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李嫂子, 翁城历史上，这样被魔界和妖界的兽潮同时冲击的事，很多吗？”
李嫂子尴尬地笑着：“这，我就不知道了。”
问渔捂着额头, 她很难想象, 这就过去二十年了？
“李嫂子可知道翁城城主的名讳？”
“翁城城主，当然姓翁, 文融尊者, 翁文融。”
问渔：“……”
问渔默默接受了现实。
听李家夫妻俩的意思，二十年前的兽潮确实给翁城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翁城差点就没守住。
不过二十年过去，翁城还依然□□, 并且也顺利度过了最近的兽潮。
问渔很想问问李嫂子是不是知道荀朗或者巫盈盈，但是总觉得那两位应该不会有名到这种程度。荀朗就算了, 至少还是人类, 巫盈盈是个魔族, 就怕提起来吓到他们。
“那李嫂子可有什么有趣的话题, 或者从镇子上听到有趣的故事，说来听听？”问渔再次招招手, “正好还不算晚，我们边吃边聊？都是些简单的吃食，李嫂子想必也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修士来说，真心不算什么, 就别委屈孩子, 让他过来吧。”
李嫂子终于点点头，也对着小豆丁招了招手。
李小宝也终于能够从父亲的怀里脱离, 磨磨蹭蹭地蹭到了母亲身边，柔软地靠进去，小心翼翼地看着问渔，他的怀里还抱着问渔之前给他的果子。
同样的果子还在石桌上放了一盘。
问渔笑道：“这东西拿出来就没办法久放，可不能放成那果干的样子，可就不好吃了。”
李嫂子也把果子往小豆丁嘴边递了递，“吃吧，谢谢仙子。”
小豆丁这才嗫嚅着：“谢谢仙子姐姐。”然后啃一口已经被他抱暖和的果子，大眼睛顿时瞪圆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新鲜好看的果子，当然也从没吃过，呢喃着：“娘，原来果子这么好吃啊！”
一句话直接让李嫂子差点破防，眼眶瞬间就红了，“是的，这果子可好吃了。”
问渔拿出来的不过是普通果子，只因生长在灵气充足之地，显得特别新鲜水灵，也许多少有一丝灵气但根本算不上灵果。就是考虑到普通人的体质，她根本没有拿灵果出来。
李嫂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缓缓跟问渔开始讲故事。她也不知道问渔想知道什么，她也觉得问渔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想了解什么，于是她就将自己知道，听到的那些传闻故事，只要能想到的，就全部讲了一遍。
她也听说得不多，很多都只是听了一耳朵，详细的情况并不了解，说着说着，李大哥也会帮忙添加几句。
很快，问渔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线索。
“魔界前段时间有动乱？闹出挺大的动静？具体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李嫂子摇头：“具体的消息并没有，听得不少人猜测，都做不得准。倒是前段时间有动静，听说魔族已经找到附近，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这也是李嫂子在看到问渔的时候，满心惊慌的原因之一，神仙打架，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凡人。不过人类修士虽然高傲，大部分都不屑跟凡人动手，要是魔族就不一样了，一个不顺心就有可能屠尽整个存在的人。
当然他们这个村子也没多少人，七零八落加起来也不过十来户人家，而且听说又有两家找到了门路，整打算搬走。
这里的生活越来越不容易，土地几乎没有出产，每年产出的那点粮食根本不够糊口，时常需要去镇子上换粮食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但同样这里偏远荒凉的，就连魔族都不愿意靠近，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很安全。
“魔族在找什么？”
问渔摩挲着下巴，她觉得这应该是个线索。
了解得差不多，天色也确实很晚，小豆丁在李嫂子怀里都已经睡过去，问渔跟李嫂子说了谢谢，这才结束谈话。
等到屋子里惶恐不安的夫妻俩入睡之后，一直闭目养神的问渔也睁开眼睛，再次大量四周之后，在这破败的小石桌上又留下了几块银子和一些食物，这才转身离开。
她也看出来，那位李嫂子出身不简单，言语间似乎也在隐瞒什么，不过那跟她没关系所以她根本不在意。李嫂子应该也察觉出来，后来才能慢慢放松。
离开李家院子之后，问渔这才把小人偶葡萄又召了出来，“葡萄，你能对魔气有感应吗？”
小人偶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可爱又无辜地望着问渔，偏*七*七*整*理了偏脑袋。
“好吧，我知道了。”看这小无辜的样子，应该是不会的。
这时候问渔就特别怀念缚魂绫，时偃送给自己的缚魂绫可真好用，不愧是老祖宗手里流传下来的至宝，更是第一峰首席的象征，只可惜在上次意外中，为了救巫盈盈被她亲手扔了出去。
也不知道这次再来这里，能不能再遇到巫盈盈，至少也把缚魂绫拿回来呀，那可是大宝贝。
但小人偶没有具体分析魔气的功能，自己对魔气的反应也只停留在表面。附近妖魔之气还有灵气混杂，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魔族出现过的样子——没出现也是好事，不然这会儿没有荀朗这样的冤大头，自己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要不干脆去李嫂子说的镇子上看看？
然后问渔就在离镇子还有一定距离的角落里，捡到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小小少年。
这还是小人偶发现的。
大概是记住了问渔之前说的话，虽然不能像问渔期望那样及早发现魔气的变化，但这种近在眼前的魔气痕迹，小葡萄还是能察觉的。
“这是……魔族？”
黑发的少年蜷缩起来藏在角落的阴暗里，小小的一团跟周围昏暗的环境融成一体，要不是小葡萄机警，问渔可能都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不，应该还是能发现的，因为小小的少年身上满是伤痕，走近了都能闻到一股强烈的血腥气，还有他身上并不纯粹的魔气。
咦？问渔托着下巴。她什么时候也能这么自信的判定对方身上的魔气是不是纯粹了？
这魔气的感觉，总觉得有些熟悉。
而能让她觉得熟悉的魔气，还能有谁？
须臾间，问渔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少年，多半跟她唯一认识的魔族巫盈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此时不管对魔族是什么感官，眼前这个少年她都得救一救。
“话说我手里这些丹药，对魔族能有效吗？”
而且看起来，还不是纯血的魔族，似乎是个半魔的样子——
也就在问渔凑近的瞬间，原本昏迷不醒的少年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一双魔族特有的红色眼珠子充满敌意的瞪着问渔，却在察觉问渔并不是那些一直追着他的魔族时，悄悄松懈了一瞬间，又在看清楚问渔人类修士身份时，再次充满了警惕。
圆溜溜的眼珠子瞬间变幻好几种神色，差点就把问渔逗乐了。
“你心理活动还挺复杂的，放心吧，我不是来抓你的，纯粹路过，看着你有点眼熟，想问你几个问题，顺便问问你，需要我帮忙吗？”
少年眼神更是复杂，刚刚那句话，难道真的不应该换个顺序说吗？为什么是要问他问题，才顺便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人心已经这么复杂了吗？
问渔拿出几个丹药瓶子，放在少年手边。她算是看出来，少年虽然醒着并且气势汹汹的样子，其实已经没有力气动弹半分，外强中干的小模样。
“我也不了解你们魔族的生活习惯，这丹药你能不能我也不清楚，如果能用的话，应该能解决你身上的外伤，至于内伤，我也没有补充魔气的东西能帮你。”
“你肯定疑惑我为什么要帮一个魔族，说实话我对魔族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曾经面前算得上是有认识一个魔族的朋友，而你身上，有着和她类似的气息，所以我想问问，你认识她吗？”
说着，问渔拿出了曾经从巫盈盈那里，哦，确切地说是从荀朗那里得到的发簪，当然经过轮回镜那一遭，发簪早就断成几截，发尾那朵青色的莲花也早就残缺不堪，再也看不到花心小小的银色莲蓬。
但很明显，问渔保管得很好，发簪上不仅残留着属于巫盈盈的魔气，甚至还残留着属于荀朗的气息。
当然，巫盈盈的魔族气息更加强盛，荀朗那淡淡的人族气息不是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察觉。
少年在看到问渔掌心的发簪碎片，瞳孔猛地一缩。
一直在观察少年表情的问渔顿时笑了：“看来你认识？那就省了功夫了。”
少年抿着唇没说话，但是看着发簪碎片的眼神，却柔软了下来。
问渔心想，还是个孩子啊，这想什么，眼里都能看出来。
“我和巫盈盈算不上太熟，也只是几面之缘，这发簪也是缘分巧合才落在我手里，我没算错的话，那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事？想当初，我也有东西留在了巫盈盈那里，如果你真跟巫盈盈认识，或者熟悉，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她提起过，小渔这个人？”
少年的瞳孔瞬间放大，看着问渔的眼神充满了质疑和不确定。
“我就是小渔。”
少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瞳孔猛地震颤。
“唔……”问渔有些不确定，“看样子巫盈盈应该跟你提起过我，我不知道她曾经说过什么，但当时我收到不可控力量突然离开，甚至带走这个发簪，还真是欠了她极多。”
即便她也留下了缚魂绫，但这发簪，以及发簪里面的轮回镜碎片，对巫盈盈的价值意义是不一样的。
问渔很是感慨，“她不会一直骂我吧？肯定没说我什么好话。”
看着一言不发仿佛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少年，问渔突然一个念头，“你不会是，不能说话吧？”
少年抬眼看着问渔，那一眼仿佛看透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终于落在了问渔身上。
少年的声音很是嘶哑，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嫩，“我姓巫，名三月，巫盈盈，是我的母亲。”
