更丢人？
可荀朗并没有想那么多。
在他眼里，问渔就是个单薄柔弱的小姑娘，虽然有底蕴，又有机灵劲儿，但看到她遇到危险，他就会忍不住出手帮忙。
就像当初遇到巫盈盈之后，明知道她是在忽悠自己，他依然忍不住会在关键时刻出手一样。
但今天，或者说这一段时间，他的运气都在好与坏之间纠缠，就比如现在，他明明就要救到问渔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突然传来，仿佛震灭山林的动静也从天而降。
一只巨大的妖兽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那不是妖兽，那浑身狂乱的妖气，这是妖族，看气势直逼荀朗这样的六境强者。
荀朗心头一跳，抬头望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一轮明月已经被血色浸染，昏暗的夜晚突然被血雾笼罩一般，处处透着妖异的不安。
血月如约降临。
在血月之下，妖界的妖族还有妖兽，都会受到影响，血脉越纯正的大妖，受到的影响其实越大，只是血脉纯正的妖族一般实力也更强悍，只要能保持理智，就能更顺利借用血月之力反哺自身进行修炼。
血月对他们来说，是折磨，也是机遇。
眼前这只被血月之力折腾得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化作兽性失去理智的妖族当然不属于这范围之内。
血月之力让他失去理智，同样也会影响他的实力，狂躁之下的妖族实力最夸张的情况下，能够成倍增长。只是这样的提升是以燃烧自身血脉为代价，能够从疯狂之中恢复理智的是少数，大部分都在疯狂中燃烧自己血脉，最后狂暴而亡。
只有极少部分能够摆脱这样透支的疯狂恢复理智，从中获取不一样的机缘得到提升。
荀朗心知不妙，这样的妖族就算在翁城，也需要两三个六境强者才能压制，五境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也都是送菜。
而现在，这里只有他是六境。再加上五境的巫盈盈和难以分清楚敌我的鬼修，恐怕也很难。
以荀朗的实力，要带着巫盈盈摆脱这发狂的妖族离开完全没问题。但是他也很确信，以巫盈盈的脾气，好不容易才追到这里，跟这鬼修建立了联系，必然不可能在这时候放弃。
还有问渔……
巫盈盈和问渔，他大概是只能带走一个的。
荀朗抿了抿唇，拎着剑转身对上了妖族。
巫盈盈眉头狠狠地一跳，她就知道。
她还能怎么办，只能趁着鬼修这会儿注意力全在问渔身上，狠狠掐诀，一次又一次地拍向鬼修。
要是问渔有空看到巫盈盈这状态，第一反应恐怕是觉得眼熟，这不就跟她当年玩游戏抓宠物时一个手感嘛！
捕捉，读条，失败。
再捕捉，再读条，再失败……
问渔现在的状态也有些麻烦，缚魂绫确实能很好将这可怕的血眼厉鬼拦在外面，漆黑的鬼气也不能对她造成半点影响，只是缚魂绫这种全方位防御的时候，她要移动起来比较麻烦，而且，对手越厉害，缚魂绫的支出就越大，她需要付出的灵力就越多。
哦，这会儿是妖力。
老祖宗炼制灵骸的时候想得比较多，炼制缚魂绫的时候想的也不少，这缚魂绫居然也支持妖力这一点问渔确实是没想到的。
不过惊讶太多次之后，问渔现在已经能淡定面对大多的意外。
原本经历过灵力冲刷的经脉，如今再反复被妖力冲刷，变得更加广阔浩瀚，自己那点微渺的灵力，在浩瀚如海的灵台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再次感觉自己进阶的那一天，遥不可及。
而如此多的妖力疯狂运转，这周围空气中的妖气是无法供给的，绝大部分的妖气都是由血月妖丹贡献的。
这其中似乎还夹杂了一点正在空气中慢慢蒸腾的血月之力，是问渔不知道的。
而血月妖丹妖气的疯狂输出，惹得鬼修更加疯狂，他甚至打算直接将问渔整个吞下——神志并不多的他直接将缚魂绫当做了问渔的一部分。
就连旁边因为血月之力陷入疯狂的妖族也毫不意外地被血月妖丹的气息吸引，根本无视拦在自己面前的荀朗，想要冲到问渔面前。
一个两个的，都恨不得吞掉问渔。
天空中的那圆月中的血色有浓艳了几分，看起来柔和却冷冽又带着诡异的红色光芒倾泻而下，笼罩整个世界。
包括被包裹在缚魂绫中的问渔。
血月妖丹上的妖气运转似乎停滞了一瞬间。
问渔总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透过层层交错的白光黑雾和红芒，抬头看到了天上的血月。
这正在涌向她的力量，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月之力？
034 逐日
第34章
更准确说, 这突然涌过来，并且逐渐变得浓稠的力量，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她手里的血月妖丹。
这进展让问渔都懵了。
血月妖丹这么灵性的嘛？不仅能抓准时机做出最有利自己的选择, 更能抓紧时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壮大自身？感觉更微妙的是, 天上的血月似乎都格外眷顾这历经数千年磨炼的小小妖丹，厚重的力量好不怜惜地全都蜂涌过来。
问渔都不得不说一声“太多了”, 就连鬼修都有些疑惑, 这跟他习惯的场景似乎不太一样。
每一次血月来临，血月妖丹又一次在血月之力之下锤炼的时候, 他也同样会被血月之力一次又一次的，从侵蚀到同化, 再一点点变强，变得更加清晰。
对血月之力感应最强烈的, 当然还要属妖族。在愈发浓郁的血月之力影响下, 本就失去理智的妖族陷入更深层的疯狂当中, 荀朗一个不察, 被这只似狼似虎头上还带着犄角的妖族一尾巴直接拍飞，狠狠砸在了缚魂绫的防御壳子上。
荀朗：“嘶！”
亲身体会过才了解, 这小姑娘的防御法器品质比他想象中更结实，自己砸上去，这防御壳子晃都没晃一下，倒是差点把自己这身骨头给砸碎了。
当然也是那妖族一点都没客气，一尾巴差点直接给他拍碎。
问渔也在此时近距离看到荀朗, 俊朗的青年好不容易收拾干净, 这会儿又再次变得狼狈，之前看着特别精神的发髻这会儿也变得松散。
发髻上那根白玉青莲云纹的发簪歪歪扭扭地闯进了问渔的眼帘。
发簪没什么特别, 却给问渔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似曾相识。
并不是视觉上的相识，而是发簪透露出来的气息，很熟悉，很熟悉。
就像是有一道光，悄然闯入眼中，落在了心尖上。
纯粹的，银色的，灿烂的光芒，就像是当初在问心路上，突然闯入的银色光芒一样一样的。
问渔了然：是你啊！
轮回镜。
或者说是，轮回镜的碎片。
在问心路上经历过轮回镜那一遭，又听说轮回镜原本也属于小祖宗之后，她就去稍微了解了与轮回镜有关的记载。只可惜即便是问聆宗，即便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记载，与轮回镜有关的就并不多。
就连老祖宗也只知道轮回镜属于小祖宗问渔，知道它大概的用途，但它本来面貌是什么样，从哪儿来，什么时候出现的，老祖宗都不知道。
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碎的。
似乎从一开始知道它的存在，它就是碎片，而小祖宗也一直都在寻找其他碎片想要修复它的路上。
直到小祖宗以身封魔，轮回镜都没能修复。
只可惜后来老祖宗想尽办法，也没能找到其他轮回镜的碎片。
大概自己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小祖宗吧，所以才会在问心路上得到轮回镜的回应，更是这会儿一眼之间就能认出轮回镜的气息来。
不过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自己这次莫名其妙的穿越，应该是跟轮回镜有关的。
之前还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一遭，如今看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些碎片？
曾经的小祖宗和后来的老祖宗，都没能找齐全的轮回镜碎片啊。
这一刻问渔心里想的是，这轮回镜碎片，是不是跟龙珠一样集齐七颗就能召唤神龙？那碎片有多少？轮回镜那么厉害，是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碎片都在哪里？难道以后每一次找碎片的时候，轮回镜都要这样来一次把自己胡乱投放？
这样谁能受得了！
而且既然知道的话，为什么当初小祖宗和老祖宗都没能集齐？
最可恨的还是那轮回镜明明什么都知道，灵性还非常高的样子，却全程都没与她有过半点交流。当初它跟小祖宗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高冷不负责任的？
一时间念头急转，问渔想了许多，现实世界中也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荀朗砸在缚魂绫上狰狞的表情都还没整理好呢！对上问渔好奇又通透的目光，他只能尴尬地笑道：“意外，这就是意外！等我再去战过！”
不过是一只堪比六境修士的发狂妖族而已，他怎么就不行了！
他手里还拿着问渔送的宝贝灵剑呢！
“荀道友？”
刚刚冲出去，再次拦住妖族的荀朗就听到问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这发簪挺好看的。”
荀朗顿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妖族一爪子拍扁。
“这不是巫盈盈见我蓬头垢发的不好收拾，这才送我这么一个发簪让我收拾收拾头发嘛……”
荀朗抽空解释着。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完，他自己的耳朵先红了。
不小心吃了一口狗粮的问渔：“……”
“是小姐姐送你的发簪啊……”
问渔若有所思。
还是刚送没多久的，至少在遇到荀朗的时候，他头上是没这么一根发簪的。
问渔突然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巫盈盈和荀朗结缘，就是巫盈盈从别的魔族手里偷回属于巫族的圣物，而被追杀，后来甚至为了让自己脱身，陷害荀朗说东西在他身上，这才害得荀朗差点被几位高阶魔族联手给撕了。
如今这东西，似乎真就在荀朗身上了。
巫盈盈这虚虚实实的一手又一手，玩得可真好，至少荀朗被骗的……乐在其中？
问渔觉得牙酸地移开目光，仿佛是不忍再看荀朗被那似狼似虎的妖族揍得满地打滚的样子，心中却是一动，她有个感觉，自己这次穿越的关键在轮回镜身上，那回去的关键会不会也是轮回镜？
鬼修对问渔的攻击已经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这样状态下，他跟在问渔身边，也能借助问渔身上逸散出来的血月之力进行修炼，甚至更加舒适易吸收。
这通透的感觉，恐怕只有不知身在何处的逐日能跟鬼修交流交流这方面的心得体会了。
也就在此时，荀朗再次中招，被妖族一爪子拍飞，看那方面，他还以为自己会再次砸在问渔的防御壳子上，姿势都调整好了，结果预想的撞击并没有到来，自己生生砸在了地上。
疼还是一样疼的，但是面对突然撤掉了防御壳子的问渔，荀朗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
既然鬼修已经不再攻击，那也就没必要再撑着缚魂绫，问渔觉得这妖气再这么炼化下去，自己可能真要变成大妖，那时候恐怕就没办法收场了。
“怎么了？”问渔一脸无辜地看着躺在地上颇有些晕头转向的荀朗，抬手将缚魂绫祭出，反向操作，将刚刚扑过来的妖族困在了其中。
看来停是停不下来的，要不然现在先思考一下到时候变身该变成什么比较好？
荀朗眼见问渔一抬手就困住了发疯的妖族，先不说能困住多久，只这一手，就显得他刚刚跟人拼死拼活的样子特别蠢。
自己对问渔的担忧也显得特别多余，和可笑。
小姑娘笑眯了眼睛看着荀朗，“荀道友可是受伤了，需要丹药吗？我这里还有不少。”
荀朗是个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的人，转眼就消化好自己的心情，一骨碌爬起来，“我没什么事，就是些皮外伤。”
就像他轻易拿那妖族没办法一样，那妖族想要解决一个六境的强者也并不容易。
刚刚的战斗，那妖族的注意力全都在问渔这边，对待荀朗就像是对待拦路的虫子，只想拍开并不恋战，而荀朗就刻意扰乱对方的注意力，也就只是看起来狼狈的样子。
巫盈盈这会儿还在原地，执拗地给鬼修身上刷着灵诀。
问渔也看到了，甩开脑子里那不合时宜的想法，心念一动，扭头对荀朗说：“荀道友，能把你发簪借我看看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眼熟。”
当然眼熟的不是发簪，而是发簪上流露出来的气息。
荀朗本能抬手就要取下发簪，但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瞥了一眼巫盈盈。虽然当初巫盈盈也不过是随手给他一根发簪让他收拾一下头发，发簪的材质和花纹看起来精致却也没到珍品的程度，他就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巫盈盈。
再怎么说，这也是巫盈盈送给自己的。
巫盈盈专心对着鬼修刷灵诀，注意力也有关注荀朗这边，听到问渔的话，心头就是一跳，稍稍对上荀朗目光的时候，她就发现问渔也在看她。
她总觉得问渔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确实知道什么的问渔也没想那么多，这一刻，她确确实实只想看一眼这发簪，里的轮回镜碎片，是不是跟她想的一样。
发簪入手带着一种质感的冰冷，跟寻常玉质不太一样，簪尾青色莲花中心是细小的银色花蕊，看起来更像是刚刚成型的莲蓬。而发簪上丝丝袅袅的云纹，问渔不是很确定它是不是阵法，可她能从中感觉到细微的力量在流动。
这发簪果然不简单，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青色莲花中心的莲蓬，必然就是隐藏的“巫族圣物”，也就是她感受到的轮回境碎片。
只可惜这轮回镜碎片应该是被封印起来，她虽然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却并不能确定它是不是在那里。
明明东西就在眼前，却无法确定对方的存在，这也是轮回镜隐藏的天赋吧？
巫盈盈很是紧张地关注着问渔的一举一动，表面上虽然不显，手底下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而此时血月之力也随着问渔转化妖气的停止，逐渐发生了变化，困在缚魂绫中的妖族不清楚，眼前的鬼修是第一时间察觉到这种变化的。
