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就在韩喆心里念着要不要祈祷老天爷降下一道劫雷收了自己这些小伙伴的时候, 有一队人马出现在了附近。
看着那几个眼熟的年轻人，就连问渔都不得不感叹一声，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呢。
来的这一队，不是别人, 正是之前穆媛媛吐槽过, 后来被打岔没来得及继续吐槽的两位。问渔记得，这两位是两兄弟, 来过问聆宗好几次, 走过问心路都无缘叩响山门，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来尝试, 结果却让他们自己都没想到，双双入选, 成为了新人院的弟子。
问渔对他俩还有印象，那时候这两兄弟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就羞涩地移开目光, 那神情也是憨厚又坦诚的。只是因为年纪比较大, 跟他们这些少年人玩不到一块儿, 就一直跟在高中通身后。
平时上课也不在一块，只有偶尔在食堂, 或者每月考核的时候勉强能见到，问渔都没发现这两兄弟的变化。
高中通在新人院的时候就像是开了窍一般，顺利进阶三境，如今已经是中级学院的弟子，跟他们彻底拉开了差距。留在初级学院的他们, 也不知道这个月有了什么机缘, 已经是一境修士。
一境和一境的差距也可以十分明显，在这群小萝卜头当中更是鹤立鸡群, 问渔就觉得，这两兄弟的眼神和气质都发生了改变，褪去了最初淳朴的憨厚，眼底多了莫名的骄矜。
这会儿看着问渔的眼神，也没了最初的羞涩，而是一种问渔说不上来的，带着某种意味的欣赏。
路谦上前一步，挡在问渔身前，也挡住了对方的目光。
小伙伴们也同时反应过来。
问渔时常不在，特别是这个月，所以她感受不到这两人的变化，但他们却是亲眼见证了这两兄弟一点点沉迷在虚幻的成就感中，被人追捧久了，就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天下第一了。
也确实，他们年纪比他们大，积累比他们多，同样修为，他们力气也比他们大很多。一境这种只比入门期好一点的境界，修士的灵力储备其实很不够看，天赋差一点的多捏几个法诀灵力就消耗光了，平时战斗还是纯靠武力。
这两兄弟身手确实不错，课内考核还有跟其他弟子对战的时候，他们也都有着很好的成绩。
但用路谦的话来说，在让他多修炼几年，不，再给他几个月时间，他都有信心把这两兄弟打趴下。不过是占着年纪和力气的优势，两兄弟甚至还经常联手，美其名曰上阵不过亲兄弟，打败了学院里不少人，就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信心极速膨胀，又被大家追捧多说了几句好听的话，结果就忘记自己初心，变成现在这样。
问渔眨眨眼。虽然小伙伴们没说，但从他们的肢体语言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们跟这两兄弟之间就算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仇怨，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
而且对方那眼神，确实让她很不喜欢。
与其说是欣赏，更像是觊觎。
问渔也知道自己这具灵骸很漂亮，时偃也说过，老祖宗曾经形容过，他很想复刻小祖宗的完美，却做不到十之一二，就可以想象原本的小祖宗到底有多好看。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祖宗本身的滤镜太严重，没人见过小祖宗真实面貌，没办法评价。
不过这是修仙世界，大家都很好看，问渔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特殊。甚至因为太好看的人会让人产生一种距离感，反而不敢靠近。就像最初这两兄弟看到自己时的那个表情，就很真实。
两兄弟姓丁，哥哥叫丁树，弟弟叫丁苗。
兄弟俩长得很像，看她的眼神也一样。
丁树看着稳重一点，视线被路谦挡住之后，表情变了一瞬就恢复正常，笑吟吟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还真是缘分，你们几个，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行动？我们这里可是五个都是一境。”
说这话的时候，丁树还很明确地看了一眼穆媛媛，脸上的嫌弃明晃晃的。
穆媛媛气得差点跳脚，被汤原一把摁住了，拖到身后藏了起来。
丁树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们那边五位弟子都是一境，真打起来，他们这边确实吃亏。
问渔抽空戳了戳路谦的肩头，把单薄的少年戳得脖子一僵，“让让。”
路谦：“……”
虽然以往他们都不介意问渔冲在前面为他们出头，但面对丁家兄弟，他们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很不干净，怎么也不愿意让问渔去承受这一点。
感觉太恶心人了。
但问渔的话，路谦还是会听的，问渔话音未落，路谦已经侧身让开，但那架势，已经做好随时要把问渔再藏起来的准备。
用如临大敌来形容都不为过。
“怎么？你们之前都跟他们打过了？”问渔挑挑眉，“看你们的表情，还都打输了？”
“我没输。”韩喆梗着脖子强调。
他确实没输。
韩喆算是这群人里最先进阶一境的修士，虽然年纪不大，但不论天赋还是体魄都领先一步，即便对上身体素质强悍的丁家兄弟，韩喆也不会吃亏。
可对方不要脸，两兄弟一起出手，韩喆跟他们也算是打了个平手。
还是丁家兄弟看韩喆不要命的样子，怕真闹出人命来，这才听了赶来的教习的话，认了平局这个结果。
但韩喆觉得，不论对上两兄弟的任何一个，他都不会输，甚至就算是两个人一起上，他也不是没有赢的机会。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他完全可以战胜这两人。
只是这话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不然提醒对方，不给他们成长的机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是……小渔师妹吧？”丁苗长得很秀气，明明是差不多的五官，纤细的丁苗看起来就要好看一些，只是原本脸上憨厚青涩的表情褪去之后，如今的丁苗笑得，看着很是油腻。
“许久未见，小渔师妹看起来……”这话里的暧昧，都快浮出油星子了，说话间，丁苗也走近了些许，“许久未见，小渔师妹看起来又变漂亮了。”
问渔也笑着：“许久不见，两位丁师兄生活得也不错呀。”
“嗯？怎么说？”
“看起来就是吃得好，睡得好，这油腻得都能炒两桌菜了。”
“你什么意思？”
问渔也很无奈，这些梗放到现在，大家都听不懂，就像她这会儿说想静静的事后，也不会有人问她静静是谁。
“我的意思是，几位有什么指教？要是没有的话，我们正准备离开，就不耽误时间了。要是有的话，现在就打上一场也不是不行。”
这么干脆？
别说丁家兄弟没想到，就连自己这边的小伙伴都没想到问渔居然这么硬气，打算直接跟对面干架。
这试炼才刚开始呢！
要是巡守监察的教习和执事认定参加试炼的弟子失去战斗力的话，是有权利将弟子直接带出去的。而且要是输了，这刚开始就被逼退出试炼的话，脸上似乎也有些挂不住？
但是对问渔的话，小伙伴们全都没有异议，甚至在震惊之后，纷纷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就差直接说“别看了，直接打吧”，也不是不行。
丁树也是一过来就看到问渔，心思动了那么一瞬间，并没有想着要跟问渔他们动手。对付路谦他们轻松不在话下，但跟问渔有关的传说这些日子一直在新人院和初级学院流传，连中级学院那边的高中通都听说过。
毕竟时偃的存在太特殊，那可是九峰第一，问聆宗首席大弟子，整个宗门的希望之星，年轻弟子的偶像，就算没见过，每天多时偃的关注也不少。
而问渔，居然能跟时偃认识，还多有交集。
甚至这次还是传言被时偃带走的，回来就已经是一境。
丁树抽了抽嘴角，有些人出生就在重点，是他们怎么努力都追不上的。要是他有问渔这资源，这人脉，这背景，怎么也不会到现在才刚刚进阶一境。要是他的话，现在怎么也是三境修士，足以跳到中级学院，开启不一样的人生了。
必然会比高中通还厉害！
丁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到的说法，要是能娶到问渔这样有背景的仙子，定然也能一步登天，丁树就多了心思。更别说，问渔那长相，完全是在他的审美和心巴上。他如今甚至后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就会胆怯，没敢走上去多说几句话？
看看问渔身边这些菜鸟，都是什么货色，要是那时候自己有勇气多走上一步，现在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这一刻，丁树甚至怨上了高中通，那时候就是高中通拉着他们非要表现得格格不入，嫌弃这些小孩子。结果高中通自己去了中级学院，而他们还得在这里跟这些小孩子为伍。
丁树却不想想，像高中通这样能在三十多岁就进阶三境，才是修士的常态，高中通已经算是天赋不错还很努力，运气也不错的。
更多的修士却是卡在二境，终生没有太大建树。
也只有在问聆宗这样人才辈出的地方，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和落差，新人院里一堆十来岁的小小少年轻轻松松就一境，初级学院里能到二境三境的也都十多岁，中级学院里甚至一堆不到二十岁的人才。
落差太大，让丁家兄弟产生一种自己也可以的错觉。
他们不过是差了点机缘，差了点资源。
而这些问渔正好都有。
问渔才不想关注他们那些龌龊的心思，“打不打，一句话。”
丁树连连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小渔师妹你想岔了。既然小渔师妹你们先来，我们这就走，不过小渔师妹要是需要帮忙的话，几位师兄绝无二话。”
既然丁树选择离开，问渔也不再跟他们纠缠，只是看着丁家兄弟离开的背影，路谦目光沉沉。
“丁树不会善罢甘休。”
汤原摇摇头：“他倒是不想善罢甘休，可是他没有机会，也没那么胆子。看着是变了，可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路谦顿时笑道：“汤少爷可别小看小人物。”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小人物说不定有时候就能造成一些生死攸关的麻烦，还是提防一点比较好。”
“路少爷可不是什么小人物。既然被称为小人物，自然是有原因的。丁家兄弟这样的人，注定干不出什么大事来。”
“但有时候一个错漏疏忽，就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呢！”
听着路谦和汤原的争论，问渔想到了“蝴蝶效应”，丁家兄弟这样的“小人物”确实有可能造成一切无法预估的后果，却也不能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他们的身上，因为太浪费时间。
总不可能用电视剧里常用的手法——因为一个预言将一切罪恶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反而促成命运的进程——妄图在这种时候就把丁家兄弟解决了吧？
虽然也不是不可以——问渔抬头看了看虚空。
以她的神识，多多少少能感觉到周围那些教习和执事的存在，虽然暂时分不清楚到底有谁，但这教习和执事的浓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就算因为她和大师兄认识，所以对她的关注稍微高点，可这关注的人似乎有点太多了，总不可能全都是为了她来的吧？
避开了丁家兄弟的小队之后，就算是路谦很看好这片营地，这会儿也觉得膈应。
“走走走，我们也换个地方。”
三天时间呢，也不一定非要安营扎寨。
“小渔，你那么丰富的理论知识，灵植草药就靠你啦！”
“其实我觉得对付灵兽的时候也应该依靠小渔。”
“对，我之前就说了，咱们历练的时候都让小渔挡在前面，现在就是机会！”
“唔，对。”
小伙伴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完全不管问渔的死活，大有一会儿什么苦活儿累活儿都交给她，灵兽来了也要她在前面当肉盾的架势。
“你们这是胆儿肥了呀，当着我的面就这么算计我！”
穆媛媛叉着腰说：“这才不是算计！谁让你这一个月都没上课！还让我们担心这么长时间！这是你该的！而且！你都进阶一境了！保护我不是应该的嘛！”
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让问渔忍俊不禁，“好好好，保护你。”
“对嘛！让我们看看你跟着大师兄到底学了多少本事！”
嚯，这才是重点吧？
上辈子问渔玩过不少游戏，最喜欢的还是用远程或者法系，离怪物远远的，有效攻击在怪物冲到自己面前之前就把对方干掉，无比安全。
这辈子修仙她也觉得当一个法修也不错，掐掐灵诀，扔扔符箓，再摆摆阵法，完全都够用了。
可她摊上这么一个神奇的身体——问聆宗老祖宗炼制的灵骸，防御力超强，寻常灵气都不能擦破点皮的灵骸！之前还有时偃送给她的缚魂绫这个绝佳的防御法宝——想到为了保护巫盈盈，跟逐日一起留在那个世界的缚魂绫，问渔的眸光黯淡一瞬间之后，再次燃起无穷的斗志。
“至于让我走在前面，你们真的舍得？”
虽然灵骸防御力超强，不只是寻常灵器，就算是寻常的灵兽都不一定能破她的防，但她表面上看着还是一个娇滴滴可爱爱的漂亮亮女孩。
他们就真舍得？
“舍得舍得，那可太舍得了！”
以路谦为首，小伙伴们笑着把问渔推到了最前面。
要是刚认识那几天，路谦还有可能困于问渔的表象，觉得这小仙子确实需要放在身后多照顾照顾。现在已经混熟了，不说老是放在身后是对问渔的不尊重，实际实力自己好像还真比不上问渔，而且问渔不缺钱，手里又有太多好东西，砸起来一点都不心疼。
保护什么保护，自己这会儿冲上去说要保护问渔，那才是个笑话。
他就不丢这个人了！
利索地往问渔身后一站，路谦毫无心理压力地说：“就拜托你了！”
问渔脑门上的黑线都快显形了，一脚把路谦踹了出去，“拜托你个鬼！”她可没忘记，眼前这个俊秀挺拔的少年，可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大世界的命运都牵系在他身上呢！
虽然不是什么龙傲天配置，可升级流男主的设定可都有的，当时她可清楚听到他和他空间“老爷爷”的对话，后来也听到过好几次，都没有什么重点内容，主要就是那位“老爷爷”对路谦的忽悠，再然后就不知道那“老爷爷”犯了路谦什么忌讳，被路谦寻了手段被压制封印起来，已经很就没听到那位的叭叭声了。
今天突然想起这一点，问渔就觉得自己的金手指也不算啥，为什么她就要在前面挡刀了。
“挡刀这么光荣的事，还是交给你吧！不要大意的去吧！就是你了！路谦！”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但路谦就觉得这句话里隐含了什么其他的意义，因为问渔的语气有很大问题。
但路谦已经没机会抗议。
打打闹闹的小伙伴们已经走出挺远的距离，根本没察觉已经有灵兽靠近，问渔这一脚，十分自然将路谦踹到了灵兽的面前。
路谦：很难说问渔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韩喆：其实我早就看到了……
穆媛媛&汤原：我们是真没看到。
灵兽：我只是你们游戏的一环，我突然就懂了。
本来是想偷袭这一队不知天高地厚小少年们的灵兽被路谦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转眼间就和路谦打成一团。
虽然路谦的纯战斗力比不上韩喆，战斗经验却也不少，听说他老家蓝州那边万里荒原，到处都是灵兽，甚至还夹杂着妖兽和魔兽，基本上从出生起就在跟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打交道，还没学会走呢，就先学会了拿武器。
路谦身为路家旁系弟子，边缘人物，从小修炼生存的物资都是凭本事自己打回来的，偶尔还会被本家的人盘剥，实在受不了这才背起行囊，不远万里来到问聆宗求学。
看路谦和灵兽战斗的架势，充满着与韩喆不同的精气神和美感。
韩喆那战斗的时候，看着确实很厉害，也很暴力，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韩喆看起来是个完整的人类没错，但战斗方式就跟灵兽差不多，充满了野性和狂戾。
韩喆自己都说了，他的战斗方式都是从小在与灵兽战斗的过程中，跟灵兽学来的，当然就是兽里兽气的。
兽里兽气这个词，还是韩喆跟问渔学的，他觉得有一种微妙的妥帖。
眼前这只撞上的灵兽半大的体型，实力也就相当于人类修士的一境左右，不算强，却能给这些新弟子造成一定的压力。
因为灵兽血脉天赋的关系，本身□□强度就比人类修士更强，自我恢复力也更恐怖，因此同等境界下，单凭战斗力人类修士还真不一定是灵兽的对手。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人类和动物的最大区别是人类会合理使用工具，所以人类修士会使用各种各样的辅助手段来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比如路谦手里那柄看着不起眼，其实是他从他那个空间里，经受重重考核才得到的一柄高阶灵器，据说已经生出剑灵，只是他现在修为太低，还无法与剑灵共鸣，尚不能发挥出这灵剑十之一二的能力，灵剑看起来也没多少灵光，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样子，却能一剑破开灵兽强大的防御。
在灵兽身上又留下一道血痕之后，路谦还莫名地看了一眼问渔。
而问渔居然鬼使神差看懂了路谦的眼神，“姓路的！停下你脑子里危险的想法！”
穆媛媛凑过来，“路谦想什么呢？”
问渔没说话，汤原却笑着说：“我觉得路谦刚刚在想，他那柄剑轻易就能破开灵兽的防御，是不是努力点也能破开小渔的防御，并且看那眼神，他很想试试。”
穆媛媛：噗嗤。
也怪不得问渔会跳脚，不过——
“小渔，等这次回去你跟路谦比试一下吧，不然他肯定睡觉都睡不好呢！”穆媛媛怂恿着。
“他睡不好关我什么事？”问渔咬着牙说，“圆圆我觉得我倒是可以先跟你打一架，你要不要试试？”
“哎哟那我可不干，我现在就认输，小渔你现在可是一境修士，不能这么欺负新人的。”穆媛媛笑着躲开，“而且我又不是剑修，更没天赋当法修，我也就画画符箓，练练阵盘，以后就给小渔当坚强的后盾，所以小渔要好好爱护我呀！”
“呵！符修和阵修就不用提升修为了？你就是懒！”
平常也没有很懒的穆媛媛噘着嘴，瞪一眼问渔，跑到汤原那边，抢自家小竹马的肉干泄愤去了。
汤原：？？？
042 逐清风
第42章
即便只是临时划分的试炼场所, 但问聆宗有足够的地盘，因此分散在十万大山外围的小弟子们，只要不出意外或者刻意去寻找其他人，基本上都会随机分散在不同的地方。
而且这次试炼, 主要还是培养大家之间的配合精神, 检验一下平时学习是否仔细，这些灵植草药还有对灵兽的了解, 都在考核范围内。
对抗也有, 但并不算在考核内容内，所以没什么大矛盾, 大家都不会在这时候打起来。战利品可以抢，但问聆宗并不是很赞成这样的方式, 所以抢了也不给加分。
最多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对手减分，算是一个损人不利己的事, 因此大家第一时间都不会考虑去找别人的麻烦, 而是努力去寻找资源提高自己的分数。
试炼考核前十, 就能进入神兵谷, 这个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一开始教习就把这个通知了大家, 甚至有点门路的，在刚来问聆宗，进入初级学院之后就得到了消息。
问聆宗的神兵谷不限年纪不限修为不限次数，只要有积分就可以换去进入的机会，对于他们这些年纪小没什么修为更不可能有什么贡献的新入弟子来说, 初级学院第一个月的试炼考核就是最好的机会。
错过这次, 下次大概就是从初级学院毕业的时候才会有。
修为突破至三境，就能从初级学院毕业, 升入中级学院，不能毕业的，甚至能一辈子都待在初级学院——
在问聆宗，初级学院只是一个称呼，包含了所有三境以下的弟子。
大班教学，就是这么任性。
也不知道是谁给老祖宗灌注的这些理念，倒是在不伦不类中将问聆宗发展得有声有色。
问渔他们这两天，也就在第一天的时候正面遇到了丁家兄弟一行人，再后来，不管是没有缘分还是刻意避开，只是偶尔会听到不远处有动静，大家有志一同选择扭头就走，反正就没正面对上过。
汤原倒是对这种状态不是很抱希望，掐着手指算了算，“宗门对这次试炼很是看重，但有一点，并没有实时更新大家的积分……”
路谦打断汤原的话，“就算实时更新，我们一群连二境都没有的小菜鸟，哪儿来的本事能查看？神识力量根本不够！”
汤原“哦”了一声，“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没有实时更新，从现有了解到的资料也可以看得出来，只要在这三天试炼的时候不摆烂，基础分数，我算了算，大概都能在一百左右，能到三百都是极好的。”
穆媛媛也吐槽：“你这是根据以往的试炼记录推算的吧？”毕竟这样的新弟子试炼，一年就能有好几回，往常那些试炼的成绩也都记录下来，方便大家查看。
“是推算的没错，但我们现在就两百出头的分数，根本拿不到好的名次。”
问渔也在这时候出声，“其实我有个疑问，以小队形式进行的试炼，最后却要单人排名，前十才有资格进入神兵谷，积分怎么算？汤圆儿你刚刚说之前三百积分是极好的，是个人积分，还是团队积分？”
汤原一愣，“当然是个人积分。”他也明白了问渔言下之意。
往年成绩极好的个人都是三百多分能够卷入前十，可他们这里五个人，总共才两百多分，根本不够看。
“这不合理。”汤原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以这里的灵植草药还有灵兽的等级，根本不可能攒下这么多分。”
“很合理。”路*七*七*整*理谦摩挲着下巴，“就像是我们再努努力，最后把积分算在一个人头上，也能供出一个三百分的榜首来。”
汤原张张嘴，怔然。
“那倒也不至于。”问渔有不同意见，“教习不是说了吗，这一片区域投放了好些实力堪比二境的灵兽，拿下的话就是极大的一笔积分。我没记错的话，二境灵兽是一百积分，多宰几只就够我们分了。”
“小渔你先等等。”路谦听不下去了，“你刚刚说的什么？你确定你是清醒的嘛？你确定你说的是二境灵兽，而不是路边随便捡的什么杂鱼杂草？什么叫多宰几只就够我们分了？你就不担心我们几个冲上去不够二境灵兽分的？”
问渔：“啊……”然后上下打量着路谦，“好像是这么回事。”
路谦：？？
“你到底说的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韩喆头都大了。
自己这几个小伙伴，穆媛媛和汤原从小青梅竹马，好的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一样，不好的时候能互相打得满头包。而路谦本来人如其名一个谦谦小少爷，混熟之后也不知道是受到谁的影响，三天两头就能跟问渔吵吵起来。