问渔：哈？？？
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莫过于自己不过离开一段短暂的时间再回来，它就已经独自前行了二十年，而有过几面之缘勉强算是并肩战斗过的“朋友”，已经是这么大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世界变化太快，她差点没跟上这节奏。
问渔眼神恍惚，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巫盈盈的孩子？那你……父亲？”想到这孩子身上看起来明显是半魔的血脉，她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提起父亲，少年巫三月红色的眼中更是血色弥漫。
“家父荀朗。”
“咳咳咳……”
“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以身殉道。”
问渔的咳嗽声戛然而止，手里的发簪碎片也失控地落在地上。
以身殉道是什么意思？她突然就有点不懂了。
在少年出生之前，荀朗就死了？看少年的年纪？那是多少年前？
那个爽朗豪气，热心善良，总是被巫盈盈逗得满脸无奈的青年，就这么没了。
问渔闭了闭眼睛，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再看着少年如今的模样，身为母亲的巫盈盈居然没能保护着孩子，想来她的状况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那你母亲呢？”
“母亲，已经被困魔族禁地多年。”
巫盈盈被囚禁了，只剩下巫三月一个孩子在外面艰难求存，而这一身伤，似乎不只是生活艰难——
“魔族在追杀你？”
巫三月点点头，那张乌漆嘛黑满是伤痕和血迹的小脸蛋勉强能看出低落的情绪，一双血红的眸子突然柔软下来，可怜巴巴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
“为什么？二十年前魔族追杀你父母，二十年后还在继续？巫盈盈不是已经被他们抓住了？”
接下来，巫三月做出一件让问渔后背都有些发凉的事，他扒拉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从新鲜的血肉里，掏出一件她很是眼熟的东西来。
“因为他们想知道巫族圣物的下落，也想知道这东西的去向。”
问渔眉头狠狠一跳。
“母亲说，这是你的东西。”
是属于母亲口中那位昙花一现的“小渔”的法宝，也只有“小渔”能使用的东西。
雪白晶莹透着重重灵光的缚魂绫即便刚从魔族的血肉里拿出来，依然纯洁无瑕，看不到半点污迹，倒是因为感觉到旁边魔气的存在，闪耀着一层莹莹的淡红色光芒，仿佛为这问聆宗的至宝拢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问渔只觉得后槽牙有些疼，“你藏在这里，就不觉得疼吗？”
先不说血肉伤痕本身的疼痛，缚魂绫对魔族是有压制作用的，比对妖族的压制作用还明显，小家伙将缚魂绫藏在肉里，也就是说他无时不刻都在承受着缚魂绫带给他的痛苦。
问渔接过缚魂绫的同时，反手将药膏抹在了巫三月的伤口上。
冰凉的药膏触及伤口，少年瑟缩一下，却没有避让，一双眸子倔强又柔软地看着问渔，“只有藏在这里，才不会被人发现。”
本来就是伤痕累累的身体，也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东西。
问渔伸手，白皙的手掌摊开在巫三月的面前，“来吧，我们先找地方疗伤，然后我们再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救你母亲。”
不管轮回镜碎片落到她手里是不是意外，但这确实是她欠巫盈盈的因果。能在这里遇到巫三月，也不仅是缘分，问渔更相信这一定是轮回镜作出的选择。
人族的丹药对魔族也有不错的效果，更何况巫三月并不是纯血的魔族，他身体里还有一半人类的血脉。
只是正如问渔所说，她也没有可以补充魔气的方法，丹药只能治疗皮外伤，剩下的只能靠巫三月自己慢慢恢复。
巫三月还以为问渔会带着他去什么隐蔽的地方先躲藏一阵子，结果没想到居然会带着他大摇大摆地去了最近的镇子。
看着人来人往的城镇，巫三月驻足在原地，有些不敢动弹。
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人。
从来都是躲着人族，更躲着魔族在偏远的角落里生存，即便跟在母亲身边那短暂的岁月，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别怕。”问渔伸手牵着巫三月，“不知道你母亲跟你提起过我多少，但你可以对我有点信心。”
“唔，当然，其实我跟你母亲认识也没多长时间，甚至话都没机会说上几句，想必她能跟你说的也不多……”
巫三月耳边是问渔清脆又充满活力的声音，掌心感受着她柔软手掌的温暖，低垂着眼帘，漆黑的睫毛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道阴影，看着乖巧又可怜。
收拾干净的巫三月看着是个极其漂亮的小孩，白嫩可爱，眉眼间能看到些许荀朗的影子，但更多是像巫盈盈，充满着致命诱惑的妖媚长相，只因为他年纪还小，没那么惊心动魄。
那双眼睛，是最像巫盈盈的，眼尾那一点点淡红的痕迹，自带描红的眼影。
“你身上这个玉佩，能掩盖你魔族的气息，除非对方是六境以上的强者，轻易无法看出你的身份。”问渔掂了掂自己腰带上挂着的玉佩，跟巫三月身上几乎一样，只在细微处些许差异，“我这个也一样，能够掩盖我人类修士的身份，让我们看起来没那么扎眼。”
说到这里，问渔的目光落在巫三月的脸上，叹了一口气。
她手里只有这些的隐息玉佩能够勉强隐藏巫三月的魔族气息，但少年这张放在哪儿都只觉得扎眼的脸，她是真没办法。
“你这张脸，我还真舍不得下手。”
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就应该放出来让大家欣赏，造福大众。
巫三月抬眼望着问渔。他也明白问渔的意思，即使有玉佩能够隐藏他魔族的气息，只是他这张脸，就足以给他带来够多的麻烦，说什么不扎眼，那都是问渔哄他的话。
但同样的，问渔那张脸的扎眼程度，比起巫三月来只多不少。
他俩手拉手走在一起，那吸引眼球的能量是成倍往上翻。
巫三月乖巧地被问渔牵着，没说话。
问渔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摸了摸下巴，他俩加在一起，要想装低调应该是不可能的。
“那要不，我们干脆高调点？”
巫三月一脸清澈的天真望着问渔。
要是他知道问渔所说的高调，是把自己打扮成浑身挂满各种金光闪闪饰品的暴发户造型，巫三月一开始肯定不会装傻，至少不会装乖到什么都听问渔的程度。
再看问渔身上，却主打一种低调的奢华，看着清爽整洁，却不会认为她身上的东西不值钱。
差距太大，一时间巫三月也分辨不出来问渔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问渔那一脸老江湖的样子，甚至还去寻了看起来靠谱的修士，定了契约，让对方充当一段时间的保镖。
六个三境修士，虽然战力不是最强的，但是这么齐刷刷站在他们身后，还挺有唬人的架势。就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游戏，个顶个虎着脸，一副兄弟们很不好惹的模样。
大概，是问渔给的钱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问渔和巫三月身上的东西看起来值钱，却不过是凡俗之物，有实力有境地的修士也看不上，不会轻易对他们出手。那些心动看上想做点什么的，在看到他们身后六个人高马大的三境修士时，也要掂量一下这趟生意是不是划算。
而不管是问渔还是巫三月，漂漂亮亮眉眼精致，气质非凡，出手阔绰，眼神干净单纯，看着就像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但绝对是哪里的世家或者宗门娇养着的大小姐和小少爷，十分嚣张地走在这算不上繁华的城镇里。
问渔那是自在明亮，巫三月安静乖巧，却散发着让人不由自主退避三舍的万丈光芒。
巫三月偏头看着问渔，突然想起母亲跟他说过的话。
“那时候我跟你爹正在闹矛盾，结果一错眼他的身边就多了一个漂亮小姑娘，看着就跟哪个隐世的世家跑出来的在逃大小姐一样，那么漂亮，那么聪明，出手还那么阔绰，你爹的眼神都粘在人家身上了……”
“为此我还跟你爹差点打起来，还是那个小姑娘一语点醒梦中人。”
“我和你爹明明互相喜欢，为什么又要因为一时的意气和一些不足为道的意外，把彼此越推越远？”
“一个小姑娘，看得比我们还透彻。”
“只可惜，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那个小姑娘，叫小渔。”
052 三月
第52章
“你今年几岁了？”
给巫三月挑衣服的时候, 问渔顺口问了一句。巫三月看起来过得不好，瘦骨嶙峋的样子，很难看出实际年龄。
而问渔现在也还没修炼到一眼能看出骨龄的境界。
“十三……”
“十三？”
问渔挑挑眉，可这个子, 看起来就跟刚满十岁的小孩差不多, 瘦小单薄，要不是那张漂亮的小脸蛋撑着, 看起来比李嫂子家黑黢黢的小宝好不到哪儿去。
“那你得好好补补了。”问渔若有所思, “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姐姐？
对于这个称呼, 巫三月的眉峰轻轻一挑，眼尾的红色印记像是最自然盛开的桃花, 随着他微笑的模样，晕开诱人的色彩。
明明跟父母是同辈的“友人”, 却毫无负担在他面前自称“姐姐”吗？
二十年的时光, 在问渔身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母亲说她当时是突然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二十年，也未曾听说过她半点消息。
那么这二十年, 她又去了哪里？
虽然很想带着巫三月找个好地方好好养养身子，但问渔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因为巫盈盈还被困在魔族，听巫三月的意思，那些魔族打算将巫盈盈献祭, 用来唤醒巫族圣物。
可巫族圣物已经被她带走, 如今已经化作她手腕上银色印记的一部分，不管他们怎么唤也没用, 所以即将被献祭的巫盈盈只会被白白牺牲。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潜入魔族去救巫三月。
“我也要去。”
一路上跟着问渔，一直表现得乖巧听话又粘人的巫三月在这件事情上很坚持。