而巫盈盈动作慢下来的瞬间，鬼修也再次动作。
“荀朗！！”
小心……
035 逐日
第35章
鬼修的动作很快, 荀朗的动作也不慢，但侧身避开的时候已经晚了，甚至荀朗在侧身避让的时候还迟疑了一瞬间。因为他是面对问渔而站，鬼修是从背后而来, 他要是彻底躲开的话, 那么受伤的就会是问渔。
而最能保障问渔安全的缚魂绫还在一旁困着持续发疯的大妖，荀朗不确定问渔是不是能再拿出一件防御的法宝来。
所以荀朗躲了, 却没完全躲开。
只避开了要害部位, 依然还挡在问渔身前。
看着肩头被鬼气化作的利刃刺穿的荀朗，脸上飞溅几滴鲜血, 还要扯着嘴角笑，问渔就觉得后槽牙疼。
不至于真不至于。
她的随机传送符已经扣在掌心, 在巫盈盈发出警告的同时她就已经发现鬼修的动作，大概是对荀朗的实力太有信心, 她已经准备好在荀朗躲开的时候自己也触发随机传送。
结果, 荀朗躲了个寂寞, 还依然站在她面前, 这时候她要是躲开，会不会显得荀朗挡在她面前的行为有些傻——
虽然偶尔想起荀朗的行为模式, 确实有些憨傻，可对于荀朗好心想要保护她的举动，问渔是万分的感激。
所以她也没撤掉手里的随机传送符，直接扔到了鬼修身上。
随机传送符加上延时符箓，结合起来可以延迟触发随机传送符, 再贴到其他人身上, 达到恶作剧的目的。
这符箓组合也是问聆宗弟子闲来无聊的时候发明的，主要目的还是同门弟子之间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延时符箓可用的地方很多，只要组合得当，可以产生无数的可能。
问渔学什么都挺快，学这些不务正业的“歪门邪道”就更有灵性，掌握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技巧，能让手里的符箓阵盘发挥各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如今就是这样的效果，问渔出手之后，光芒闪过，鬼修就被传送到了其他的地方。
距离不远，但多少能为大家争取点时间。
虽然问渔没说，也没把这随机传送符用在自己身上，但荀朗该聪明的时候脑子也是很不错的，转眼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这就尴尬了。
问渔却再次掏出丹药，一枚塞进荀朗手里，“自己吃。”一枚拍在了荀朗的伤口上，内服外敷都用上，丹药效果极好，转眼间血已经止住，伤口肉眼可见开始愈合。
荀朗还没想通一点皮外伤问渔为什么要给自己内服的丹药，但也很配合吞了下去。
这时候才知道，这丹药的作用跟他想象中不一样，并不是治疗伤势，而是清理他体内残留的鬼气。
刚刚鬼修那一击，留在他肩头上的穿透伤痕看起来可怕，其实只是一点皮外伤，就算不吃药，自己打坐修养一会儿也能恢复。而像鬼修魔族妖族这样异族造成的伤害，最让人头疼还是残留在伤口，甚至侵蚀到体内的那些鬼气魔气和妖气，与灵修本身体质不兼容，后患无穷。
问渔给他的这一枚丹药也不知道是如何炼成，居然能一点点清理他伤口上残留的鬼气。
看着原本已经开始往血肉中侵蚀的鬼气被丹药的妖力一点点逼出来，荀朗都傻眼了。
“现在还不是发呆的时候！荀道友！清醒点！”
她捏在手里的随机传送符距离并不远，再远的随机传送符和延时符箓结合的效果并不好，也只能在这些小距离传送上做点小文章。
所以鬼修眨眼之间就能回来。
因为失去鬼修这个目标，巫盈盈手边也空了下来，手指还维持着掐诀的动作，目光却落在荀朗的肩头。
刚刚荀朗对问渔的维护，以及问渔二话不说对鬼修的反击，对荀朗的治疗，巫盈盈都看在眼里，心里的滋味很是复杂。
但问渔的话她也听得很清楚，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鬼修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巫盈盈松开手里的红绸，残留着血迹的手指狠狠戳在了自己带着符纹徽记的手背上，血色瞬间浸染了最中心那个像是眼睛一般的痕迹。
这一刻，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巫盈盈浑身魔气暴涨。
荀朗瞳孔猛地一缩，这才是巫盈盈身为魔族最真实的模样。
看着巫盈盈随着魔气爆发，从手背上开始蔓延的魔纹，最后在她的侧颜上绽开一朵娇艳的红色花朵。
彼岸花。
这花问渔也认识，甚至曾经还见过它真实的模样。当然是她上辈子见过的普通花朵，曼珠沙华，而不是传说中那生活在黄泉的彼岸花。
只是这个世界不一样，这样的花，出现在这里，肯定有着不同的意义。
看得出来，巫盈盈这是要爆发什么大招，问渔若有所思地后退一步，而荀朗还震惊在原地。
随着魔气暴涨，彼岸花现，巫盈盈脚下也绽放出一朵由魔气凝聚而成的，盛开的彼岸花，血色的花朵包裹着层层黑雾，仿佛红色与黑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折射出众多花开的幻景。
从不远处追随着血月妖丹气息再次赶回来的鬼修，在扑向问渔的路上，生生转了个弯儿，转向了站在盛开的彼岸花中心的巫盈盈。
巫盈盈还有空抬头瞪了荀朗一眼：“不许过来！”
那腿还没来得及抬起来的荀朗直接被这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这是她的主场，她才不要荀朗的“好心”。
似狼似虎的大妖也在这时候突然挣脱了缚魂绫，大概是血月之力突然淡了许多，又被缚魂绫捆着隔绝了不少力量，大妖居然在这时候恢复了些许理智，发现只要自己不攻击，这缚魂绫就对它没作用，借助巧劲离开了缚魂绫的范围，悄无声息想要靠近问渔。
问渔顿时一张随机传送符就再次扔了过去。
并不是谁都会像之前的鬼修那样被问渔的随机传送符轻易砸中。
修为低了就有这点不好，虽然可以用符箓增加自己的战斗力，可对方根本不给她机会发挥符箓的作用，她也就抓瞎了。
巫盈盈脚下的彼岸花还在朵朵盛开，问渔也看出了关键所在。
“荀道友，帮忙！”
荀朗：等等，帮忙？帮什么忙？
问渔再次一叠符箓扔向大妖，就算没办法一次命中目标，可也能砸出烟花的效果来，扰乱大妖的视线和注意力，拖延一点时间。
看出问渔的攻击效果之后，荀朗确定了，更需要帮忙的是问渔。
于是荀朗再次拎着剑，对上了大妖。但此刻的大妖恢复了片刻理智，战斗方式更加彪悍又精明，甚至享受着血月之力带来的混乱，真正将实力发挥到了极致。
这让刚刚受伤，即便得到治疗，也因为鬼气影响的灵气运转有些滞涩，对上这样的大妖，完全讨不了好，甚至有些捉襟见肘。
问渔想了想，直接把符箓抽空塞给了荀朗。
这东西在荀朗手里，才能发挥它应有的功效！
荀朗抽空看了一眼手里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符箓们，心想自己拿着这东西恐怕也没办法像问渔那样轻松自如的利用各种排列组合炸出不同的烟花来。
他连符箓上的符纹都不一定能认全，一时间根本无法细致分辨这些符箓到底是什么作用。只勉强认出几张雷火符以及引水符，细微处还跟他知道的符箓有些不一样。
算了，这不是他能驾驭的，他在这方面本来就没什么天赋，还不如直接拎着剑砍。以往修炼的时候，他掐诀的速度都比别人慢一点，要是在战斗的时候还要分神去掐诀，纯属就是浪费自己的战斗力。
因此他一直专心修炼自己的剑法，只要修炼到极致，他也可以无惧什么符箓阵法灵诀等等……
问渔也算是看明白了，荀朗就是个铁血剑修，根本不会用这些符箓。
还是要靠自己。
看巫盈盈那边跟鬼修僵持不下，有她自己的坚持，这种时候旁人插手，反而会影响她和鬼修之间的契约和联系，他们能做的也就是保证巫盈盈那边的安全，无人打扰才是最好的。
就比如这个明显想要打扰的大妖。
这时候问渔就开始想念逐日，要是有小狗子在，这布置阵法的时候还能有个跑腿的，就跟逐日合作了一回，就能看得出这小狗子令行禁止其实十分有灵性，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却很妥帖地全都执行到位。
这会儿只能靠她自己跑。
其他的不说，这位老祖宗炼制的灵骸，似乎有些娇小了，之前还没多觉得，现在跟身材娇艳的巫盈盈的那双大长腿比起来，她这小短腿倒腾起来，就完全不够看了。
她突然不合时宜地开始担心，灵骸本来就炼制成这样，以后还会长大吗？那她以后就只有这个年纪，只有这点身高了？
所以在那位老祖宗记忆里的小祖宗，就只有这点身高？
问渔一边在附近游走，寻找合适的阵点布置阵盘，叠加符箓，一边吐槽着那位素昧平生的老祖宗。
巫盈盈那边彼岸花影子盛开的范围终于停下，问渔甚至从一个合适的角度看到了那些彼岸花的虚影，居然在地面上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彼岸花的图案。
而巫盈盈就在花影的最中心，所有花瓣倾斜的角度，都直指已经被包裹在彼岸花图案中的那只鬼修。
鬼修恢复了有些理智，但并不多，至少不足以让他分辨出巫盈盈这彼岸花阵法的危险所在，反而受到巫盈盈血液被阵法加倍之后的诱惑，一步一步往阵法中心，也就是巫盈盈面前走去。
随着鬼修的靠近，那奇异的花纹似乎也正在他缥缈如烟雾的躯体上一点点蔓延，躯体似乎也凝实不少，原本潦草的五官也渐渐凸显出来。
巫盈盈这边似乎只是时间问题，荀朗这边麻烦就有些大，虽然他和这大妖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摆平对方，可战斗的动静多少都会影响到巫盈盈那边，大妖甚至很有心的一点点在靠近。
再这么继续下去，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巫盈盈先一步搞定鬼修，还是那大妖下一刻冲到巫盈盈面前，打断巫盈盈的施法。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问渔最开始没想过要用，荀朗当然也没想过。
最开始不用，是因为不管是鬼修还是这大妖的注意力都在血月妖丹身上，就算她带着血月妖丹不停使用神行符和随机传送符，这俩估计在锁定血月妖丹之后，也不会轻言放弃怎么都会追上来。
看巫盈盈的样子，也定然会追着鬼修，那这事情就没完没了。
但是从刚刚开始，血月妖丹在帮她转化妖气的时候，仿佛吸收了足够的血月之力，这会儿像是陷入沉睡，波动并不明显，也因此在巫盈盈爆发的时候，顺利转移了鬼修的注意力。
但那大妖的注意力，却是在从缚魂绫中挣脱，在巫盈盈和问渔之间权衡过后，才选择想要对巫盈盈出手。
问渔可没忘记，在那大妖稍微恢复神志的第一时间，是想偷袭她。
最后那大妖选择巫盈盈，不仅是因为血月妖丹的气息变得沉寂，更是想趁着巫盈盈和鬼修僵持的时间，同时拿下同样大补的巫盈盈和鬼修。
荀朗坚定不移的阻拦，让大妖颇为烦躁，本来想要拿最弱的问渔出手，结果一扭头就发现那小姑娘躲在挺远的地方，一脸乖巧地看着它。
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突然降临，遵循本能的大妖尚未察觉这危机感从何而来，立刻扭头就跑。
问渔已经捏碎了手里的启动阵盘。
荀朗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锁……锁妖阵？？”
这么大手笔？
最近接二连三的冲击，荀朗表示自己已经麻木，问渔再拿出什么东西她都不会惊讶。
结果这小姑娘抬手就*七*七*整*理是锁妖阵？
她真的是一个刚刚入门，连一境都不到的新人吗？
问渔微微笑着，“荀道友，你惊讶的表情可以暂时收一收。”
荀朗：他收不起来。
虽然他于这一道并不精通，但最起码的还都能看出一星半点，就像第一次见面问渔就贡献了一个诛魔阵，虽然是不完整的建议版，可那也是诛魔阵不是？
而今天这个锁妖阵，排除他真没见识看不出来的部分，以他的认知，这分明就是完整的锁妖阵。
就在锁妖阵刚落下的那一瞬间，就连跟荀朗对阵的大妖都感觉到了危险，害怕到转身就跑。
还有什么是问渔不会的？
问渔也不怕那大妖听到，直接跟荀朗说：“这锁妖阵并不完整，就像之前的诛魔阵一样，只能锁。”
而真正的锁妖阵运转起来，能够轻易绞杀阵法中的妖族。
036 逐日
第36章
荀朗突然就听懂了问渔的意思。
就像是之前的诛魔阵不能诛魔, 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来帮忙攻击一样，眼前这锁妖阵只有个锁的作用，要想绞杀妖族，还需要荀朗亲自动手。
荀朗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比较好。
那这锁妖阵有什么用？
哦, 还是有用的, 至少在这有效范围内，只要这大妖没办法摆脱锁妖阵的束缚, 就没办法继续对巫盈盈造成威胁。
其实也就是拖时间。
问渔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帮忙了, 她摊了摊手。
荀朗看了一眼问渔站的位置，好家伙, 似乎正好就在锁妖阵的边缘，恰巧让自己安全待在了阵法外面。
上次诛魔阵她还站在阵眼帮忙了, 这次就要袖手旁观了吗？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果然是会淡的。
问渔还一脸无辜地说：“这次我就不在里面拖后腿啦！荀道友加油！”
所以这混乱的战局，到底是怎么生成的？
荀朗已经没时间去计较, 那本来想逃的大妖察觉自己被锁妖阵困住之后, 很是狂躁了一会儿, 但很快就发现这锁妖阵跟它想象中的不一样, 转眼就冷静下来。
然后扭头就对这阵法中唯一的生物发起攻击。
荀朗只觉得，这压力似乎比刚刚更大了！
但大妖的动作也受到了明显的影响, 锁妖阵对大妖的束缚十分明显，妖力流转都凝滞了几分，荀朗对上之后就察觉到了。
这一战，也不是不可以。
问渔此刻却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的发簪。
好像刚刚那一瞬间发生太多事, 自己看过巫盈盈送给荀朗的发簪之后还没来得及送回, 此刻发簪还在自己掌心，却突然多了一点让问渔心惊的脉动。
就像是, 有什么醒来了。
跟她手腕上那银色的痕迹遥相呼应，传来一跳一跳说不清楚到底是冰凉还是灼热的疼痛触感。
掌心簪尾青莲中心的小小银色莲蓬也开始隐隐发光，微弱的闪烁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现，比那闪烁更明显的还是自己对它的感应，就像是近在耳边的呼吸那样清晰，又动人心魄。
这感觉，太危险了。
有什么事情似乎就在失控边缘，快要超出问渔的掌控和想象。
同样感觉到发簪变化的，还有另外一边正处于和鬼修交流缔结契约关键时刻的巫盈盈，原本严丝合缝的彼岸花气息突然就多了一丝裂痕。
血眼迷离，正一步一步踏入彼岸花花心的鬼修陡然惊醒，那一刻的反噬直冲巫盈盈而去。
巫盈盈忍耐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但她没有放弃，借助这口鲜血的力量，再次加强对彼岸花的控制，已经走到这一步，不是她想不想放弃的问题，而是她在这时候放弃，必然是死路一条。