至于问渔，这姑娘也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天天都能把路谦气得跳脚，也不怪路谦面子里子都不要了，能跟问渔吵起来——虽然从来都没吵赢过。
问渔也觉得自己大概是连番历练，又是大妖又是大魔，还跟着六境强者并肩战斗，见识过大场面之后，人膨胀了，才会对二境实力的灵兽说出“多宰几只”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对不起，我错了。”
路谦：“……”不，他深刻觉得问渔刚刚那个眼神并不是想说对不起的眼神。
就像是那一瞬间突然发现，他并不是二境灵兽对手的那种恍然大悟。
他觉得自己被问渔的眼神伤害了！
那边韩喆眼睛已经亮了，汤原也开始若有所思。
路谦：“你们不会想着要对二境实力的灵兽下手吧？”
“试试呗。”汤原摊手，“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的积分太少根本凑不上名次，除非把积分算在一个人头上，不然平分下来，高不成低不就才是亏。换一队人还真能为了这个打一架。”
穆媛媛吐槽：“你真以为人家之前都没想过积分要怎么分呀？”
小队之间也只是合作关系，谁挖到的灵草当然就算是谁的积分，谁斩杀的灵兽也都是个人的，谁能像他们这样毫无顾忌完全没有猜忌这会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即便意识到了也对积分的归属没有任何的争议，倒是想着怎么去获取更多的积分。
一直对问渔这个小队关注的教习不由得再次多看了他们几眼，这样的少年人，只要能抓住机会，迟早都会成长为问聆宗下一代的支柱。
其他人也不差，但是有问渔他们小队作为对比，就显得稍微不够起眼。
要是问渔知道教习们在想什么，肯定会告诉他们，这个小队起眼的原因，是因为队伍里全都是显眼包。
既然已经决定要去试试二境的灵兽，那么整个小队的人都行动起来，首先是要确定二境灵兽的位置，然后指定计划，要怎么才能联手解决。
因为发现得太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一天的时间，要想给五个人都凑三百分的话，他们还差一千多分呢！
十多头二境灵兽？
路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突然觉得自己太狂妄了，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汤原拍拍路谦的肩膀，笑道：“哎呀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只是试炼，教习们也不会真让我们出什么事，要不然成功拿到积分，要不然喊救命让教习救我们出去，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路谦心想，是啊，确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看这几个小伙伴，是打算直接把自己都送进二境灵兽的嘴里。
“确实不是太麻烦。”
问渔心想自己连大妖大魔都对付过，六境强者和鬼修的威压也经历过，对阵法和符箓的体会是小伙伴们现阶段无法理解的，不好解释，那就直接行动吧！
“一天时间，需要这么多积分，分头行动也不现实，我们干脆一点，布置一个陷阱，把二境灵兽都吸引过来，一网打尽，积分就都是我们的了！”
路谦：“啊？”
问渔不仅这么说了，还如此做了，反手就给小伙伴们下达了任务，“正好你们四个人，都选一个方向，咱们把方圆百里的灵兽，特别是二境灵兽都给吸引过来！”
说着，问渔给小伙伴一人扔了一个小瓶子还有一叠符箓，然后掐着指头算了算，“我布置阵法需要，大概，唔，一炷，不，两炷香时间吧，到时候你们看我的信号，一起行动。”
路谦：等等，怎么行动？
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无所适从。
见多识广的汤原已经分析开了，“这些符箓……神行符？还有随机传送符？我大概能理解，但这瓶子里，不会是我猜的那个东西吧？”
说着，汤原已经摁住了穆媛媛蠢蠢欲动的手，“先别打开。”
韩喆和路谦也不动了。
“就是你想的那个。”问渔笑着点头，“不过我抽空改进了一下，到时候我把配方给你。”
在第九峰陪着逐清风炼化血月妖丹，也偶尔有空闲的时间，她在逐清风的指点下，改进了不少配方，就连偶尔来看热闹的沈六味也会给出意见。
汤原的额头上已经爬满了冷汗，“你要用这个来对付二境灵兽？”
“昂！就是你家那个配方，稍微改进了一下，如今对三境以下的灵兽都管用，但只有吸引作用，不会使对方狂躁。”
汤原家的产业里有很大一部分都跟灵兽有关，培育战斗灵兽，养殖食用灵兽。以及一系列跟灵兽有关的周边产品，比如汤原最喜欢的肉干肉脯，还有就是在培育和驯养灵兽的时候，需要用到的一些灵兽喜欢的食物和零食。
问渔说的就是之前从汤原那里得到的一种能把灵兽迷得晕头转向，极具吸引力的药香，点燃之后，方圆百里的灵兽都会受到吸引，难以拒绝它的魅力，就跟猫薄荷一样致命。
不过汤原能拿到的药香只有对低阶灵兽和小型灵兽有效，更高级的也只有汤家核心成员才能接触，就算汤原是汤家少主，也不能接触这种危险的东西，真要失手引来高阶灵兽，小胖墩都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因此汤原手里有的也只是一些能够吸引小型灵兽，无伤大雅的药香，跟小伙伴分享的时候也就没有压力。
谁知道这东西到问渔手里转了一圈，不仅配方没保住，甚至转眼就变成家里明令禁止的危险物品？
汤原冷汗都下来了，“小渔，你确定这东西真能用？”
而且听问渔的意思，她那么随手抽空改了一下，就解决了老汤家这么多年来停留在引兽药香上的致命缺陷？
他不想相信，但问渔确实没必要骗他。
“引兽香的问题我们晚点再说，现在先抓紧时间。”问渔指了指天上的日头，“留给我们的时间真不多了！”
这时候汤原很想说，什么见鬼的试炼，他可以现在就弃权，神兵谷一时半会儿不去也没关系，反正家里也不会少了他的资源。但同在试炼中的还有其他的小伙伴，家里的私事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小伙伴一人选了一个方向，前去寻找二境灵兽的踪迹。
其实能不能找到都没关系，重点是散开足够远的距离，才能包含更大的范围。就算他们没能亲自找到二境灵兽，在引兽香的作用下，也没有灵兽能够逃过它的吸引。
听到这群小家伙居然打算使用引兽香，负责监察这一组的教习脑门子上的黑线也滑了下来。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引兽香是危险物品，轻易都不允许使用的？想到小分队里汤家少爷的存在，似乎这些小家伙能拿出引兽香来，也没多奇怪了？
监察教习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引兽香出现，引起的动静可大可小，要只是小范围内的香气逸散，后续解决也不算麻烦，他就忍了。
可这里是灵兽堂的十万大山，虽然只是划出来一个角落位置让新人历练，可问渔他们两天时间已经十分靠近试炼场所的边缘。
这会儿几个小家伙还按照问渔的指示不同方向分散出去，显然是要扩大引兽香的影响范围，这怎么可以。
监察教习正准备动作，就听到问渔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教习，但您肯定看到也听到了。”问渔手里正捏了一叠符箓，虽然笑眯眯的，却给人一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错觉。
监察教习：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是引兽香，但是跟汤家那种动不动就惊动方圆数百里的灵兽，甚至还有极大几率引起灵兽发狂，后续还不好清理的引兽香不太一样。我用第六峰沈六味师兄的名义发誓，他检查过的，这引兽香没问题。”
监察教习：等等，你用谁的名义？
第六峰，沈六味？
这跟沈六味又有关系了？
“啊，我提出要改进这引兽香的时候，正好遇到沈师兄，他好心指点过的。”
这是正好遇到就能好心指点的嘛？
沈六味的名头，这问聆宗上下又有谁不知道，身为第六峰弟子，出身沈家的沈六味在医书炼丹上颇有天赋，虽然没有世家公子少爷的陋习，也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性格，美其名曰沉迷修炼不善交际，那是不善嘛，纯粹就是眼睛里看进不去人。
简称目中无人。
可这新入门的小姑娘什么来历，之前就听说跟第一峰的时偃交情匪浅，入门的时候还是时偃亲自送过来的。这次更是在时偃的帮助下一个月内进阶一境。
这才多久，跟沈六味也有交情了？
问渔也不想把沈六味拉下水，但是她也知道以她现在的信用程度，光用说的，这些教习和执事都不会相信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能在短时间就改变引兽香这么多年来都没能解决的缺陷，但是把沈六味当做挡箭牌的话，这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对啦！怕您不信，你看这瓶子上，都是有沈师兄独门标记，说明他也是有参与的！”
本来还很担心试炼最后一天出什么乱子的教习听到这话，顿时心情就不一样了。他为什么感觉眼前这小姑娘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把沈六味拉下水的想法呢？
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在第一峰上看热闹的几个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大家想要围观问渔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选择来到第一峰的观景台上，明明在其他地方随便掐个水镜同样能解决的事，非要凑到第一峰上来，仿佛已经有了仪式感。
大概也是因为牵扯到问渔，平常因为很少表态看起来没什么脾气很好说话其实很难亲近的时偃总是可以商量，他们更想看的是时偃在面对问渔大小事情的时候那些反应。
小祖宗的热闹要瞧，时偃变脸也想看，这第一峰的观景台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这观景台上又多了一个蓝袍白发红眼的青年，仿佛穿越了千万年的风景，撑着下巴坐在那儿，血色的眸子清冷平静地好像是红宝石，默默看着水镜里的景象。
水镜还是沉水剑尊沈河亲手掐的，八境大佬掐出来的水镜看着都不一样。
小姑娘的表情看得真真切切，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她提及引兽香和沈六味的时候，大家的目光也都不约而同落在了沈六味身上。
沈六味手里正捏着几味草药在把玩，好好的草药被他弄得蔫巴巴的，然后几缕灵力游走，差点被玩坏的草药又再次恢复鲜活精神。
对于大家各色各样的目光，沈六味笑道：“我也就随口说了一下，其中有两位药可以试试寻找替代品，这事逐清风也知道的。”
逐清风当然也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两人动作这么快，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几天前，这才多久时间，不仅已经解决问题，这还出了成品？
是沈六味动了手脚，还是问渔太有天赋。
突然看懂逐清风眼神的沈六味笑容加深，“我可不敢居功，这事我真就是随口提点两句，剩下的事情全是小祖宗自己做到的，后面我帮忙看了一眼引兽香的效果而已。”
所以，小祖宗是真的有天赋又有行动力。
“不过你们也真不用担心，药方修改之后，引起灵兽狂躁的问题得到了极大的解决，但同时药效和范围还有持续时间都有一定的改变。”
虽然嘴里说着跟自己没关系，但沈六味本就对这些感兴趣，当然全面了解过改版后引兽香的作用。
“之前引兽香就因为效果太过霸道并且残留时间长，还能引起灵兽狂躁，一度差点成为禁药。汤家也有几分本事，通过精简配方，得到低级的引兽香，只对低阶灵兽有作用，反到没了那些危害。”
问渔的这次改动，引兽香对三境以下的灵兽都有极其强烈的吸引力，但不会造成灵兽狂躁也没有后遗症，甚至在空气中一炷香之后效果就会减弱，两炷香后就会彻底消散。
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而且我觉得，问渔最开始研究这个，只是想找出灵兽喜欢的熏香，让灵兽开心而已。”
从问渔的角度来说，最开始她根本没想过要用引兽香做什么，只是在知道有什么个东西，就跟灵兽丸一样是灵兽喜欢的零食一样，是不是可以改造成让灵兽喜欢，又不会伤害到灵兽的东西？
那时候，问渔跟沈六味说的时候，就提到了“猫薄荷”这个东西，以沈六味的博学，都没听说过的植物，但他能明白问渔的意思，也能列举出众多跟“猫薄荷”差不多功效的植物。
因此就随口跟问渔提了一下，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来替换原本配方中的成分。
啧，谁知道没过几天，问渔就给他一个大惊喜。
最后，沈六味只笑着感叹：“真不愧是小祖宗。”
沈河看了一眼自家这直系的后辈，突然那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逐清风在此时突然开口：“开始了。”
定睛一看，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问渔跟监察教习说明情况没有被进一步阻止，但也安排了其他人跟着另外几个小伙伴，需要近距离观察事情变化，就怕这改版的引兽香出现什么问题，那就不是几个小家伙能不能全乎回来的事，而是整个试炼都会受到影响。
问渔说清楚之后，就埋头布置阵法，之前没觉得，这会儿才发现这姑娘在阵法上的造诣也不同寻常。
在地上简单走几步之后，就目光如炬轻而易举找到阵眼和节点所在，三下五除二就布置好了阵盘和符箓作为辅助，根本没有丈量和寻找节点这个步骤。
这让寻常布置阵法不仅要掐诀，还要举着阵盘到处溜达寻找合适位置的阵修，情何以堪。
这种场景，就连沈河都不得不笑道：“真不愧是小祖宗。”
043 逐清风
第43章
问渔布置阵法的手段与众不同, 却格外有效果。
沈六味看了一眼，“我对阵法了解不多，这是个什么？”
沈河却笑道：“我以为你很清楚？”
沈六味：“啊？”
“你也知道小祖宗是什么打算，那你也应该很清楚, 小祖宗是打算把灵兽吸引到阵法里, 一网打尽。”
“是……”
“怎么引过来是个问题，用什么阵法也是个问题。”
沈六味依然笑个不停, “这还真不用担心, 小祖宗对阵法的研究，啧, 可也是厉害了。”虽然没能亲眼见过，但是他听小祖宗说过这次在外面对付什么魔族还有鬼修的时候, 她的改版诛魔阵还有锁妖阵都发挥了起效。
他只是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并没有觉得小祖宗出手会落空。
“引兽香的作用是一定范围内吸引灵兽过来, 并且离源头越近, 灵兽会越沉迷, 到一定程度还会发狂, 这个你们都是知道的吧？”沈六味指了指水镜中的问渔，“小祖宗改版之后的引兽香那味道连逐清风都受不了, 这些灵兽肯定也是欲罢不能。”
逐清风：嗯？
“而且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刚刚小祖宗也跟那些孩子说过，两炷香时间，你们以为这是她为自己留的布置阵法的时间？不，这是引兽香持续时间, 正好差不多两炷香, 完全可以将足够的灵兽引到问渔这边来，她连神行符和随机传送符都准备好了, 也不用担心这些孩子被灵兽追得跑不了。所以嘛，我就问问你们谁对阵法研究比较多，看看她这阵法到底是什么作用。”
沈河也在看。
逐清风却敲了敲下巴，道：“就是简单的困字诀，小祖宗给扩大了百倍。”
沈河点头道：“这小祖宗，还真把延时符箓的符纹融合到了阵法里，这是要干什么？”
沈六味立刻凑了过去，延时符箓他也听说过呀，“还能这样融合？”
“当然可以。”沈河若有所思，“如果正好是两炷香的话，引兽香的气味正好消散，被引过来的灵兽就会失去目标。”
如果是以前没改版过的引兽香，失去目标的灵兽说不准就会陷入狂躁，那么留在现场的这些孩子就会在第一时间成为灵兽的攻击目标。
但现在嘛——
逐清风很平淡地接了一句：“小祖宗打算在阵法中点香。”
到时候，没有一个灵兽能拒绝。
问渔也正如他们猜测的这般行动的，在小伙伴们陆续回来，他们身后还都跟着大大小小的动静，说明这引兽香确实好用。
问渔掐着时间在阵法中点了新的引兽香，顺便对小伙伴们说，“你们的位置我都安排好了，站进去就别动啦！”
虽然是第一次跟问渔干这么大的事，小伙伴们也没有半点质疑地就分别在问渔指定的位置上站定。
沈河“嚯”了一声，差点又来一句“真不愧是小祖宗”，“这是杀字诀？”
是了，问渔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赚积分，只是单纯一个“困”字诀根本无法解决这些灵兽，“杀”字诀才能拿下这么些灵兽。
而且问渔还考虑到小伙伴们实力确实参差不齐，对付一个二境灵兽就够呛，何况是这么多，因此四重杀字诀叠加，还给小伙伴们提供了足够的符箓和丹药来支撑接下来的战斗。
汤原都不得不感叹，身为汤家小少爷什么世面没见过，突然在问渔面前就觉得自己还是见少了，就这出手一波又一波的符箓阵盘，汤原都不一定能拿得出来。
当然，他平时也没习惯攒这些。
而这其中，收到冲击最大的还是路谦和韩喆，路谦虽然是世家子弟，可那边角料的平时生活做饭洗衣服什么都是自己来，韩喆就别说了，再来到问聆宗之前，他都没亲眼见过符箓和阵盘长什么样。
转眼间，那些闻香而来的灵兽就已经冲到了眼前，这会儿小伙伴们什么小心思都没有，专注地看着眼前。
问渔说了，一会儿什么都不用管，使劲炸就行了。
杀字诀的威力决定于修士本身的实力，他们没什么实力，那就用符箓直接把它们都炸缺。
之前自己去引灵兽的时候，光忙着跑路，都没空去感受这里面是什么感觉，这会儿突然停下来，站在这杀字诀的阵眼当中，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跟着问渔做了什么。
脸色煞白煞白的，但是眼睛里都明亮亮的带着激动和干劲。
他们能混成小伙伴，在某些方面，总是有这些共同感的。
就是感觉到被他们引过来的灵兽，一境的好几十只，二境的也有十来只，喉咙就有些发干，那是紧张的。但手里捏着问渔给的符箓，他们一点也不害怕！
看着不远处如山呼海啸般涌过来的灵兽，在一旁监察的教习看了都觉得有点胆寒，这都足以构成一次小型兽潮，这些孩子还真是胆大包天。
初生牛犊不怕虎，完全不知道兽潮到底是怎么可怕的存在。
这边的动静太大，几位教习和执事已经碰了头，就等着一会儿有什么不对，怎么都要先把孩子给带出来。
再然后的场面——虽然早就知道问渔要带着小伙伴们做什么，但亲眼见到无数的符箓和阵盘在困字诀中炸裂开来，那些被困在阵法中的灵兽转眼就变成了战利品的时候，不管是监察的教习和执事，还是云端第一峰上的大佬们，都觉得有些牙疼。
有些是心疼灵石，有些则是为了小祖宗的手段，深深感到无力。
逐清风突然感叹一句：“终于明白，当年小祖宗为何会与老祖宗成为朋友了。”
也只有这样的小祖宗，才能在当年和老祖宗一拍即合，成为可以互相交托背后的伙伴，以及——
又是两炷香之后，留在阵法中的引兽香气味散去，问渔他们手里的符箓也用得差不多，阵法中硝烟弥漫，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全都是他们炸出来的？
小伙伴互相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咧开的开心大白牙。
还真成了。
汤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冲问渔喊话，“小渔，我们能出来了吗？”
虽然在阵法上了解不多，可汤原也知道每一个阵点的重要性，生怕自己一个轻举妄动就破坏了问渔的安排。
“出来吧，也差不多了。”问渔率先走到大坑边上，虽然硝烟遮挡了视线，但神识能够感受到很清楚，“打扫战场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啦？”
说这话的时候，问渔看的是路谦和韩喆。打扫战场收拾灵兽这方面，他俩最是有经验。
韩喆默默点头，路谦却道：“你怎么没叫汤原？”
“你想叫就叫啊！”问渔摊手，“我这不是担心汤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到时候打扫战场给你们带回来的全是可食用部分嘛……”
想到汤原平时的性格和表现，路谦瞬间噎住。
汤原那边顿时乐了，“对哦，我也去我也去。这可都是食材啊！韩喆你们拿能换积分的部分，另外兽丹都攒起来到时候换积分，剩下的交给我！一会儿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韩喆：“……”
路谦忍不住嚷嚷：“汤原你就知道吃，这些灵兽都被炸成什么样了，还能有多少能吃的？”
问渔给他们的符箓，全都是水火雷，往阵法里一扔，那效果就跟炸山一样，别说二境灵兽了，路谦觉得就算是三境灵兽来，估计也得留下点胳膊腿儿。
“你小心的。”穆媛媛好心提醒，“这里面还有不少能喘气的呢！”
连番轰炸之下，大部分的小型和一境的灵兽都被炸得七零八落，就算有运气好还留着一口气的，也都重伤难起，倒是那些二境灵兽，居然都还在喘气！
路谦这才明白问渔所说的打扫战场，可没那么简单。
韩喆已经任劳任怨地跳下去，路谦也没浪费时间，不趁着这会儿活着的灵兽都还瘫着解决这些积分，等它们回过神来反扑，就算它们都是重伤，他们这小身板恐怕也很难承受。
等到收拾完坑里的战利品，平常总是板着一张脸的韩喆脸上也挂上了笑意，对上问渔兴味的眼神之后，韩喆本能想收回笑容，不知道想到什么，那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路谦把储物袋往问渔面前一放，也是喜气洋洋，“都在这里了，你猜有多少？”
问渔竖起两根手指，“两千？”
路谦憋着一口气瞪着问渔，半晌才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怎么就猜得这么准。
穆媛媛的声音都尖锐了几分，“两千？？这么多？”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以为能凑个一千出头，再加上他们本来积攒的积分，剩下的时间再努力一把，也不是不能每个人凑个三百分出来。
结果，就这……嗯，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就凑了两千？
穆媛媛笑得后槽牙都快露出来，还是汤原看不下去，给穆媛媛手里塞了一块刚收拾好的烤肉，“好啦，刚刚那架势，有两千分太正常了。”
这下大家都富裕了，汤原高兴得整了一堆好吃的，私库都贡献出来了，“大家都辛苦啦！这次要是能进入前十，我爹娘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到时候家里奖励肯定少不了，汤原当然开心了。