看着这些天的努力，少年的脸上好不容易长了点肉，恢复了一点红润的样子，却在听说自己要单独前往魔界的时候，再次变得煞白。
在这件事情上，问渔也很坚持，“没得商量。”
听到问渔这话，巫三月那双血色的眼底顿时涌起了肉眼难以察觉的黑雾。
“说句实话，我也只是通知你。”问渔伸手捏着少年终于有点肉感的脸颊，看着他不服气的样子，“你不服气也没办法呀，你也打不过我，说句不好听的，深入魔族是一件多危险的事，你比我更清楚，我有信心能自保，你有吗？”
少年鼓着脸颊看着问渔，赌气不说话。
“到时候我要救你母亲，还要护着你，你是不是对我的实力有太大的误解，真认为我无所不能呀！”
巫三月嘟囔着：“姐姐就是无所不能啊！”
在他看来，存在于母亲口中故事里那个“小渔”本就是神奇的代表，眼前这个从天而降将他从灰暗泥沼里问渔，也一样很神奇。
他也知道问渔说的是实话，因为只有实话才那么扎心。
但不管他怎么想，问渔都是不会带他的，小拖油瓶可不是说说而已，巫三月现在最关键的任务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并且问渔自己都没什么信心，那可是魔界，要从严防死守中把巫盈盈带出来，就跟单枪匹马杀进恶龙巢穴打败恶龙还要顺便把公主救出来一样难。
她可不是什么勇者。
想要潜入魔界，对问渔来说，有难度，但并不是不能办到，结合她最常用的隐息玉佩上面的阵纹，她研究出来可以模拟魔气的阵纹，刻制在阵盘或者玉佩上都不保险，她干脆直接绘制在自己身上，包括脸上也显现出一部分，黑色的阵纹正好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冒充魔纹，一举两得。
甚至比预想得还要顺利，问渔甚至在路上还认识了几个“朋友”，听说她是刚入魔道的散修，还热心给她指引方向，说是投靠哪方势力更适合新人发展，恨不得直接把她带上门去，那架势就像是拉人入会就有积分奖励一样热情。
问渔是有目标的，巫三月虽然不愿意，但也老实交代了他知道的一切，比如关押巫盈盈的属于哪方势力，具体位置在哪里，又有那些需要注意的——那时候问渔才知道，巫三月看着年纪小，知道得却不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巫盈盈告诉他的，还是在失去巫盈盈之后他自己调查的。
问渔总觉得应该是后者。
小朋友虽然表现得柔弱无害又乖巧的样子，但实际上能从那样的劣境里逃出生天，巫三月比他看起来更加坚韧又顽强，能做到这种程度，也完全能够理解。
看着眼前几位热情邀请的魔修，问渔眯眼笑着：“不必了，我已经有方向，此去东魔郡，必有不凡的机遇。”
听到东魔郡，几个魔修的脸色都变了。
在魔界，魔修和魔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魔族是魔界的原住民，而魔修则是转修了魔族功法的人类修士，和魔族在魔界的身份和地位完全不同，特别是刚来的，实力又不怎么样的魔修，在魔界也可谓是举步维艰。
当然也会有不少魔族为了发展自身势力，对于这些新鲜血液来者不拒，表面上看起来待遇很好，可实际上在每一次权利相争的时候，这些新鲜血液的损耗都是最大的。
这些魔修也明白，所有的机遇都裹挟在这样的生死危机中，死了就什么都没有，活着却能一步一步的提升自己在魔界的地位。
谁又不是踩在别人的尸山血海上爬上高位的呢？
因为有这种认知，魔界的生存环境一直都很弱肉强食，包括种族内部自己，也极少有什么同宗同族的认同感，只有强者为尊。
这一点，在东魔郡是最显著也是最严重的。
而且东魔郡对魔修来说，地位也是最严苛的。
眼前这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刚踏入魔道没多久吧？居然开口就说自己要去东魔郡？怕不是半路上被谁忽悠了？
其中一位魔修看着不忍，很想劝说几句，却被同伴拉开。什么热情什么好心，也不过是想要让将来的争斗中为自己也多准备几个垫背的。
但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摆明要去东魔郡，他们还真不好下手，这个小姑娘的去留是其次，要是被东魔郡的人知道这小姑娘原本的目标，而他们还半路把人划拉走，东魔郡那些没事都要搅三分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说不定扭头就直接打上门来。
问渔没在意这些魔修的脸色，更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反正她这次的目的就是冲进东魔郡，然后把人抢出来，再扭头就跑，根本没想过要在魔界这边交朋友。
不过经过这几位魔修的事，问渔也十分肯定自己的伪装很合适，至少这些常年在魔界打拼的魔修就没察觉出她的不妥，完全把她当成了真正的魔修。
混进东魔郡倒是花费了一点功夫，主要是她修为太低，又是新人，东魔郡根本看不上她，差点就没放她进去。
结果还是旁边那谁悄悄说了两句这才勉强给了入城的令牌，当做入城费那几块魔晶石还是她路上顺手打劫的呢！虽然没听到那人说了什么，但很明显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在他说完之后，原本不想让她进城的那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都变了。
很快问渔就知道了答案，因为东魔郡的魔主府正在招纳新的侍女，这不算新闻的消息整个东魔郡都知道。
如果没有城门口那一遭，问渔都要怀疑这是天定的缘分，就为了给她一个合适的身份混进魔主府，但城门口那些人的反应，让她直接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其他的玄机。
可就算有玄机她又能怎么样，除了这样的机会，她也没办法直接翻墙呀！
那不得直接被打成猪头？
“名字？”
“小渔。”
“年纪？”
“……二十。”
“二十？”负责招工的管事一脸不信地看着问渔，“魔主府招工又没有年纪限制，你何必往大了说？”
要不是知道自己这具灵骸根本看不出来骨龄，问渔都想怂恿对方要不仔细看看自己的骨龄是不是二十。
至少也不是未成年。
当然也正如管事所说，魔主府招工没有年纪限制，在门口经过简单的登记，看清楚她的长相，就直接放行。
这就更加证实这魔主府的所谓的招工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只可惜这里不方便把小人偶葡萄放出来，不然还可以让它帮忙探听一下消息。
“你就在这里等着，一会儿会有人来安排你们工作，魔主府规矩森严，可别到处乱跑，到时候不管落入哪位大人手里，这后果都由你们自己承担。”
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魔族嗜血嗜杀，魔修更是大部分修炼功法都没走什么正道，平时连自己人都是消耗品，何况是这随时都可以招上一大堆的侍女？
乖巧应下的问渔看一眼已经先一步来到这间“宿舍”的其他女孩，表面上看起来，她竟然是修为最高的那一个。其他女孩子看起来更像是普通人，或者说是普通的魔族。
她们似乎也没想到有修为的魔修也会跟她们一样来竞争这个职业，看着问渔的眼神特别复杂。
当然还是那句话，问渔不是来交朋友的，也就没有跟她们攀谈的心，礼貌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问渔直接找了角落坐下来，闭目养神。
神识不敢乱放，耳畔却一直有细碎的讨论声，是那些女孩子在说话。
宿舍不小，只安排了一排通铺，能容纳下十几个人，这会儿加上她，这里已经有了十三个女孩子。
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年轻，漂亮，充满活力。
已经相熟的女孩子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先是讨论了一下与大家格格不入的问渔，然后就开始讨论着对未来的期待。
能成为魔主府的侍女，不仅有着丰厚的报酬，只要顺利，甚至有可能一步登天。
“那位管事说了，不让我们到处走，就怕冲撞了其他贵客，那些人可不会跟我们客气。别到时候大运没撞上，反而把命给撞没了。”
“怕死你就待着！真怕死的话，就不要来魔主府啊！在家里当自己的娇娇小姐不好吗？”
“你就别笑她了，真正的娇娇小姐，哪儿能来魔主府当侍女，当魔主的宠姬也比侍女强啊！”
“那是她不想嘛，这长相还宠姬，能来当侍女就已经是管事大发慈悲了。”
“要说漂亮，那位……”
说到这里，语气一顿，问渔就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一瞬。
这是，又讨论到自己了？
“那位那长相，跟我们格格不入的，本身又有修为，怎么也会来当侍女？”
“不过是个魔修，哪儿能跟我们比？”
“话不能这么说呀……”
“说起宠姬，话说你们有没有听说一个故事？”
“什么什么？”
听到有故事，问渔立刻打起了精神，她直觉这故事应该就是她想知道的内容。
“我听说，魔主有个心上人白月光，追了多少年也没能追上的那种。”
“啊？真的啊？”
“天啦？还有这种事？”
“这事我可以听的嘛？”
“我好像也听说过，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是真的哦，我家店里一个伙计的小姨子她二舅的侄子就在魔主府当侍卫，这事是听他说的，当年魔主为了追求对方，都差点追去人界了，但是吧……”
“但是什么但是什么？”
“你快说，我跟你盯着呢，这附近没有其他人。”
“但是，那个女人并不喜欢魔主，而是喜欢一个人类修士，据说跑去人界就是跟那个人类修士私奔了。”
“哇偶！”
“天啦，好勇！”
“而且我还听说，当魔主找到那个女人的时候，那女人和那人类修士连孩子都有了！”
“天啦撸！”
“然后呢然后呢，魔主那边什么反应？”
“以魔主的性格，肯定是把两个人都杀了呀！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对魔主的背叛呀！”
“是这样没错，那个人类修士确实被魔主杀了，但那女人不仅逃走，还顺利生下了孩子，甚至又躲了好些年。”
“说句不应该的话，我觉得这女人还挺厉害。”
“确实挺厉害，但也挺傻，魔主不好吗？那么英俊潇洒又强大，非要选一个孱弱的人类修士，居然还给对方剩下孩子，她不知道生下人魔混血，对母体伤害也极大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只是听说，前不久才重新找到了那个女人，这次终于带回了东魔郡，但是听说身体很不好，寻了好多医修帮忙，也没说能活多久。”
“抓回来了？”
“什么抓呀！那是请，请回来的！那可是魔主大人的心上人！”
“那孩子呢？不是说生了个孩子吗？这么多年了，那孩子得多大了？”
“不一定吧？半魔混血都不好养，又没有父亲作为依靠，说不定早就死了。”
“还真别说，那孩子还真活着，只是在带那个女人回来的时候，那孩子居然自己跑了，听说魔主大人到现在都还在找那个孩子，说得不好听，就是为了让那孩子在那女人临死之前，见上最后一面。”