至于巫族圣物传来的异动，巫盈盈只能暂时放下，她只能赌，问渔不能发现异常，或者发现异常之后，不会对圣物下手。
问渔在意识到这巫族圣物大概率是轮回镜之后，就陷入纠结，要是这东西是她回问聆宗的关键，那她必然要拿到手。但是看到巫盈盈付出那么多的代价才偷出来，还一路被追杀都没放弃，又有什么理由在她这里放弃？
结果这轮回镜的碎片根本没给她继续纠结的机会，直接就在她手里触发了？
问渔顿时急得大叫：“巫盈盈！”
这东西要怎么处理啊！
也顾不上是不是会影响巫盈盈这会儿的施法操作，问渔扭头就往巫盈盈那边跑。
巫盈盈仓皇之中抬眼，也看到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那原本只是微微闪烁的银色光芒突然就壮大起来，逐渐包裹问渔全身，而在问渔身后，一道漆黑的裂隙正在悄然张开。
巫盈盈心神大动，再也控制不住她召唤出来的这些彼岸花虚影，契约阵法只成了一半，就轰然崩溃。
反噬之力扑面而来，问渔只来得及将手中的缚魂绫扔了过去，心想着，多少能做点什么？
“嗷！”
撕心裂肺的小奶音中有着急切和惶恐，由远及近。
是逐日的声音，还没到他清醒的时间，他怎么追过来了！他的身体还能好吗！
问渔被这突发的状况也整不会了，因为这发簪上的轮回镜碎片和她手腕上的这块发生共鸣之后，产生的一系列变化都不受她的控制。
从始至终，决定她来去的，都是这轮回镜的碎片。
这会儿是因为轮回镜碎片到手，所以触发了回程票——看着从远处本来的黄毛小狗子，问渔只能庆幸，逐日提前醒过来了。
要是赶不上这一趟，自己回去了，却没带着逐日，她还不知道怎么跟时偃交代呢！
但总有更多的事，会超出预料和控制。
比如这会儿巫盈盈在彼岸花法阵失控之后，承受所有的反噬，即便有问渔扔过去的缚魂绫，也是身受重伤，片刻间连移动都不能，只能满脸鲜血地看着问渔，以及问渔身后的裂隙。
而恢复自由和意识的鬼修，在第一时间看到笼罩在巫盈盈身上的熟悉光芒之后，毫不犹豫地扭头找上了问渔。
那银色的光芒还有那漆黑的裂隙是什么，鬼修都管不着，他只记得，与他相伴数千年的血月妖丹还在问渔手上，这会儿一直用诡异的手段阻止他靠近问渔，可现在，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吸收了不少巫盈盈血液的鬼修此刻气息大涨，化作一道黑色的利箭，直冲问渔。
那速度，问渔都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撕碎随机传送符或者贴上神行符是否来得及，而唯一能保护她的缚魂绫也被她扔了出去。
就在这火急火燎的时刻，挂在问渔腰间的储物袋突然散发着强烈的光芒，凌厉的剑气从中迸发出去，带着惊人的剑意眨眼间就将鬼修削去了半截。
没了下半截的鬼修来势少顿，鬼手化作利爪，半分犹豫也没有，只想当场撕碎问渔，撕碎这个纠缠这么长时间的小姑娘。
只要这个小姑娘没了，那血月妖丹就会重回他身边。
“嗷！”
黄毛小狗子用尽生平所有力气冲了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小小的身躯，狠狠撞上了鬼修的鬼爪。
巨大的妖气在血月笼罩的夜晚，激荡起层层涟漪，问渔突然觉得自己眼前有些模糊。
“逐日！”问渔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拉扯力，越来越强烈，“回来！”
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是问渔完全无法控制的，这会儿被银色光芒包裹，她连半点都动弹不了。
而身后的拉扯力，仿佛正将她拉向无尽的深渊。
这种感觉，就像是凌迟一般，缓慢又痛苦，也比任何一次都清晰。
“逐日！”
逐日也不想恋战，远远赶来看到问渔这模样，他就知道问渔一定做了什么，找到回家的方法，这时候他必然不能缺席。
而再看到鬼修已经扑到问渔面前，即便被那熟悉的剑气挡了一下，但危险病没有消减，逐日脑子是什么多余的念头都没有，只想着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小祖宗在自己眼前受伤。
这一撞，倒是老老实实将强弩之末的鬼修半截身子一起撞了出去，逐日自己也是晕头转向。
听到问渔的呼唤，他本能迈开胖乎乎的小短腿转身就往问渔身边跑。
终于能回家了，以前还没觉得自己对问聆宗有太多眷恋，这次出门之后逐日就觉得，金窝银窝，真不如自家狗窝。
“嗷嗷嗷嗷！”
小狗子撒欢往自己身边跑来，问渔那一抹笑意还没挂上嘴角就已经褪去。
“逐日！”
小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大妖已经挣脱了锁妖阵的束缚，更是将浑身是血的荀朗拍到一边，双眼血红，呼哧带喘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小狗子。
身为妖族，对妖族的气息感觉更为敏锐。
眼前这个小小的幼崽，居然身负大妖血脉。
同为妖族之间也能互相吞噬，吸收对方的妖丹获取更多的力量。只是这样的修炼方式为大部分妖族所不耻，特别是大妖之间，会认为这样的行为混淆自己纯净高贵的血脉。
但其他的妖族不一样。
对付成年大妖它们不行，但是拥有大妖血脉的幼崽，却是最快捷的方法。
这样的方式它很熟练，能有如今的造化和修为，它就吞噬过不少同族，大妖幼崽的味道，它还没机会尝试。前不久它就正好遇到一只落单的大妖幼崽，想要动手，那大妖却突然回来——也正因为如此，它表面上的气息看起来跟大妖无异，实际实力却已经大打折扣。
要不然，又如何会和这小小的人类，纠缠到现在？
那大妖对逐日的垂涎，落在问渔眼中，那是心尖猛的一颤。
小狗子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崽，对上这样的大妖，绝对没有敌对之力。
而巫盈盈和荀朗都已经重伤——
她为什么一点都动不了！
“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也不管你想干什么！你想借我之手做什么都不重要！但你这种没商量的方式，我不高兴！信不信我跟你鱼死网破？”
真当她一直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样子，就很好欺负了？
不过一些无伤大雅的事，她确实不用在意，但这样的无伤大雅却要伤害到其他人，还是她现阶段很看重的人，她就不乐意了。
轮回镜想做什么，看在轮回镜和小祖宗的关系，以及自己现在用了这具灵骸的份上，她可以纵容，但这不代表她会任由轮回镜给她做出所有的决定。
就比如现在！
困住问渔的银色光芒明明灭灭，那是问渔在挣扎，她就不信邪了。不是说轮回镜是小祖宗的所有物吗，怎么还能反制主人的？这样的所有物，再宝贝她也不要！
虽然没有小祖宗的记忆，问渔就不信自己不能在识海里找到任何跟轮回镜的联系。时偃当初也说了，老祖宗能保下小祖宗一缕神魂送入轮回，全靠轮回镜帮忙！
“你给我放手！”
就在问渔挣扎的时候，那边的大妖已经扑到逐日近前。而逐日也在瞬间做出了决定，狂奔的脚步陡然一停，转身就往旁边跑去。
“逐日！”
这臭小子，到底脑补了什么！
“就算把这大妖带回去！你也不能缺席啊！！”
可逐日没有回头。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缺席，但他不能赌。要只是带着一只大妖回问聆宗，那还不算大事。可要是这大妖没有顺利带回去，反而影响到他们回去？
逐日很清楚要是传送过程中发生意外会是什么严重的后果。
永远停留在无尽虚空中，失去时间和空间的感知都已经算好，最大的可能却是被空间裂隙里的罡风直接撕成碎片，绞成粉末。
他不能让小祖宗冒这个险。
不过是暂时回不了家而已，这个结果他能承受。
而且他知道，问渔一定会想办法来接他的！
此刻的逐日，眼神十分坚定。
就听到问渔的声音：“你这个笨蛋！你再跑！信不信我永远都不来找你！”
逐日：？？
小狗子不服气的一个急刹车，扭头一看，先不管问渔刚刚说了什么，那大妖并没有如他想象那般来追他，而是在跑了两步之后，就放弃这到了嘴边的幼崽，再次将目标锁定了问渔。
在大妖看来，小狗子是怎么都跑不掉的，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这个随时都有可能跑掉的人类小姑娘。
问渔背后的裂隙俨然已经成形，巨大的拉扯力让问渔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银色的光芒始终没有消退，但问渔挣扎半天，也终于找回了对身体的一点控制力。
逐日“嗷”了一声，再次扭身跑了回来。
再如何，也不能让那大妖阻断小祖宗回去！
更不能让那大妖伤到小祖宗！
问渔抬手，一串符箓砸向大妖的同时，指尖一道金色的光芒也直扑逐日。
疾奔中的逐日被锁妖绳五花大绑的时候，还一脸懵逼：小祖宗这是气到无差别攻击了？
等等！
问渔用锁妖绳捆住逐日的目的也很简单，一来不让这小狗子再异想天开到处乱跑，二来自己扯着这绳子，怎么也能把他给拽回来。
她就不信这个邪了！
上次轮回镜动手脚让她穿越，就因为逐日在她怀里，所以被一起带了过来，这次她和逐日之间还连着锁妖绳，怎么也算是一起的吧！
问渔的想法很好，甚至轮回镜也默认了问渔的做法。
那银色光芒肉眼可见顺着锁妖绳开始往逐日那边蔓延，速度很快，只需要再一点时间，就可以——
但不是谁都愿意给问渔这个机会。
“小渔！！”先是重伤的巫盈盈恢复神志，一手捏着问渔扔过来，到现在还保护着自己的白色缚魂绫，另一只手里的红色绸带染着血，也拼命往问渔这边够。
她还不清楚问渔身后那漆黑的裂隙是从何而来，但其中的危险是肉眼可见，退一万步说，巫族圣物还在问渔手里，怎么也能让问渔就这么不明不白被裂隙吞噬。
荀朗也回过神来，吞下一刻问渔之前交给他的丹药，再次重整旗鼓想要拦下大妖。
而这一切，在问渔眼里，就像是被放慢无数倍的镜头，每一个镜头都分毫可见，大家的表情也都历历在目。特别是逐日眼中的光，圆溜溜的狗狗眼那么明亮，即便被困在锁妖绳里，眼底也是从未变过的坚定。
但为什么，这镜头慢着慢着，就不动了？
原来，她已经被身后的裂隙拖了进去，眼前的一切都慢慢定格，让她能够清楚看到外面的一切。
那银色的光芒还在锁妖绳上蔓延，只差一点，就能到逐日面前。
也就在此时，锁妖绳断了，断在大妖锋利的牙齿下，突破了锁妖绳对妖力的承受上限，崩然断裂。
镜头也就定格在这一刻，逐日瞪大了眼睛，望着裂隙里的问渔。
这一刻，问渔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裂隙越来越远，还是越来越小，直到它彻底关闭，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整个黑暗空间里，只剩下问渔自己，包裹着纯粹又漂亮的银色光芒，是这个黑暗里唯一的光芒。
但问渔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
问聆宗内，因为小祖宗和逐日的失踪，震荡了整个九峰和后山，只要还在问聆宗没有闭死关的人，再次在第一峰上聚头，站在第一峰的观景台上，面色各异地看着第一峰下的灵山。
小祖宗这才回来多久，就不见了，还是从灵山中突然消失，据说现场只留下一只宽背仙鹤，同时消失的还有一直跟在小祖宗身边的逐日。
其他人没什么感应，传来这个消息的是时偃，容不得大家不相信，更可怕的是时偃那句话，他说他感应不到小祖宗的存在。
以第一峰和灵山小祖宗之间的特殊感应，时偃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小祖宗要不然是陷入完全与外界隔离的秘境或阵法，要不然就已经不在沧源界。
后面一个猜想太可怕，大家不愿意相信。可现场并没有任何阵法或者秘境启动的痕迹，小祖宗怎么消失的也没有个定论。
后来还是时偃说，现场留有轮回镜的气息。
所以结论是，轮回镜带走了小祖宗？
倒不是没这种可能，但就是很难理解。
轮回镜不是还在山门上挂着吗？怎么就能把小祖宗带走了。
还是同出第一峰的沈河心里有数：“山门上那镜子，只是老祖宗炼制的法器，轮回镜的容身之所而已。”
真正的轮回镜是什么样子，谁都没见过。就连老祖宗自己，都只见过轮回镜的碎片。
“之前小祖宗走过一次问心路，也去过山门好几次。”
所以轮回镜要搞什么小动作，恐怕早就安排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等到今天。
时偃看着安静如初的灵山，沉声道：“它在积聚能量。”
当年轮回镜为了帮忙搜集小祖宗的神魂碎片就已经用光了所有力量，最后再送小祖宗入轮回之后，本来就不完整，好不容易被小祖宗凑齐了大半块镜面的轮回镜更是再次碎裂，陷入沉眠。
想必小祖宗这次回来之后，轮回镜憋了这么久，积攒了足够的能量，才暗戳戳地出手。
轮回镜挂名在问聆宗，说是问聆宗的至宝，其实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也就第一峰的首席因为要守护灵山，勉强跟轮回镜了解一点。但轮回镜这么多年一直沉睡，实际上并没有打过交道。
就有长老不明白，“轮回镜到底要做什么？”
沈河看一眼时偃，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这边，而是专注地看着灵山，没有分出半点注意力。
沈河摇摇头，“轮回镜从现世之初，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搜集轮回镜碎片，修复自身，恢复轮回之力。”
“所以，它是带着小祖宗，去寻找自己的碎片了？”
“可为什么，就非是小祖宗不可？”
037 逐日
第37章
对啊, 为什么就非是问渔不可。
问渔也想问这个问题。
正如她突然从问聆宗灵山消失一般，一片波纹打碎了灵山禁制，包裹在宛如盛开的银色花朵中的问渔再次出现在了灵山之上。
还是那个位置，仿佛未曾离开一般。
只是她的怀里少了那只老爱“嗷嗷”也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 就一双大眼睛看起来特别可爱的短腿黄毛小狗子。
银色光芒褪去, 问渔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半截断掉的锁妖绳。
时偃再次第一时间出现在问渔面前, 看到问渔的表情, 却有些不敢上前。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是难过，时偃却觉得自己心头上更是不舒服。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本来就空荡荡的心头，突然被填满了什么, 乱七八糟的滋味瞬间就涌了上来。
问渔颤巍巍地抬眼，本来不想哭的, 但是在看到时偃的那一刻, 她再也忍不住。