把他送进问聆宗，除了是他本人要来陪穆媛媛之外，家里人更是想让他来问聆宗见见世面，总不能继续在家里当小少爷，到时候被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放出去被人打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一直觉得自己谦虚有礼，天赋也还不错，即便受宠也没有狂傲自大的毛病，怎么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呢？
明明是家里的老爹老娘觉得他烦，影响他们的二人世界了，才借着名头，跟穆媛媛一起打包送上了问聆宗。人家穆媛媛的父母才是真舍不得，直接送到了问聆宗的山门前，上个月还来见过穆媛媛。
而他的父母，直接就把他打包了，美其名曰有穆家的叔婶在，他们也不担心。
穆家叔婶过来看望穆媛媛的时候，他们倒是也带来了礼物，可是，人，是半个都没见着的。
想念心疼什么的，那都是虚的。听说两个人沉迷二人世界，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他在家里也是有耳报神的。
小伙伴们正开心讨论着，就连一向话少又沉默的韩喆也多说了几句。
谁也没想过，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基本上席卷了这发方圆数百里的灵兽，小型灵兽无一幸免，二境以下基本齐聚。
要不然也不会一鼓作气冲到两千分。
虽然已经是最后一天，但实际上这些新入弟子能与二境灵兽有一战之力的并不多，也并不是谁都有那个胆量去挑战二境灵兽。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有问渔这样的大手笔，能直接用符箓阵盘和丹药支撑小伙伴的需求，直接将灵兽一网打尽。
小伙伴们还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样子。
试炼场地里的灵兽，特别是靠近问渔他们这一片的，全都消失殆尽，谁都能察觉这里面的不妥，要是不搞清楚灵兽发生了什么事，只依靠手边这些灵植草药的话，基本也刷不了多少积分，于是不少人看着时间差不多，纷纷听着动静往这边赶过来。
这里可是问聆宗十万大山的试炼场，发生这么大的动静，真有什么事，肯定那些教习和执事都第一时间出来带他们离开了。
可是并没有，也就是说，这动静是他们这次试炼内部出现的，这热闹是非看不可。
结果跑过来一看，这附近是一片狼藉，还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坑里更是一片惨状，正是他们遍寻不获的灵兽，如今只剩下一片残肢断骸。
坑洞的边上，几个眼熟的少年正围着篝火，吃得正是开心，仿佛他们来得很不是时候。
问渔“啊”了一声，看着不请自来，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数量正在增长的其他人，“我们这是被发现了？”
穆媛媛也往问渔身边缩了缩，小声道：“我们是不是该跑了？”
汤原呲呲牙：“现在跑也晚了吧？”
路谦也开始检讨：“高兴过头，忘记这地方不宜久留了……”
收拾那些灵兽，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都还在喘气，本来就要花费不少时间，然后再进行拆分整理，耽误的时间更多，忙完这一切爬回来就看到汤原已经准备好大餐，其他什么念头都被他们给扔到脑后，只想着饱餐一顿恢复体力。
结果这一忘形，就被人包圆了。
说实话抢来的东西虽然不计入积分，但却可以用这种方式删除对手的积分，而且在试炼中刷到的材料和资源，*七*七*整*理宗门也不会强制收取，反而会以合理的价钱进行收购，或者折算成合适的宗门弟子积分。
试炼积分和宗门弟子积分的算法是不一样的，不能通用，只是试炼时的一种计量单位而已。
小伙伴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跑”字。
这跑也是有讲究的。
以他们这小身板，分开跑肯定不合适，特别是穆媛媛，女孩子力气小，本身实力也是几个人当中最弱。
问渔抬手就把穆媛媛拉扯到怀里，随手就撕开一张随机传送符，眨眼就离开了现场。
问渔的动作太快，别说那些赶过来原本“看热闹”结果却看到这样的场景的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连路谦他们都没能反应过来。
唯一反应过来的汤原二话不说把现场剩下的食物往包里一收，然后把人往韩喆胳膊上一挂，准备工作就做好了。
反应过来的韩喆也顺手撕开一张随机传送符消失在路谦眼前，随机传送符是之前问渔给他们的，都没来得及用，也都没打算还给问渔。
转眼间就只剩下路谦还遗留在现场，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他手里捏着一张随机传送符，撕也不是，不撕好像更不是。
于是路谦不带犹豫的也撕开了随机传送符。
别说赶来看热闹的弟子了，就连监察的教习都被留在了原地。
众人：“……”
三天时间很快就要结束，这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牛犊子看起来可不怕事，只要熬过最后一点时间，他们手里的积分都是魁首，根本不需要跟大家正面碰撞。而且要面对这么多同门弟子，他们也不能跟对付灵兽一样对付同门吧，除了跑路谦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其他方法。
但是小伙伴跑太快倒显得他——
问渔给他们的随机传送符都是小范围传送的，最远也不会超过千米，也就不用担心会不小心传送到什么奇怪或者危险的地方。
一千米对于修士来说并不远，一抬脚就能够到。这样的随机传送符只适合他们这些没什么修为的低阶弟子使用，或者平时用作恶作剧什么的，关键时刻争取一个喘息的机会。
就比如现在。
要是对手是高阶修士，先不说有没有机会撕开传送符，千米的距离都没能逃出人家的神识范围，说不定自己还没落地，对方已经出现在了眼前，甚至比自己还快。
想当初问渔敢使用小范围随机传送符，不也就仗着出其不意嘛！
落地的瞬间，路谦就叹了口气。
然后抬眼看周围的环境，就有一瞬间的傻眼。
这地方，看着不对劲啊！
手中随机传送符使用过后来一丝残骸都没留下，路谦也不认为自己会用错符箓，毕竟手里除了问渔给的，他也没有其他随机传送符。
难道，问渔给错了？
可是那些符箓到手之后他都一一查看过，才小心收在自己的储物袋里。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被传送到这种地方来的？
十万大山范围内的树木山石都有着明显的界限和生长范围，用来区分一定的灵兽生活区间，更是有些特色的灵植草药，根本不可能在十万大山外围出现。
就比如他们这些刚入门的小菜鸟，能够活动的范围之在十万大山外围的外围，也是这次为了试炼，宗门特意划分出来的区域，会稍微靠近里面一点点。
可路谦这会儿目之所及，都是外围不可能种植的青岚树，还有脚边那些青葱脆嫩的狼牙草，这都不是应该出现在外围的植物。
他这是不小心往十万大山里深入了亿点点吧？
问渔他们是试炼结束才知道路谦那边出了事，人好像因为意外没在试炼场里，看情况应该是落入十万大山深处，如今执事已经去找人。
说这话的时候教习还默默看了一眼问渔，那眼神简直是意味深长。
小伙伴们也看着问渔，话不多说，那眼神都是一言难尽。
问渔也是在此刻突然想起路谦的特殊体质，以她了解的剧情，像是路谦这样的天命之子，总是有些特殊的气运，比如最典型的捡漏一块破玉佩里面就有空间老爷爷，掉下悬崖能捡到传世绝学，去任何秘境都能拿到秘境传承。
想必，随便撕个随机传送符，也能传到什么不出世的秘境里面？
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教习和执事，就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路谦。
她给路谦的随机传送符有效距离最多都只有一千米，在这个范围内他除非连续使用，并且每次都固定一个方向还每次都是最大值，不然怎么都不会离开试炼场所太远。
可他确确实实就是消失了。
问渔还拿出通讯玉简看了一眼，确认路谦并没有给自己发消息，而且很神奇的是，通讯玉简上路谦的名字是灰色的，说明对方处于不可联系的范围。
他还能跑去另外一个世界不成？
问渔喃喃道：“总不能这问聆宗内还有什么没开发的秘境可以让他去继承吧？”
她在问心路上看到的画面有限，细节的东西肯定缺乏，并不清楚路谦在年少时期到底经历了那些劫难和福缘，只知道他在问聆宗求学的那些年攒了不少好东西，必然分不清楚哪些是宗门里的，有哪些是外出历练得的。
问渔合理怀疑路谦有了奇遇，但这话也不能在大家面前说。退一万步说路谦真是有了什么奇遇，这其中伴随着多少危险才换来的机遇，也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该担心的还是要担心。
总不能说，不用担心，过几天他就会带着七彩祥云回来吧？
但是找人这事也轮不到问渔他们这群小菜鸟，教习也只是通知他们一声，然后告诉他们试炼的结果。他们小分队的五个人都顺利进入前十，跟后面的人积分拉开极大的差距。
顶着众人复杂的眼神，问渔和小伙伴们挺直腰板，接受了能够进入神兵谷的令牌。
“路谦那边你们也别太担心，神兵谷什么时候都能进去，令牌给他留着。”
言下之意，他们要是想等路谦回来再一起去，也是可以的。
问渔捏着令牌笑道：“我们现在就去！”
044 逐清风
第44章
神兵谷就在问聆宗万剑堂的范围内, 寻常弟子，特别是新入弟子根本不可能来这地方。
之前在新人院的时候，前山这边没有正当理由都不能靠近，入了初级学院之后, 倒是能去灵兽堂还有药谷见识见识, 但万剑堂不一样，这边至少都是三境以上的修士, 就怕他们这些新入弟子不小心闯过去, 被那边剑气损伤。
因此这次前十进入神兵谷的机会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问渔叉着腰站在神兵谷的门口，别说, 看着丁家兄弟那看眼的脸色，还真挺神清气爽的。
他们这里九个人, 加上还有一个没找回来的路谦，是个名额里有五个被他们小队五个人包揽了。又因为问渔突发奇想的行为, 直接将积分拉到一个恐怖的高度, 同样剩给其他人的积分也就更少。
丁家兄弟是跟队伍里其他人早就商量好, 最后是要保他俩的名额, 他俩分给队友其他的好处。不然真要闹开了，他们队一个名额都没有, 就是便宜了别人。
但就因为问渔他们包揽了差不多最后所有的二境灵兽，让丁家兄弟他们也失去了最后冲击积分的机会，而积分从别人身上抢来的无效，只能在小队内划分的时候自行安排，因此丁家兄弟差点只能保一个人。
可除了问渔那组太明显, 谁也不知道其他人的积分到底有多少, 丁家兄弟还是最后赌了一把，为了这最后的兄弟情, 要不然都去，要不然都不去，平分了所有的积分。
也算是他们运气好，居然真让他们卡住了十个名额的最后两名，才有机会站在这里，用一种恼羞成怒的目光瞪着问渔。
问渔倒是不怕，“两位丁师兄，这是有什么指教？看我很久了诶？就算我知道自己很好看，你们这么看下去，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丁家兄弟：？？？
她哪里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那模样就差没叉着腰指着丁家兄弟的鼻子骂了。
但神清气爽的问渔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丁家兄弟，“我听说两位丁师兄这次积分二百五，可真好了，二百五是个好数字呢！”
因为他们组分数太高，导致其他小队的分数普遍偏低，丁家兄弟直接平分出来一个二百五十分。
问渔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二百五的梗，就算她骂了，丁家兄弟也不知道她在骂他们。
但不管从语气还是表情，他们都觉得问渔口中这个二百五不是什么好词儿。
丁苗冲动些，当即就想冲过来问清楚问渔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被丁树拦住了。
“小渔师妹说笑了，确实是我们运气好，但这次试炼，只要在名额内就行，进入神兵谷之后，有没有缘分契约灵器，还是要看天赋和机缘的。”
“是哦。”问渔点头，“那就祝两位丁师兄好运啦！”
因为小伙伴们的私心，分积分的时候给问渔多划拉了一点，于是排名第一的问渔可以第一个进入神兵谷。
她是不心虚的，来之前时偃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那表情的意思很明显，她这次进入神兵谷必然会有收获，只是那收获是不是她期待的，就不清楚了。
说是神兵谷，更像是一座藏宝库，巍峨的大门黑色打底，上面布满金色的暗纹，流光溢彩，看着就特别值钱的样子，靠近的时候，她甚至能感受到被这扇门打量着。
抬头看着门楣上那气势非凡的匾额上三个字：神兵谷。
仿佛又一道极其强悍的威压劈头盖脸扑过来，想要压住她往前的步伐，却在冲到她面前时，化作一阵柔和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就像是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倾诉：好久不见。
问渔：见鬼的好久不见。
真以为她不了解小祖宗的历史啊？
被人耳提面命太多次，问渔也去藏书阁都看过，该了解的都了解的差不多。特别是当初时偃说的，让她真正认识，真正融入问聆宗的话，她后来才明白，小祖宗以身封魔的时候，还没有问聆宗的存在呢！
所以这问聆宗的一切，除了那座灵山，都跟小祖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都是老祖宗一个人打拼来的。
也就是在建立问聆宗之处，选择了这座与问渔有关的灵山作为初始地而已。
要说问聆宗的山门上挂着的轮回镜跟小祖宗还能有半毛钱的关系，可这神兵谷的牌匾，好好的跟她说什么“好久不见”？
问渔也没关管太多，在神兵谷执事的示意下，将令牌放入了门口石柱的凹槽里，神兵谷大门应声而开，那沉稳又幽远的声音，积累着万年历史的底蕴。
同时更加幽远浓厚又繁杂的气息，从裂开的门缝里蜂拥而至，即便是问渔，也被那气息推得往后退了一步。
一步。
执事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而且那一步，不注意都还看不到。
平常其他弟子来这里，就算是有备而来，甚至有些来过好几次的，都被这气息逼退的不止一步。
只要踏上台阶，就会直面这神兵谷传来的威压，轻则就像是问渔这样被威压逼得退上几步，重则直接被掀下台阶，狼狈不堪。
这就是神兵谷的臭脾气，多少要给来神兵谷的弟子一点下马威。
在神兵谷里的这些兵器，谁都见过天之骄子的模样，最不缺的就是骄傲。
目送问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执事微微一笑：“下一个。”
今年这些好苗子看起来都不错，虽然比不上最开始那个小姑娘，但最多也只是被推出去三步，就慢慢站稳了。
但很快执事就发现自己放心太早了，因为后面几个弟子腿上三五步险些就掉下台阶就算，最后两兄弟更是直接被掀下了台阶。
这体质，啧。
丁家兄弟也很纳闷，要是一开始他们没发现问渔在神兵谷门口退那一步意味着什么，后来见每个上去的人都有这么一出，也大概明白这是进入神兵谷之前必须的一个流程。
看执事的表情也知道，退得越少，就越出色。
在这之前，问渔只退了一步，而他们那几个少年当中，就连韩喆都退了两步。
丁家兄就没觉得这有多难，可当他们被那到强烈到让人心惊胆战的气息先后给掀翻到台阶下才明白，这不是简单不简单的问题。
执事也有些惊讶，跟神兵谷打交道这么多年，神兵谷是什么脾气他很是了解，耍耍小脾气给这些新入弟子一点小小的教训就够了，顺眼的就放放水，不顺眼的就添点麻烦。
可在这两兄弟身上营造出来的架势，就差没给人直接掀到山下去了。
这是有多讨厌这俩兄弟啊？
不过身为执事，表面上还是要公正无私的，只是神兵谷发小脾气的行为，他不能笑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看着两兄弟呲牙咧嘴地爬起来，然后灰头土脸地走进去。
好不容易到这里了，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肯定不能因为丢脸的问题转身就走，吃亏的还是自己呐！
这会儿功夫，问渔已经在神兵谷里走出老远的距离了。
进入神兵谷大门之后，就像是进入了独立的空间，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问渔也说不清楚，但她能模糊感觉到一点奇怪的界限，就在不远处，就像是触手可及，又像是遥不可及。
而这空间里，更多的是无处不在的窥视感，那感觉就像是万人演唱会现场，自己站在话里的舞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甚至还在现场直播，无数的镜头毫不隐晦地彰显自己的存在。
问渔懂，这些目光都是神兵谷里那些安家落户的兵器们，虽然时偃没给她讲，但她多少了解一点，而且看那么多小说，理论经验还是有一点的呢！
神兵谷的武器，主打一个双向选择，光站在原地是不行的。
问渔又走了几步，那虚幻又交错的空间感终于消失，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排又一排高低错落大小不一的置物架和多宝阁，排列出一种粗犷的美感，每一个格子里都放着不同种类不同形状的武器。
有些柔美，有些凌厉，有些憨厚，有些锋锐，仿佛囊括了所有的可能。
问渔每一个都仔细看过，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些小家伙都十分努力在展现自己最优秀没好看的那一面，只为了让她多看一眼，却并没有那种非要跟她一起走的渴求。
那感觉就像是知道不是她命中注定的武器，却忍不住想在她面前多嘚瑟嘚瑟，多表现表现。
问渔顿时觉得后脑勺疼，因为她想起来，时偃说过，小祖宗的本命武器也沉睡在神兵谷里。
这么多年也不是没人想要试试去唤醒这把传说中的武器，但其实并没有人见过，甚至都不确定它是不是在神兵谷里，传说嘛，都是真假参半的。
但时偃很确定，因为他有着其他人不能接触的第一手资料，也比其他人更上心。
问渔又往前走了几步，她并没有感觉到有类似呼唤的声音，想必——诶？她一扭头，就看到一侧墙壁上挂着的红色长鞭，火红色的鞭身还有暗红色的把手，鳞次栉比的花纹显现出漂亮的鳞片纹路，看着就像是一条红色的长蛇，鞭哨上还镶了两颗黑色的宝石，仿佛长蛇的眼睛，栩栩如生。
这是她喜欢的武器！她喜欢的配色！也是她喜欢的造型！
其实她也知道，真正更厉害的武器必然是更有逼格的隐藏在暗处，而不是这么明晃晃的摆在架上上，让大家触手可得。可即便是这样的武器，对于寻常弟子来说，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并不是谁都能想是小说主角一样出门踩到的石头就是宝贝，大部分人出门踩到的石头那就是石头。
可问渔觉得，有时候石头也挺好的。
当然她不是说眼前这漂亮的鞭子是石头，可人家完全长在她的心巴上，她完全不想拒绝啊！就算是石头她也认了！
可事情并不如她想的那么顺利，在她离那漂亮的小鞭子还有一臂距离的时候，她走不到了。
眼前有个看不到却能清楚感觉到的屏障阻止了她的靠近。
墙壁上的红色鞭子悄无声息，看起来特别乖巧特别心动。
“你就不心动吗？要不要跟我走呀，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好东西绝对少不了你，有天材地宝也都让你第一个选，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飞升！”
好听的话当然要先说，问渔画大饼的手法简直一溜一溜嘚。
可对方半点反应也没有，就像是对外界毫无感知一般。可她不信，时偃都说了，能进入神兵谷的，大半都生了灵性，这鞭子看起来就灵性十足。
红鞭子：是我不想动吗？我是不敢动！
不仅红色鞭子没有动静，原本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视线和注视的感觉都消失无踪，问渔也察觉到了。
就像是有什么存在，限制了它们的发挥，不允许它们和问渔有更多的接触。
问渔就偏了偏头，“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在这里选兵器，对吧？我就是进来看看热闹，想见识一下神兵谷到底是什么样子。如今也已经见识过了，你们……你也不愿意跟我走，那我要不还是回去吧？”
周围空气一片安静，似乎没想到居然还能有人站在神兵谷里，还舍得空手而回。
平常来的弟子哪个不是好话说尽，就想哄一把趁手的武器回去？甚至为了培养感情，还不止一次进来神兵谷，每次进来需要的积分可不少，还需要有特殊的宗门贡献。
哪像问渔这样，进来没走两步，一言不合就要出去？
直接把它们都给整不会了。
而人要出去，它们还没办法拦！
真要出去了，最里面那位怎么办？
最里面那位听说问渔要走，二话没说就直接把问渔拉进了自己的须臾空间——存在于须臾之间，其实却无处不在。
问渔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
不再是那个多宝阁一样放满了置物架的宝库，而是一片充满荒芜的天地。
昏暗的天空，灰扑扑的空气，还有焦灼暗沉的土地，怪石嶙峋，丘陵起伏，却看不到半点其他颜色的生机。
这里看着好荒凉，也好悲伤。
问渔摸了摸眼角，不是很明白那一瞬间的悲凉从何而来。
极目望去，远处的天空居然是被斩断的，就像是无垠的画面景色突然在那里被撕裂，留下残破的缺口，和不停席卷的空间风暴，张狂又狰狞地想要突破空间的限制，一点点吞噬这片荒凉的空间。
而席卷的风暴之中，也就是被撕裂的画面之下，矗立着一道巨大的身影，仿佛这片天地唯一的支柱，支撑着这里苟延残喘。
看起来，很惨烈，也很心疼。
藏宝阁里，老祖宗留下的手札里说，灵骸是没有心的。
可她有。
她刚刚一抬脚，脚底还没挨到地面，与那巨影之间的距离就发生了变化，人已经出现在了巨影身边。
离得近了，她也终于发现，这顶天立地的身影，居然是一柄朴实无华的巨剑，狠狠插在这土地上，掩埋了大部分的剑身，只能看到少部分失去光泽的剑身，和伤痕累累的剑柄。
破败，安静，却充满了无尽的熟悉感。
问渔知道，这应该就是时偃所说的那柄，原本属于小祖宗的本命武器。
千算万算问渔也没想到，小祖宗居然这么狂野，本命武器居然是一柄巨型重剑。就这体型，恐怕只有泰坦巨人来了，才有可能扛得动吧？
小祖宗的小身板，能够承受得来？
反正她是不行的。
“你在这里等她啊……”
问渔呢喃着。
虽然他们都说她是小祖宗，一切事实也证明她确实是问聆宗那个传说中的小祖宗没跑，毕竟她还用着人家老祖宗为小祖宗准备的灵骸，可她始终有一种割裂感。
没有记忆的她，对这个身份认知，就像是旁观者看戏一样。
所以它在这里等的，应该是那个传说中的小祖宗呀。
“你……你们，就不怕找错了人吗？”
虽然大家都很努力很坦然接受着她的出现，就像她本来一直在那里一样，不想给她造成太多的负担和压力，不管她做什么都很支持。
可她——
还真怕他们认错人，到时候真相大白，就像是真假千金的戏码一样，等到小祖宗本人回归的时候，啧，那她可惨了，连灵骸都得还给人家。