“啧啧啧……”
问渔一直闭眼听着，这故事虽然重点部分都没说清楚，全程都是“听说”“好像”，但问渔并不觉得陌生，这里面的主角替换一下，那个被魔主追了许多年，终于找回来的“心上人”，想必就是当年的巫盈盈，那个早就死在魔主手里的倒霉蛋，就是当年的荀朗，而那个独自逃走的孩子，不做她想，必然是巫三月。
真是倒霉一家人。
都被人抓到老巢，准备用来献祭召唤巫族圣物了，在外面还顶着一个曾经的“心上人”如今的“负心人”的名头，问渔就听了这么一会儿，就只觉的这冤种一家人可太委屈了。
很快，就听到七嘴八舌的声音里，突然有人开始关注为什么魔主府会在短时间招这么多侍女。
顿时那个消息十分灵通的姑娘就笑着说：“那自然了，你们都没发现东魔郡最近来了许多人嘛！其中有本事的大人物就不少，全都是魔主大人请来的，据说是寻回了心上人，魔主大人十分开心，只等那位……夫人身体好一点，就要举行盛大的宴会，只为介绍给各方的大人呢！”
“哦，原来那位管事不让我们到处乱走，还真是担心*七*七*整*理冲撞了府上的大人们啊！”
“话说这么说，谁又知道遇上那些大人，不是更好的机遇呢？”
细碎的声音持续传来，小姑娘们喋喋不休地讨论着，声音时大时小，讨论的内容也是天南地北从头到脚，上一刻在讨论隔壁男修好帅，下一刻就能说着刚出的胭脂水粉好贵。
倒是那位“夫人”的话题，没再继续。
给人的感觉，那位知道不少的小姑娘，更像是官方安排在这里的托儿，就为了合理跟大家解释那位“夫人”的存在，已经招揽来这么多侍女的原因。
问渔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人群中正跟小伙伴们热烈讨论着的小姑娘，想必这个小姑娘都不知道自己传递的消息，到底有几分真假。
她突然就想到巫三月说的，这些人准备献祭巫盈盈的话。
献祭这个词，可以联想的范围就太广了。
她合理怀疑这些新招进来的侍女，并不是给那些在魔主府里新来的大人准备的，而是为了即将举行的献祭。
这些鲜活的，清纯的，又年轻的生命，不就是最好的祭品？
问渔拧眉看着眼前这些漂亮的少女，她们正开心地讨论着过去现在，还有未来，明亮的眼睛里全都是对明天的期待。能够进入魔主府成为魔主的侍女是一件多么荣幸又骄傲的事，而且那么丰厚的待遇，很快就能改善家里的条件。
未来总是一片光明。
但如果她们这些女孩子真是为了献祭准备的祭品，那她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天色渐晚，暂时没有新来的侍女加入她们这个小团体，晚饭是有仆从送到院子门口，大家分着吃了。东西算不上特别好，看着却很有食欲，并且管够管饱，姑娘们吃得很好心。
问渔担心这东西不安全，明面上装着吃过，实际上全都藏了起来。
夜深之后，小姑娘们都陷入了沉眠，外面的月色也都掩入了云层中，魔界本就阴暗，夜色中的光线更显灵异。常年都是暗红色的月光，反倒是隐藏在云层之后，让这夜色多了一点正常的光感，看起来勉强脱离了恐怖片的范畴。
只是周围影影绰绰，倒映在窗户上的影子看起来还是那么可怕。
很快，那只是如树影一般在窗户上轻轻摇曳的影子，突然就变了形状，慢慢在窗户上，扭曲成了一个长条形的人类影子。
问渔：“……”
果然来了，问渔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这些人，哦，这些魔，一点耐心都没有，白天才招进来的侍女，晚上这就动手了，这也就是说，她的猜测，多半是没错的。
这些姑娘们前途堪忧。
同时也说明，巫盈盈那边的情况很不乐观。
要不是她态度太强硬，彻底惹怒了这位魔主大人，加速了献祭的进程。
要不然就是巫盈盈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不允许她支撑更多的时间，魔主大人只能匆忙招来更多的侍女，去填补献祭这个大坑。
不管是哪个猜测，接下来的情况都不是她能轻易对付的。
六境的强者面前做手脚没有翻车，是她运气好，这魔界一郡之首的魔主大人是什么水准，根本不容她有半点侥幸和失误。
放缓了呼吸的问渔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那在窗户上摇曳了半天的影子终于确认这屋子里的姑娘们都已经睡着，这才慢条斯理从窗户的缝隙挤进来，流淌涌动的模样像极了沥青，或者岩浆？
流淌的影子最后在屋子里聚集，慢慢汇合，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又分裂出更多的细条，眨眼就蹿到了每个人面前，轻轻一勾，就将人捆在了黑色影子凝聚的腕足上。
问渔的运气还算好，这腕足裹在了她的腰上，所以她被拎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不适。除了那腕足的触感，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一种黏腻的恶心。
虽然闭着眼睛，却依然有一种神识能够视物的感觉，她也能“看”到旁边那姑娘运气不怎么好，被腕足直接捆住了脖子，拎起来的时候脸都青了。
也是影子察觉到不对劲，这才换了个姿势，那姑娘才幸免于难。
可即便是这样，这屋子里也没有一个人醒来。
除了本来就醒着的问渔。
所以晚上那顿饭真有问题？
这种黑漆漆能随意改变形态的魔族叫什么来着？
扩充了知识储备的问渔突然想起来，对了，是叫影魔对吧？
053 三月
第53章
被影魔束缚之后, 问渔就小心翼翼收敛了自己的神识，在一片黑暗中，被带向了未知的方向。
这么多的人一起被运送，动静肯定不小, 这一路上却没有惊动任何人。
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问渔似乎闻到了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血腥气，还有沉溺在血腥气息中那更加浓郁的魔气。
还有什么东西, 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近了。
问渔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自己还有多少符箓。
经历过上次的意外, 见识到各种符箓和阵盘结合使用的好处之后，本来在这方面就有一定天赋的问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目标。
回去之后就又搜集了一大堆, 并且跟擅长符箓和阵盘以及有着各种奇思妙想的师兄师姐们达成了友好合作的长期目标。
因此这会儿她手里的各种符箓阵盘还有丹药只多不少。
仿佛感觉到了外界的危险气息，被问渔塞在储物袋里的小人偶开始蠢蠢欲动, 甚至想突破储物袋的限制，自己就从储物袋里爬出来。
也幸好问渔和小人偶之间有契约的联系, 感觉到小人偶的动静之后, 问渔率先就制止了它。
要不然小人偶这会儿冒出来, 她就得和眼前的影魔先打一架。
打不过打不过。
认真学习过的问渔很清楚影魔这种在魔族都属于非常特殊的存在, 不是一个一境修士能够简单对付的。而且眼前这个气息飘忽的影魔，感觉比当初的巫盈盈还要危险。
那时候巫盈盈什么境界来着？
好像是五境。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影魔, 少说也是六境。
明明刚到这个世界在翁城那边满大街的一境二境修士，看到一个三境修士都十分稀罕——什么时候这个世界的六境强者都已经批量生产了？
问渔已经打算好了，到了目的地，只要看到巫盈盈，哦不, 只要能接触到巫盈盈, 她就直接启动随机传送符，最远那种, 不管不顾，能跑掉才是上策。
要是有任何阵法限制——这种可能性极大，或者说是必然的——她也做好了准备。
破阵锥，破阵符箓，还有破阵用的阵法，她都有！还有各种强力炸裂的丹药符箓和阵盘，她也准备了一堆。
就算炸不死那些人，也要拖上一瞬间。
只需要一瞬间，给她一瞬间，她就可以带着巫盈盈远走高飞。
在混乱的魔气和无数诡异的血气当中，问渔终于感知到了那一丝微弱到似乎马上就要消散的熟悉气息。
属于巫盈盈的，清淡到要不是熟悉的人，根本无法察觉的，跟周围气息格格不入的，魔气。
就像是她曾经在巫盈盈脚下看到的那朵彼岸花，散发出的幽香，终于到了花败叶落之时。
留给巫盈盈的时间不多，同样留给问渔的时间也不多了。
当周围安静下来，影魔将这些包括问渔在内的小姑娘全都放下来，似乎并不担心她们会逃走，影魔清点人数之后就慢慢退走。
空气中涌动的血腥气却一直都未曾散去。
问渔一直默默在混乱的气息中寻找巫盈盈的痕迹，她要详细确定巫盈盈的位置，力求一击必中，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她在这里犹豫或者逗留。
很快，她就从混乱的魔气之中寻到了巫盈盈脆弱到几乎消散的气息，一触即离，瞬间就睁开眼睛。
早就安顿好的阵盘符箓齐齐扔了出去，当然最终，她还是没忍心，给附近那些只有过一面之缘甚至还说过她闲话的小姑娘们扔下了一个防护阵法，至于能不能再活下来，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疾驰而出的问渔看了一眼她深处的位置，血色的大阵布满整个空间，到处都是血色蔓延的符纹线条，仿佛活物一般在地面墙壁还有天花板上都是血色的痕迹。
一直弥漫在问渔鼻尖的血腥味就是从这些符纹里传出来的。
虽然只是匆忙一点，也足以让问渔看清楚很多细节，不仅是因为进阶之后她的神魂力量似乎也不正常的增强了许多，更是因为她对符纹的了解，仿佛已经是刻在骨血中的本能。
问渔觉得，这大概不是属于她的本能，而是那位老祖宗留在这灵骸上的东西。
血色符纹的内容来不及看太详细，总体就表达着一个意思，就是让这些符纹之下的鲜嫩小姑娘们献祭自己所有的鲜血和生命，描绘出整个符纹大阵，献祭阵法中心的祭品。
也就是巫盈盈所在。
那个躺在阵眼里，柔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的单薄身影，正是好久不见的巫盈盈。要不是身上熟悉的气息还在，问渔差点都认不出来。
二十年的时间，怎么就能让物是人非到这种程度。
问渔心头闪过无数念头，时间却只过了一瞬，在无数飞舞的符箓中，她轻飘飘落在了巫盈盈的身边，在她伸手探向巫盈盈的时候，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撕开一道裂隙，瞬间就出现在了这处空间，抬眼就看到了与这处空间格格不入的问渔。
“哪儿来的小虫子。”
黑影并没有动，那漆黑的魔爪却仿佛不受空间的限制，直接就出现在了问渔眼前。
问渔要想继续抓住巫盈盈，那必然直面这充满压力和威胁的魔爪，可要是现在避开，她相信对方绝对不会给她机会再次靠近巫盈盈。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差距。
不过这样的场面，问渔早就料到。
面不改色继续伸手，那些早就布置好的飞舞的符箓就在这一瞬间炸裂，黑影身后的裂隙都还没完全关闭。