“时……偃……”
这是自己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 说到底还是有那么多一点雏鸟情结在。要是这会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其他人, 问渔说不定还没这么委屈。
但看到时偃的瞬间，满心的委屈和愧疚都涌了上来, 化作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滚落。
“我，我……弄丢……逐日了……怎么办啊……呜哇！”
原本还在纠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的时偃顿时被问渔这泪流满面的样子惊得手足无措，直到小姑娘“呜哇”一声哭着扑进自己怀里，温煦如风但实际上冷清又冷情的大师兄那面上的冷静再也绷不住。
逐日丢了？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小祖宗哭了, 这问聆宗都得塌上三回。
时偃满心慌张地看着怀里哭得很是委屈的小姑娘, 叹了一口气，一手搂着她, 一手抚上她的发顶，“别怕，不管逐日丢在哪里，我们都能将他找回来的。”
看着问渔衣服上蹭的狼狈痕迹，这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以及妖气魔气鬼气混杂的气息，就知道她这一趟肯定是遭了大罪。
听她的语气，想必也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逐日。
“守护你，本就是九峰弟子的职责，你忘了吗？”想到问渔可能不喜欢听到这些，时偃立刻转换话题，“而且你要相信，逐日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问渔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收敛了泪意，还不敢抬头纯粹是因为觉得自己哭得好像挺丢人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全都糊在时偃的衣服上。
只能一手拽着时偃的衣襟，一手偷摸摸想要试试捏诀，至少清理干净人家的衣服再抬头吧！
“不一样……”
问渔蔫巴巴地把自己和逐日的遭遇大概讲了一下，什么魔族，什么巫族，什么圣物，什么兽潮，什么血月妖丹，什么鬼修，什么大妖，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明明没过去多少时间，但她好像经历了一辈子那么长久和混乱。
最重要的是，逐日被留在了那边。
问渔突然想到什么，掏出通讯玉简，上面她和逐日的聊天界面，多了一条新的消息。
逐日：等你！！！
这小狗子，到最后一刻其实也没放弃，只是做出了他认为应该的选择而已。
“我就是很难受……”
“放心，一定会找到他的，到时候把他带回来，再好好收拾他！”
问渔：嗯？
大师兄绝对是亲生的大师兄，小师弟流落在外，找回来居然还要先收拾一顿？
被时偃这么一打岔，问渔心底那些难受的感觉也终于淡去一点。哭已经哭过，再难过也没用，还是要努力找到方法再去那边，把逐日带回来才是正经。
“都是轮回镜干的好事！”
打定主意要告状的问渔伸出手臂，让时偃能看到自己手腕，“时偃你能看到吗？”
之前她也试过小伙伴那边，他们都看不到她手腕上的印记，但时偃总是不一样的——
问渔手腕上的银色痕迹，从最初的小月牙，这会儿变得更明显了些。
时偃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是轮回镜？”
“就是它！”
气息并不明显，似乎只有在带走问渔，和回来这一刻，使用了能量的轮回镜才会残留下气息，让时偃探查到似曾相识的痕迹。
如今问渔身上还残留着轮回镜的能量，这银色痕迹上却没有明显的气息。
“能量耗尽。”
应该是能量再次耗尽，轮回镜再次陷入了沉睡。
“什么？它怎么这时候耗尽能量？它不在，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逐日？”
在那个世界逗留的时间太短，路上又遇到太多事，她能了解信息太有限，根本无法确定那个世界的位置。整个过程轮回镜又自作主张独断专行，根本没给她交流的机会，她又怎么从大千世界中，去找到留下逐日那一个？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问渔再次慌乱，刚刚哭过的眸子还带着微红，此刻再次泛起了泪光，大有一言不合再次抱着时偃痛哭一场的架势。
“你放心，定然能找到的！”
问渔一脸放不下心的表情，“要怎么找？”她突然灵机一动，“轮回镜的目的不就是找到它自己的碎片吗？它的力量似乎也来源于这些碎片，所以这样推算的话，找到下一枚碎片，它是不是就有足够的能量苏醒？”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轮回镜的碎片又哪是容易找的？
至少老祖宗在过去那么多年也没能找到一星半点。
问渔却突然找到了目标，“一定能找到的。”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痕迹，一如既往的冰凉，触感就不像是正常的皮肤，“我有这个预感。”
“大师兄，你不是说过，还有不少曾经属于小祖宗那个时期的宝贝，都散落在那些秘境里吗？你说过到时候我们去看看，总能找到线索的，对吧？”
问渔眼含期待地望着时偃，那亮晶晶的眼神，又让时偃如何能拒绝。
“好。”
何止是去秘境，刀山火海，妖谷魔渊，都是能去的。
“不过。”时偃以手指顺了顺问渔的头发，“现在你最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特别是这一身杂乱的气息，还需要时间好好梳理。
“我……”问渔本来张嘴想说自己没事，却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造型，“额……看起来很严重吗？”
她虽然看起来狼狈，但实际上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最可怕的也只是那些快要在她身体里扎根的妖气，回到灵山之后，这些妖气翻涌得更加厉害了。
“对了！”问渔又陡然想起什么，“血月妖丹！还在我这里。”
这一切，都是这血月妖丹引起的，而逐日拼了命想要拿到血月妖丹，都是为了他哥哥。
“逐日的哥哥，他在吗？”
之前问渔是听说过的，逐日的哥哥，在她来的时候，还依然镇守在魔渊，即便血月之日即将来临，他也没打算回来，准备自己硬抗。
只是把逐日送了回来。
时偃却说：“他在。”
逐日的哥哥，逐清风，原本是打算留在魔渊继续镇守，依靠自身力量硬抗血月之力，结果却被云之南抽空打晕带回来了。
这会儿正在第九峰闭关。
逐日和小祖宗一起失踪的事，他还不知道呢。
“我想把血月妖丹交给他。”这是逐日拼命抢回来的，认为是他哥最需要的东西，“他应该用得上吧？”
“用得上。”时偃终究还是温柔地笑了，“肯定用得上。”
看着那熟悉的笑颜，问渔也终于放松了一点，“那我等下就去找他！”
时偃却抬手捂住了问渔的眼睛，“不是说好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且逐清风正在闭关，你这会儿过去也见不到她？你先休息，照顾好自己，等逐清风出关，我让他来找你，好不好？”
时偃轻言细语地劝慰着神经依然紧绷的小姑娘，云端上那些目睹全过程的人却是一阵又一阵的牙酸。
“这是时偃？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沈沉水，你们第一峰的弟子都是怎么回事？”
“平时见这时偃虽然也是温柔和煦的样子，但那也只是表现，实际上话不多说，做事比谁都狠，谁见过这等模样？”
“诶嘿，我已经拿留影石录下来了。”
“还是你老小子够机灵，这动作快啊！”
“所以这时偃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沈河没搭理这些老伙计，只默然看着灵山上那个年轻人，不知道从何时起，那眉眼间的冷凝悄然融化了许多，看着怀里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只剩下满心满眼的温柔。
沈河：啧。
问渔也确实很疲惫，虽然没什么损伤，但连番的战斗对于她现在的“小身板”来说压力也挺大的，在时偃的言语引导，和灵力梳理下，很快就陷入了沉眠之中。
守在云端的大佬们这才纷纷现身。
捏着禁制凑在问渔身边仔细查看，说实话，他们都还没怎么来得及多看几眼这小祖宗呢，差点人都没了。
“怎么说？”
时偃抬眼，对众位长老也没有太多的敬畏，“诸位不都听到了吗？”
都在第一峰看着下面的热闹，他和问渔的一言一行他们都看在眼里，别以为他不知道，还有人拿了留影石明目张胆的拍摄。
听是听到了，但他们还想听听时偃的意见，特别是想问问时偃这两面三刀，啊不，这双标的态度和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看时偃如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倒是其中一位妖族的长老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凑近了仔细看着问渔，“刚刚在上面还不确定，这会儿一看，小祖宗这是吸收了多少妖气，莫不是要直接妖化了？”
时偃淡然道：“南长老多虑，小祖宗的灵骸，自然不在三界五行间，任何气息对她来说，只是不同力量的体现形式而已。”
言下之意，不管是灵气妖气还是魔气，小祖宗都能自由使用。
只看小祖宗自己的意愿。
这一点，除了第一峰之外的人并不知道，因为听起来太过骇人听闻。如今小祖宗已经醒来，并且也已经经历这一切，关于这灵骸的特殊性，迟早也会暴露在人前，时偃并不介意说出来，也算是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南冥也南长老顿时眼睛就亮了，“果真如此，那小祖宗是不是能彻底妖化？老祖宗有说过小祖宗本体会变成什么样嘛？”
时偃眉头狠狠一跳，什么本体！
南冥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祖宗就是这样，难道还能化成妖族不成？
时偃也不再跟这些长老废话，直接带着小祖宗去了第六峰，找刚出关没多久的沈六味。
沈六味还在院子里挑选药材，对于时偃不请自入的模样也早就习惯，只是今天那一向独来独往的第一峰首席怀里，居然多了一个陌生的身*七*七*整*理影。
好家伙，沈六味挑选药材的手都停了下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祖宗？”
身为第六峰的弟子，沈六味是没机会瞻仰过小祖宗真实容颜的，所以沈六味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具由老祖宗精心炼制的灵骸。
这活生生的柔软样子，谁又想象得到她降世的途径是何等逆天？
沈六味放下手中挑选到一半的药材迎了过来，显然是为了时偃怀中的小祖宗。
“小祖宗怎么了？”走近之后沈六味才发现，这传说中的小祖宗居然是一身妖气，看起来就跟妖族无异，“这？”
这真是小祖宗？谁家小祖宗居然是个妖族？
大概是有职业病的，发现问渔身上的异样之后，沈六味就伸出手想要为她探脉。
时偃本能侧身想要躲，就突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让沈六味看看问渔的情况，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沈六味在这方面向来迟钝，全部注意力都在问渔身上，根本没发现时偃的小动作。
沈六味瞬间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接摆手连时偃都敢使唤：“把人放那边！”
那边有个小榻，是他平时休憩的地方，正好把问渔放上面，他也能仔细检查。
沈六味本来是想着人在时偃怀里，时偃麻烦，他检查也不方便，这才有这么个建议。结果时偃是过去了，人却没有放下。
时偃依然抱着问渔，自己坐在了小榻上。
这下，就算迟钝如沈六味，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时偃抬眼看着沈六味，那意思很明显：你不是要检查吗？
沈六味顿时再次专注在问渔身上，忽略了时偃的不对劲。
“嚯，小祖宗这经脉，简直……闻所未闻！”沈六味想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个词语来，“你知道吗？”
沈六味也是随口一问，没指望从时偃这里得到答案，却听到时偃说：“她的经脉怎么了？”
“你没探查过？”
时偃没说话，他确实没有具体探查过。探查经脉这种事，要不是问渔主动提出，或者是现在这样需要治疗，时偃绝对不会去做。
经脉和灵台，是一个人的隐私，和识海一样，轻易不会允许别人探寻。
“要不你自己看看？”
于是时偃看了，他也怔愣了一瞬间，原来问渔的经脉和灵台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拓展到这种地步？即便他当年在入门期的时候极具天赋，那经脉的强度在问渔面前也不值一提。
沈六味感叹道：“小祖宗这经脉的强度，即便是如今准六境的你，也比不上吧？”
时偃默默抬眼看着沈六味。
沈六味顿时笑道：“不过这样对小祖宗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按照小祖宗这情况，同样进阶到一境，她要付出的辛苦和努力，是别人的千百倍。”
但换言之，同样情况下，这小祖宗的灵力储备能碾压同阶所有修士，越阶战斗也不是不可能。
时偃也意识到这一点，趁这机会再次探查问渔的经脉。
问渔如今的经脉里流淌的全都是妖气，强大的妖气当中全是纯粹的血月之力，即便不是妖族的时偃也倍感不适。
沈六味还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笑着：“一个好消息，小祖宗没事，并且快进阶了。”进阶之后就是一境修士，那跟入门期就完全不一样，能够运用的法诀和战斗功法就更多了。
可沈六味那话里明显还带着转折的话音。
“一个好消息，如今小祖宗这经脉里全是妖气，看上去还是很高端的妖气，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其中还混杂着集齐大量的血月之力，不开玩笑，时偃大师兄，你真不怕小祖宗在这时候进阶，直接借由这些妖气就化身成妖族了吗？”