问渔伸手摸上了眼前仿佛经历过无数大战，遍体鳞伤还灰扑扑没有半点灵光的剑身，触手冰凉。
“就不怕……她回不来吗？”
她能感觉到，这个空间还在继续崩坏，要是小祖宗回不来，再继续等下去，这柄巨剑恐怕会从内到外直接崩溃。
灵器也是会死亡的，当灵器里面的生灵寂灭，灵器也会变成普通的法器。
巨剑没有回应，但是整个空间却开始不停地震荡，连累整个神兵谷都开始动荡不安。
神兵谷的一众兵器们：早就料到了。
知道会有动静，只是没想到动静会这么大，它们果然还是小瞧了在这里把自己埋了上万年的老大，这厉害的程度，它们整个神兵谷加起来，都没它夸张。
其实老大很安静也很稳重，这么多年，就在那里没动弹过。
只有这次。
即便什么也没说，它们也能从给它散发出来的威压中感觉到。
老大的故事，这神兵谷里谁不知道啊！
能让老大有这样反应的，定然是那位传说中的小祖宗出现了，所以大家也就好奇想凑热闹，看看那位小祖宗是什么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驾驭老大这样的存在。
结果，就看了一眼，老大没发脾气，却让它们感觉到无尽的压力。
更别说那位小祖宗居然想要跟小红搭话，小祖宗居然看上了小红！小红甚至还没来得及高兴，没来得及受宠若惊，就被吓得恨不得自己从没觉醒过灵智。
而此刻，问渔的手还轻触在巨剑的剑身上，感受着从幽远的历史场合中，传来的沉稳气息。
并不知道这神兵谷的异动不仅影响了同在神兵谷里的其他弟子，就连整个万剑堂，甚至问聆宗上下都传来震动。
就像是有什么在问聆宗扎根上万年的大家伙，要出来了。
这大家伙现在就正在问渔手里。
须臾的交涉过后，问渔本来只是轻轻搭在剑身上的掌心就多出一截粗粝的触感，睁眼一看，自己正握着一柄伤痕累累到有些扎手的剑柄。
剑柄有半臂长，看着就是适合双手紧握的双手剑剑柄，剑镡甚至只有半截，剩下的地方还残留着锋锐的断口，就像是曾经经历过极其惨烈的战斗。
问渔手指轻轻触过那端口，指尖却是一疼，原来手指已经被断口划破。
一滴浓艳的鲜血，瞬间就在断口处消失。
问渔：“……”
“我是该说你厉害这么轻易就能破这具灵骸的防御，还是该说你这么心急，都没征求我意见呢？”
就对她的血下手。
在这神兵谷里，用血液来契约是很关键的步骤，当然大部分的情况是弟子们双手奉上自己的血液，这些神兵也不带理会的。毕竟契约是双向选择，弟子愿意奉上血液，也要神兵愿意接受才行。
这位倒是好，就没问她同意不同意，就自己动手了。
巨剑沉默以对，虽然话痨会很吵，但这样不说话的，也很让人头疼。明明早已经生了剑灵，却半生不吭。
看这巨剑上的伤痕，还有这被撕裂的须臾空间，就知道这巨剑的状态很不好。
“伤这么重啊……”
问渔这才看清楚，眼前这巨剑不仅是剑柄上全是硌手的伤痕，剑镡都只剩一半，就连剑身，都只剩下一半。
“看着可真惨。”
之前看那顶天立地的巨剑，还以为它剩下的大半截都插在泥土里，结果这会儿握在手里才知道，它分明只剩下一般，剑身只留下一个倾斜的断口，看着光滑利落，却透着瘆人的锋利。
问渔还在感叹呢，眼前景色轻轻一晃，她就被弹出了巨剑的须臾空间，更是被弹出了神兵谷。
看着神兵谷外面混乱的一团，虽然还没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本能就把半截巨剑往身后藏了藏。
可即便只剩下半截，这巨剑的体积也不是轻易能藏住的。
大家都看到了。
常年驻守神兵谷的执事看着问渔手里的武器，还有些茫然，“这……”
原本自诩对神兵谷的武器都无比了解，任何一柄他都能细数来历，可问渔手里这柄，他居然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神兵谷里，居然还有这东西？
045 逐清风
第45章
韩喆他们进了神兵谷溜达一圈, 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收获，就被神兵谷给弹了出来，其他人也差不多。
因此比他们晚出来一瞬的问渔本来没什么特殊，然后大家都看到了她手里那柄断剑。
断剑的宽度看起来都快赶上问渔人那么宽, 因为断了大半截, 剩下的部分被问渔握在手里，就跟个长方形的大铁片子上面栽了一截把手一样。
说是铁铲, 形状差了点, 把手也短了点。说是剑，那也骗不了自己的眼睛, 骗不了自己的感情。
看起来，就觉得哪儿都不对劲。
丁树本来还在想, 大家都没能从神兵谷里有收获，这次机会就这么浪费, 是不是要跟宗门里申请一下, 这种特殊情况是不是能有什么补偿。结果一扭头就看到问渔也出来了, 甚至与众不同地, 手里带着从神兵谷里拿出来的兵器。
“凭什么”的念头刚刚闪过，就看到问渔手里的武器就这么个鬼样子, 顿时脸上的表情在愤怒和想笑之间摇摆，变成一种扭曲的诡异，说不出来的奇怪。
倒是穆媛媛反应快，已经跑到问渔面前，“小渔你手里这是什么呀！？”
看她的口型, 应该是本来想说好丑的, 但是看在问渔的面子上，很艰难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感觉有点噎。
“这就是你从神兵谷里带出来的？”
问渔点头，见大家都看到了，也就不再避讳，将巨剑从身后拿了出来，“怎么样，看起来帅吧？”
穆媛媛：“……”
如果从客观角度来讲，确实很帅也很有历史气息，但要从主观角度来说，这东西真是……应该放在博物馆里。
“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个？”
神兵谷里那么多好东西呢！而且以穆媛媛对问渔的了解，这姑娘也是外貌协会的，看着好看漂亮的就走不到道，为什么在武器的审美上，就出了岔子呢？
问渔当然明白穆媛媛话里有话的模样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也不在意，笑道：“大概是命中注定？”
就像是时偃知道她要来神兵谷，那表情就很笃定她一定会做出这个选择一样。
这巨剑什么来历什么用途是不是小祖宗曾经的佩剑跟她有什么关系，其实都不重要，也正如时偃所说，在她看到它的那一眼，就已经想着要带它走了。
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
丁树咧着嘴笑：“小渔师妹眼光果然非同常人。”
那么纤细漂亮一个小姑娘，居然从神兵谷里带出这样一件武器来，破破烂烂比她人还粗壮，放着看都嫌磕碜，真要拿出来用，不得把这小姑娘给压折了？
问渔瞥一眼丁树，呲牙笑道：“多谢夸奖。”
有些事，本就不需要多加解释，都不在一个起跑线上。
丁树还想说些什么，结果一道风轻轻流过，众人眼前已经出现了一道新鲜的人影。
丁树这些人不认识来人是谁，但问渔知道，一直驻守神兵谷的执事也知道。
“清风师兄……”你怎么来了？
宝蓝色的长袍精致又飘逸，看着就像是雅致的文士，敞开的衣领卷着柔软的白毛，却是不羁又洒脱，强烈的狂野和斯文掺杂在一起，让白发的清俊*七*七*整*理青年透出一种复杂又矛盾的气质。
逐清风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肩膀上的白毛，让它们在风中消停了一点，本来想说什么，目光落在问渔手里的半截巨剑时，却微有一顿。
“看时间差不多，过来接你。”
“啊？”问渔不是很明白。
虽然有她的帮助，逐清风对血月妖丹的炼化能事半功倍，但也并不是非她不可，而且逐清风这些日子正好适应一下修炼的效果，问渔才理直气壮地跑出来继续自己的学业，完成试炼考核。
但逐清风却在这时候跑来神兵谷等她，这跟他云淡风轻的表象，看起来差距挺大。
“此间事了？”
人已经从神兵谷出来，这试炼也就算是正式结束。
其实按照逐清风的想法，在问渔他们从十万大山出来，这试炼就已经结束了，进入神兵谷的令牌只要在手里，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但时偃早就先下手为强，跟问渔提及了神兵谷的事，这就在问渔心里种下一点痕迹，大概从没想过要等以后再来吧？
问渔点点头，“大概是结束了？”她抻直腰板无视神兵谷执事的眼神。
从穆媛媛和丁树他们的表现，问渔有个合理的猜测，大概可能差不多因为她在神兵谷和这巨剑契约的动静，影响了其他人，因为看大家合理狼狈的同时，却没有一个手里拿着新鲜的武器，就算是想要藏起来不想让大家知道，也不可能这些人一起都商量好了吧？
“反正我这里是没什么事了。”问渔给穆媛媛使了个眼色，她相信小伙伴一定能懂。
下一刻，问渔就把自己的小瓜子乖巧地搭进逐清风的手里，转眼跟着逐清风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穆媛媛立刻扭头望着神兵谷的执事，“前辈呀，我们这次进去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别说跟神兵契约了，连招呼都没时间打，这个要怎么算呀！我们能不能再进去一次啊？就这么被突然扔出来，我们也好委屈呀！”
神兵谷执事看着眼前一窝蜂涌过来的小不点们：“……”突然就明白问渔为什么跑那么快了。
——
“很高兴？”
逐清风低头看一眼挂在自己胳膊上，时不时还晃悠一下，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
问渔抬头看着眼前这如风的青年，笑道：“还不错？”
看来小祖宗能契约那神奇的残剑，十分高兴。
“诶？”片刻后，问渔就发现了不对劲，“我们这不是去第九峰？”
她还以为逐清风会直接带着她回第九峰，继续炼化血月妖丹的修炼。
逐清风那平淡的血色眸子里泛起一丝涟漪，唇角的笑意仿佛问渔的错觉，一闪而逝，“此去妖界，有些事情处理。”
“啊？”问渔就不明白了，逐清风要去妖界，干嘛还要带上她？
“血月妖丹炼化正到关键时刻，还需要小祖宗帮忙。”
问渔“哦”了一声，依然不是很明白。既然有事情要处理，那就安心处理了再回来炼化血月妖丹也不是不行啊？还非要带上她？
虽然不解，但人已经被拎出来了，问渔也没办法说什么。
结果才走到半路，逐清风就被拦住了。
“呀！大师兄！”问渔眼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来人是谁。
时偃今天穿的是一身玉白的道袍，绣着华丽的金色纹线，束发的玉冠都精致了几分，看着更加帅气。
“大师兄怎么来啦！”
逐清风也看着时偃，眼神很明显：你怎么也来了。
时偃笑得眉眼弯弯，柔和的气质更是清俊秀雅，看着问渔的眼神也更是温煦，“还未恭贺小渔拿到了试炼第一，礼物还没送出手，就听说清风要带你去妖界，心想此间也没有其他事，不如陪小渔走这一遭，也不会耽误了清风处理事情。”
话说得很好听，逐清风听得眉头都没动一下。
倒是问渔，对时偃的话深信不疑，特别是，在时偃来之后，问渔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这让一向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逐清风，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好啊好啊，大师兄也跟我们一起去诶！有大师兄在，我就安心了。”
也只有这时候，问渔才能多看逐清风一眼，“清风师兄，我没有其他意思啊！我就是觉得你去妖界是有事情要处理，我跟着还真怕自己给你添麻烦，有大师兄在，炼化血月妖丹的时候也有人护法，我就安心了！”
逐清风：你还不如不解释呢！
“有大师兄在，我也能安心不少。”逐清风微微点头。
而挂在他胳膊上的问渔，也蹦跶了下来，本就在高空之中，她竟然毫无顾忌地跳向时偃，那是笃定时偃能接住她，脸上还带着在逐清风面前从未有过的灿烂笑意。
转眼间，原本挂在他胳膊上的问渔，已经扑进了时偃怀里。
“哈哈，我就知道大师兄一定能接住我！”
时偃依然笑着，不着痕迹地护住问渔，扶着她站稳了，抬眼看着逐清风：“清风还赶时间，我们这就上路吧。”
逐清风移开目光，默然无声于前面带路，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大师兄知道清风师兄这次去妖界做什么重要的事吗？其实我就想着，我跟去会不会添麻烦，清风师兄说是需要我帮忙，但血月妖丹的炼化也不急在这一时……”
“确实很重要。清风此次去妖界，想来是为了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啊嘞？”
“血月妖丹也很重要，少了小渔你，恐怕还真不行。”
“是这样吗？”
问渔若有所思。
时偃却看着逐清风的背影，眸色深深。
血月妖丹是逐清风回到妖界解决自己身世问题的关键，在他得到这枚最完美的血月妖丹之后，回到妖界就是势在必行。
时偃当时还以为逐清风第一时间就会离开，没想到他会等到现在。
是为了等小祖宗吧——
时偃也没想到，明明逐清风跟小祖宗并没有接触，居然会在一眼之间，就对逐清风有这么大的影响。
果然是老祖宗说过的，妖族跟小祖宗之间的亲昵，总是这么没有道理的？
两位五境，准六境高手出马，问聆宗和妖界的千万里之遥，也变得无比轻松。但即便如此，考虑问渔的承受能力，以及时偃想要带她四处看看的心思，也只是白天赶路，晚上找地方休息。
唯一让时偃心情不怎么愉快的，大概就是每天晚上休息之前，逐清风都会理直气壮邀请问渔帮忙炼化血月妖丹。
只不过想到逐清风不爽的时间更多，时偃勉强也能忍耐。特别是在炼化血月妖丹到一定程度，逐清风都会进入短暂的入定状态，这时候问渔都会暗戳戳笑着摸回时偃身边，逐清风睁眼之后那表情——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逐清风脸色正在逐渐变得精彩。
靠近妖界的时候，问渔看着不远处的残垣断壁痕迹，偏了偏头。
“那是？”
“一座古城遗迹，万年来就矗立在这里，只是已经没人知道它的来历。”时偃轻声解释着，“在老祖宗促成人类和妖族和睦共处的契约之前，它就在这里了。当时，似乎留下的部分还很多。”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霜侵袭，当年还残留的痕迹，已经再难寻找。
也是问渔眼尖，才能看出一些断壁石砖下的线索来。
不知道为什么，问渔心尖一颤。
话题又转回逐清风身上。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问渔也对逐清风的身世大概了解。
之前只听逐日提起过逐清风并不是纯血的妖族，而是半妖，如今她才知道，逐清风身上的血统居然会这么复杂。
逐清风与逐日同父异母，父亲都是妖族赫赫有名的金犬族大妖族长，而逐清风的母亲，却是一名混杂着人类和银狼妖族血脉的半妖。
因此，逐清风继承了犬妖族银狼族和人类的三方血脉，看起来比一般半妖更强大，同时也承受着三方血脉冲击的痛苦。
混血妖族在妖界很常见，很多时候不同血脉的妖族混血出来会继承父母双方的天赋，更加强大，所以妖族结合的时候只考虑血脉的强悍，倒不介意混血。
可不管是任何妖族血脉，只要混杂人类的血脉，大部分都会变得很尴尬。
这个问题，经历了数万年也没能得到解决。
只有无异于传说中才存在的血月妖丹，能够勉强解决，因为血月妖丹强大的力量，能够帮助半妖炼化体内的人类血脉，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强大。
逐清风小时候过得并不好。
金犬大妖怜惜那位半妖女子柔弱，无视族内联姻，私自将人困在自己身边，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是为了真爱。
直到逐清风的出生，让他见到半妖状态的逐清风，显现出来的居然是银狼族的特征，这就让那位大妖族长很是愤怒。
逐清风的母亲身体是真的弱，常年养病自顾不暇，生下逐清风之后更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逐清风自能自己照顾自己，又由于父亲对他不喜，甚至是厌恶，他在族内受尽苦楚。
在逐日的出生后，他在族内的处境更是艰难。
直到某一天，逐日闯进了他的住所，见到了这位被人避之不及的“兄长”，当时逐日就将逐清风护在了身后。
因为血脉禁闭，纯血的逐日在修炼上反而不如逐清风，他是偶尔听说过父亲还有这么个孩子，纯血妖族孕育后代不易，所以年幼的逐日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将这样一个血脉后代置之不理，慢慢对逐清风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也终于让他找到机会跑到逐清风面前。
逐清风也没想明白这个半路白给的便宜弟弟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自己，喜欢到为了他甚至悖逆父亲，陪着他一起逃离妖族，来到问聆宗拜师学艺。
就因为听说问聆宗藏书阁能有办法解决他血脉冲突的隐患。
然后离开妖界，就是这么多年。
虽然时偃不知道逐清风在妖界经历的细节，只能大概跟问渔说一声，但问渔自己能脑补出好几百万字的剧情来，也不差那一星半点。
至于逐清风回妖界要做的事情——
“清风师兄，你这是要回去报仇吗？”
那剧情就像是：当年，欠了他的，他都要一一讨回来！
仿佛感应到问渔脑补的声音，逐清风扭头看一眼双眼发光的问渔，没说话。
明明这位也不是什么惜字如金的人。
逐清风倒不是想回去报仇，那些年的经历，并没有在他的心头留下太重的痕迹，他这样的身份和血脉，即便离开族地，换个地方，在他有能力自保之前，生活艰难程度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而且族里的那些人，其实也没做太过分的事，或者说他们做的那些事，根本无法触动逐清风的心弦。
都无关紧要。
“他应该是要去解决一些因果。”
时偃倒是看得透彻。
逐清风虽然出身妖界，混血半妖，却天生冷心冷情，万事很难触动他，却能以旁观又透彻的眼睛，看透万事万物，看透人心。
逐清风需要血月妖丹解决血脉的事，但是要突破六境，他还需要解决一些其他的事，比如留在妖界的因果。
他此身的生身母亲，还长眠在金犬妖族的族地。
而逐清风曾经在母亲难得清醒的时候，单独见过她，并且许诺会带母亲离开妖族，离开妖界。
只是那时候他还小，势单力薄做不到这一切，提出的要求也被父亲无视——母亲这辈子，只想看看人界的风景。却因为父亲的强势，她从来未曾离开过妖界。
有一点是母亲未曾说出口，逐清风还是从服侍母亲的老人那里得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母亲喜欢的人并不是父亲，她是被父亲强留在妖界的。
至于母亲喜欢的人是谁在那里，是不是还活着，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为了这个吗？”
逐清风轻飘飘看一眼问渔：“不然？”哪儿有那么多爱恨情仇，或者跌宕起伏的剧情。
问渔默默鼻子，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因为人类和妖族的和睦相处，至少这万余年来，表面上还是很和睦的，平常在陵城就经常见到妖族出没，更别说问聆宗内那么多妖族弟子，连半妖都不缺。
越靠近妖族边界，有着妖族特征的人就越来越多。这都是些低阶的妖族，修为低劣，连完整的人形都维持不住。
眼看着也越来越繁华，仿佛之前路过的那一片废墟城池都是问渔的错觉。
逐清风这样有着明显妖族特征的走在这里，也不显得突兀，倒是问渔和时偃这样纯粹的人类修士，特别是时偃这样有着强大气息的修士，更是难得。
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很多，当然最多还是看着逐清风。
妖族有着最纯粹的慕强之心，寻求配偶的时候当然除了看漂亮的皮囊之外，也是强者为尊。
妖族就是这么直白又——
“咦惹！”
又是一朵带着妖娆香气的花儿凭空出现，逐清风十分熟练地侧身避开，在他身后的问渔差点就没砸中。
这还是在大街上呢，大家都这么热情？
紧接着又是一朵青色的小花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砸在了问渔的额头上。
“清风师兄！”问渔差点跳脚，这人避开就避开差点连累她就算了，这次怎么直接就砸到她面门上了！
逐清风轻咳一声，要是他没看错的话，这朵花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
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问渔本人。
这也是妖族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的风俗，看到喜欢中意的，就送花，不同的花色代表不同的心情和期盼，如果对方同意，将花朵扔回去，那就——
水到渠成？
比如扔给逐清风的，大部分都是红色的花朵，这颜色的意思，大概就是求一段露水情缘。
而扔到问渔身上的，青色的花朵，代表青色的暗恋，这是明晃晃的表白，甚至不期望能够得到问渔的回应。
要是希望回应的话，那扔出来的就该是粉色的花朵了。
时偃抬眼看着不远处那个藏在二楼窗口的少年，隔着窗棱也能看到他满脸通红眼中全是期待的样子。
期待什么呢？
时偃将那青色的花朵往旁边踢了踢，低头对问渔说：“跟着逐清风一路就是这样，要不……”
话还没说完，一朵娇艳得仿佛还带着露珠的粉色花朵就砸在了时偃的肩头。
因为注意力都在问渔身上，这边时不时都会砸来各色的花朵，四下都是飞舞的各色花瓣，时偃还没想到会有花朵能砸在他身上。
而时偃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的修为不在自己之下，第二个念头才恍然察觉，花色居然是娇艳的粉色。
时偃未曾抬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肩头，仿佛拂去不曾存在的尘埃。
娇嫩的粉色花朵径直落在地上，在时偃带着问渔转身的时候，已经被他的脚尖撵成了花泥。
一切都那么自然，好像他从一开始都没发现那花朵的存在。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笑，婉转的声音娇媚入骨，闻声的众人筋骨顿时酥麻。
“时道友可真是无情呀！这才多久不见，时道友真快就忘记我了？”
一道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问渔身上，带着五境强者的威压。
“时道友这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旧爱了？”
046 逐清风
第46章
时偃眉头狠狠一跳, 特别是在低头就看到问渔那兴味到发亮的眼神时，心底就莫名翻起一道戾气。
这一瞬间问渔的注意力没在时偃身上，所以没发现时偃的表情变化，只是敏锐地感觉到时偃的气息有点变化, 抬眼去看的时候, 时偃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问渔八卦兮兮地偷偷问时偃：“大师兄，那是谁啊？”
听那语气, 就应该是时偃的桃花, 但以问渔的修为，只能大概感觉到对方的方位, 却看不真切。
时偃笑容微敛，落在问渔身上的目光柔和又缱绻, “无关紧要的人。”
问渔“哦”了一声，摆明了不是很相信。
真要是无关紧要, 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跟时偃说话。问渔也是没看到那朵砸在时偃肩头上的花, 更没看到那朵花的下场。