能够无视空间界限，撕裂空间凌空而立，这位绝壁是八境强者。
在这东魔郡的魔主府，能有这种实力的，除了魔主本人，不做他想。
好家伙，这一来就是最大的boss，问渔觉得自己这排面简直足够了。
紧绷的气氛下，问渔反而觉得心底十分宁静，大脑从来没这么平静又清醒过，可以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也能想清楚每一个细节的前因后果，还有无数应对的方法。
甚至每一片符箓所在的位置，还有飘荡的方向，都在她眼里有着最清晰的轨迹。
还有缚魂绫，在魔爪出现的时候，也如当初一样，散做无处不在的月光一般再次将问渔笼罩在其中。
要不是正好遇到巫三月，又从他手里再次拿回缚魂绫，问渔恐怕还没这么大的底气，敢在八境强者面前这么嚣张。
正如东魔郡魔主所说，在他眼中，问渔这样的存在，不过是不起眼的虫孑，连杂鱼都算不上。毕竟杂鱼还吃虫子呢！
不过他也没有白等，等到今天，终于等到了问渔的出现。
虽然巫盈盈和荀朗都没有暴露过问渔的存在，但是只要调查巫盈盈和荀朗的过去，就知道在翁城的时候，他们身边曾经短暂地出现过一个少女，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犹如昙花一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却在翁城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毕竟涉及到妖界的血月妖丹，还有翁城的惨案，不出世的血眼鬼修，以及幻影一般的金犬大妖。
故事发生得太快，结束得更快，没人反应过来，又那么个人出现，然后又消失了。
仔细调查过就会知道这个少女的存在，而她消失的时候，似乎还跟巫族的圣物有关。
这献祭阵法是真，最关键的还是想用巫盈盈引出那个少女，要不然以巫三月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不点，怎么可能逃得出魔族这边的重重追捕。
虽然巫盈盈不说，荀朗也早就被挫骨扬灰，但魔主确信，那个消失的少女绝对是关键，他就不相信，巫盈盈有难，那个少女会不出现。
真不出现也没关系，那就把巫盈盈真献祭了。
反正这样的废物，留着对东魔郡也没有任何用处。
倒是没想到，那个少女真出现了，并且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的眼前。
要不是他早就预料到，随时都做好了准备，说不定还真能让这个小姑娘得逞。
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身上一点人气都没有，看着就像是个真的魔族，哦不，她能模拟魔气，却不能模拟出纯血魔族的气息，所以看起来只是个魔修，身上还带着似模似样的魔纹。
要不是她出现在这里，还真会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魔修。
能闯到这里来，还将这么多符箓扔在他的血魔大阵里，还想从阵法中心抢走巫盈盈，这样的小姑娘，哪怕只有一境，哪里就简单了。
当然，魔主虽然高看问渔一眼，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着非常的手段，但他始终不认为一个一境的少女能在他手底下讨到好。只要这个传闻中的少女敢出现，他就能将她变成这血魔大阵的一部分。
只是现场这状况，跟他预料中的场面，有那么一点的误差。
即便那些突然炸裂的符箓根本没能影响到他半分，即便那个小姑娘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当他察觉到那些符箓居然是按照某种阵法轨迹运行并且启动，其中还饱含着阵盘炸裂后的力量，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却着实影响到了这里血魔大阵的运行。
更甚至，他那势在必得的爪子，就根本没能落在问渔的身上，而是被一层月光般轻柔的薄纱挡在了外面。
是了，他听说过，那个少女身上有一件诡异的法宝，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丝而珥尔雾旧易斯期不仅六境的魔族不能破开她的防御，就连同样六境实力甚至更高的血眼鬼修和大妖，也没办法破开这法宝的防御。
原本他对这法宝还没什么兴趣的，不过是能挡住六境修士的法宝，对于他这样的八境强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可此刻，这东西居然也挡住了他的攻击。
温柔如月光一般的薄纱，在魔主靠近的时候，瞬间散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
差点没晃花问渔的眼睛，这么强烈的红色光芒，说明对方得有多强——这是缚魂绫在示警。
最开始问渔还以为时偃跟她说的缚魂绫的提示作用是根据对方的强弱，显示的颜色或者光芒程度不同。后来发现强不强都是那浅淡的红色看起来就跟粉色一样的光芒。
她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缚魂绫根本没把之前那些放在眼里，只要问渔的灵力能够支撑，它就能一直抵挡外来的伤害。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八境强者，就算问渔的灵力储备不是一般一境甚至二境修士能比的，可面对八境强者的攻击，只是轻轻一下，就掏空了问渔所有的灵力。
而且对于缚魂绫本身的防御来说，也是极大的考验，就算问渔能及时补充灵力支撑缚魂绫的需求，最多再两下，缚魂绫本身就无法承受。
问渔从缚魂绫颤抖的光芒中，得到了这样的认知。
八境强者的攻击，只能抵挡三下。
这就是缚魂绫如今的上限。
意识到这一点的问渔立刻加大最后一丝灵力的输出，终于突破那无形的界限，她的手，终于落在了巫盈盈的胳膊上。
随机传送符，发动，
所有剩余的符箓，还有阵盘，炸裂。
缚魂绫上的红色光芒，更加激烈，像是正在与什么抗争，挣扎又激荡。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轰然的炸裂声中，问渔甚至听到了什么开始碎裂的声音，就在自己耳畔。
紧接着，随机传送符生效的瞬间，一个沉重的力道突然就落在自己背上，仿佛泰山压顶，让她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连挣扎都没有，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星星点点洒落在了巫盈盈的身上。
可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让她松手，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抬手，紧紧抱住了巫盈盈，任由白光和黑雾还有血色包裹自己，再被巨大的冲击力一拍，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魔主看着那个少女居然丝毫没有动摇，那么顽强的抱着巫盈盈，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他的视野中，承受他的攻击。
要不是人已经被带走，从他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他都要被这个少女诚挚的情感打动了。
然后他掐指一算，发现自己居然掐算不出来巫盈盈的位置？
这就高兴不起来了。
这不可能，他在巫盈盈身上埋了血魔蛊，只要有这个在，不仅能困住巫盈盈，还能一定程度影响巫盈盈的行动和思维，更却无处不在地确定巫盈盈的位置。
要不然这地方，为何半个守卫都没有。
除了有他亲自关注之外，更是因为这血魔蛊的存在。
如今他却感知不到了？
这不可能。
虽然他早就知道那个诡异的少女有一手瞬移的天赋绝活，但移动范围并不大，就在大家神识感知范围之内，每次移动也都是因为出手时大家未曾料到没有防备，才会在刚开始屡次得手。
真要在他面前这样，不说有没有出手的机会，真移动走，只要在他神识范围内，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距离。
可如今，是怎么回事？
还有最后关头，那突然出现在少女身后的东西。
可见，这个诡异的少女手里还有不少他未曾了解过的繁复手段。
“呵，渺小的虫子，真以为这样，就能逃出本尊的手掌心？”
失去意识的问渔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已经触怒一个大boss。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脑子还有些迷糊，睁眼就看到一片暗蓝色的天空，布满了明明灭灭的星辰。
这是妖界和魔界都看不到的景象，只属于人界的星空。
她这是回到人界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虽然最后被魔主抓住甚至硬抗了攻击也算是在意料之内，可能够顺利脱身，她就是赚的，还直接随机到了人界，而不是其他诡异的地方，她简直就是赚翻了。
总不能她名字里有个渔，就是锦鲤转世吧？
哦，不对，按照时偃他们的算法，她是小祖宗转世的神魂碎片，蕴养万年才以全新的面貌回归问聆宗。
难道小祖宗的本体是锦鲤。
胡思乱想了一瞬间的问渔这才发现旁边生了一堆篝火，而篝火边并没有人，在不远处的树底下，还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巫盈盈，她醒着，并且正看着问渔在笑。
但是巫盈盈现在的样子，让看清楚她正脸的问渔鼻头一算。
“哎哟，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哭起来可就不好看咯。”
还是那熟悉的调调，仿佛二十年来未曾改变，可是那张漂亮到繁花失色的绝美脸庞，如今却染上了霜华，就像是被时间吞掉了她该有的色彩和生机。
不，吞掉她色彩和生机的，不是时间，而是那些从来没放过她的魔族。
“没想到，你还有回来的一天。”
巫盈盈的声音嘶哑，隐藏着无尽的疲惫，刚刚两句话，就像是用尽了她的力气，脸色有苍白了许多。毫无血色的嘴唇透着一层青白，连原本如星星般的眸子也失去了光亮。
巫盈盈也看着问渔。
二十年过去，小姑娘还是当年的模样，虽然这会儿因为要隐藏身份做了魔界的伪装，可她也一眼就认出来，她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二十年的时光，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她的眼神，依然那么清澈干净，就连要哭出来的样子，就跟当年一样的漂亮可爱。