原本时偃不担心的，因为他对老祖宗炼制的灵骸有信心，但是这会儿听沈六味这么一说，他不确定了。
“胡不亏没回来？要不然让他看看？”
时偃眉峰轻轻一敛，说实话他很不喜欢胡不亏那每次见到他都想把他称斤论两卖了的表情，但不得不承认，除开后山某些老怪物，胡不亏是问聆宗在炼器上最有天赋的，不然也不会在这些年利用这一点赚的盆满钵满。
而胡不亏本人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就喜欢赚钱，当初会走上炼器一途，也是看中这一道的“钱”途十分敞亮。
“你也别不高兴，毕竟小祖宗这灵骸，确实是老祖宗当年一点一点炼制出来的。”
“我知道。”时偃点了点头，“胡不亏并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传了消息过去，可不管是小祖宗醒来，还是后来小祖宗失踪，都没能得到对方的回应。要不是魂灯确定对方还好好活着，都可以判定他是不是已经出了意外。
“或者，小祖宗这情况，也可以让云之南或者逐清风看看？”
这两位都是妖族，必然也能对小祖宗身上的妖气有点看法。
可逐清风受到血月之力的影响还在闭关，云之南把逐清风送了回来，自然留在魔渊代替镇守，人也是不在问聆宗的。而直接传讯，魔渊那边总是时断时续，云之南那性格，就算收到时偃的消息，也不一定会理会。
“麻烦照看小祖宗，不要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
最终，时偃还是选择将沉睡中的问渔留在第六峰上，留在沈六味的药庐。
“等等，时听闲，你什么意思？”
这九峰弟子，都是一个毛病，客气点就是时偃，嘲讽时就是大师兄，不客气的时候那就是直接时听闲，反正喊什么都有，喊什么都可以。
“先不说照顾小祖宗的事，哪能叫麻烦，那不是九峰职责？你这话里的意思我就不懂了，什么叫做奇怪的事？你先说说，什么是奇怪的事！”
“时听闲，你给我站住，你不说清楚不能走！”
时偃也不管沈六味在身后的大呼小叫，只想着抽空再去前山的藏书阁看看老祖宗留下的那些手札和笔记，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沈六味看着时偃离开的方向，“啧”了一声，忿忿不平地说：“怎么就成奇怪的事了！我还能拿小祖宗试药不成？”
诶，等等。
沈六味眼睛一亮，这也不是不可以？
小祖宗体质得天独厚，这灵骸是先天灵体，丹药反应定然也与众不同，正好他手边有好几种闭关时研究出来的新型丹药，要不，跟小祖宗商量一下，在小祖宗身上试试？
小祖宗不反对的话，就当她默认了？
于是，在问渔从噩梦中陡然醒来，尚未分辨深处何地之时。就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笑得一脸奇怪地捏着一颗看着更奇怪的丹药正朝她无限靠近。
已经经历过战斗考验的问渔条件反射一叠符箓就拍了过去。
毫无防备瞬间被拍个正着的沈六味：？？？
038 逐清风
第38章
沈六味已经很多年没受过这样的伤了。
这时候还只能自我劝解, 幸好自己是个医修，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几颗丹药的事儿，还顺便给自己整了个清洁术, 换了身衣服, 眨眼间已经从灰头土脸的样子再次变得干净整洁。
因为问渔扔的符箓里面有灵火符，沈六味那好几年没收拾过的大胡子也被烧了个精光, 整理之后倒也是个精神小伙儿, 长得文质彬彬斯文有礼，跟之前那个胡子拉碴的糙汉模样, 天差地别。
问渔也在一连串的符箓炸裂之后终于清醒过来，“额……抱歉。”
她这才看清楚, 虽然那张脸很陌生，但对方的腰带上挂着她眼熟的问聆宗弟子铭牌, 纯黑色玄木令牌, 这位也是九峰弟子。
“我……”
沈六味微微弯腰, 看着小榻上的问渔, 笑道：“第六峰，沈六味, 见过小祖宗。”
“第六峰……”问渔看看周围，“这里是第六峰？”
“对。时偃大师兄担心小祖宗身体，就送小祖宗来了第六峰，让我给小祖宗瞧瞧。”
问渔“哦”了一声，“所以你是医修哦。”
“是了, 我在医, 丹，药方面都稍有研究。”
但是沈六味看自己的眼神, 可不是单纯想看看她身体是否有问题那么简单，总觉得他那亮晶晶的眼神下，隐藏着其他野心，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那种。
“小祖宗自己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问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经脉里充满了力量，仿佛新世界的大门正在次第打开。
“这是即将进阶的感觉。”沈六味很有耐心地给问渔解释，但眼睛里全都是看热闹的光亮。
问渔还有些茫然，她这就要进阶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小祖宗的经脉里全都是妖气，这个时候进阶，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你的意思是？我这会儿进阶，还能进阶到妖族不成？”
“我可没这么说，”沈六味摊手，“我只是有这点担心而已，但是时偃大师兄特别自信地说不会，他对老祖宗炼制的灵骸有信心。”
三界五行之外，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大师兄呢？”
“大师兄嘴里说着不会有问题，可人已经担心的先走一步，应该是去藏书阁翻阅老祖宗的手札了。”
藏书阁里有一部分老祖宗的手札只有第一峰首席能够查看，这些年时偃已经不知道翻阅过多少次，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这会儿才想着回去翻阅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沈六味觉得那也不过是时偃不甘心之下的挣扎而已。
问渔听到时偃不在，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安，人已经站了起来，“那我这应该没什么事，既然要进阶的话，我是不是回灵山比较稳妥？”
小祖宗的根在灵山，灵骸也是在灵山上孕育而生，就算问渔是穿越来的，没有那些所谓的记忆，对灵山也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沈六味也没拦着，“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陪小祖宗回去如何？”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沈六味这会儿也已经知道小祖宗之前经历了什么，来落得现在这副“惨样”，既然时偃这会儿去了藏书阁，把小祖宗交给他照顾，他也有责任照顾小祖宗安全的！
问渔瞥一眼沈六味，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青年，说的好听是为了照顾她，其实还是为了看热闹，这位是真的在好奇，她进阶会不会直接变成妖族吧？
别说沈六味，问渔自己都好奇。
但实际上，进阶比问渔想象得还要顺利，对于这具灵骸来说，吞吐灵气比呼吸还简单自然，进阶也是水到渠成。只要积攒的力量够了，就能轻易突破那层屏障。
问渔甚至没感觉到屏障的存在，仿佛一闭眼再一睁眼，自己就已经是一境修士了，一点体验感都没有。
但一境和入门期的区别确实很大，就算之前因为灵力储备远超常人，在一些简单的灵诀和符箓的运用上，问渔没有小伙伴遇到的那些困难，真到一境了，那中对灵力如臂使指的感觉，才更加明确清晰。
呼吸间都能感觉到灵力在体内流淌，轻易就可以掐诀撕符箓的感觉，简直太棒了！
问渔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会儿给她一柄剑，她都能直接飞起来！
当然错觉就是错觉，再逆天她也没办法在一境的时候飞起来，既然以这境界来划分，自然是因为三境之后灵力运转方式发生了改变，可以附着在武器或者其他器具上，才能达到御物飞行的效果。
三境之前的灵力，都做不到这一点。
进阶之后再来看自己的经脉，问渔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经脉似乎又拓宽了，但灵力，哦不，那些妖气都化作力量用来进阶，现在经脉里看着空荡荡的，就很绝望。
其他人拼命想要在修炼的时候拓宽自己的经脉，到了问渔这里，直接变成了负担，这话可不能出去说，定然会被打。
从闭关到出关，只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问渔再次出门的时候，还是那副娇俏可爱的少女模样，沈六味的表情看起来很失望。
问渔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沈师兄失望了？”
沈六味连连摆手，“这声师兄我可不敢当。”不是谁都能那么理直气壮承受小祖宗一声“师兄”，时偃在想什么沈六味管不着，但他不敢，他怕沈家那些老祖宗的棺材板都摁不住。
沈家是跟在老祖宗身边的老人儿了，在问聆宗内，代代都有沈家的杰出弟子，更是每一代都有一位能够顺利踏入九峰。
是不是最厉害的不一定，但一定是最有缘分的。
比如上任第一峰首席沉水剑尊沈河，还有这一任第六峰弟子，沈六味。
“我现在只是新入门的小弟子，小渔，可不是什么小祖宗。”
沈六味没说话，只看着问渔的身后，那表情就说明了一切。
这问聆宗上下，还有谁能有资格直接在灵山玉魂洞里享受进阶的待遇？刚从玉魂洞里走出来的小祖宗说这话似乎有些不合适。
但是小祖宗要玩这游戏，就连时偃都配合了，他一个第六峰炼丹的，能说什么？
“小祖宗高兴就好？”
“你这话说得不情不愿的。”
沈六味继续望天，嗯，灵山的天空果然都要比别出漂亮些，这个视角看第一峰，更能感觉到第一峰上凌绝的剑气，也怪不得这么多年来，能顺利踏上第一峰的都是剑修。
他也是第一次踏足灵山，还是蹭了小祖宗的面子，这感觉，足够在其他师兄弟面前嘚瑟了。
“小祖宗还要回新人院？说起来小祖宗已经顺利从新人院毕业，是要分入初级学院，你还要去继续学习？”
“时间应该来得及吧？”
她算了算时间，其实中间也没耽误太久，好像正好来得及报道？
“时间上是没问题，就算小祖宗晚一点也能过关，你是因为进阶缺席，理所当然，那边的教习高兴都来不及。不过我觉得以小祖宗现在去初级学院，没多大必要，那边教习的都是很基础的内容，自己在家学学就可以了。”
问渔抬眼看着沈六味，听他这“学霸”的语气，当年就应该是没好好听过课，最后还能考出好成绩那种。
除了忿忿不平，问渔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就是去学习基础内容的呀！”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单薄，肯定是从要各个角度去了解嘛！
而且，小伙伴呀！
小伙伴都是要从小培养的！
她就觉得自己现在那些小伙伴就很不错，各有所长，还颇有性格。
“至于你说的其他内容，那不是自己在家学学就可以了吗？”
问渔一脸理所当然，看着沈六味震惊的样子：哦也，反击成功。
装逼吗，谁还不会呀！
问渔的学习能力确实挺强的，理解思维发散能力在小伙伴当中都首屈一指，学习和理解都快出一线，反而在一些基础知识方面暴露自己的不足——跟韩喆那样没有受过系统教育的不足还不太一样。
因此小伙伴们之间合作互助，学习起来都颇有劲头，手拉手一起进步的感觉更让人满足。
问渔这还和沈六味在聊着，灵山禁制又传来了震动。
问渔猛地抬眼。
进阶一境之后，自己那原本不怎么听使唤的神魂力量也开始复苏，与灵山的羁绊也更清晰，因此灵山禁制震动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了，不像是以前还需要时偃来提醒。
更甚至，她觉得，再进一步，她应该能在这里，就感应到禁制那边到底是谁。
整个灵山都与她同呼吸共存在，灵山禁制，就仿佛是她的一部分一般。
沈六味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谁？”然后就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沈六味虽然只有四境，但本身神魂强大，感应十分敏锐，“是他啊……”
沈六味若有所思地看着问渔。
问渔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之前那些冷静和自若都化作浮云散去，眼中的惊慌肉眼可见。
沈六味只是迟钝，并不是看不明白，很多时候懒得想懒得念而已，但他此刻正是对问渔兴趣浓厚的时候，正想多研究一下这位小祖宗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会注意到一些细节。
问渔偏头看着沈六味，话语间都有着些迟疑，“是，逐清风吗？”
问渔感觉到的是妖气，陌生的妖气中又带着一点点熟悉。在这问聆宗，能够走过九峰来到这灵山之下的妖族，问渔就只知道一个妖狐云之南，和已经走丢的逐日。
如今这个，想必就是她之前想见，这会儿人到了面前，却突然失去勇气去见的逐清风，逐日的哥哥。
“是他。他这应该是一闭关就过来了。”沈六味看着问渔那忐忑到失去血色的脸庞，突然就漫过一丝他自己都没能抓住的心疼，“小祖宗要是不想见，那就不见。”
逐清风那粗神经，也根本不会想那多，倒是小祖宗自己在这里自寻烦恼。以沈六味的意思，让小祖宗跟逐清风见上一面就好了，但看小祖宗现在这样子，晚上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
“要见的。”问渔低喃着。
迟早都是要见的，就这么逃避可不是她的性格，她只是那一瞬间觉得很难受。
“还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呢……”
是逐日拼命才拿回来的东西。
沈六味知道，是血月妖丹。可他从未想过血月妖丹的模样会是这样，至少跟传说还有记载中，都完全不一样。
沈六味虽然从未见过真正的血月妖丹，但宗门里有不少妖族弟子，大部分都会受到血月之力的影响，更有像逐清风这样在血月之力的影响下会失去理智，伤人伤己的案例，每次都要麻烦他帮忙治疗。
因此沈六味自认为对能够根除这种症状的血月妖丹很是了解，也从未想过亲眼见到它的时候，它会是这么晶莹剔透可爱又圆润。
“这是血月妖丹？”沈六味不是很相信。
在场最有发言权的当时还是逐清风，身为妖族，还是血统不纯净的半妖，时常受血脉之苦，在血月时还会发狂失去理智伤人伤己，逐清风对血月妖丹有着本能的渴望。
在看到问渔掌心那颗纯净透明圆润可爱就像是仙人遗落的宝珠一般，瞬间就吸引了逐清风所有的注意力，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将东西抢过来，手脚僵硬地立在原地，但眼睛却从上面拔不下来了。