“时道友这话就说的, 太让人伤心了呀！”
时偃是不理会, 但对方显然不想轻易放过时偃，一阵香风飘过, 一道殊丽的身影就出现在问渔眼前。
准确地说是出现在时偃的面前，问渔不过是附带的吃瓜群众而已，她甚至还抬脚想要往后退一步，至少推开风暴眼，免得一会儿台风尾扫到自己。
但她这一步没能退出去, 人已经被时偃拽住了, 力道不大，却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味道。
“箫道友, 切勿，妄言。”
箫如意萋萋一笑，犹如光芒照耀，繁花盛开，问渔双眼都爆发出强烈的光彩。
时偃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伸手就遮住了问渔的双眼。
问渔：诶？
耳畔是时偃沉稳又温和的声音，“箫道友不要吓到旁人。”
也只有目睹时偃此刻表情的人，才能知道隐藏在那副温和面孔下的冷凝。
箫如意是何人，又怎会轻易被时偃一句话一个眼神吓退，依然笑靥如花，媚眼如丝，“这又哪儿来的旁人？只要有时道友在，如意这眼中，可是看不到半点旁人的。”
问渔就觉得，要不是时偃实在是太抗拒，箫如意无法轻易近身，想必这位美女大姐姐说这台词的时候，定然是要手指轻挑在时偃的下巴上，才更符合此刻剧情和氛围的需要。
虽然不知道问渔在脑补什么，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这会儿想的东西，必然不是他期待的。
即便箫如意已经走到面前，时偃也不打算跟这人废话，因为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这位都能曲解成另外一重意思，他干脆直接无视，当这个人不存在就好。
“箫道友，别过。”
还算有礼貌的告别，时偃牵着还想看会儿漂亮小姐姐的问渔转身就走。
至于逐清风，早就在发现箫如意的时候，事不关己地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热闹，那眼神，仿佛随时都会带着问渔扔下时偃离开一般。
箫如意还想说什么。
时偃却在转身的同时，袖口拂过，卷起一道不明显的劲风，裹挟着飘散在空气中的花瓣，化作凌厉的剑气，带着锋锐直扑箫如意面门。
居然冲着自己的脸来。
箫如意同样长袖一裹，大部分的花瓣都被化解，却依然有那么一片掠过箫如意的袖口，擦着她的脸颊滑过，留下一点刺痛。
“时听闲！”
箫如意抬手捂着脸，虽然这样的伤痕对于修士来说，转瞬就能愈合，根本不当回事。但箫如意最在意的就是她那张脸，这些年更是用了不少养颜美容的丹药精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很正常，要不然箫如意也不会众里千百度，沧源界上上下下就只看中一个时偃。
而此刻，时偃居然敢对她的脸下手！
那一片小小的花瓣，裹挟着属于时偃的剑气，就算是箫如意也没能防住。
等箫如意处理了脸上的伤口再抬头看的时候，哪里还有时偃的身影。
这个时听闲，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油盐不进的样子！
箫如意抿着唇，眸色沉沉，还捂着自己的脸，刚刚那一点刺痛感，仿佛还留在脸上，颇有些心惊胆战。
同伴也在这时走过来，摇着手中的折扇笑得满脸桃花开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姐折戟沉沙，半点好处也没讨到，还受了伤呢！”
箫如意的指尖上还留着一抹残红，那是刚刚触摸伤口的时候留下来的。
对于同伴带着挑衅的话语，箫如意冷眼相对，那张倾国倾城的芙蓉面顿时冷若冰霜，却透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人更移不开目光。
“这只能说明师弟见识太少。”
“诶嘿？师姐这话的意思，以师姐这容貌修为和出身，还经常碰壁？这可真想不到了。”
他确实没想到，以箫如意这样的品貌，居然还经常碰壁？或者说，是经常在刚刚那男修身上碰壁？
明永廷以扇遮面，遮住自己怎么也压不住的嘴角，“哎呀，看我这是发现了什么？”
箫如意冷眼看着明永廷，这个小师弟，被师父宠着长大，这么多年也算是潜心修炼，实际上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十分不放心，才让明永廷跟着她。
可这个人吧，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那张嘴，挺讨厌的。
“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呀，如意师姐这不会是真动了凡心吧？”
平常箫如意看着长得好看的修士，也会主动求欢，无往不利的战绩让她更是骄矜，也是第一次在时偃身上折戟沉沙之后，尝试到了什么是心动的滋味。
最开始她自己也以为不过是因为时偃的拒绝，让自己多看他几眼，不服输的心思让自己更想在时偃面前展现自己的魅力——
后来，大概是真的心动。
而时偃从一开始，就没能让她靠近过半步。
明永廷那边却很快换了话题，“还别说，那位，时道友？时道友身边的小姑娘，长得还真挺好看的。”明永廷的目光在箫如意身上转了一圈，“仔细看来，一点也不输如意师姐你呢！”
与其说不输，还是给了箫如意面子。
那小姑娘的眉眼精致，线条柔美，醇和自然，天真又甜美，一点也不比箫如意差。
箫如意的美，还有很大的成分是靠着后天的手段，有审美又会收拾会保养，八分的容貌也能修饰成十分来。
至于那小姑娘，如今已是九分的容貌，天然去雕饰的模样更动人心弦，而且她年纪还不大，只要再给她点时间，必然能成长为惊心动魄的大美人。
就算是现在，稍微收拾修整一下，甚至能压上箫如意一头。
看那男修对那姑娘宝贝的架势，明永廷都得赞一声对方很有眼光。
要让他选，他也选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而不是眼前的箫如意。
他这师姐，漂亮是漂亮，可他还是更喜欢刚刚那小姑娘的模样，让他心动不已。
话分两头，这边时偃已经带着问渔离开了这处城镇，也是进入妖界之前的最后一个，也是最繁华的城镇。
要是知道会经历刚刚的巧遇，他肯定不会带着问渔进去。
不过就是想让问渔看看人间热闹的模样，结果——啧，不提也罢。
“大师兄，刚刚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啊，我看她很喜欢你诶！”
“雨霖宗的箫如意，有过几面之缘，不熟。至于喜欢不喜欢，”时偃垂眸看着问渔，“雨霖宗的喜欢，时某承受不来。”
“雨，雨霖宗？？”
如今的问渔已经是不是当初一问三不知啥都不了解的问渔，对沧源界基础的认知已经有了，沧源界之大，除了当属第一的问聆宗，还有许多其他的宗门百花齐发，这雨霖宗就是其中一个。
名头虽然是雨霖宗，最开始问渔还以为是个正经宗门，后来发现换成她了解的“合欢宗”这样的名头，能够更透彻的认知这个宗门。
雨霖宗是以合欢功法传世，不过功法跟那种只对一方有益的采阴采阳的邪修功法有很大的区别，雨霖宗的双修功法对双方都有益，只是作为主导的雨霖宗修士会更有益而已。
因此雨霖宗的弟子在沧源界还是挺受欢迎的，而且雨霖宗弟子都是俊男美女，不少修士都愿意与雨霖宗弟子一夜贪欢，即便于修炼没多大收获，那也收获了□□愉嘛！
不过这些还真不好对问渔说，虽然看起来问渔那眼神，好像已经知道不少的样子。
“不相关的人，不用在意。”
时偃这是实话，看着问渔的眼神也努力表达着这一点。
本来还想凑热闹调侃时偃的话凑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问渔乖巧的“哦”了一声。
逐清风虽然多年没有回来过，这么大的妖界这么多年也没太大的变化，至少金犬族的族地还在那里，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似乎更繁华了些。
想来他和逐日这些年的离家出走并没有对那位父亲有太大的影响，族地能发展成这样，说明父亲的实力肯定不减当年，甚至颇有进益。
当年父亲就已经是八境的修为，如今再有进益，难道已经突破九境？
要是妖界真多一位九境的强者，想必早就传遍沧源界，他却半点都没听说，难道是他最近在魔渊驻守，消息闭塞，忽略了？
逐清风失神片刻，终究还是踏入了族地范围。
妖族的族地，与人类的宗门一样，也有自己的禁制和规则，逐清风虽然是血统混杂的半妖，但也算是身负两种大妖的血脉，如今在血月妖丹的帮助下，气息变得更加强大，那妖气的味道，让问渔都能明确感知到这位是个厉害的大家伙。
时偃看问渔的表情，笑着解释：“清风应该还要突破六境了。”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逐清风选择这个时候回妖界族地，除了想要解决以前的因果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进阶的契机，想必也是在这里了。
听到时偃的话，问渔也笑了：“大师兄你没修炼什么奇怪的功法，能够读取别人的心声吧？”她穿越前，读心的小说最是流行的时候，“不然为什么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
“还能有这样的功法？”
“也不是不能有？”
时偃看着问渔那双清亮亮的透彻眼睛，她在想什么，仿佛都能从里面看到，哪需要什么读心的功法。
“清风师兄快要进阶了，那大师兄呢？”
有些话不好明说，但她总觉得大师兄时偃应该要更厉害一些，不然都对不起这问聆宗手续弟子的名头。
时偃但笑不语。
旁边的逐清风淡声道：“他已经六境了。”
上次闭关之后，时偃就已经六境，不过那时候因为问渔突然失踪的事，大家都没关注到这一点，刚进阶的时偃气息不稳，他们还以为是关心小祖宗的安危。
等到问渔回来，时偃的境界已经稳定下来，再次进入悄无声息的状态，不注意都没能察觉到他的变化。
“啊，大师兄已经六境了？那……”
有个不算规矩的规矩，那就是六境之后，宗门弟子可以进行考核，升为教习和执事。
而九峰弟子，六境之后，就可以入后山，成为长老。
问渔看着时偃，对着这么一张年轻有为的脸，她还真喊不出“长老”来，就像她风华正茂的年纪，也听不惯大家喊她“小祖宗”一样。
就跟出土文物一样的称呼，听着太可怕了。
“放心，在继承人出现之前，我依然是第一峰首席弟子。”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问渔笑着，“大师兄也有猜不出的时候呀？”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时偃看着问渔的眼睛，他能猜到大部分，却猜不到她那些古灵精怪的心思。
不过时偃的进阶速度也是前所未有，大概问聆宗已经很久没出现这种情况，第一峰首席已经六境，而可以接替的下一位首席却还没出现。
“什么人！”
就在三人一边聊天一边跟着逐清风往深处走的时候，一道声音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一个还带着明显妖族体征的青年男子从天而降，落地时溅起的尘土狠狠飞扬，地上已经多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坑。
这□□的强悍程度，说明对方实力的强劲。
逐清风眼神淡淡扫过对方头上的金黄色立耳，而对方也扫过了他头顶上的白色尖耳。
同是妖族，先不管是纯血妖族，还是半妖，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勉强算是松弛了一点。
但是对方在看到逐清风身后的问渔和时偃时，表情再次紧绷。
人类，还是修为更是高强的人类修士——指时偃。
至于问渔，一个漂亮的人类小姑娘，修为不高，即便是人类，那可爱漂亮的样子也符合妖族的审美，而且她身上有一种，让妖觉得很舒服的气息。
有瞬间的晃神。
时偃已经上前一步挡在了问渔身前，也挡住了对方的目光。
年轻的犬妖抬眼瞪一眼时偃，丝毫没有面对强大高阶修士时的紧迫感，看那表情，甚至一言不合现场就能打起来。
妖族就是这么直接又狂妄。
一切都用实力和拳头，哦，也有可能是爪子和利齿来说明高低强弱。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不知道这里是金犬族的族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逐清风神情依然淡淡，只是眼中光芒闪过。
这才离开多久，族人居然已经不记得他了？虽然没见过面，但他这外表特征还是很明显的，对方就没能认出来？
问渔则是从时偃背后伸出脑袋，笑盈盈地说：“只是族地，又不是禁地，为什么别人就不能进来啦？”
“你们哪儿来的*七*七*整*理，妖族的规矩，不懂？还敢这么到处乱跑？小心把你们都埋起来，化作花肥！”
年轻犬妖呲起犬牙，想要表示自己很凶猛的样子，但面对问渔那张脸蛋，却忍不住收敛了利爪。
“这是金犬妖族的地盘，不欢迎外人进入，念你们初犯，现在速速离开，就不找你们麻烦了。要是不走，就默认是你们想要金犬妖族的麻烦，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怎样的不客气？”问渔很坦诚地好奇着，然后指着旁边的逐清风，“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按理说，就算是边缘人物，不受亲生父亲重视，可他怎么也算是族长的子嗣，多少也会在族内留下点传说的痕迹？
就眼前这年轻犬妖，第一时间没能认出逐清风就算了，在问渔提醒之后，也只是侧眼打量着，然后轻笑道：“哪儿来的银狼族人，确实不认识。”
银狼族。
逐清风的外表特征确实没有半点金犬族的样子，反而更像是银狼族，这也是当初他父亲不待见他的最大原因。
因为在逐清风身上，让那位族长感觉到了血脉压制，仿佛自己就不如留在逐清风母亲那个半妖身上的银狼族血脉。明明是自己的后代，显现出来的却是其他族内的特征。
要不是很确定逐清风母亲不可能给自己戴绿帽子，他都要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种。
对于妖族来说，这样的血脉显现，大概也跟戴绿帽子差不多了。
而如今，重回妖界的逐清风身上，已经完全是银狼族的气息，以至于这年轻的犬妖就算看清楚逐清风的样子，也只以为他就是一个外来的银狼族。
还是大妖的气息。
妖族认人，与其说是看外表，不如说是从气息来分辨，他们敏锐的嗅觉就能分辨出一切。
“倒是你身上。”年轻的犬妖看着问渔，“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我们族人的味道。”
是金犬妖族的味道，但具体是谁，他分辨不出来。
这一刻，他也以为就是这气息让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类的小姑娘亲切的原因，并没有想太多。
但转念之间，就是担心，为什么族人的气息会留在人类的身上。味道已经很淡，仿佛已经过去了挺长的时间。
听到这年轻犬妖的话，问渔也是一愣。
她并不会认为他说的族人气息会是逐清风留下的，能被犬妖称为族人的，最纯粹的金犬妖族的气息，她认识且只认识那一个。
逐日。
这都过去多少天，她身上居然还残留有逐日的味道吗？
她不由自主抬眼看向逐清风。
逐清风默默点头，看着问渔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扭头对年轻犬妖说：“跟逐流年说，逐清风回来了，希望他能应承当年的诺言。”
年轻犬妖：？？？
“你说你是谁？”
“逐清风。”
“！！！”
逐清风，那个逐清风？
“你还敢回来？”
“为何不敢？”
“少族长呢？我们少族长在哪儿？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对了！”年轻犬妖猛然醒觉，指着问渔说，“你身上的气味，就是我们少族长的气味吧？你们认识他，还跟他接触过，而且就在最近！”
原本看着憨傻的年轻犬妖突然聪明起来，瞬间就抓住了重点。
但这对逐清风来说，并不是重点。
关于逐日的问题，问渔还真不好回答，“要不见了族长，我们再聊你们少族长的事？”
逐日失踪的事，说到底还是有必要通知一下家长。万一那位大妖族长能有其他的方法，帮忙确定逐日的位置，然后带他回家？
想到这种可能，问渔的眼睛一亮。
逐清风的手却在此时化作利爪，拦在了年轻妖族的眼前，意思也很明显，“如果你不通知，我不介意直接打过去。”
随着利爪的出现，五境，哦不，准六境强者的威压也扑面而来。
年轻的犬妖被这气势逼迫得猛退好几步，却依然不服输地昂着头，死死地瞪着逐清风，双手也已经化作了利爪形态。
只可惜在逐清风的威压下，能够面色苍白地站着，已经用尽他全身的力气，反抗是反抗不了一点的。
这种情况下，也不需要这小妖再去通知，逐清风身上的妖气冲天而起，嚣张又霸气。
问渔望着那伟岸的身影，眼睛里都是不灵不灵的。
时偃再次抬手捂住了问渔的眼睛。
没有立场也不好出声让问渔别看，那就直接使用物理手段阻断她的视线好了。
问渔：“咦？”这时候要是时偃说一声血腥场面不适合小孩子观看，她都得信。
也只是一瞬间的动作，阻断视线是手段，最终的目的是转移问渔的注意力，时偃就已经放下了手，然后问渔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就再次看向了自己。
能一直这么看着自己就更好了。
“怎么了？”时偃反问。
仿佛刚刚那举动只是无心之举，甚至不明白问渔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表情自然到问渔差点就信了。
也就在此时，一道强横的气息从遥远的地方凌厉劈来，生生劈在逐清风眼前，将他脚边的地面，劈出一道狰狞的伤痕来。
“你还有胆子回来！！”
047 逐清风
第47章
逐清风依然是那么淡然, 带着属于自己的傲气，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仿佛没看到脚下那道裂痕，也没听到那声振聋发聩的怒吼。
“为何不敢？”
又是一道妖气劈来, 掠过逐清风的耳畔, 带走一缕银色的发丝，在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配合脸上红色的妖纹, 更显妖异。
看起来，不敢的, 是那位久居高位的妖族族长呢！
他还以为，多年不见, 这位便宜父亲，就真能对他下狠手了。
结果, 就这？
无视脚下的裂痕, 逐清风轻轻摸了一下脸上的伤痕, 看着指尖上的殷红。
除了这样的威胁手段, 大概也只会无能狂怒了。
从这妖气中，他也确定一个问题, 便宜父亲年纪大了，更加优柔寡断，出手都不够利落。而且，并没有进阶九境。
如今，勉强算是准九境, 也是很强的存在。
只可惜, 老了。
“你就不问问，我回来做什么？”
对面没有回音, 但他能感觉到妖气的波动，说明对面气息不稳，很是激动。
“你还记得当年的承诺吗？”
要不是他并不知道逐流年将母亲安葬在哪里，他根本不用走这一遭。
逐流年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立刻转移了话题，“逐日呢？为什么就你回来？这些年他不是跟你在一起？”
逐日帮着逐清风一起离开妖界，扭头去了问聆宗，这事在妖界，在族地并不是秘密。
要是普通弟子，就算问聆宗护短，以金犬妖族的地位，也不是不能跟问聆宗谈谈。
但转眼这俩都顺利进入了问聆宗九峰，成为九峰弟子，那是沧源界内轻易都无法撼动的特殊存在，问聆宗内部都很难过问九峰的行为，就算他是金犬妖族的族长，也不会给他半点面子的。
因此也就僵持了这么多年，这个臭小子居然还敢回来！
这么明目张胆的回来！
“我母亲，在哪里。”
说这话的时候，逐清风手里已经捏着一颗灿若红色水晶一般血色妖丹。
如今的问渔，已经能一眼看出来这些东西的成分，妖丹上的妖气明媚又清冽，矛盾夹杂，而且那感觉——
“那是……”
问渔陡然心惊，她完全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逐清风的手里看到另外一枚血月妖丹。
一颗初生，纯粹，气息还有些单薄，但千真万确是血月妖丹的气息，更让问渔心惊的，则是这枚血月妖丹上，还残留着一股更强烈的气息。
是属于逐清风的味道。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对于逐清风身上的妖气，问渔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来。
所以，这是逐清风的妖丹？
可逐清风的妖丹为什么会是血月妖丹？
逐清风刻意将自己的妖丹炼制成了血月妖丹，看这样子，还是最近的事？
所以让她帮忙炼化血月妖丹，而他却把自己的妖丹，炼成了新的血月妖丹？
他想做什么？
也就在逐清风手中血月妖丹出现的那一瞬间，一道强横的气息终于降临在众人眼前。
金色的头发炸立着，彰显着来人的怒意，怒瞪的眸子圆溜溜的，依稀能看到逐日那双狗狗眼的影子。
“血！月！妖！丹！”
逐流年一字一顿，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用血月妖丹，换我母亲自由，可还够？”
逐流年看着逐清风手里的血月妖丹，神色十分复杂，“你还真舍得。”
当年养着逐清风，可不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血脉，而是从出身起，就察觉这个血脉不纯的孩子，不仅天生就有妖丹，这妖丹更有成为血月妖丹的潜力。
只是这潜力，也被不纯的血脉玷污，一直隐忍不发。
当然要是那时候就显露出天赋来，千万年难得一遇的一颗能够炼制成血月妖丹，逐清风也活不到现在了。
除非寻到办法提纯逐清风体内的血脉之力，那么这妖丹就算有，也没有意义。
可要提纯血脉，最好用的还是血月妖丹。
用一颗成型的血月妖丹，去换一颗还需要培养不知道多少年的血月妖丹，这生意谁也不会做。
可如今，逐清风不仅回来了，还祭出了那颗原本应该在他体内的妖丹，已经被初步炼制，看得出来血月妖丹形状和气息的模样。
逐流年声音沉沉：“你如何能做到？”
难道逐清风得到了血月妖丹？可这些年并没有听说过跟血月妖丹有关的消息，问聆宗那边，难道还真有这样的功法？
逐日当初非要带着逐清风去问聆宗，就是因为听说问聆宗大概有能解决妖族血脉冲突的方法。
还真解决了。
“所以，这个代价，可够了？”
红水晶一般晶莹透彻的妖丹，就在逐清风的掌心，但他那架势，仿佛一言不合就会捏碎它一般。
如今看来，更需要血月妖丹的是逐流年，而不是他。
逐清风不觉得以逐流年的性格，会放弃触手可得的血月妖丹。
在来之前，逐清风甚至还担心过一瞬间，要是这些年逐流年突然争气，自己就冲破八境变成九境强者，那这血月妖丹对逐流年就真没了意义。
他就得换种方法。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逐流年还是这么不争气，停留在八境，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逐清风很放心地拿出来这颗原本就是为逐流年准备的血月妖丹，替代品。
只是看问渔的眼神，小祖宗应该认了出来，这是他自己的妖丹，她眼中满是不解和心疼。
不解就算了，心疼是从何而来。
“我的时间不多，留给你的时间不多。”
逐清风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如果逐流年还卡在八境，他完全可以等逐流年天人五衰那一天，不仅能看逐流年的笑话，这妖界也就没人能再阻止他。