真不愧是当年她一眼就看上的皮囊，当初还差点误会荀朗——
想起荀朗，巫盈盈眸中刚刚燃起的光亮再次沉寂下去。
想当年，问渔刚消失那会儿，巫盈盈在心底是埋怨过问渔的。
要不是问渔突然解开了那发簪上的秘密，甚至触发了巫族圣物的封印，带着巫族圣物消失在她眼前，她后来也不会连跟东魔郡那位魔主一点谈判的本钱都没有。
当然她也明白，就算巫族圣物在她手里，她也没办法解开巫族圣物的封印，更没办法跟那位魔主抗衡。
就算有巫族圣物当做筹码——不，为了知道圣物的秘密，落在魔主手里，她的下场只会更惨。
正因为要因此带走巫族圣物的问渔，魔主才放走了三月，才留下她一口气，只等着问渔再次出现。
没想到啊，问渔不仅出现了，甚至还从魔主手里救了出来。
要不是手脚都动不了，巫盈盈真想捂着眼睛大笑几声。
当然现在这样也能笑，就是不加点动作，总觉得笑起来会很奇怪，有点干巴巴的。
问渔也坐了起来，检查一下自己身体，很好没有明显的外伤，经脉也没什么后遗症，就像是之前被魔主拍那几下都是自己的错觉一般，这灵骸的恢复力，是不是也太强了一点？
缚魂绫也还安好，就是光芒黯淡了几分，想来也不好受。
还有最后关头自己那诡异的触感和神魂上的悸动——
“你醒啦！”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旁响起，打断了问渔的思绪。
扭头一看，是个陌生的少年，脸上是全然惊喜的纯粹表情，只是那眼神，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透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的愚蠢。
不认识，没见过，却莫名觉得有点诡异的熟悉。
少年一手拎着一只还在蹬腿的兔子，一手抱着一捆木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你都睡了两天啦！我捡到你们的时候，看你们一身血的样子，吓了一跳。”
结果这两个人，一个虽然一身血，但是没有明显的外伤，却像个废人一样手脚都动弹不得，都虚弱成那样了，只剩一张嘴，还挺能说的样子。
而另外一个，身上血虽然不多，也没有明显的外伤，内伤他也查探不出来，结果就是一副重伤昏迷的样子，睡了两天才醒。
问渔可没忘记自己这会儿还顶着魔族的外表，更别说那边的巫盈盈就是个纯粹的魔族。而眼前这个少年则是个纯粹的人类，以这个世界当中人类和魔界还有妖界的敌对程度，他不应该笑得这么开心这么坦诚又这么毫无芥蒂的样子。
“我以为，你会因为看到我们是魔族的样子，吓更大一跳。”
只是一身血而已，能吓成什么样。随手捡到两个人都是魔族，才更可怕吧？
少年放下手里的东西，摸着后脑勺笑道：“嘿嘿嘿，当时确实也吓了一跳。”
说实话不是谁都能轻易见到魔族，更别说是捡到魔族了。
但是看两个女孩子都这么狼狈又可怜的样子，他就没忍住停下来，只是顺便搭把手帮个忙，应该不会惹来什么天怒人怨的麻烦吧？
少年也不是很确定。
问渔抬手抹去身上的阵法，脸上的“魔纹”和那些假扮出来的魔气瞬间消失。
“那算你运气好，我不是魔族？”
少年：啊？
“这个故事，啊不，事故，告诉我们，路边的伤者不要随便捡，说不定就是披着魔族皮的人类，当然也有可能就是披着人类皮的魔族。”
少年：“……”
054 三月
第54章
“也没那么吓人吧……”
少年依然笑着, 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艰难。大概是从没遇到问渔这么直接的，开口差不多就差点让他没接上话题。
“你们饿不饿，我猎了兔子，我烤肉的手艺还不错哦, 要不要试试？”
问渔当然想试试, 她早就饿了。
虽然这个身体在进阶之后反而会感觉到饥饿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其实不吃东西对身体也没太大的影响, 只是对心理健康可能有一定的影响。
因此只要在可能的情况下, 问渔都会满足自己的身心需求，该吃吃该喝喝。
得到问渔肯定答复的少年兴滋滋去烤兔子, 问渔则走到巫盈盈身边，乖巧坐下。
“我也没想到, 我们会以这种情况再见。”
她甚至都没想过，真的还能回来, 而时间已经流淌过去二十年。
虽然那边的少年看起来没有在挺, 但问渔还是捏了一个屏蔽声音的法罩, 跟巫盈盈大概说了一下轮回镜, 以及自己的来历。
“所以我当时离开，真不是我想离开, 而是轮回镜的力量，如今还不在我的控制之下。”
甚至她自己都是个受害者。
巫盈盈若有所思，“轮回镜的碎片？轮回镜的力量吗……”
巫族先祖从得到圣物那一天开始，就在探寻圣物的力量，只在极少数时刻才会给予一星半点的提示。
断前生往事, 看缥缈未来。
一眼生死。
原来它就是轮回镜啊！
这一下子就能解释得通, 为什么它会拥有这样的力量，也能解释为什么那么艰难才会有一点点反应, 因为它只是一块碎片。
而眼前的问渔，就是跨越了空间的界限，从另外一个世界被轮回镜拉扯过来，寻找碎片的使者。
巫盈盈眉眼弯弯的笑着，那笑容看得问渔心口很闷。
那个明媚张扬得随时都能上天，像是奇迹一样的魔族少女，快要枯萎了。
“小姐姐……”
时隔二十年，再听到这个称呼，巫盈盈笑得眼中都明亮了几分。
“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
问渔本来很想问，自己要做什么才能救巫盈盈的性命，可就算是她，也能一眼看出来，巫盈盈的大限就在最近。
巫盈盈那么坦然的，准备着迎接死亡。
她什么都做不到。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之前那个跟着你的妖族小子去了哪儿。”
问渔张张嘴，她本来想问的，在遇到巫三月的时候，在见到巫盈盈的时候，都很想问。可是这一家人太惨了，让她怎么也问不出口。
“就那么担心刺激到我啊？”巫盈盈很想抬手揉揉问渔的脑袋，可惜现在的她，已经做不了这个动作了。
那个恣意飞扬的骄傲少女，被折断了羽翼，再也飞不起来了。
问渔突然就看懂巫盈盈的眼神，帮忙握着巫盈盈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垮着脸说：“就这一次啊……我的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摸的。”
巫盈盈乐不可□□我还想捏捏你脸蛋呀？”
问渔：“……”
“得寸进尺是不对的！”
“哈哈哈哈哈……”巫盈盈笑得更大声了。
最后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小渔，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并不可怜。”
她这一生也许短暂，但她过得恣意又快活，曾经灿烂过也曾经潇洒过，而从出生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可能唯一的不平，就是亲眼目睹荀朗的死亡，成为她这一生也无法释怀的遗憾。
问渔摇摇头，她并不是觉得巫盈盈可怜，只是觉得，有些意难平。
“要说有什么，还真有一件事拜托你。”
“你讲。”
“既然知道我的事，知道荀朗已经没了，那你是不是知道我还有个孩子。”
问渔点头，“知道，我刚到这里，就遇到了巫三月。”
巫盈盈瞳孔一颤，那一瞬间眼中的复杂，让她眼尾早已经消失的殷红也重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你见过三月了？他还好吗？我都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是了，那法器已经回到你手里，你肯定是遇到他了。”
巫三月大概是巫盈盈在这世上最愧疚的人，自己把他带到这个世上，却没能给他一天好日子。
最开始发现自己居然怀孕的时候，巫盈盈没打算剩下这个孩子，因为她很清楚人与魔混血的半魔活得会十分艰难。但是在真要下手的时候感觉到体内孩子的脉动，她心软了。
她和荀朗就打算，到时候带着孩子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隐居山林，生活虽然清苦一点，至少让孩子拥有一个干净的童年。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为了保护她，荀朗在孩子出生之前，就被东魔郡那位血魔魔主残忍杀害，挫骨扬灰，她连为他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而她自己，最后也落入这种地步。
要不是问渔的出现，恐怕她自己最后也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是得罪那位血魔的下场。
“刚遇到他的时候，并不好。”
也许没遇到她，那个孩子也会很坚强的活下来*七*七*整*理，但肯定会受很多罪，吃很多苦。
“你应该知道了吧？”巫盈盈看着问渔，眼底是一片柔软，“三月是那血魔刻意放走了，就是为了让他在无尽的逃亡中享受痛苦，更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将你引出来。”
然后，问渔就真出来了。
真的找到了三月，还找到了她。
“其实最开始我真怨过你，要不是带走了巫族圣物，我和荀朗，还有三月，是不是就不会阴阳相隔？”巫盈盈抬眼看着天，人界的天空啊，总是比魔界和妖界的要清澈许多，“后来我才明白，要是没有你，我和荀朗可能根本走不出那片林子，更不会有什么未来。”
巫盈盈艰难地偏头，看着问渔，“要不是你，我和荀朗之间，要不然早就分道扬镳，要不然也会落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我和他的脾气，说不定早就闹起来。别看荀朗很好说话的傻大个样子，其实他也是个臭脾气，比谁都倔。”
要不然也不会就那么死在血魔魔主手里。
“你一定不爱听这些。”
在巫盈盈眼里，问渔还是当年那个孩子，不是时间没有在问渔身上留下痕迹，而是问渔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些时间的流逝。
“不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当听我发发牢骚了，这些年有些话，我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问渔抱着膝盖坐在巫盈盈身边，缩成小小一团，看着不远处的篝火，和篝火边忙碌的少年身影。
对于巫盈盈来说，这样风平浪静的宁静生活，早就变成了奢望。
“很想说，拜托你照顾照顾三月，但我也明白，你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你根本没办法做出这样的承诺。那我只希望，在你还在这里的时候，在三月还愿意留在你身边的时候，请照顾他一下。”