问渔看着逐清风瞬间血红的双眼很紧缩的瞳孔，还以为他是想到了逐日。
“这是逐日拼命抢回来的，从那么厉害的六境修士，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四儿2二巫酒一4戚还有鬼修和大妖的手里，拼了命才抢到的，可是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让他一个小小的幼崽，独自留在陌生的世界，独自面对同样留在那里的鬼修和大妖。
“他就想带着血月妖丹回来，把它送给你，他说，你需要这个。”
也是沈六味率先发现了逐清风状态不对，直接伸手摁上问渔的掌心，遮住了逐清风的视线，让血月妖丹从逐清风的视野里消失。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逐清风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爪子，只想直接撕裂眼前这个阻碍。
还好这些年习惯了在血月之力的混乱中挣扎，逐清风对于神志混乱的抵抗力很高，在眼前失去血月妖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恢复了理智。
只是眼中的血色还暂时没能褪去，显得那双本就血红的眼睛，更加浓郁妖冶。
问渔也终于察觉血月妖丹对逐清风的影响，合上手掌暂时藏起了透明的珠子，再次抬眼打量眼前的逐清风。
与云之南那种明显妖孽又自带致命诱惑的气质不一样，逐清风高挑粗犷，眉眼间都是凌厉，只在上挑的眉尾带着红色的妖纹，增添了几分魅色。
而且他穿衣风格也跟云之南的宽袍广袖不一样，手腕腰间还有小腿上都细致收束得很服帖，看起来干净利落，随时都能跟人干架一般。
深蓝色的衣服上有着少许的白色绣纹，最显眼的则是领口那一圈白毛，覆盖了半截肩膀和整个领口，看着温软又顺滑。
白色的短发桀骜不驯地直立着，额间一条蓝色的护额，简单得连花纹都没有，只有脑后那多出来的护额束带，飘逸的散落在风中。
那头顶上，更有一双雪白雪白的，毛茸茸的，在风中还会微微抖动的大耳朵。
白发！红眼！兽耳！
这配置，再次戳在问渔的心巴上，要不是时间气氛不合适，她一定先要联系方式了。
沈六味再次出声打断此刻诡异的沉寂：“逐清风，你就不说点什么？”
逐清风懒洋洋地抬眼，本就是凌厉的眼型，本身气质又格外强势，再加上刚经历了血月之力的折腾，逐清风这浑身的血气压都压不住，看沈六味的眼神都带着刀。
沈六味是谁，跟这群师兄弟多少相处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他们的德行，逐清风的眼神根本威胁不到他，依然顽强地用一种“随便说点什么”的眼神看着逐清风。
逐清风这才懒洋洋将目光顺回问渔身上：“那是臭小子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放在心上。”
问渔：啊？
“妖族没人类那么矫情，既然那臭小子自己选了这条路，自然哭着也要走下去。你……小祖宗倒是不用太担心他。”
逐清风说话慢条斯理的，看起来跟他本人气质很不服，语调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但说出来的话，应该算是在安慰问渔？
然后逐清风瞥一眼沈六味，似乎在嫌弃他没见识的模样，“血月妖丹，炼制成完全体的血月妖丹，就是这样。”
沈六味之前了解的那些，要不是炼制的时间太短，要不是炼制的手法不对，更多是缺少成长的契机，所以曾经现世过的血月妖丹，不是红的不够纯粹，就是看起来像是被陈旧的血液浸染过一样看起来脏兮兮污糟糟的不忍直视。
真正的血月妖丹，炼制成功，化作完全体的时候，就是问渔手中那枚，血月妖丹应该有的模样。
也就是说，这枚血月妖丹至少经历了数百次的血月之力锤炼，更是寻得了属于自己的契机，在最后真正炼化了血月之力。
最完美的血月妖丹。
逐清风垂眸看着问渔：“真要给我？”
“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啊，逐日拼命抢回来，就是为了给你带回来呀！”
“可这东西，落在小祖宗手里，就是你的。而且……”逐清风弯了弯唇，那凌厉的眉眼柔和一瞬间，“这血月妖丹能有这造化，应该是小祖宗的功劳。”
小祖宗刚进阶完，虽然妖气已经消耗殆尽，但逐清风何等敏锐，依然能够察觉到小祖宗身上残留的妖气，以及其中夹杂的血月妖丹的气息，和与众不同的血月之力。
想到小祖宗这具灵骸的来历，那句“三界五行”之外，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枚血月妖丹能在最后关头遇上小祖宗，纯粹是它的造化。
沈六味不甘寂寞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怎么？逐清风你还想拒绝？”
逐清风掀起眼皮瞥一眼沈六味，“谁说我要拒绝？”
他只是想让小祖宗认清楚这颗血月妖丹的价值而已。
“小祖宗真不打算把它留给逐日？”
虽说从表面上来看，逐清风确实比逐日更需要血月妖丹来解决他血脉之力的问题，但逐日本身天赋也有很大的缺陷，要不然幼崽这么多年，还是个没长大的短腿圆润小狗子。
问渔点点头，“如果你是担心逐日天赋的问题，这次意外之中，我倒是发现了一点解决的迹象。只可惜时间不够，当时只是匆忙试了试。”
后来鬼修暴走，大妖下手，轮回镜搞小动作，空间裂隙开启，逐日半路赶来，她都没机会问问逐日，自己的尝试到底有没有用。
听到问渔这话，逐清风倒是兴味地抬了抬眉，“你能解决？”
问渔看着自己紧握的右手，那里面躺着安静的血月妖丹，“我在用自己转化的妖气为逐日疗伤的时候，就发现在他血脉深处，似乎隐藏着某种禁制，我说不上来，却能用我转化后的妖气，让那禁制产生松动。”
问渔顿了顿，“我想逐日也感觉到了。”
逐清风“哦”了一声，没想到小祖宗已经发现了，还已经尝试了。
那她应该更明白，这血月妖丹能变成这样，必然是因为她转化了妖气还有血月之力所致。
“那我就不客气了。”
逐清风突然摊开手掌，伸到了问渔面前。
那半兽化的手掌，还残留着锋锐的爪子，尖锐的指甲只要轻轻用力，仿佛就能将眼前的小姑娘撕成碎片。
逐清风血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暗芒。
沈六味若有所感，手指一动，已经掐好了灵诀。
逐清风根本都没理会沈六味，全神贯注地看着问渔的动作，看着她小心翼翼将那颗圆润剔透的血月妖丹，放在了他兽化的掌心。
仿佛没有半点不对劲。
问渔已经抬头，眼含期待地看着他，那圆溜溜的眼睛，比他掌心的血月妖丹更明亮，更充满妖惑的吸引力。
“这个你要怎么使用呀！是直接服用，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的炼化手法？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嘛？”
话语里的真诚，是清晰可见。
她的眼睛里，只有担心和好奇，没有害怕。
逐清风轻轻“啧”了一声，语调依旧慢悠悠地：“啊，还真需要小祖宗帮忙，有劳了。”
039 逐清风
第39章
“我能做什么？”
问渔抻直了腰板, 一副“有什么你尽管说”“如有所求但无不应”的表情，明晃晃地写在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
逐清风都看懂了。
“既然小祖宗知道，自己对妖气的转化对妖族身体有利，那么我在吸收血月妖丹的同时, 更少不了小祖宗的帮忙。”
问渔还没表态, 沈六味就先说了：“你不是说这已经是完美状态的血月妖丹，如何还要小祖宗帮忙？逐清风你不怀好意啊！”
逐清风无动于衷地“哦”了一声, “不怀好意的人才一直守着小祖宗进阶, 想看热闹吧。”
沈六味那想看热闹的心，都差直接写在脑门上了。
被人看穿, 沈六味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摊着手说：“谁能不好奇？但事实就是我确实一直在为小祖宗进阶护法, 而且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我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不是？”
话是怎么说, 但事实就是——
“你能处理？”逐清风云淡风轻地反问。
“额……”沈六味气虚一瞬间, 然后理直气壮地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管是哪一条修炼之路, 都是要勇于尝试的, 沈六味就十分有勇气，连小祖宗的头上都敢动土。
逐清风倒是对小祖宗的存在没多大感觉, 至少在见到问渔之前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对灵山那具灵骸唯一的感触，大概就是放在玉魂洞里的吉祥物，连拿出来遛一遛都不可能。
如今小祖宗神魂回归，灵骸复生, 逐清风见到本人, 就体会出其中的差距来。
看着自己掌心的血月妖丹，逐清风心想, 这第一次见面，就欠了天大的人情，这其中的差距也太大了点。
因为要“帮忙”逐清风炼化血月妖丹进阶的事，问渔再次离开灵山，随逐清风前往第九峰。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第九峰，也是第一次踏足逐日过往生活的地方，临到门口，问渔突然就感觉到近乡情怯。
逐清风一眼看透问渔的小心思，挑眉道：“小祖宗。”
“嗯？”
“你再这样下去就没意思了。”
“啊？”
该说的话，该劝的词，都已经说过了，问渔还要继续保持这种时不时悲从中来的表情，在逐清风看来十分劝退。逐日被留在外界是个意外，谁都不想，逐清风倒是对逐日那个臭小子很有信心，即便条件再恶劣，那小子也能顽强活下来。
要是真活不下来，那等他找过去的时候，就好好为他报仇便是。
如此伤春悲秋的样子，并不适合妖族的行事风格。
弱肉强食才是他们的生存法则，如果吃了亏，那就是自己太弱，努力变强，下一次打回去就是了。
问渔抬眼看着逐清风，高挑的青年看着有些清瘦，眼下似乎还有着不明显的青影，她也听说了，最近他很是遭罪。还有那双血色的眸子，这会儿冷静下来之后，看着更像是精挑细选的红宝石，璀璨又迷人。*七*七*整*理
看着透彻通明，却折射出层层叠叠的阴影，深不见底。
问渔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这是最后一次！”她深吸一口气，“我已经整理好了！你放心，我会努力的，不仅会努力变强，也一定会努力把逐日带回来！”
等她再强一点，她就不信她收拾不了轮回镜！
逐清风眨了眨眼，没说话。
言归正传，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炼化血月妖丹。逐清风要问渔帮的忙也很简单，就是像当初为逐日炼化血月妖丹的妖气一样，为他再炼化一次。
问渔犹豫了。
“如何？”逐清风依旧十分淡然，挑了一块石头十分随意地坐下，撑着下巴看着问渔，“小祖宗此刻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是后悔。”问渔叹了口气，也学着逐清风的样子选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盘腿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逐清风。
这第九峰上全是原生态的山石植物野蛮生长，没有人为修饰，流露出的都是最原始的风情，看着凌乱，却透着勃勃生机之美。
就连这些嶙峋的山石，胡乱对方着，都能看出错落的美感来。
当然，坐在山石上的那个蓝衣白毛红眼还有白色兽耳的青年，最是好看。
“我只是有些愁。”问渔是真的很愁，在逐清风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后，她就更愁了，“想必清风师兄还不知道我经脉的情况。”
经脉不经脉的逐清风不知道，但问渔这声“师兄”倒是把逐清风喊的虎躯一震，转念一想，从他得到的消息，小祖宗从醒来之后就去了问心路叩了山门，重入问聆宗，这点没什么意外。
这样一来，要按照新入弟子那边来论辈分，问渔喊他们一声“师兄”无可厚非，只是一想到喊自己“师兄”的人，是问聆宗上下珍藏了万年的小祖宗，就连一向清淡的逐清风都觉得后脑勺有点发毛。
逐清风头顶上的兽耳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问渔的眼神瞬间就被吸引过去，依然没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你们老祖宗炼制这具灵骸吧，也太过于得天独厚了一点，经脉强度本就强于其他人数倍，结果因为一些意外，我在修炼的时候又不小心拓展了好几次，最近更是在妖气的连番刺激下再次拓宽，再加上进阶一境，这经脉的宽度已经到了天理难容的程度。”
问渔小心翼翼看一眼逐清风的眼神，确定他并没有太大反应，这才继续说：“我这可不是显摆，是真的愁，清风师兄你懂的吧？有时候这天赋过于好，反而会成为负担，就算我灵力储备足够越阶战斗又如何，人家都三境了我还在一境，这其中的差距并不是灵力储备就能弥补的！”
逐清风点点头，表示赞同地勾了勾手指，问渔十分乖巧就跑了过去，还主动贡献出自己的胳膊，方便逐清风给她探脉。
她这配合的样子，倒是让逐清风微微一愣。
探脉的结果更是让逐清风沉默了一瞬，这经脉的盛况，他也是第一次见。
小祖宗不愧是小祖宗。
“你很厉害。”逐清风如此中肯的评价。
问渔垮着一张小脸：“我就当你是在夸奖了。”
“确实是夸奖。”逐清风点点头，放开了问渔，“那这个忙，小祖宗可还要帮？”
“帮！必须帮！”
她就是愁了那么一瞬间而已。
之前帮助逐日的时候，只是血月妖丹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妖气，就让她经脉发生那么大的变化，这会儿可是整颗血月妖丹，炼化完她是不是要升天？
“小祖宗大可以放心，你只是没掌握方法。”
因为方法不对，所以任由这些灵气还有妖气拓宽自己的经脉，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经脉除了宽度之外，还有强度，血肉之身也可以继续打磨。”
虽然小祖宗这具灵骸已经臻至巅峰，但变强永无止境。
炼化妖气问渔已经无师自通尝试过一回，这次再来自然是熟门熟路，又有逐清风从旁指点，更是效果惊人。而且不用再继续拓宽那吓人的经脉，转而打磨经脉强度和灵骸的强度，这让问渔也轻松了不少。
倒是第一次接收到这炼化过后的妖气，里面还夹杂着大量的血月之力，让逐清风瞬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盯着问渔的血色眸子陡然加深，这样的待遇，很难让人不上瘾。