这会儿，他大有一言不合转身就走的架势。
逐流年看起来还是壮年的模样，这是高阶修士最正常的状态，但逐清风能从逐流年的眉眼，特别是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他这位便宜父亲，是真的已经步入迟暮之年。
“呵。”逐流年冷笑，“既然看出来我时间不多，这样一颗血月妖丹对我有什么用？”
养一颗血月妖丹需要的不仅是资源，还需要时间，需要无数次血月的洗礼。
资源，逐流年当然有，时间，却是他最缺少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逐清风抬手将手里的妖丹扔给了逐流年，落在逐流年掌心的时候，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突然有些烫手。
妖丹入手的一瞬间，逐流年也就感受到了它的与众不同，强大的血月之力冲击着他的经脉，让他因为迟暮而变得凝滞枯竭的气海突然就多出生生不息的力量。
只这一瞬，他就确定了这枚妖丹的不同。
不像是传说中的血月妖丹，至少刚生出的血月妖丹，不会具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逐清风当然不会告诉逐流年，这枚妖丹是在他吸收了一定的经过问渔转化之后的血月之力和妖气之后，才换出来的妖丹，确实比一般的血月妖丹更奇特，也更管用。
要想说服逐流年，他必然得拿出点实际的东西。
他来妖界要解决的因果，不仅是他早逝的母亲，还有这位便宜父亲。
“这是……”
逐流年终于从妖丹中感受到另外的力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是的，运用得当，血月妖丹能够净化分离血脉，选择最强最纯净的血脉留存，然后变得更强大——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就连寻常半妖，即便没有血月妖丹，解决血脉冲突的时候也是这个方向。
但从来没有人能够轻易做到，血月妖丹的存在更像是传说，毕竟千万年也不一定能出现一颗。
“你！”
逐流年瞬间暴怒，却也没有在这时候放下手里的血月妖丹。
逐清风嘴角的笑意一闪即逝，也是问渔眼尖才看到，暴怒中的逐流年是根本没发现。
“你就这么看不上金犬妖族的血脉？那你还回来做什么？天大地大，金犬妖族就不是你的容身之所！你在外面不是也活得挺好？”
“这才多少年，就五境了？可不得值得你骄傲？”
“也就金犬妖族的血脉，脏了你的升天之路吧？”
“要不然你如何能轻易剔除金犬妖族的血脉！既然看不上，还回来做什么！金犬妖族，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至于你的母亲，死去多年，早就化作尘埃，你想找什么？是她的荒坟，还是她的遗骸！”
“她没有坟，更没有遗骸！”
“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你懂吗！”
逐流年也是怒火中烧才会口不择言，逐清风表情未变，但问渔却从这些话里面听出些残酷的味道来。
逐清风远道而来，做了那么多的准备，甚至连自己的妖丹都挖出来了，就是为了来妖界带走自己埋身在这里的母亲，去了解母亲临死之前唯一的愿望。
结果他的亲生父亲却告诉他，他的母亲别说一座孤坟了，连遗骸都没留下。
挫骨扬灰，魂飞魄散，在这个世界，是何其严重的下场。
就比如她，哦，原本的小祖宗，不就是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嘛！
可惜这个世界不是谁都能像那位老祖宗一样有本事，不仅救下小祖宗一缕残魂送入轮回，还用天材地宝为小祖宗炼制一具灵骸——
问渔抬头望着一直旁观，未发一言的时偃，用眼神询问：不会吧？
时偃突然就笑了，因为他发现这个角度这个眼神的小祖宗，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意识到自己这念头不对，他只能捂唇轻咳一声掩饰。
“应该不会。”
对于逐清风和逐日的身份来历还有他们的故事，时偃知道得不算少，至少逐日那个闲不下来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
而金犬族大妖族长逐流年的故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对逐清风的母亲做的事不好评价，但美其名曰这么多年的“真爱”，定然不会在那位去世的时候做出这些事来。
逐流年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也就是想激怒逐清风，想看云淡风轻的逐清风失态是什么样子。
可逐清风没什么反应。
说是冷静，不然说是冷情，他对妖界，对金犬妖族并没有情绪，对眼前的亲生父亲没什么情绪，对那位生了自己却没机会养自己的母亲也没有太多情绪。
这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没关系，仿佛他从生下来，就少了这部分的情感。
逐流年这点刺激真不算什么，更何况他对逐流年那么了解，也知道逐流年口中说的那些事不可能。
哦，还是有可能的，那就是母亲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其他什么人的杰作，母亲的下场确实有可能那么惨。
那就说明逐流年这族长的位置，坐的也没那么妥当了。
逐清风淡然道：“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在屋后，看到了。”
那时候，母亲绝大部分时候都在昏迷中，清醒的时候极少，而这极少的清醒时间，也都被逐流年霸占着，她根本没有精力也没有机会见上一面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某种感应，仿佛知道逐清风在附近，那次醒来后，母亲借机支开了逐流年片刻，终于见到了逐清风，母子俩也终于说上话。
逐流年回来时，逐清风在母亲的安排下，就躲在屋后。
仿佛是因为见到了儿子，失去了支撑心力的那口气，很快就在逐流年的怀里失去了生机。
当时，逐流年就像是疯了一般，几乎毁掉那处宫殿，就连年幼的逐清风都在那时候被大妖强者的威压强压得失去了意识，他都没有舍得伤害已经逝去的女子半根头发。
又怎么可能让她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父亲，血脉已尽，缘分已了，因果也该断了。”
问渔突然就听懂了逐清风话里的意思，瞪大了眼睛看着时偃，换来时偃轻轻点头肯定她的猜测。
这个逐清风看起来云淡风轻不声不响，居然暗地里，啊不，当着她的面，搞出这么大一件事？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仅掏出了自己的妖丹，更是清理了自己身体里属于金犬妖族的血脉，这是要与金犬妖族，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彻底撕裂开！
太狠了。
不知不觉间，问渔看着逐清风的眼神就多了一种诡异的崇敬。
逐清风多敏锐，在问渔眼神变化的瞬间就感知到，扭头看过来，就看到问渔眼中的莫名，然后目光顺势滑落在时偃身上。
“接下来，还要麻烦大师兄多照顾了。”
照顾什么，当然是照顾问渔。
金犬妖族还算平和，人类在这里的出现依然算得上是不受欢迎。
逐流年这边气势已经弱了下去，而他也收了逐清风送来的血月妖丹，见识到了这特异的血月妖丹的奇异之处，肯定无法拒绝。
逐清风要跟逐流年去母亲的埋骨之处，时偃和问渔就要暂时留在族地内。
但逐清风不放心问渔的，尚且还不是问渔的安危，而是问渔身上，那对妖族致命的诱惑力。
随着问渔修为的增加，那诱惑力仿佛也在与日俱增。
看着逐清风随着逐流年远去的背影，问渔还不是很放心，“大师兄，我们都走到这里了，剩下的事，我们真的不管了吗？”
“不是不管，而是不能管。”
也管不了。
这是逐清风的私事，更是他的机缘。
从他祭出自己的妖丹那一刻起，这件事就已经不在他们的控制当中。
“那妖丹……”
望着问渔担忧的眼神，时偃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逐清风的妖丹居然有着成为血月妖丹的潜力。
这样的妖丹，多少年才能遇到一颗，就这样被逐清风遇上了。
拥有这样妖丹的妖族，如果是纯血妖族，修炼起来必定一日千里，但同样也承担着拥有这样妖丹带来的隐患，被其他妖族觊觎——就算不是谁都能有那资源和时间去炼制一颗成型的血月妖丹，这样的妖丹对于其他妖族来说都是大补之物。
逐清风运气好，也不好。
因为他是混血半妖，就算拥有这样的妖丹，也是个残次品，就算有人知道他妖丹有问题，再加上逐流年对他置之不理，让他彻底没了存在感，倒让他安然活了下来。
“不必担心，清风做出这种选择，必然是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比如，问渔给他的那颗完全体的血月妖丹，再加上这些天问渔坚持不懈帮他转化妖气和血月之力，想必早就与他的丹田融为一体。
失去一颗残次的妖丹，换取一颗完全体的血月妖丹，还顺便剔除了犹如负累一般的金犬妖族血脉，今后修炼必然是一片坦途。
要时偃来看，逐清风一点不亏，也不用心疼，简直就是赚大了。
而这机缘和转机，都是问渔带来的。可这话他不能在问渔面前说，因为问渔又会自责，这些收获付出的代价太惨重，逐日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流落到哪一界都不知道。
“既然来了金犬妖族族地，我们何不到处转转？”
问渔“啊”了一声，指着旁边写虎视眈眈的妖族，“我们要不还是低调一点，要到处转的话，还是等清风师兄回来再说？”
“何至于。”时偃笑着牵着问渔往前走了几步，“他们也只是看着而已，但你看，他们也没谁真的会过来阻止我们。只要不是去一些人家族地的禁地，想来也不会介意的，毕竟——”
毕竟，他们是跟着族长逐流年一起回来的，不提逐清风，他们也是逐日的师兄和师妹——小祖宗这一点，就不必提了。
“你就不想去看看逐清风，还有逐日长大的地方。”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时偃第一次在问渔面前主动提到逐日，见问渔的眼神颤抖了一瞬间就恢复正常，时偃脸上的笑容也加深几分。
扭头对一直跟在他们附近的那个少年妖族道：“这位道友，可否麻烦你带路？”
烁云一脸震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麻烦你了。”
烁云：你们敢不敢再理直气壮一点。
但烁云能怎么办？他很想拒绝的，可是被问渔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眼巴巴看着的时候，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那就走吧！别跟丢了！这地方打着呢！要是去了其他地方，小心被一口吃掉。”
看着问渔突然瞪大的眼睛，烁云顿了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吓到这个小姑娘，垮着脸闭了嘴，埋头闷声在前面带路。
说是看看逐清风他们长大的地方，但以逐日那漫山遍野乱跑的性子，恐怕那里都有他的足迹。倒是逐清风因为身份的原因，最开始生活的地方只有一个小小的偏僻院落，在逐清风离开之后，如今破败得只剩下几块破木头。
烁云看着这里的样子，脸色也不怎么好，嘟囔着：“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一堆破烂。
也确实没什么看的。
后来就是漫无目的跟着烁云在族地里溜达，烁云也很快接受了自己这导游的身份，语气虽然算不上好，但每到一处也会交代几句这里是干什么的，逐日曾经在这里干过什么窘事。
“你们等等。”
突然走到一处僻静优雅到处姹紫嫣红透着勃勃生机的地点时，烁云脸色一边，充满交代了一声就冲了出去。
路上还能听到少年妖族中气十足地吼声：“小叮当，团子！你们又作死！还不给我下来！信不信我打烂你们的屁股！把你们扔到妖风山上挂起来！挂三天！”
问渔顿时就乐了，这台词她熟悉啊！
顺着烁云离开的方向，极目远眺，就看到远处一片山石上，有几个五颜六色的毛团子正在艰难地在青褐色交杂的山山石上蛄蛹。
听到烁云的怒吼之后，小团子炸毛得似乎更加圆滚滚，十分渴求地想要爬得更快一点，可惜不管是体型还是腿长都决定了他们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快得多身高腿长的烁云。
眨眼间烁云就已经扑到了山崖前，将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团子给拎了下来。
看着烁云那浑身挂满毛团子还要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问渔笑得更大声了。
烁云：？？？
“烁云哥哥，救命啊！我快掉下去啦！”
“烁云哥哥你就放过我们吧！我们什么样没做呀！”
“要死啦要死啦，怎么就被你抓住啦！放开小爷！你放开！”
“你别嘴硬啦！烁云哥哥真放开你，你就掉下去了！”
“你才嘴硬！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小爷早就翻过那座山了！”
“哎呀，你们别吵了！那边有漂亮姐姐！”
问·漂亮姐姐·渔：诶？
048 逐清风
第48章
小团子们挂在烁云身上也不消停, 有紧抱着不放撒娇的，有垂死挣扎想要再拼一把的，也要上蹿下跳想要在烁云身上找个更舒服位置的，也有安静乖巧假装刚刚被抓住的不是自己的。
但是在被小伙伴提醒有漂亮姐姐的瞬间, 小团子们有志一同地, 一起扭头，一圈圆溜溜的狗狗眼, 瞬间都对上了问渔笑意满满的视线。
问渔：“……”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哇哦！”
“真的好漂亮诶！”
“你的眼光难得有好的时候, 小爷认同你。”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和漂亮姐姐贴贴。”
糯叽叽的小奶音此起彼伏, 吵得烁云脸都黑了，他身上的小团子们还锲而不舍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以期达到跟漂亮小姐姐贴贴的最终目的。
烁云手忙脚乱才能把这三五只毛团子全都摁住，还顺便瞪了一眼问渔。
小团子们才不管这些, 烁云能控制他们的行动, 却不能控制他们一起嗷嗷叫, 差点没把烁云吵得翻白眼。
“好啦！”
烁云干脆一只团子一个大比兜, 直接拍迷糊了，再随手掏出一条麻布袋子, 十分熟练地往里面一塞，那动作流畅得仿佛已经进行过千百遍。
而那麻布袋子看起来其貌不扬，可不管材质还是形状都透着一种灵宝的味道，既然烁云敢用这袋子装这些小毛团子，想来也不会让这些小家伙受伤。
至少不会比从山上摔下来更严重。
“你们在此稍后, 我去去就回。”
那架势, 烁云应该是想把这些偷跑的小家伙都送回去。
那不远处静谧的生态庄园，应该就是这些小家伙生活的地方。
看来妖族这边的幼崽都是统一管理, 多少都会遇到这样不服管教想要到处乱溜达的，毕竟当年逐日也能溜达到逐清风那边去，想来这“幼儿园”里的管理也不是绝对没有漏洞。
“幼儿园？”
听到问渔的自言自语，时偃觉得这形容不错。
“确实是幼儿园。”
问渔也笑了，转眼笑容僵住，“等等……”
出门在外，问渔也觉得应该穿一些方便行动的衣服。但没办法，这个世界那些漂亮的裙子，让她没办法拒绝，而且时时都有时偃照顾着，似乎也没什么需要她出手解决麻烦的时候，也就完全没有拒绝各色的漂亮裙子。
而且修仙界的这些漂亮裙子，直接升级到法器级别，穿脱也方便，还防水防火防盗，又好看又实用。
今天她就穿一身妖界这边最常见的青色长裙，裙摆很宽大，上面缀满漂亮的羽毛，从白色到青色渐变，行动间彩羽纷飞，肩头上也有羽毛对叠成的肩饰，偏头的时候脸颊都能感受到那柔软羽毛上带着的丝丝凉意。
问渔就超喜欢蹭蹭肩头上的羽毛，走路的时候也会刻意踢着前面的裙边，看着不淑女，却超喜欢裙边飞舞的样子。
而这时，问渔明显感觉到宽大的裙摆下不对劲。
之前没觉得，是因为她站在原地看烁云的热闹，这会儿热闹看完，正准备移动，就感觉到裙摆下多了什么。
顾不得时偃还在旁边，问渔直接掀开裙摆，就看到一只炸毛的团子匆忙间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小腿。
“哟，这还有漏网之鱼呢？”
“我不是鱼，我是犬妖！大犬妖！”
这声音，也是奶唧唧的，透着一点熟悉的味道，就像是当初问渔意外听到的逐日的声音，也差不多是这个调调。只可惜逐日因为血脉上的问题，哪怕年纪要比这些小毛团子大上许多，可依然还不能口吐人言。
所以这也就是时偃说的，妖族血脉上的影响，即便只是幼崽，正常情况说话也没问题。
逐日那是特殊情况。
问渔眼神闪烁一瞬，眼前这个挂在她腿上的小毛团子不管是从颜色还是从线条上看，都像是逐日的小号翻版。要不是年纪和气味对不上，她都要怀疑这是缩小后的逐日。
妖族血脉在外形上有很大的关联，所以这个缩小版的，不过巴掌大的小毛团子，应该跟逐日有着极近的血脉关系。
问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大胆地继续猜下去。
小毛团子惊讶的瞬间条件反*七*七*整*理射把自己挂在问渔腿上，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嗷嗷叫着跟问渔打招呼：“你身上有味道，是逐日哥哥的味道！逐日哥哥也回来了对吗？他在哪里！”
问渔伸手把黄色的小毛团子捞起来，放在掌心，看着他那双犹如黑葡萄一般的圆溜溜狗狗眼，柔声道：“你的逐日哥哥没有回来，我是他的师妹，小渔，那位是逐日的师兄，时偃。所以小可爱你是谁呀？”
“我？”小毛团子努力在问渔的掌心站稳了，不过那小短腿怎么蹲，也掩藏在毛团子身下，看不真切，基本上连形状都没换一下，还是那么圆润，“我是逐日哥哥最亲爱的弟弟，我叫逐烈阳。”
逐烈阳。
也是姓逐，也就是逐流年一脉的幼崽，能这么亲热追着逐日喊哥哥，该不会真是逐流年的亲生孩子吧？以逐流年对血脉和天赋的看重，逐清风不算，要是逐日身上的血脉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他再有一个血脉更加强大的孩子也很正常？
“你几岁啦？”
几岁？小毛团子偏偏脑袋，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但他大概理解问渔这个问题的意思，奶唧唧地回答：“我出生在上个血月日哦！月亮最大最圆的那一天。”
妖界血月之日十年降临一次，这一次的血月刚过去，也就是说，这个孩子也就十岁的样子。
据问渔所知，逐日和逐清风离开妖界去到问聆宗拜山门，也不过就是十来年前的事。
也就是说，在知道逐日和逐清风成为问聆宗九峰弟子之后，逐流年就已经做好了这俩孩子轻易回不来的准备，早就有了其他的选择。
更甚至，眼前这个小毛团子不管从气息还是外貌，以及天赋上来看，都是比逐日和逐清风更合适的继承人。
问渔的神色突然淡了下来。这也不能怪她，虽然很喜欢毛团子，但人总是喜欢分个亲疏，不说跟她共患难过的逐日，就算是最近相处时间才多起来的逐清风，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
简言之，护短。
眼前的小团子没错，只是她没忍住就分了个亲疏而已。
突然就被问渔放回地上的小团子满脸不解，仰着头望着问渔，那努力的模样险些没让这个圆滚滚的小家伙直接仰翻在地。
“为什么？”小团子逐烈阳比问渔想象得更加敏锐，“姐姐不喜欢我了？”
明明刚开始，这个小姐姐看到他的时候，目光里满是欢喜和欣赏，他能看得出来，那时候这个漂亮小姐姐是喜欢自己的。
可是现在漂亮小姐姐眼里的光芒淡了，里面的欢喜也淡了。
为什么呢？是在知道他的身份和年纪之后？
“姐姐是因为逐日哥哥所以不喜欢我？”小团子十分聪敏，小爪爪在地上蹭了蹭，“可是我很喜欢姐姐啊，喜欢姐姐的味道，还有姐姐身上逐日哥哥的味道。”
小团子表现得太可怜，看得问渔差点就心软了。
“先不说喜欢不喜欢，你真打算继续在这里耽误下去，一会儿烁云发现你不在，你说他会不会来抓你？”
“抓就抓呀。”小团子一脸无所谓，“有那些笨蛋在，哪次不被抓？”也就是他每次机灵，多少能跑得更远点。
也因此那些小笨蛋就盯着他，每次都要跟着他一起溜，连累他成果逃离的几率都变小了。
今天也是他听说族地里来了外人，恍惚还听到了逐清风的名字。逐清风是谁，逐烈阳十分清楚，他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逐清风都回来了，逐日还会远吗？
逐烈阳年纪小，也只在刚出生那一年见过逐日，小小的他被个头也并不大的哥哥驮在背上，叼在嘴里满大街乱跑的日子，是他记忆中最灿烂也最开心当然也是最混乱的日子。
可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他被父亲带走，逐日哥哥也被父亲惩罚。
也是在那时候，逐日哥哥突然就跟着他们那位传说中的大哥，他素未蒙面的大哥，离开了族地，离开了妖界，去了人界，消息再传回来时，他们已经成了即便在妖界也是赫赫有名的问聆宗九峰弟子。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既然能成为问聆宗九峰弟子，再努力一下，就能拥有这样足以震慑沧源界的身份和地位，恐怕也不会回妖界了。
这让逐烈阳很不开心，他不理解，为什么成为那问聆宗九峰弟子，他们就不回来了。
逐清风就算了，逐日为什么不回来？
为此他还和那些闲言碎语的人打过架，不过以他这小身板，跟谁也不可能打得过，爪子都还没磨尖，那一口小乳牙，连人家的油皮都蹭不破。
后面也是不了了之。
这一下，就是十年过去，不管是逐日还是逐清风都没回来过。
“我听说逐清风回来了，那逐日哥哥呢？他没跟你们在一起，是跟逐清风在一块吗？”小团子绕着问渔的脚边走了两圈，“不对，你身上的味道，逐日哥哥的味道已经很淡了。这种淡，不是距离太远造成的，而是时间……”
小团子分析得头头是道，那脑子清醒程度比起他父亲逐流年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个聪明的孩子，看起来，也确实比逐日和逐清风更适合继承金犬妖族的未来。
问渔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团子再次抬头看着她，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犹如一朵炸裂的毛绒花。
“姐姐确实认识逐日哥哥，但和逐日哥哥在一起，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久到姐姐身上跟哥哥有关的气息都已经淡得几乎快要消失……”小团子的声音黯然，“所以，逐日哥哥并没有跟你们在一起，至少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不得不说，这小团子的聪明程度，有点吓到问渔了。而且他居然能从这么一星半点的线索里，冷静自持的分析出与事实差不多的结果。
“你还真厉害。”问渔由衷地赞叹着。