问渔点头，“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三月是个很懂事也很坚强的孩子，只要离开魔族的追杀，他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确实，那个孩子看着柔软又可怜，其实也是个倔强的性子，也正如巫盈盈所说，没有魔族的追杀，没有那位血魔魔主在后面释使坏，巫三月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等等，巫盈盈你想做什么？”
问渔终于反应过来巫盈盈话里有话，那句“离开魔族的追杀”底下隐藏的意思。
巫盈盈失笑：“我都这样了，我还能做什么？”
问渔盯着巫盈盈，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确实感觉到，巫盈盈想做一些无法挽回的事，“先不说那些，就不想再见一面三月吗？”
“想啊，为什么不想。可你也说，三月还留在东魔郡等着你，就算他聪明，察觉不对已经离开了东魔郡，可是东魔郡在魔界，我们在人界，这其中相隔何止千万里，那里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巫盈盈这话不无道理，而且她话里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她的时间不多了。
“你还有多少时间？”
“你看我都这样了，我的时间都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不是我还剩多少时间，而是血魔魔主还能给我多少时间？”
问渔心头狠狠一跳。她突然就懂了巫盈盈话里的意思。
“从这里到魔界的距离，对于我们来说，很难触及，但是对于魔主那位八境强者来说，只要确定了目标，也不过就是抬抬脚的事。”
巫盈盈脸上还是笑着，眼底却逐渐弥漫起苦涩，“我没有时间了。”
就算以她现在这残破的身体，也许真能支撑到再见小三月一面，她还有那么多话想跟小三月说，可是，她真没有时间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体内由那血魔魔主亲手种下的血魔蛊正在蠢蠢欲动，因为联系不到魔主本人，血魔蛊正在逐渐发狂。原本就失去知觉的身体更加不受控制。
她很确幸，再这么继续下去，就算魔主不亲自找来，她体内的血魔蛊也会控制她的身体，亲自带着她去找魔主。
“那你想做什么？要怎么做……我，又能做些什么？”
“小渔，知道巫族的血脉为什么这么宝贵吗？”
问渔摇头。
“不仅是巫族的圣物有着决断过去未来的神奇功效，更是因为巫族的血脉经过特殊献祭之后，能够提升魔族本身的血脉浓度和力量。”
问渔张了张嘴，有些话梗在喉头，没能说出来。
“现在除了三月，我就是这世间最后的巫族了。”巫盈盈眯眼笑了笑，仿佛在感受阳光的温度，“魔主不是想要献祭我？那就献祭吧！”
自愿献祭的力量，可不是被血魔大阵强制献祭能够比拟的。
巫盈盈要献祭，不仅是要绝断自己被血魔蛊再次控制的可能，更是要将巫族最后的力量，送给那个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可怜孩子。
问渔抿着唇没说话，巫盈盈的倔强她早就已经了解过，这会儿是巫盈盈生命最后的关头，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似乎完全可以理解。
但她心底却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
甚至不由得想，当时她要是没离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问渔抠着手腕上的银色印记，那小小的月牙似乎慢慢变化着。
要怎么才能把这糟心玩意儿抠出来？
见问渔撤掉了屏障，少年这才举着手里烤好的兔子打着招呼，“你们说完啦？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兔子已经烤好啦！我还准备了些果子，这些蘑菇也烤好了……”
说话的时候，问渔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看着他手里那烤得外焦里嫩，似乎还摸了蜂蜜和其他调料的烤兔子，散发着极其诱人的香气，正如这少年之前所说，看起来他确实很擅长烤肉。
“多谢，有心了。”问渔很诚恳地跟少年道谢，“之前就忘记跟你说，多谢出手相助，要不是你帮忙……”
少年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
他也就是路过的时候看到两个姑娘昏迷在路边，浑身是血身受重伤的样子，但实际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他除了帮忙把人挪到边上，在这两天稍微看顾了一下，也真的没做什么。
眼前这个少女醒来看着就恢复了精神，也是真没事的样子，但她的那个同伴，身体情况就不那么好了。
看着，就命不久矣的样子。
“这些够吃了吗？”
见问渔很捧场，少年也就跳过了刚刚的话题，献宝似的将自己找来的食物都送到问渔面前分享。
给问渔都看乐了。
其他的不说，进阶一境之后，她恢复了对食物的寻求之外，食量更是增加到一种恐怖的地步。
后来她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猜测出一种可能，那就是身体经脉还有灵台拓展得太夸张，造成一种日常灵气不够用的饥饿错觉。
但真实情况是普通食物对于灵气的补充也没多大作用，所以显得她饭量变大了许多。
就是这样没错。
问渔接着篝火烧了热水，为巫盈盈泡了一杯热茶。
闻着茶水中传来的诱人香气和让人挪不开目光的灵气，少年看着自己手里原本色香味俱全的烤兔子，突然就觉得不香了是怎么回事。
巫盈盈看着问渔端到自己面前的茶水，闻着那诱人的香气，用她不能动弹的脚丫子想都知道，这是绝对的好东西。
不由得笑道：“你要不要数数从认识你到现在，你手里拿出多少好东西了？你走之后很多年，荀朗还经常在忆往昔的时候念叨，你当时炸裂出场的方式，把他衬托得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当然在你面前，我们好像确实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管是问渔拿出来的法宝灵器，还是那些符箓阵盘，甚至问渔本身，都不像是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的奇迹。
所以当问渔说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时候，巫盈盈记忆中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释。
原来，问渔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当初要不是你留下那个法宝，我都不能在那鬼修手里讨到好处。只可惜你走之后，它就失去感应，变成了普通发带的样子，我和荀朗也没办法唤醒驱使它。”
“它叫缚魂绫，是我大师兄送给我的防御法宝。”
“是了。看你一回来，就这么巧遇到三月，缚魂绫也能在第一时间回到你手里，也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价值了。至于这茶水，闻着就是好东西，就别给我了，浪费。虽然你手里好东西多，但还是留着你用吧。”
她是将死之身，再多的好东西用在她身上，也是白费。
“你就喝了吧。你也说我手里好东西多，也不差这点。”
不过是万灵茶叶，沈六味的第六峰上种了大半个山头，虽然其他人轻易拿不到，但是沈六味给问渔塞了好几盒已经炼制好的。
真不差这一片两片的。
“你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吗？喝了，恢复点力气也好。”
万灵茶叶能够极大限度的恢复灵力，更能细微的影响筋脉强度，即便在沧源界，也是寻常待客的高奢品。也只是沈六味才有这样的技术和心情，种上大半个山头，就因为他自己喜欢喝。
巫盈盈笑着应了。
一口茶水下去，她仿佛真的恢复了一点力气。
“我献祭后，会借由血魔蛊形成血凝珠，你把它交给三月……”
血凝珠不仅拥有巫盈盈献祭的力量，更有着巫族的传承和天赋，还有被巫盈盈借用的血魔蛊，会有什么样的诡异变化，就连巫盈盈自己都说不准。
“还有个问题，如果我不说，你肯定会自己憋着不开心。我身上的血魔蛊，是血魔魔主用自己的本命精血炼制，从某种角度，可以理解为血魔魔主随时可以借用血魔蛊降临分神。”
“只凭我的力量，是无法解决血魔蛊，与血魔魔主抗衡的。这是他天赋血脉的能力，所以我也只能用天赋血脉来抗衡。”
只是代价，就是巫盈盈的生命。
问渔弯了弯唇角，“我知道。”
“你终于笑了。”巫盈盈也笑着，“你还是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刚刚那瘪着脸的样子，啧，真想捏捏啊！”
问渔：“……”
“你就忘不了这一茬？”
“哈哈哈哈哈。”巫盈盈笑得眼泪再次滚了出来，“还有你家那个犬族，应该是个大妖幼崽吧？那时候你突然消失，他跟那鬼修和大妖狠狠打了一架，你那眼神，可别不信，那小家伙，厉害着呢！”
“你让我怎么相信，他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如果能对上六境实力的鬼修和大妖。”
“话虽这么说，但他冲上去拼命的架势，还是很足的。”
问渔：“……”好吧，这下她就信了。
本来逐日那小子的脑子就少根筋，热血上头的时候，见到谁都敢上去拼命。
“那大妖很明显不放过你家那个犬族幼崽，当时我和荀朗都身受重伤，眼见那幼崽就要撑不住，”巫盈盈抬眼看着问渔，“要不你猜猜后面的剧情？”
问渔：“……”
总不能是天降机缘，或者什么有大来头的大佬强者，现场救了他们吧？
“算了就不让你猜了，你再多猜一会儿，我就更没时间了。”
“……”
“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那小家伙自己掏出了符箓，对，就常用的那些，撒腿就跑了。”
“……”
“逃跑的姿势跟你如出一辙，我能说真不愧跟你师出同门吗？”
“我也没想到……”问渔也很无奈，自己这算不算是教坏小孩子了？
谁能想到一只看起来无害的小狗子也能有这种操作，巫盈盈和荀朗没想到，想必鬼修和大妖也没想到吧！
“我和荀朗没跑。那时候荀朗有你给的丹药，已经恢复了不少，大妖不想放弃你家狗崽子，跟着跑了，于是我和荀朗联手拿下了鬼修，我也顺利突破六境……”巫盈盈再次侧目看着问渔，“我说我吃了那个鬼修，你会害怕吗？”
“哦……你口味挺奇怪的……”
“谢谢夸奖。原本我是想拿下那个鬼修，进行契约，巫族除了借助圣物，也就是轮回镜碎片的力量进行祭祀祈祷之外，还有一个天赋之力，也是我们最强的战斗方式，就去驱使恶鬼，那鬼修也是由血眼恶鬼转化而来，我当时见猎心喜，就想着能降伏这样的恶鬼不仅是功德一件，更能增强自己的战斗力，这才随着鬼修追了你和你家那个小家伙那么远的距离……”