这样的小祖宗，只想藏起来，占为己有。
妖族的情绪来得直接也强烈，这种独占欲更是明目张胆又炽热。
逐清风眨了眨眼，在问渔尚未察觉的瞬间，就已经将那些晦暗不明的情绪藏在眸底深处。
从未体会过如此柔和又充满力量的血月之力，逐清风很快就沉浸在其中。
修炼之时，时间都失去了意义，只有两人相对而坐，任由日月星辰变幻。
在问渔中断转化过程，停止妖气输入的瞬间，逐清风陡然睁开的眼睛里满是肆虐的杀气。
实力有没有变化问渔不清楚，但气势变强，也变得更加危险了。
问渔也是一睁眼就被逐清风吓了一跳，结果对面的人眨了眨眼，就像是自己的错觉一般，眼底再次恢复了平静。
算不上冰冷，更没有热情，一切都是那么舒缓又宁静。
“何事？”
修炼过程被打断，逐清风算不上高兴，但不想吓到问渔，情绪还算平和。
问渔摸了摸肚子，“我说我饿了你信吗？”
逐清风不是很相信。
眼前这可是一具灵骸，虽然看起来跟人没什么区别，但她确实已经超脱三界五行，是不会感觉到饥饿的。如果真有，那就得找沈六味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问渔也觉得很奇怪，之前就没这种问题的，这具灵骸本质上应该不会感到饥饿，她不需要进食只从空气中吞吐呼吸灵气就足够，毕竟普通的食物不能提供灵气，灵食的灵气也就那样，每天进食也不过是身为普通人类无法遗忘的某些习惯而已。
而且小伙伴们都每天准时去食堂报道，她不去该多不合群啊！
但真正感到饥饿，这还是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所以问渔也觉得很茫然。在饥饿感袭上脑门的时候，她也就本能暂停了对妖气的转化。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你不饿吗？”问完才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三境之后的修士对食物需求就不大，一般的灵食也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眼前的逐清风少说也是五境，跟时偃也是差不多的，“哦，那我可不可以先吃点东西，你先休息一下？”
毕竟已经有那么多的妖气，逐清风也可以自己先吸收一下嘛！
逐清风握了握爪，这才多长时间，兽化的爪子已经恢复成了人类的手，太久没见过，他还有一瞬间的陌生。
“我没关系。”
炼化血月妖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而且逐清风突然觉得，要是真的一鼓作气炼化了血月妖丹，小祖宗肯定扭头就走。
时间拖长一点似乎也不错。
逐清风本来还想问去哪儿吃，比如问渔习惯的新人院食堂，或者前山弟子的食堂，就算要去陵城或者更远的地方吃饭，也可以。
以他的速度，不过转瞬就能到达，可比那什么宽背仙鹤快上许多。
但这些话，他还真不好说。
问渔就已经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堆五花八门的食物，甚至还有摆盘好的，冒着热气的，看着就很新鲜的灵食。
她甚至很有心地在逐清风面前也摆上了一份，逐清风吃不吃是他的事，她摆不摆就是心意问题了。
逐清风看一眼这些包含了大部分种类的吃食，表情有些微妙地看着问渔，确实没想到，小祖宗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性格。
会哭会笑，会跑会闹，还会饿。
如此鲜活的一个人，任谁也不会想到，她本体只是老祖宗炼制出来的灵骸。
逐清风随手捏起一颗果子，在手里掂了掂，低喃道：“进阶之后，反而会饿了吗……”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人。
问渔正抱着一盘鱼，打量着从哪儿下口，听到逐清风这话，也“啊”了一声，“感觉就像是反向进化？”
不能说是退化，反向进化也是进化嘛！
会感觉到饿，更让她觉得自己真实存在，而不是停留在那个传说中的小祖宗。
嗷呜一口啃下去，感受到食物的美味，更是满满的幸福感，问渔开心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逐清风不解地看着问渔：能这么开心？
即便是小时候需要大量食物补充体力的时候，他也没觉得进食能开心成这样，那时候更像是完成任务，进食后身体的满足感，还不足以影响他的心情。更多的时候他需不要提防其他的同类，或者敌人，不能放松半点警惕。
逐清风啃了一口果子，瞬间被酸得皱起了眉头。
从没有挑剔过食物口感的逐清风也不得不承认，就算当年饿到极致，也没啃过这么酸的果子。主要是这味道，作为饭后水果也太刺激了，不是饿狠了谁也不会啃这个，可饿狠的时候吃这个真不会更饿吗？
正在怀疑人生的逐清风就听到问渔的声音：“啊，对不起，那果子空口吃应该很酸吧？我一般是那它来调味的，我刚刚应该是拿错了……”
一向云淡风轻慢条斯理的逐清风呲了呲牙，锋利的犬齿亮白亮白的，显露出他本色的凶厉来，然后转瞬即逝，抬手将啃了一口的果子扔到旁边的草丛里。
问渔张了张嘴，又从储物袋掏出一个小盒子，“清风师兄吃糖吗？我这有很多种口味……”
逐清风默默将头偏向一边。
时偃的到来打破这一份宁静，看着突然出现在第九峰的人，逐清风那刚刚收回去的尖牙差点又亮出来，心想就这点不好。
第一峰不仅掌控着灵山的禁制可以自由出入，就连九峰的禁制也挡不住第一峰的首席。
逐清风眯了眯眼，血色的眸子看着时偃的样子，算不上客气。
“时偃……大师兄，有何贵干？”
时偃也没多看逐清风，他的目光，还有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问渔身上。
要说他们这些九峰弟子，平时关系也就那样，除非必要的合作，连见面都很少，说话的机会也不多，各自修行。说是同为九峰弟子，守护灵山小祖宗，但小祖宗一直都没醒，他们这九峰弟子也就挂个名头而已。
如今小祖宗醒了，他们见面的时间倒是比入门之后这些年加起来还多。
逐清风的目光在时偃和问渔之间转了转，无声地笑容转瞬即逝。
问渔也发现了时偃的到来，手边的东西也不管了，直接蹦了过来，“大师兄！”
那态度，跟对着沈六味和逐清风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
逐清风看着不上心不在意，但其实十分敏锐，时偃的变化，还有问渔的差别待遇，他都看在眼中，先不管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倒是觉得，刚刚那果子的酸味，残留到现在也没散去，甚至已经蔓延到四肢百骸。
逐清风眯眼看着问渔摆在他面前的那些小盒子，说是各种口味的糖果，随手捻了一颗放嘴里，那甜腻的口感瞬间席卷整个口腔。
逐清风觉得自己需要喝点水压压惊。
“大师兄！”问渔已经蹦到了时偃面前，“我在这里帮忙清风师兄炼化血月妖丹！”
时偃点点头：“嗯，我知道。”他也是见到了沈六味，才来的第九峰。
“刚刚我突然就觉得饿了，这感觉好奇怪，明明之前都没觉得饿，这灵骸不是不应该有饿的感觉吗？我之前也就是馋，我都觉得我是不是反向进化了！”
“是好事。”时偃伸手摸了摸问渔毛茸茸的发顶，将一本泛着旧意但保存完好的古籍放在问渔的掌心，“这是老祖宗留下的手札，上面记载了跟灵骸有关的所有细节，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有兴趣诶！”她可有兴趣了！“等我忙完清风师兄这边的事，还打算去藏书阁看看呢！”
之前是觉得自己没准备好，所以想先打好基础再去藏书阁，免得遇上什么高深晦涩的东西，自己看不懂露怯。但是经历跟逐日这一遭之后，她觉得自己进展太慢了些，还需要更努力才是。
“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还要多请教大师兄了！”
“好。”
“大师兄饿不饿，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点。”说到这里，想到什么的问渔语音一顿，稍有低落的说：“其中还有些，是我在那边买的呢……”
问渔扭头看着那摆满了整个石头的盘碟盒碗，其中那些糖，就都是在翁城买的。当时她和逐日一起，差点搬空了那家零食店。老板还对他们十分感激，就说着没想到在临关门前夕能清空店里的库存。
问渔眨了眨眼，散去那突如其来的感叹，抬眼就看到逐清风那宁静的血色眸子，正无风无浪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弯了弯唇，“我就是想逐日啦！清风师兄，我会努力的。”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逐清风心想。
“我休息好啦！清风师兄我们这就继续吗？”
问渔收拾好东西，眼巴巴地望着逐清风。
逐清风则是怡然自得地看着时偃，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问渔也偏头看着时偃，“大师兄？要留着为我们护法吗？”
逐清风脸上的笑容再次昙花一现，声线悠然：“问聆宗内，九峰之上，何需劳烦时偃大师兄？”
但是看时偃那模样，就没打算离开。
随意挑选了一块石头，一掀衣摆，人已经坐了下来。
至于逐清风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问渔再次偏头看着逐清风，“清风师兄，我们就不用管大师兄啦，他在那就在那吧！”
说实话有时偃在边上守着，不管有没有必要，问渔的心理都是安全感爆棚，那开心小模样，逐清风看得清清楚楚。
啧。逐清风轻轻挪开目光。德行。
炼化血月妖丹的过程比自己想象得要慢，大概是因为要转换方式，不让那磅礴的妖气对自己的经脉再次进行开拓，控制它们一点点打磨自己经脉和身体的强度，需要精神高度集中，而不是任由它们自由发挥，同时还要控制转化后的妖气输出——大概是受到逐清风那慢条斯理的性格影响，问渔也尽可能精益求精，本来修炼嘛，就是一个精雕细琢的过程，有时偃在，她就是格外安心。
逐清风抬眼看着面前那沉静的小脸蛋，抽空瞥一眼不远处似乎已经入定的时偃。谁知道目光刚刚落下，时偃就同时睁开了眼睛。
师兄弟俩的目光就此对上。
一个如轻风般温和冷凝，一个如皎月般轻缓宁静，但眼底都藏着激浪卷起的暗涌，转瞬即逝。
逐清风无声开口：小祖宗，在我这里。
小祖宗的手，就在他的爪子里。
对于逐清风的挑衅，时偃依然无动于衷，虽然逐清风握着问渔的手的那只爪子确实很碍眼，但是看着鲜活又努力的小祖宗，时偃只觉得满心安静。
有些空隙，正在逐渐被填满，有些情绪，仿佛悄然在溢出。
时偃弯唇笑着，有别于逐清风那总是昙花一现看不真切的笑容，时偃的笑容虽然到不了眼底，却依旧笑得那么坦诚和温柔。
问渔若有所感地晃了晃，即将从入定的状态醒来，逐清风赶紧调整了姿势，牵引问渔再次进入宁静。
时偃看着不远处的那两人，眼中爆发出一瞬最真实的情绪，然后深深藏入眼底。
还是觉得，很碍眼呐。
040 逐清风
第40章
当问渔再一次从微妙的入定状态醒来时, 时偃正捏着一只纸鹤放入空中。
逐清风在问渔的对面，尚未醒来，看他身上的气息，显然已经进入更关键的状态。
本来想喊时偃的问渔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就怕打扰到逐清风的突破, 蹑手蹑脚缩到时偃身边，无声地喊：大师兄。
时偃顿时就笑了, “无碍, 正常说话即可，要是逐清风这么容易被影响, 也无颜留在问聆宗，留在九峰了。”
问渔“哦”了一声, 眼巴巴地看着时偃，“大师兄是在给谁传消息啊。”
纸鹤是除了通讯玉简, 传讯符箓之外的常用通信手段之一, 相比较通讯玉简的复杂和昂贵, 传讯符箓也不便宜, 纸鹤这东西只要掌握了法术，只要借物就能掐诀化作纸鹤, 进行传讯，也是修士最常用的手段。
只是纸鹤太容易被拦截，低阶修士放出的纸鹤在高阶修士眼里那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不过一般高阶修士也不会那么无聊去拦截低阶修士的纸鹤，所以正常情况下也是相安无事。
时偃看上去就不像是用纸鹤的人。
听到问渔的问题，时偃眉眼低敛, “一个叫路谦的少年弟子。”
问渔：啊……
所以, 时偃大师兄在给路谦传消息？本就视大师兄为偶像的路谦收到时偃纸鹤的那一瞬间，不会激动得晕过去吧？
问渔觉得这可能性很大。
“那个叫路谦的, 传了纸鹤来找你，但纸鹤进入第九峰之后失去目标，撞在我身上。”
时偃本来没想过要拦截这明显是来找问渔的纸鹤，但纸鹤撞在他身上之后就自动被开启，他不想知道也就知道了。
问渔并不介意，反正路谦也不会说什么旁人不能听的话，“他说什么啦？”
“就是跟你商量初级学院的事，这段时间没去上课也就罢了，但是月考你不好缺席。”
问渔怔然：“这就月考了？！”
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
她在第九峰已经过了个把月了？
果然山中无日月，这一修炼起来，还真是一闭眼一睁眼，时间就如流水般哗啦啦没了。
当初刚回来的时候，还计划着时间差不多，正好入学初级学院，当时还在跟沈六味说自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结果一时间同意帮逐清风修炼，就像是拖动了时间进度条，直接就一个月后了。
上课是没得上，但考试是一定要考的。
时偃抬手将问渔额前飞起的一缕呆毛顺了顺，“我想时间差不多，就替你回了一句，你定然回去参加。”
问渔点点头。
“逐清风这里你不用担心，他自己也能修炼，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时偃顿了顿，“新入学后的第一次考核很重要，我觉得你不应该缺席。通过考核的前十位弟子，会有一次进入神兵谷的机会……”
“神兵谷？”
“嗯。那是万年来，问聆宗先辈留下的各种兵器，有先辈们自己用过的，也有从各种地方搜集来的，全都投入神兵谷中，留待后世弟子进入其中，契约与自己契合的神兵利器。”
问渔瞬间就懂了，但是看时偃的表情，就觉得这里面有事，“大师兄，时偃大师兄，这里面，不会也有曾经的小祖宗留下的兵器吧？”
时偃顿时就笑了，“当然有。”
问渔立刻垮着一张小脸看着时偃，“我看你笑这样子，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所以小祖宗的兵器是什么？”
“小祖宗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就算曾经是小祖宗的兵器，也不一定现在就会回应你，而且说不定你会觉得其他的更适合。只有进了神兵谷，才能知道最契合自己的是什么，那种感觉其他人说的不算。更重要的是，要是告诉你了是什么，你在心里已经有了认定，会影响自己的抉择。”