“我才不厉害。”小团子的小爪爪又在地上蹭了蹭，“他们都说，逐日哥哥是因为我才离开的，可我不相信……”
在他记忆里的逐日，并不是会在意那些的人，就算逐日血脉有问题，又不是不能解决，为什么就要离开。
小团子嘟囔着：“明明是他更在意逐清风。”
逐日就是在他逐烈阳和那逐清风之间，放弃了他，选择了逐清风而已。
“对了，逐清风不是回来了吗？他没跟你们在一起，他跟父亲走了？你们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问渔挑眉，如今跟这小团子说话也再没用那漫不经心哄毛茸茸的语气，十分正经地说：“清风师兄这次回来是有要事与族长详谈，当然也是师兄的家事，我们不方便跟着，也就让烁云帮忙领着在逐日和逐清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小团子“哦”了一声，“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你们了。烁云哥哥应该很快就来，吹雨崖那边风景不错，逐日哥哥以往最喜欢那边，你们可以去看看。我就先告辞啦！”
小团子说着就移动着小短腿妄图离开这是非之地。
逐烈阳虽然看着小小的一团，隐藏在毛茸茸下的腿也肉眼可见的短，但移动速度并不慢，而且颇有技巧，不过眨眼间就已经消失在旁边的灌木丛中，那熟练的模样——就跟之前烁云用麻袋套小家伙们一样熟练。
仿佛还能从灌木丛的间隙中看到若隐若现的金色毛发，烁云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眼前，脾气不怎么好的少年妖族垮着一张脸，瞪一眼问渔和时偃。
“族长那边不知道还要耽误多少时间，总不能一直带你们这样转下去，而且我这边还有要紧事，所以安顿你们去客馆休息？”
按理说烁云这安排也很正常，但是他说话语气有点冲，听起来不像是建议和安排，更像是威胁。
那种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的架势实在太足。
问渔就觉得，烁云口中所说的要事，应该跟刚刚溜掉的逐烈阳有关。但看烁云只有气恼并没有着急的样子，可以推断出他们并不觉得逐烈阳会出什么意外，而且也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发生。
这金犬妖族，还挺热闹的。
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时偃却在此时开口：“道友有事自去忙就是，客馆就不必了，听说吹雨崖风景不错，道友指个方向，我们自去便可。”
听到吹雨崖，烁云面色古怪了一瞬间，“你们从哪儿听说的吹雨崖？”
问渔的手指轻轻一颤，笑道：“偶然听逐日说起过，那很是喜欢在那边玩耍，所以想去看看。”
逐烈阳没必要骗她，他在临走之前说这么一句话到底有什么意义现在还不知道，可看烁云的表情，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烁云点点头，心想要是逐日跟这小姑娘关系不错，以逐日那成天叭叭的性格，说不定还真跟人提起过在族地的事。
吹雨崖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些年，吹雨崖的存在越来越尴尬，大家也很少提起。
烁云给问渔和时偃指了方向，就掉头离开，火急火燎的模样更像是要去找人打架。
问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灌木丛，当然，早就没了逐烈阳的影子。
“大师兄。”
“嗯。”
“逐日跟你关系不错，他曾经跟你提及过吹雨崖这个地方吗？”
“未曾。”
逐日确实跟时偃说过不少妖界族地的事，但大部分都跟逐清风有关，或者一些他听来的故事，他自己的事，反而不多。
吹雨崖这个地方，就像是逐烈阳故意透露给他们的。
问渔和时偃顺着烁云所指的方向，很快就靠近一处如云山雾绕山崖，纯白如匹练的瀑布从天而降，仿佛带着无数的星光，坠落在崖底的水潭里。
此刻一阵风过，带起朦胧的雾雨，仿若九天仙女一般，掠过树梢枝头，唰唰的风雨声，还有树叶的簌簌声，交错而起。
真好听，也真好看。
而最好看的，莫过于站在瀑布上方的逐流年的脸色。
黑得跟锅底一样。
问渔偏头看着时偃。
她没察觉到逐流年他们在这里就算了，时偃也没察觉到吗？
时偃笑着摇摇头。他当然察觉到了，但既然逐流年和逐清风都没有任何阻止的表示，那就说明这里不是不能来。既然这边风景这么好，当然要带问渔来看看。
逐流年当然也早就察觉到问渔和时偃的靠近，与其说察觉，不如说整个族地的动静都在他神念的笼罩下，只要他心念所致，能够察觉整个族地所有的变化。
只是一直维持这种状态很烦很累，还容易给族中的其他人造成压力，特别一些敏感的妖族会感受到强者的神念变化，逐流年的神念也只是偶尔扫过。
他是想阻止问渔和时偃的靠近，但却被逐清风阻止了。
那是他的同门，他都不介意让他们看到，逐流年也没立场阻止。
因此不过片刻，问渔和时偃就站在了瀑布的水潭前，逐清风也刚从瀑布后走出来。
明明从水雾中走来，逐清风身上却不带半点水汽，甚至行动间还带着一丝风，卷起周围的水雾，让景色更加朦胧。
问渔无声的“啊”，张嘴看着逐清风。最近涨见识了，所以她也一眼看出来，逐清风进阶了。
这就进阶了？她抬头望着时偃。
时偃点头笑着，学她无声地开口：确实进阶了。
逐清风来妖界的目的之一，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时偃抬眼看着逐清风：“事情都解决了？”
逐清风淡然道：“自然。”
既然这边的事情解决，那逐清风留在妖界的借口也就没有，自然就是离开的时候。
问渔的目光却落在逐清风身后的瀑布里，那感觉有些奇怪，总觉得银练般的瀑布后面，有什么东西不一样。
仿佛隐隐传来不真切的呼唤声。
见到问渔疑惑的目光，逐清风似乎心情还不错，淡声解释：“这处地方，据说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景致，只是她身体不好，来这里的机会不多。”
逐流年最后居然将母亲的遗骸安置在这里，也算是有心了。
重重禁制之下，就算是有心人来探查，都不一定能察觉到瀑布后面别有洞天。
那里面被逐流年精心布置起来，母亲的遗骸栩栩如生的样子，看着比活着的时候还精神些，可见逐流年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时偃也察觉到问渔的不对劲，“怎么了？”
问渔“啊”了一声，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指，“我总觉得……”她都说不出来自己觉得什么。
那种微妙的感觉。
等等，不对，这感觉——
问渔一把握住时偃的手，时偃这才察觉到，问渔的掌心冰凉，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能顾忌着逐流年在场，最终没有开口。
时偃瞬间明白，冲逐清风点头，“既如此，我们也就不在此叨扰了。”
逐清风更是干脆，说走就走，与逐流年之间再也没有半点瓜葛。只剩下找个风水宝地将母亲安葬起来，这血脉上的缘分，就该尽了。
逐流年看着逐清风的背影，表情复杂，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
由时偃带着，和逐清风也没什么顾忌，转眼间就离开金犬妖族的族地，寻了僻静地方，抬手就布置下禁制。
逐清风抬眼一看，时偃出手就是这么厉害的禁制，防的应该就是逐流年。
问渔刚刚的状态是真不对，这会儿人反应过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晃了晃时偃的手，“大师兄，我没事，刚刚我就是……”
她思索了一下该怎么组织语言来形容，“我本来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自己又说不出来什么感觉，然后猛然想起来，这感觉我并不陌生。”
“刚刚吹雨崖那瀑布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哦，不对，与其说呼唤我，那感觉，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说悄悄话，被我听到了，但是却听不真切。”
“那时候我就想，这感觉，我曾经在宗门的问心路上经历过。”
问渔刚开始说的时候，时偃差不多就懂了。
说到这时候，逐清风也听明白了。
师兄弟交换一个眼神。
时偃牵着问渔，确定她的手终于暖和起来，这才低声道：“你想说，轮回镜碎片？”
问渔点头：“对，我怀疑那里面，有轮回镜碎片。”
049 逐清风
第49章
轮回镜碎片意味着什么, 那自然不必说，在场的人都懂。
金犬妖族居然有轮回镜碎片，这要是爆出来，绝对是个大新闻。
这件事, 也不知道逐流年自己知不知道。
问渔眼巴巴地看着时偃, “大师兄……”
虽然她很不喜欢轮回镜处理事情的方式，但时偃也解释了轮回镜受损太严重, 如今恐怕完全是靠着本能行动, 所以才会在拉扯问渔的时候，连累到逐日。
只有等轮回镜碎片搜集到一定程度, 它灵智也修复得差不多。
所以轮回镜碎片对问渔来说，很重要, 这关系着自己之后是不是能够安然地呆在一个地方而不是随时被轮回镜拉走。也关系着能不能再次借助轮回镜的力量，找回逐日。
时偃看懂问渔的意思, 她想回去, 想去看看那里面是不是真的有轮回镜碎片。
但看起来那地方虽然只是金犬妖族族地一处普通风景之地, 可那是逐清风母亲最喜欢的景致, 也是逐流年后面安置遗骸的地方，如今遗骸还被逐清风带走, 那地方的意义就更不一样了。
就这么冲进去，估计还真能跟炸毛状态的逐流年打起来。
逐清风却在此时开口：“无碍，再等等，回去看看也行。”
时偃挑眉：“此话怎讲。”
“既然已经拿到血月妖丹，正是炼化的时候。那颗血月妖丹是为他特别炼制的, 正适合他使用, 他定然不会拖延太久，就会闭关。”
只要逐流年闭关, 他们自然可以再摸去吹雨崖。
“说到这个！”问渔叉腰看着逐清风，“清风师兄，那颗血月妖丹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问渔终于找到机会开始质问逐清风，时偃默默退后一步，站在问渔身后，笑看着逐清风。
那看热闹的意思十分明显。
逐清风则看着自己面前个子并不高，却气势汹汹恨不得跳起来打他的小祖宗，他再次难得弯了弯唇角。
想起一路上时偃牵着问渔的样子，逐清风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问渔的手腕。
问渔：咦？
时偃也是指尖微动，又生生压了下来。
“你自己看。”
说着，逐清风就牵着问渔的手，放在了自己的丹田。
问渔：哇偶~
手下的触感，是坚硬又充满弹性的结实腹肌，要不是时间地点和气氛都不合适，问渔还真想亲手看看这里的腹肌到底是多少块。
当然，逐清风想让看他的不是腹肌，而是丹田里的妖丹。
以问渔现在的修为，想要探查逐清风这样一个六境，即便是刚刚进入六境的强者的丹田，是不可能的。但此刻有逐清风本人亲自作为牵引，不管是妖力还是灵力，再加上问渔本身灵骸的特殊性，想要看清楚逐清风丹田的情况，轻而易举。
问渔“看”着逐清风丹田里那颗十分眼熟，并且已经落地生根的晶莹透明的血月妖丹，一脸麻木。
“她想摆脱半妖的身份，到死就想去人界看看。”
逐清风口中的“她”，当然就是他的母亲。作为一个半妖，她原本大概也会像是其他普通半妖一样，在残破不堪的生命里，解决不了血脉的问题，多半都会早夭。
她却在最灿烂的岁月，遇到了逐流年，成为逐流年的最爱。
如果她也爱逐流年的话，这可能会是个很美好的故事，只可惜，她另有所爱。
“算了算，我们倒是可以先去一趟人界。”
时偃却在此时开口，“你自去便可。”
逐清风挑眉看着时偃。
问渔也欣然点头：“是了，清风师兄自己去可以吧？我和大师兄在这里等你。”
有没有问渔和时偃跟着，逐清风倒是无所谓。但是此刻时偃会有这种提议纯粹是不想在让问渔跟他一起走，哪怕他有血月妖丹作为借口，此时血月妖丹已经安然在他丹田扎根，这借口已经不怎么管用。
希望问渔陪着自己这话，逐清风现在还说不出口。
而问渔大概是真为了他考虑，觉得这时候应该给他跟母亲独处的时间？逐清风虽然没尝试过，却也似乎能慢慢理解问渔的脑回路了。
既如此，那就暂时分开行动，逐清风离开得很干脆。
问渔就只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见过不少离开的背影，嘟囔着：“虽然知道是暂时的，可依然不喜欢这样离别的场景，看着人家离开的背影，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时偃就笑着：“但小渔一回头，我就在这里。”
并且一直会在这里。
“大师兄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嘛！”
时偃却虚点一下，“伸手。”
问渔“诶”了一声，却没有半点迟疑地顺从时偃的话伸出了手。
时偃笑容更甚，“之前就说好的礼物。”
“诶？有吗？”
时偃跟问渔说过那么多话，问渔倒真没印象有什么跟礼物相关的，至少时偃在说之前，就已经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她，那些都不是礼物吗？
问渔看着掌心的玉质小人偶，巴掌大的小家伙眉眼精致，每一根线条都有着恰到好处的柔和，看得出来是精心制作，小人偶上还残留着时偃的温度和气息。此刻安然躺在她的掌心，表情安详得仿佛正在香甜的梦中，只等她轻声唤醒。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小人偶的眉眼，看起来跟时偃很是相似。
“大师兄，这是？”什么礼物？
为什么有一种时偃把自己送给她了的诡异错觉？
“我在傀儡炼制上还有些造诣，早就想送你一个，先后却被耽误下来，这会儿才勉强拿出手。”
从问渔醒来就一直在准备，手边大部分材料都是齐的，只是有些还需要置换，以及炼制需要的时间，也就耽误到现在。
上次闭关，除了冲击境界之外，更是为了完成炼制小人偶的最后关键。
时偃目光落在问渔腰侧的弟子铭牌上。
这枚铭牌是他亲手为问渔制作的，看起来细节处与其他弟子的一模一样，但里面封存了他三道五境巅峰的剑气，就为了能在关键时护住问渔周全。
谁知道，还真派上了用场。
因此本来已经打算送出手的小人偶又再次收了回来，这几天才算真正重新炼制成功。
“小渔不喜欢？”
问渔猛然回神，“啊，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喜欢……”
她是真没想到时偃会送她这个，难道大师兄的“读心术”进展到这种地步，已经能看出她上辈子喜欢什么了？
她上辈子除了喜欢帅哥美女好看的衣服饰品，还喜欢毛茸茸小团子各种幼崽，当然也会喜欢各种各样可可爱爱古古怪怪的娃娃。
时偃这礼物确实送到了她心坎上，但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小人偶好像不只是普通的傀儡人偶那么简单。
时偃点了点小人偶的眉心，“如果小渔没意见的话，可以试试在这里给它一滴血。”
要用血才能唤醒小人偶的灵性，这也是契约灵器的基本步骤。就像是神兵谷那柄巨剑蹭着问渔也要一滴鲜血，作为契约的门槛，才能建立最初的联系。
时偃没说的是，要想让这小人偶发挥最大的作用，最具灵性的模样，是需要问渔的一滴精血来激活。
血液联系越紧密，小人偶的灵性就越强悍。
不过刚开始，一滴普通的血液就足矣。等小人偶成长起来，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看着问渔将指尖一滴血小心翼翼抹在小人偶的眉心，转眼间化作一滴殷红的小痣，端正落在小人偶的眉心，小小的人偶也在这时候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问渔恍惚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童话故事里唤醒了沉睡的公主，兴奋地眼睛都亮了。
小人偶醒过来之后，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本能抱着问渔的手指蹭了蹭，这才抬头看到了问渔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玉白色的小脸蛋上泛起明显的红晕，像是不好意思了。
这才扶着问渔的掌心站起来，扯了扯衣角，弯腰行礼。
像是在跟问渔打招呼。
——啊啊啊啊好可爱啊！
小人偶栩栩如生的样子，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在上一刻它还是个人偶，就像是它本来就该是这幅模样，乖巧又可爱。
“你好呀！”问渔也随着小人偶行礼的模样，笑着开口打招呼，“你会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一旁看热闹的时偃就觉得，问渔哄小朋友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一样的，软软的，糯糯的，甜得发腻，不由得低头一笑。
而站在问渔掌心的小人偶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会说话，却红着脸蛋再次保住了问渔的手指。
【请主人赐名。】
它虽然不能直接发出声音，却可以在靠近的时候，让问渔“听到自己的声音”，只是——
“哎呀，别叫主人嘛，听起来怪怪的。”
小人偶偏着脑袋乖巧地看着问渔，仿佛不理解她的意思。
“我叫问渔，你可以叫我小渔，至于你的名字……”问渔扭头看着时偃，“大师兄有什么想法吗？”
“送给你，就是属于你的，它是属于你的，名字当然也该由你来。”
问渔望望天，“我现在坦白自己是个取名废会不会太迟了？”
可时偃只微笑着，摆明不会帮她这个忙，小人偶还偏着脑袋蔓延期待地望着她。
看着它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问渔试探着道：“那我以后叫你葡萄？”
葡萄？
确实很随意的名字了，时偃看着问渔掌心的小人偶，没说话。
但小人偶却十分开心地瞪大了眼睛，那双黑葡萄眼睛更像是被水洗过一般，亮晶晶充满着灵性和喜悦。
小人偶葡萄腾空而起，轻飘飘就飞到问渔的耳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十分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它还会飞啊！！！”
时偃目光在问渔被葡萄蹭过的脸颊上轻轻一顿，笑道：“是，它会的还不少，小渔以后可以慢慢发现。”
“好好好。”
啊啊啊会飞的小人偶，会动会笑会害羞啊啊啊啊！
这边问渔跟小人偶头顶头着头开开心心的交流，想要知道小人偶还会些什么，一时间把时偃都抛在了脑后。
时偃只觉得手指有些痒，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把小人偶送给问渔的举动是对还是错。
逐清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小祖宗身边居然多了一只小人偶，看那五官形容和形态，还有炼制的手法，就知道跟时偃脱不开关系。小祖宗看起来很高兴，跟小人偶亲密无间的交流着。
而时偃端坐在一旁，仿佛是在闭目养神，就连逐清风回来，也没有睁眼。
“清风师兄回来啦！”问渔发现了逐清风，笑着挥手，“事情办妥了呀？这是大师兄送我的小人偶，叫葡萄哦！它会飞哦，还精通各种基础术法和灵诀呢！”
问渔兴致勃勃给逐清风显摆着自己的小伙伴。
小人偶葡萄也站在问渔的肩头，十分谦和有礼又人性化地与逐清风拱手见礼。
那模样仿佛再说：葡萄见过清风师兄。
明明没有声音，逐清风也像是听懂了。
逐清风眼神轻轻掠过小人偶，最终还是落在了时偃身上。
时偃也正好在此时睁眼，四目相对，时偃依旧温和沉静，逐清风眼中却多了一丝一闪而逝的玩味。
时偃就觉得，这逐清风在进入六境之后，人也变得更有活人气，当然也变得更气人了。
他一定是看出了小人偶当中的关键，所以才会用这眼神看着自己，时偃眼神平静得可怕。
就像是当初他没有在问渔面前第一时间揭穿云之南的小把戏一样，并不担心问渔知道实情之后会责怪自己。此刻他也不担心逐清风开口告诉问渔他在小人偶身上做的小手脚——
“小渔。”逐清风突然开口。
“昂？”
逐清风就看着时偃那平静的眼底突然就卷起了风暴，不由得笑了。
问渔：哇偶！
逐清风那张帅气的脸蛋说实话就像是雕塑一般，不仅是因为线条太完美，更是他平常没有太多的表情，冷淡清和很难靠近的样子。
只是偶尔会有一点点的表情变化，一闪神就注意不到，大部分时候都不能从表情中看出来这位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这一刻完全不一样，那灿若夏花一般的笑容绽放在逐清风脸上的时候，明月星尘都失去了光彩，只剩下那耀眼的笑容，昙花一现。
是的，昙花一现。
逐清风笑了，但很快就收敛了表情，只是从他的眼神里依然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很不错。
是了，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境界也提升了，往后修炼更是一片坦途。
如今也该去解决逐日的事——首先就要找到轮回镜。
逐清风眼神一转，再次瞥一眼时偃。他突然就明白了一点，时偃为何会在小人偶上动手脚。
小祖宗必然不会放弃逐日也不会放弃轮回镜，也就说明今后还会面临突然就转换时空的境地，上次逐日是运气因为正好还在小祖宗的怀里，所以被一起带走。
轮回镜尚未恢复灵智，不受控制随时都有可能触发。他们可没那个运气，无时不刻都能在小祖宗的身边。
想通这一点，逐清风直接抬手，一缕妖气就没入了问渔腰间的弟子铭牌上。
问渔：“咦？”
“有备无患。”逐清风淡声道。
等再次靠近吹雨崖，感受到那突然变明显的呼唤时，问渔突然就明白了逐清风所说的“有备无患”是什么意思。
时偃却在这时伸手牵住了问渔，温润的掌心给了问渔极大的力量，不由得抬头对着时偃一笑，“大师兄，我没事。”
时偃点点头。问渔没事，他却有事。
小人偶只是有备无患，但最关键的，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放手，不管被送到哪儿去，留自己在问渔身边才是最稳妥的。
想到问渔之前跟自己提*七*七*整*理及，与逐日流落那个陌生的世界面临的一切，遇到的危险，时偃的心底就无法平静。
“就是有些疼。”
这种感觉，也是问渔之前没经历过的。
而且她可以清楚辨别出，手腕上那个印记确实有反应，却从来没这种刺痛的感觉，是在时偃牵住她手的瞬间，刺痛的感觉陡然出现，仿佛在提醒她，也在拒绝他。
由此可见，瀑布后的山洞里确实有轮回镜碎片，可它为什么要拒绝时偃？这让问渔不明白。
逐清风这会儿已经上前一般，打算独自探查山洞。
逐流年应该已经去闭关了，这山洞逐清风来过一次，熟门熟路，就连禁制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有信心再进去也不会惊动不该惊动的人和事。
不过——
“我应该只有一炷香不到的时间。”
吹雨崖并不是金犬妖族的禁地，甚至谁都可以来这里玩耍，也只是牵扯到他母亲，其他族人渐渐不爱来这里，只有一些幼崽不知天高地厚喜欢到处跑才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如此，因为里面曾经安置过他母亲的遗骸，如今里面也还有留有不少宝物，该有的禁制和阵法一点也不少。
“你们在此稍作等候。”
逐清风的眼神在时偃牵着问渔的手上一顿，转身就走。
问渔却不放心地说：“清风师兄，你知道，怎么找吗？”
一缕妖气轻轻拂过问渔的手腕，逐清风没有说话，这却已经代表了他的答案，转眼间，逐清风的身影就没入了瀑布后面。
时偃也看着自己握住问渔的手，“还疼？”
“嗯。”虽然疼，却不是不能忍受，问渔抬起手，“就这里。”
那个落了印记的手腕。
银色的印记仿佛正在发烫，渐渐融入了骨血里的疼痛正在蔓延。
时偃也看着那个印记，不是他的错觉，印记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而他也感觉到了从手腕上传来的抗拒力量。
轮回镜在抗拒他。
而这份抗拒，在逐清风的身影再次从瀑布后现身时，达到了顶峰。
“嘶。”问渔倒吸一口凉气。
手腕上的疼痛也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时偃的手微微一颤，却本能捏紧了不想放手。
一道银色的光芒从逐清风的手里弹射而出，直扑问渔眼前。
似乎就连逐清风都没料到，轮回镜的碎片会这么急迫。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跟问渔确认，他带出来的东西里到底哪个才是轮回镜的碎片。
逐清风并不了解轮回镜，也只是从问渔手腕上的气息去感知相似的同类。
那银色的光芒不仅从他手里逃脱，更是在扑到问渔面前时，一并想要将时偃推开。
时偃绝不想放手，但那力道，不仅是问渔感觉到了疼，就连时偃自己，也感受到了撕裂的疼痛。他都这么疼了，那问渔该有多疼？
时偃看着问渔煞白的小脸，眸色沉沉。
问渔也知道时偃抓住她，是不想让她独自被轮回镜的力量带走，可轮回镜打定主意不带时偃。
是不带，还是不能带？
巨大的冲击力和疼痛让问渔神志有些模糊，她不仅看到时偃被弹飞出去口吐鲜血，更看到赶过来的逐清风被银色的光芒抗拒在外，连靠近都不能。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问渔还有心情吐槽：就是不想让我带帮手是吧？
轮回镜，你好样的！
目睹问渔被轮回镜的力量带走，嘴角还带着殷红血迹的时偃才知道，原来心头上空了一块不可怕，可怕的是空的这块被填满之后，再次被掏空的感觉。
逐清风也被轮回镜的力量反弹，不过他身处力量之外，倒是没有时偃那么狼狈。
时偃是正面冲击，灵台有损，此刻似乎连修为都不稳。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轮回镜一眼前世今生，轮回道的力量，属于命运的力量，不是寻常人类能够抵抗。
可为什么，当初的逐日，就能跟问渔一起离开？
时偃看着掌心残留的温度，他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为什么还会被拒绝。
逐清风也在看自己的手掌，“命运的力量啊……”
这是不是说，能跟问渔一起离开的逐日，也是他们不曾知道的那个命运的一环？
时偃送给问渔的那个小人偶，倒是跟着问渔一起离开了，所以说时偃做的准备工作，还真是有备无患，派上了用场。
“大师兄确实有先见之明。”
逐清风也就明白，为什么明明比他们都先触及五境壁垒的时偃，会拖沓到前段时间才顺利进阶。
“撕裂神魂的疼痛，可不好受。”
当年老祖宗为了能够从轮回中找到小祖宗散去的神魂，也曾撕裂过一缕神魂，送入轮回中。
如今时偃为了能让小木偶陪着问渔的时候，自己也能有办法保护问渔，居然也将一缕神魂残片融入了小木偶身上。
“老祖宗撕裂神魂的时候，已经是九境强者。”
时偃还只是个六境。
时偃拭去嘴角的血迹，“那不一样。”
050 逐清风
第50章
那不一样。
老祖宗撕裂神魂的手法, 是现阶段的时偃无法做到的。
他能做的，也就是在进阶六境之后，分出一缕神念附在小木偶身上，大概因为小木偶是他炼制的, 过程中他还融入了自己的心血, 因此看起来就像是融入了一缕神魂碎片。
只可惜，他做不到。
要是现在他能做到, 他并不介意在这时候分出一缕神魂碎片, 不计代价也要陪在问渔身边。
时偃闭眼，想要去感知神念的存在, 却只有一片黑暗和混乱。
想起上次问渔回来，哭着跟他说, 她弄丢了逐日的时候，时偃只感觉到心脏炸裂般的疼痛。
“如今, 该作何安排？”
逐清风也没想到, 轮回镜碎片发作会这么快, 给他们一个找个僻静的地方商量一下对策的时间都没有。
他还记得, 上次小祖宗被轮回镜碎片带走是在灵山禁制旁，回来的时候也在同一个位置。所以他很怀疑, 等小祖宗这次回来，应该还在这个位置。
两边的时间相差也不大。
上次小祖宗没耽误太多时间，这次会去多久，谁也不知道。
他们要继续在这里留着？
他们没意见，金犬妖族也不会同意。
毕竟上一刻他才能金犬妖族划清了界限, 要怎么解释他们要在这里等小祖宗的回来, 就因为他们拿了人家的宝贝？
可不在这里等着，小祖宗到时候回来, 一个人也没有在这里等她，还不知道小祖宗会哭成什么样呢！
——
另一边的问渔，也陷入某种怀疑中。
眼前恢复光亮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又换了地方，只是这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不管是时偃还是逐清风都被拒绝在外，心情颇有些复杂。
再看自己手腕上的痕迹，很好，已经很看出是银色月牙的痕迹似乎又明显了几分，所以刚刚确实是轮回镜碎片，并且它们也已经顺利接头了吧？
可惜整个过程都没进过她的同意，并且还再次强制将她又换了个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就算这轮回镜亲手把它给拼起来，她也要把它再次砸碎！
主打一个任性。
等等，之前的轮回镜不会就是这样被打碎的吧！
突然就觉得解气了。
“呵，你就坑我，等着吧，我就等着你拼好的那一天，再亲手把你砸碎！”
轮回镜一如既往的沉默，就连手腕上的痛意都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问渔扭头打量四周，也不是她心大，而是在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探查过一番，确定没什么自己不能应付的危险，甚至周围连半点其他的气息都没有，她才抽空吐槽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轮回镜。
可她能怎么办，来都来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经过这两次的穿越，问渔也有经验了，看得出来，轮回镜就是想强制她去帮忙搜集它散落的碎片，想好把自己拼起来的心是昭然若揭。
虽然时偃也解释过，轮回镜是受损太严重失去灵智，一切都以本能行事，所以看起来吃亏的是问渔，甚至还连累了逐日，但身为受害者的问渔自我调理不了，只想跟轮回镜决一死战。
穿越之前人在妖界，但根据上一次的经验，这落脚的地方跟自己之前在哪里没太大关系，但自己上一次离开的时候也是在妖界范围内，不得不说跟妖界实在是很有缘分。
按照轮回镜的德行，投放自己的地方离自己碎片的位置相距不会太远，所以她现在首要做的就是给自己确定一个方向。
上次还能刚来就遇到倒霉的荀朗，这次等了好半天也没见半个人影。
倒是空气中的味道，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这是，魔气吧？
问渔不确定地看一眼坐在自己肩头上的小人偶，这次逐日他们没能跟着一起来，这小人偶倒是安然地跟了过来，从落地开始，就安静地坐在自己的肩头上，时不时蹭蹭她的脸颊，以示安慰。其他时候都十分警惕地张望着四周，那黑葡萄似得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就呆萌。
所以上次是妖界，这次是魔界？
“你还真会挑地方啊！”问渔戳了戳手腕上的银色印记，“妖界就算了，这魔界也是我能轻易去的地方？”
不说其他地方，就说沧源界，这千万年来，魔界就跟人类没和睦过。
妖界还勉强能跟人界找到点共同利益所在，达到表面和睦共处相爱相杀的可能，魔界不管从生存环境还是修炼方式，以及生活方式，就跟人界格格不入，甚至说是背道而驰，见面没立刻打起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但人已经来了，要想回去，也只能找到轮回镜碎片。
估计也是算准这一点，轮回镜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把她扔来扔去吧？
附近看起来很是荒凉，就最近的山按照一般人的脚程都要走上大半天的距离，再远处是黑漆漆的森林，看着就透露着不祥的气息。
她所在是一处丘陵，看着不高，却此起彼伏连绵不断，仿佛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隔开了远处的森林和丘陵下零星散落的村落。
那里看起来就有人居住，远远地她已经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
就是隔着这么远看着也很破败。
“这感觉，应该不是真正的魔界，而是魔界边缘？”
什么世界啊，居然跟沧源界，或者说跟之前来过那个世界的格局似乎也差不多？难道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世界？
问渔眼睛一亮，“难道真的回来了？”
要是真回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找到逐日？
啊嘞！过去这么一段时间，也不知道那个小家伙怎么样了！
要不是这会儿她没办法确定方向，必然拔腿就往妖界跑。
问渔抬眼看着不远处的黑色密林，要真是回到那个世界，这熟悉的黑色森林，还真像是间隔在人界和妖界之间那片漆黑森林，该不会这片森林同样也隔绝了魔界和人界？
问渔决定去下面的村子里问问。
就是自己这身衣服不太合适，太漂亮了，看着就像是会被打劫的样子。
换了一身简洁的衣服，虽然似乎还是跟着周围灰扑扑的暗沉环境不搭，但至少不是特别像是“肥羊”的样子，这才隐匿了身形，迅速靠近丘陵下的村落。
这边是真的荒凉，问渔跑了好一会儿，别说看到人了，连活物都没见到几个，因为她速度太快气息不明显，她从那小兔子身边跑过的时候，小家伙都没反应过来。
田地也很荒芜，只有一些蔫巴巴的青苗倔强又艰难地杵在田间，她都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此时天色渐晚，人们都已经归家。问渔也是在靠近村口那座茅草屋的时候，才勉强听到了人声。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集呢！”
“我也想早点睡，可这不是睡不着嘛！”
“哎，睡吧，睡着就不饿了。”
“算了，我真睡不着，我再去收拾一下皮子，明天要送去集市，但愿能换个好价钱。”
“买点米吧？小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过几天是他的生辰，给他做点好吃的。”
“好，过两天我再去山里看看，猎点活物，有肉吃，还能攒点皮子。”
“你去就去，去山里就算了，可不许往林子那边去。”
“知道知道，我可惜命着呢！还没看着小宝长大成人娶媳妇，我可舍不得死。”
“胡说八道什么呢！”
“好啦好啦你也早点休息，辛苦一天了！”
“我去看看小宝，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呢！”
“在村口玩吧？别担心，小宝懂事，不会跑太远。”
听着那家里夫妻两人的碎碎念，问渔一回头，就看着不远处的树下，一个乌漆嘛黑的小豆丁怀里也不知道抱的什么，在看到她的瞬间，吓得全都在地上，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
其中一个咕噜噜地滚到了她的脚边。
问渔捡起来一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摸到的野果子，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干巴巴的没有半点水分，看着就，一言难尽。
但问渔也明白，这样的生活环境，能有这样的果子，对于这样的小孩子来说，已经不容易。
“你东西掉啦！”
问渔自认为是最亲和的笑容，并且是最温柔的语调，可在她说话的瞬间，小豆丁顿时受惊地往后猛退几步，狠狠撞在树上才勉强停下来。
因为太瘦弱，小豆丁瘦骨嶙峋的身上支撑的那颗脑袋就显得特别大，干巴巴没有光泽的脸上，也只有那双眼睛显得特别圆特别大，特别清澈。
“我不是坏人。”问渔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坏人吗？”
小豆丁在问渔的柔声细语中也终于回过神，浑身颤抖地看着问渔，哆嗦着摇摇头。
“我有那么可怕嘛！”问渔将手里的果子放在旁边的石头上，想了想，又翻出几颗新鲜水润看着就可口好吃的果子放在一起，然后退后几步，拉开了安全距离，“我只是碰巧路过，想来问问路而已，你别害怕嘛！你害怕的样子会让我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哦。”
也不知道是她退这几步有效果，还是拿出来的新鲜果子转移了小豆丁的注意力，问渔能感觉到，小豆丁那紧绷的身体有一瞬间的放松。
咕噜噜。
一阵剧烈的腹鸣从小豆丁的肚子里传出来，都不知道那么瘦小的身体是怎么发出这么强烈的声音的。
问渔神色放松，仿佛没听到那尴尬的响声，小豆丁却抱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羞涩地躲到了树后。
也是他太黑，看不清楚脸色的颜色变化。
“小宝！！”
那位出来找孩子的女人也走到了附近，先看到的就是躲在树后的小豆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问渔，也顿时吓得脸色突变。
问渔都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这次穿越换了身体？不然以她花容月貌颠倒众生的样子，怎么能把人吓成这样？
“问个不合时宜的话题，我长得就那么可怕？”
那女人泛着菜色的脸颊上还带着惊慌的神色，匆忙把小豆丁揽进怀里的同时，还不忘向问渔弯腰行礼。
“仙子天人之姿，我等凡民，不敢直视。”
问渔挑挑眉，这女人说话的方式，就不像是普通的凡民，只是看她身上没有半点灵力，哦，也没有魔气，应该只是普通人，但这样的言谈举止，为何会流落在这偏远地带，里面多半有故事。
“我可不是什么仙子。”
那女人艰难地笑了笑，没接问渔这话。
在人间界来说，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问渔这种能够踏上修仙一途的修士，都是仙师，他们都喜欢听凡人唤他们一声“仙长”“仙子”，能显得他们格外不同。
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女浑身灵气，与这周围晦暗的环境格格不入，看着就是明媚动人的女修，没见识过人家疾苦，一脸单纯的模样。
“不知仙子来这里可有何指教？这里穷乡僻壤，能做修行的地方……”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前方那山叫摇梦山，比邻魔界，山下还好，只是不长作物，越往山上走，魔气越深，寸草不生。”
“而那边的漆黑森林，比邻妖界，林中妖魔之气混杂，更是没什么活物，不管是摇梦山还是漆黑森林，都不适合历练，仙子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问渔摇摇头，“我只是意外流落到这里，暂时不辨方向，正准备来村子里问问，结果在这门口就遇上了……”她点了点躲在女人身后，偷偷摸摸打量她的小豆丁，“遇上了这个小朋友，很抱歉突然出现，吓到他了。”
“没事没事。”女人连连摆手，“孩子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仙子见效了。”
问渔也学着她的样子摆手笑道：“就别叫我仙子啦，听着乖乖的，我姓问，叫问渔，直接喊我名字就成。”
女人嗫嚅着没附和，不敢直称问渔的名字，又不敢拒绝仙师的要求，正在两相为难。
问渔也看出来了，就不再纠结，直接换了个话题，“此处地形复杂，山水迢迢我又不辨方向，天色渐晚，能不能请大嫂行个方便，寻个地方让我休息一晚？”
“这……”女人的目光落在旁边很难说结实的茅草屋上，这样的房子她实在说不出能够招待客人的话。
一家三口，也就两间半的茅草屋，木头篱笆勉强围出一个院子，这就是她的家。
充作堂屋的茅草屋除了一张瘸腿的桌子之外，还堆满了其他的杂物，包括明天要送去镇子上的皮毛，还散发着粗糙硝制的刺鼻味道。
另外一间是一家三口住的地方，除了一张木床之外，挤挤挨挨连多余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剩下的半间，是柴房杂物间更是厨房。
没有一个地方是能招待客人的。
除非把一家三口都撵出去，让问渔去住唯一的一间卧室。但女人也不觉得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能看得上那间屋子。
修士出门在外，手段可多得很，不缺这片瓦遮头之地——当然她这里连半片瓦都没有。
她也明白，小仙子会这么说，定然是想从她这里打听消息。想到这里，她面色更加苍白，将匆忙赶过来的男人也拉到了身后。
“这是外子，姓李，就是个猎户，平常就在摇梦山外围猎点小动物，勉强维持生计。”
“李大哥，李嫂子，今天就麻烦了。”问渔捏出几颗碎银放在院子里的石墩上，“我就借宿一晚，也不用特意安排，在这院子里就行。你也知道，我是修士，不用讲究高床软枕。”
“是……是是。”李嫂子连声应和着，见到银子的那一刻，她眼睛亮了一瞬间，脸上的惶恐都消散了一些。
她是跟修士打过交道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怎么会设身处地为他们考虑，送上的是银子，而不是灵石。灵石是个好东西，但他们这样的家庭拿出灵石也不知道怎么用，去镇子上换银子，也只能惹来更多的麻烦。
银子更好，而且碎银子，不显眼。
小仙子考虑得十分周到。
这让她想起刚见到问渔的时候，这小仙子就正好掏出几颗果子，想要安抚小宝。
从仙子手里拿出的果子，哪有简单的？
原本紧绷的气氛慢慢缓和下来，虽然还是紧张，但李嫂子的表情轻松了许多，也敢大着胆子询问是否需要准备食物。
问渔挑眉回望着女人，她来的时候可听得很清楚，还一家三口可都没吃饱，哪儿来的余粮能招呼客人。
看懂问渔怀疑眼神的女人窘迫地退后一步，喃喃道：“这，这，家里还是有点存粮的……”只是那点存粮不足以让他们敞开肚皮每顿都吃饱，得算着粮食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仙子你放心，我做饭手艺还不错，仙子可以试试，……不想吃也没关系的……”
小仙子留下的碎银子看着不多，但足有一小把，加起来也有十两左右，足够他们买回更多的粮食，整个冬天都不用发愁。
招待小仙子吃一顿又算什么。而且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在问渔再次拒绝之后，李嫂子也就不再坚持。
问渔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要知道这边的情况，因此招呼着李嫂子在院子里坐下，那边李大哥也带着小宝在角落里蹲下，小宝还抱着问渔给的果子，看起来很开心，却舍不得吃上一口。
“李嫂子不必紧张。”
问渔也看出来，这为李嫂子对修士有一定的认知，之前应该也是与修士打过交道，因此也不藏私，说话间，不仅拿出了桌椅，更是在桌子上摆好了茶水糕点。
“你也看出来我是跟你打听消息，既然是我有求于人，当然该是我付出酬劳才是。”
问渔招招手，招呼小豆丁过来吃东西。
小豆丁很是意动，却依然乖巧地窝在父亲怀里，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没有移动。
“不不不，能为仙子效劳，使我们的荣幸，仙子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既然对方紧张矜持，问渔也不强求，还不如早点问完早点走人，反而能让对方轻松。
“刚刚就听李嫂子说，那边是摇梦山，而那边的森林，是漆黑森林？”
“是。”
“这里叫漆黑森林的地方，多吗？”
“额？”似乎没料到问渔会有这种疑问，“我不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叫漆黑森林的地方，但那里确实一直都是这个名字。”
“那李嫂子是不是也知道有一个叫做翁城的城池？虽然地处人界，但离妖界和魔界都不算远？”
当然这个不远，也只是针对修士而言。普通人类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到那么远的地方，甚至可能听都没听说过？
“翁城？”李嫂子的神情有瞬间的恍惚，“当然听说过。”
问渔眼睛一亮。很好，漆黑森林，翁城，都对上了，连地理位置都差不多，也就说明这是她上次来过的地方。
“那李嫂子对瓮城可了解，有没有听说过跟翁城有关的，最近的消息？”
“这……”这就有些为难了，李嫂子犹豫着回答，“我对瓮城了解不多，也就是常人知道那些，比如翁城地理位置特殊，常年饱受兽潮的威胁，同样也是仙师出入之地。仙子也看得出来，我们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寻常很少有人来，也只有去镇子上赶集的时候勉强能听到一点外界的消息……”
“我明白。”问渔点头，“那你可知，翁城上次的兽潮是否安然度过？”
“就跟往年一样，翁城那边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兽潮就已经过了，应该是安然度过的。”
“魔界兽潮和妖界兽潮真的联手出现了？翁城也没什么大碍吗？”
“啊？”李嫂子怔住。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魔界兽潮？”李嫂子摇头，“寻常翁城的兽潮都是由妖界的血月之力造成，从未听说过魔界也有兽潮啊。”
问渔：等等，哪儿不对。
这是，一直抱着小豆丁在角落里充当背景墙的李大哥突然出声，那老实憨厚的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和不确定。
“仙子想说的是，二十年前那场兽潮？”
“二十年前？！”问渔愣住。
李嫂子也恍然大悟，“哦，说起来，二十年前确实有那么一次，妖界兽潮即将到来的时候，魔界那边也使坏，同时发动兽潮，据说当时翁城的普通老百姓差不多都逃走了，来了许多帮忙的仙师，翁城差点都没守住。”
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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