问渔嘟囔着：“我就觉得你肯定憋着坏，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不然你肯定早就告诉我了！”
时偃避而不答，只笑看着问渔，似乎很期待她去神兵谷一般。
逐清风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时偃这表情，同时对上对方的眼神，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真是碍眼啊！
——
再次见到小伙伴，问渔很开心，穆媛媛很激动，直接给了问渔一个熊抱。
问渔：“唔……”
“小渔小渔你怎么回事，突然你就不见了！人也找不见你，纸鹤也找不到你，去哪儿都找不到你，就连教习和执事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穆媛媛抱着问渔就是一通控诉，旁边的小伙伴纷纷点头。
汤原也没打算给穆媛媛面子，来自亲生小伙伴的吐槽最为致命：“圆圆甚至想要越过前山偷跑去第一峰找大师兄问问，只可惜她连前山都没走出去。”
“你闭嘴！”穆媛媛超凶地想要让汤原物理闭嘴，结果却被这灵活的小胖子避开。
“她都不是被发现了没走出去，而是自己迷路了，根本找不到九峰所在的方向！”
“我打死你这个小胖子！”
一言不合的青梅竹马又打了起来，小伙伴们都习惯他俩打打闹闹的样子，也不用担心真打出什么好歹来。
穆媛媛和汤原跑开之后，路谦这才走近了，韩喆依然不远不近的站着，没表示多亲近，但确实在他们的小团伙范围内。
路谦看着问渔还有些激动，“所以你是跟大师兄离开了吗？大师兄带你去哪里了？是出去历练了吗？大师兄之前还给我回消息了，说你一定会回来参加考核，所以你一直跟大师兄在一起对吧！”
就路谦这语速，这激动的模样，比起刚刚的穆媛媛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就说，以路谦对时偃大师兄的崇拜程度，不激动得晕过去几回都不是忠实的粉丝。
不过问渔也没配合路谦的激动，就冷静地看着他语无伦次的乱转，直到他自己发现，然后窘然地摸着后脑勺，“我是不是太激动了？”
“不是一般的激动。”问渔点头，“所以现在冷静下来了？”
路谦完全没否认，“没有，暂时冷静不下来……”想想都还觉得激动。
时偃大师兄跟他通讯的那只纸鹤都被他用特殊手段保留了下来，甚至有一刻他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点开纸鹤。如果不点开的话，那就可以一直保存了。
“那你先冷静冷静？”
结果从头到尾，问渔都没有正面回答路谦的问题，倒是扭头看着一旁的韩喆，“你也有问题想问我吗？”
韩喆默然摇头，半天憋出一句话：“唔……欢迎回来？”
问渔“噗嗤”一笑：“谢谢，我回来了。”
新入初级学院一个月之后，新人有一次小型考核，考核成绩前十的弟子会有一次机会进入问聆宗神兵谷，有极大机会能从中契约一柄传世的武器。
能进入神兵谷的弟子都是优秀的，有特殊贡献的弟子。
能进入神兵谷的武器当然也是各有特色首屈一指的神兵。
谁不想在修炼初期就契约一柄适合自己的武器，从小一起磨合，一起成长，修炼的路上也会事半功倍。
考核也并不难，只是对于新人来说，需要费一点功夫。
不过冷静下来的小伙伴看着出去一趟就顺利进阶一境的问渔，都只有满心的欢喜。
“这下我们小队一定是最强的了！”穆媛媛壮志满满地说，“那个谁，顺利去了中级学院，但是跟他一起那两个人只够资格留在初级学院，以他俩的实力，确实足以碾压大部分的新弟子，所以他俩可嘚瑟了，最近他们又找了其他人一起，说是要包揽前十，那架势……啧啧。”
穆媛媛摇摇头，“很不得了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几个人当中，表面战斗实力最强的韩喆在新人院的时候就已经抽空顺利进阶一境，剩下的路谦和穆媛媛也在进入初级学院的第一个月顺利进阶一境。
说起来，穆媛媛自己还算是小伙伴当中最拖后腿的，因为她到现在还没能进阶，可她能感觉到，自己只是差一个机缘契机而已。
她很自信，同阶之内她见一个打一个，甚至面对问渔都不一定会输。
结果这一段时间没见，问渔也进阶了。
果然就剩她拖后腿了。
旁边的汤原还在吐槽，“他们还说圆圆这样拖后腿的，放在哪个队伍里都是拖油瓶，可把圆圆气坏了。”
穆媛媛瞬间炸毛：“你不气吗！他们还说你也是吊车尾呢！”
汤原直接裂开嘴笑了，“我才不气。”
“我为什么要气，只要我不气，生气的就是他们，看着多可乐啊！”
汤原看起来胖乎乎乐乐呵呵，脾气很好的样子，但实际上是他们这几个小伙伴里最腹黑的一个，平常就喜欢欺负欺负穆媛媛，这俩青梅竹马之间的相爱相杀简直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停的。
这个小团队看起来实力不够看，但实际上藏龙卧虎。
表面最强战斗力韩喆是一个，隐藏的未来主角路谦是一个，当然问渔觉得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小祖宗勉强也能算一个。
初级学院第一个月的试炼也很简单，也就是在灵兽堂那边的十万大山里随便圈了一块地出来，把这些刚入门没多久的新弟子都扔进去，进行最常见的狩猎和采集任务，最后以这些收获统计积分，积分前十的，就是这次考核的前十名。
简单粗暴但有效。
本来就是刚入门的弟子，要说实力那是没有多少的，也就是去这样的临时试炼场见见世面，更是促进这些新入弟子们之间产生和竞争意识。
大家是同门，更是竞争对手。
整个过程都有宗门教习和执事从旁监管，负责各位新入弟子的生命安全，也不会让他们去太危险的地方。虽然也不会禁止弟子之间的比斗，但也要注意不能闹出人命来。
其他的，都是各安天命，就算受伤了，那也不过是几颗丹药的事，孩子嘛，摔摔打打成长得更快。
而且在这样的关注过程中，总会有大佬们对这些小弟子看对眼。虽然问聆宗传承是用大班教学，教习和执事也会选中心仪的弟子，开开小灶什么的，毕竟有些很私人的技巧和天赋，并不适合普及教育。
新入弟子可以组队，以不超过五人的小队行动，问渔这边正好五个人，路谦在报名登记的时候就已经将问渔算在了其中。
灵兽堂这边问渔来过，但是灵兽堂之下这十万大山，她还是第一次靠近。
曾经在第一峰上的时候，只要眼神够好，就能够纵览整个问聆宗，问渔也在时偃的指点下，确认过灵兽堂这边的位置，和那巍峨蜿蜒的十万大山，看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站在十万大山禁制的入口处，前面的教习还在讲解这次历练的规则和注意事项。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问渔总觉得这附近很是有些若隐若现的视线和神识落在自己身上。
“我怎么感觉很多人在看我。”问渔小声问穆媛媛，“不仅是这些新弟子，还有些……”
还有那些感觉明显要强上许多的，不属于普通弟子的注意力。
穆媛媛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先是看了一眼还在讲话的教习，似乎并没有多关注她们，这才用一种颇为扭曲地表情，恨铁不成钢地对问渔说：“小渔你是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要是真有人注意着你，就你这嗓门，他们会听不到？”
问渔挑了挑眉。
穆媛媛顿时就懂了，这是属于小伙伴之间的默契，“你是故意的？”
问渔当然是故意的，她那话说出口之后，隐藏的关注几乎少了一半。
穆媛媛面色复杂，“你还挺厉害的……”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这会儿就算知道她是故意的，那些已经收回去的视线应该也不好意思继续盯着她。
“我们当然知道你的厉害，但这一个月，其他人应该也知道你的厉害了。”
毕竟在路谦的带领下，他们那么大张旗鼓的到处找人，几乎问遍了教习和执事，甚至摸到了前山，差点就让他们摸到九峰去了。
他们这个小团伙出了名，“被大师兄”带走开小灶的问渔更是出了名。
缺席一个月没来上课，再回来已经是一境修士，说是没去开小灶，问渔自己都不信。只是她这开小灶的方式，一言难尽，代价也太大。
问渔没办法解释，这锅理所当然就落在了时偃身上，看时偃那模样，背锅背得还挺开心的。
“都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特殊呢！”穆媛媛咧开一口白牙，笑得特别开心的样子，“而且教习那边，谁不知道*七*七*整*理你当初是被大师兄亲自送来的。”说到这里，穆媛媛一顿，“说起来，路谦都亲眼见过大师兄好几次了，我们练一次都没见过呢！小渔呀，什么时候让我们也见见大师兄呗！”
问渔很是无奈，“圆圆，你刚刚也说，大家能听到你的声音，你这小心思就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真的好吗？”
穆媛媛立刻叉腰：“看看我怕了谁！”
这突然拔高的音调，顿时惹来前面讲话的教习的注意，看穆媛媛那嚣张的样子，顿时就气笑了：“正好，穆媛媛，你来第一个。”
穆媛媛：啥？
跟小伙伴在底下说小话的穆媛媛根本没注意到教习上一刻说了什么。
什么第一个？
问渔已经先下手为强牵着穆媛媛走了过去，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路谦汤原和韩喆也无奈地跟了上去。
穆媛媛这才“哦”一声反应过来，教习这是要让她当第一个进试炼的人啊！穆媛媛脸上心虚的表情瞬间散去，那腰板再次挺直了，不就是进个试炼嘛，姑娘都不再怕的。
甚至在走进去之前，穆媛媛还很有礼貌的跟教习道谢。
然后扭头就继续跟问渔说小话：“教习这是照顾我们呢！能第一个进去，占优势呢！”
理论上是这么说没错，但大部分的少年没经历过这些，在问聆宗的学习生涯，最多也就是在新人院那附近转悠，连抽空去陵城的机会都不多，最远也就是去山门那边看看热闹，赶赶集。
试炼什么的，还是开学之后头一遭，必然是很紧张的。
而且在过来之前，他们都从空中看到了十万大山的一角，那巍峨苍茫的气势，着实给这些小菜鸟们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这会儿站在入口面前，又被教习一番话吓到了，正紧张着呢！
也只有穆媛媛那边几个小家伙，不仅不紧张，还敢当着他的面说小话，就算没说话那几个，也是抱着胳膊看戏，甚至还很是期待的样子，跟周围脸都吓白了的小菜鸟们，完全是不同的画风。
当然，下面那些小菜鸟也不全都是紧张得脸色煞白，只是其他那些激动又期待的少年，跟这几个比起来，确实没那么显眼。
大概是因为小家伙当中，多了一个特别漂亮，漂亮到让人挪不开眼睛的问渔。
还是缺席一个月的可成，回来后已经进阶一境的问渔。
入口处有一个简单的传送阵法，会随机将进入的弟子传送到划定的试炼场所其中一个位置。
虽然只是一片临时划定的场所，面积也足以让他们在其中迷路十天半个月，历练场里有着本来就生长着的各种灵植草药，还有一些小型的灵兽，以及为了这次历练刻意投放的，用来加大难度的三阶以下的低级灵兽。
都是才入门的小菜鸟，大部分都还只刚入一境，像是问渔他们这个小团队里面还有穆媛媛这样的入门期弟子的队伍也不少。
落地之后，韩喆和路谦就已经先将周围巡查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危险。
“这地方看起来还不错，虽然远离水源，但也远离危险，周围没见到明显的灵兽活动痕迹，地势平缓也方便安营扎寨，要不我们就在这里？”
路谦对野外求生很擅长，在来问聆宗之前，自己在老家也经常外出狩猎，对付一些小型灵兽完全没问题。
韩喆更是在山野长大，从小就跟灵兽打交道，来到这样的地方，就跟回家了一样让他神情都缓和了几分。
对于路谦的话，韩喆很认同，但也有不同的意见，可他平时话就不多，这会儿张了张嘴，心里的愣是没说出口。
问渔扭头就看到韩喆纠结的表情，顿时就乐了：“路谦你平时怎么欺负韩喆的，怎么好好一个俊朗少年，被你欺负的话都不会说了？”
突然被一口大锅砸中后脑勺的路谦：？？？
韩喆脸上的纠结也瞬间变作无语。
“我怎么了？”路谦手里刚捏着一根树枝察看，这会儿正好用来指着问渔，“小渔你说话可要负责，我们这里谁敢欺负他，你也不看看这里就他最能打，上次过招的时候，他就把我摁地上了！你说说，到底是谁欺负谁！”
满脸无语的韩喆神情更是复杂，看着路谦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汤原直接笑出了声：“别说，路谦，你说这话的时候要是不那么骄傲，我就真信了。”
路谦：“谁骄傲了！”
问渔捂着脸笑。所以她不在的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把一个平常最讲究礼节和规矩，随时都彬彬有礼的少年人逼成了这口不择言的模样？
不过有问渔的插科打诨还有路谦很不和谐的控诉之后，韩喆也终于放松下来，“不妥。”
汤原：“啊？”
平时韩喆说话，都有汤原和穆媛媛添油加醋进行解说，所以也不需要他多解释，大家都能明白。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家都抬眼望着他，等他继续发挥。
韩喆：“……”
其实他也知道小伙伴们都是好心，这些日子他也努力想要做出改变，就是养了这么多年的性子，要改哪儿那么容易。
这几个月说的话比他过去十几年说的都要多——当然在山野里面，也根本不需要他说话，偶尔遇上山民，也只是简单交换一下物资，然后扭头就走。
“此处虽适合安营扎寨，但我们刚进来，是不是应该先到处看看？”
现在就安营扎寨，是不是太早了点？
韩喆提出自己的疑问，还以为会得到小伙伴们的回应，结果小伙伴们都用一种“哇哦”的表情看着他，直接给他整不会了。
韩喆：？？？
这是什么意思？
他都说了，他们这是什么表情？
还是汤原最先忍不住，笑得手里的肉干都掉在地上，都没顾得上捡，“天啦，这还是认识韩喆这么久以来，听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
路谦点头认同：“平时他都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哦不，平时他是能用眼神交流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穆媛媛已经笑得倒在了问渔身上：“还是小渔有办法，你一回来，韩喆话都变多了。”
问渔很无奈看着这些小伙伴，就他们这样，还说平时没欺负韩喆？
然后问渔也笑道：“别说，韩喆声音还真好听。”
韩喆：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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