说了太久的话，巫盈盈看起来有些疲惫，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人色，眼中的神采也渐渐淡去，声音也越来越弱。
“到了那种地步，想契约也是不可能了，所以我干脆吃了那个鬼修……”
“只可惜，即便吃了哪个鬼修，我也没能与血魔魔主抗衡，荀朗更是死在了他手里，而我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以后不管小三月是想要报仇，还是放下仇恨，你都不用管他，他自己的命运，自己能负责。”
“我用魔主的血魔蛊献祭，也能对他造成一定的伤害，想来也能耽误他点功夫，为你们争取一点时间，而血魔魔主轻易不会离开魔界，只要小三月不去魔界，不轻易跟血魔魔主对上，他……大概……就是安全的……”
“其实当年荀朗死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不那么倔强，是不是我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小渔，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我从来没想过，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会是你陪在我身边。”
“谢谢你，小渔……”
055 三月
第55章
那朵娇艳的彼岸花, 终究还是在开尽了所有的灿烂之后，化作了虚无。
眼看着巫盈盈在一片轻如薄雾的红色光芒里，化作一团犹如浓缩的血液般娇艳欲滴的水晶，落入了问渔的掌心。
这颗红色的水晶中心, 好像还蜷缩着一团模糊的黑色虚影。
有那么一瞬间问渔还以为那是巫盈盈的残影, 仔细分辨之后才发现，这不是巫盈盈, 但也并不陌生, 有极大可能是那只鬼修，巫盈盈说她已经吃掉的血眼鬼修。
这是剩下没能消化得了的部分？
也能想象, 要是巫盈盈真能将血眼鬼修消化了，也不会只是突破到六境, 在血魔魔主手里连半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还落到这种下场。
这东西, 交给巫三月那个孩子, 真的好吗？
这边问渔还在缅怀, 陷入沉思。
那边目睹这一切的少年则是目瞪口呆还是怀疑人生, 哦，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虽然知道另外一位身体不好, 看着确实很危险，但也不知道，就这么，没了？
还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魔族是这么神奇的存在吗？
少年只感觉新世界的大门在他眼前打开。
等到问渔突然扭头, 对上这个少女清澈见底的目光, 少年心尖颤了一下，有些结巴地说：“我……我, 我不是故意的。”
他也知道，她们俩之间谈论的事情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早就竖起了屏障，他也很乖巧地回避，这会儿就是看她们聊的时间有点长，抬头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问渔弯了弯唇，“没关系，不是什么大问题。”
人都没了，这还不是大问题吗？
少年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你还好吧？”
“我很好。”问渔将手里红色水晶一般的珠子收起来，“认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姓问，叫问渔。入山问樵问，入水问渔的渔。”
少年立刻拱手，正色道：“谢知风，一叶落知风起的知风，见过问道友。”
问渔默默点头，重新回到篝火边坐下，谢知风烤的兔子早已经凉了，放在旁边，凝上了一层油霜。
“抱歉，浪费了你的心意。”
“嘿嘿，没事。”谢知风摸摸后脑勺，“只是凉了而已，热热热还能吃，就是口感没那么好，等下我再去猎一只，重新给你烤。”
“多谢。”问渔抬眼看着少年，仿佛这会儿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清隽的少年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意气风发，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更是明亮惊人，带着笑意的眉眼更是有着惹人眼球的朝气。
是个鲜活的年轻人。
身上的衣物装饰很普通，但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净清爽，很是舒心。
而且热心又有分寸，只是有些傻，连魔族都敢救。
“谢少侠，交浅言深，说句不中听的话，以后遇到路边昏迷不醒的人，救的时候都要小心些，何况还是魔族？”
谢知风顿时乐了，这话题怎么还没过去呢！
“问道友不必担心，我在这方面有一种很诡异的直觉。”谢知风点点自己的额头，“一直以来也很管用，大用处没有，但一般情况下能让我趋吉避凶的直觉。”
谢知风笑了笑，“当然问道友也可以觉得我有些太自信或者不知道天高地厚，家里人也这么担心，总觉得我会在这上面吃大亏。不过我总想着，吃点亏也比眼睁睁看着有人受难，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的好嘛。”
问渔笑着点头，“挺好的。”
“而且我觉得，只要我变得更强，就算遇到什么意外，我也有足够的实力应付，就不会怕什么意外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知风身上突然就有了一种自信放光芒的气质，差点没亮瞎问渔的眼睛。
“懂了懂了。”
别发光了！
那感觉就像是小时·候看得那些热血动漫，主角身后那光芒万丈的样子——按照谢知风这架势，不是一集没的炮灰，就是身负气运的主角。
当然，也有可能是活到最后一集才会挂掉的boss，别看现在纯良又可爱的单纯少年模样，谁知道皮下隐藏着什么样的大boss灵魂呢！
问渔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对，但她止不住脑子里就跟进了龙卷风一样胡思乱想。
她也不想停下来——
“问道友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你不要我问道友，我就告诉你。”
“额……问姑娘？”
“行叭，随你了。”
就连问渔也说不清楚，自己对这个少年那一分亲切感是从何而来，大概诚挚的人就容易得到更多的友好关注。但最后怎么说到要结伴同行的，问渔后来回想起来也有些模糊。
反正在知道问渔要往魔界那边靠近，去寻一个半魔少年，也就是刚刚消逝那位魔族的孩子，谢知风就提议也要一起去见识见识。
问渔也没拒绝，她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需要一个热情又有分寸，谈吐相处也让人觉得舒服的导游。
谢知风也知道自己在问渔这里的定位，搭着问渔一起冒险，也是因为他的“直觉”从问渔身上感受了不一般的气机，那感觉就像是跟着问渔，他人生的道路就会开启完全不一样的篇章，完全不可说的感知。
“再往前大概一天的路程，就到魔界的边缘了，小渔有什么打算？”
熟悉之后，谢知风也终于不再张口问道友，闭口问姑娘，终于可以服服帖帖喊一声小渔。
谢知风如今是二境修为，离三境还差一线，与问渔这个表面实力只有一境的，只能用自己的双腿赶路。神行符也可以用，但支撑神行符也是需要灵力的，当灵力枯竭，神行符也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就算赶路，也要考虑自己的灵力储备，总不能一点灵力都不留，到时候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是直接躺平呢还是直接躺平呢？
而且就算跟谢知风混熟了，问渔也没打算暴露自己所有的底牌，比如自己经脉的异常，可以容纳谢知风完全无法想象的灵力。
“这里离翁城多远？”
问渔也知道，谢知风选的这条路，并不是问渔知道的会经过翁城那条，毕竟翁城地理位置特殊，要去魔界，还要擦着妖界的边，危险度更高。
而且她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去魔界——就算巫盈盈说过，她献祭之后，以她生命为代价，反噬了血魔魔主的血魔蛊，会对那位魔主造成一定的损伤，没个十年八年的肯定养不好，可问渔也没打算把自己送上门去。
最主要的是和巫三月碰头。
那时候就算她让巫三月先离开，那孩子也是不肯的。巫三月所在那座城镇虽然离东魔郡还有挺远的距离，可问渔不敢小看了八境强者的手段，所以她也跟巫三月说了，东魔郡有什么异动，他一定要先跑，至于跑去哪儿，最好的选择就是翁城。
问渔让巫三月在翁城等消息。
谢知风正在扒拉树枝的手一顿，继而笑着摇摇头。走了这么远了，他也只是知道问渔要去魔界找人，听她那意思，他还以为这一路要直接冲进东魔郡救人，光想一想就热血沸腾。这会儿听问渔说要去翁城，他又突然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说到底，问渔看起来很好相处也很好说话——或者笑眯眯很好骗的样子——其实对他付出的信任，还只有那么一点点。
多一点都没有。
谢知风点点头，表示自己能理解，但是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也是一天的路程，在不同的方向。而且往翁城那边走，咱们能看到的人也会变多。不过上一轮血月刚过，翁城那边应该会消沉很长一段时间，就算是修士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去翁城那边历练。”
经过血月的折磨，不仅是人类修士在兽潮下会损伤疲惫，妖族也会。
接下来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大家都需要休养生息。
“嗯。”问渔抬眼看着谢知风，“接下来，如果顺利的话，安顿好那孩子，我还要去一趟妖界。”
“你没打算把那孩子带在身边？”
问渔摇头。
她和巫盈盈，还有巫三月之间这段缘分，还不到她非要把巫三月带在身边的程度。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迟早都会离开，就算她想带着巫三月，也不可能带巫三月离开这个世界。
就像这次，她想带着时偃一起过来都不能一样。
“你去妖界……也是找谁。”
“嗯，一个很重要的人。”问渔笑了笑，“或者不能算人？他是妖族，名义上是我师兄。”
谢知风表情麻木地望着问渔，“你的师门……应该很气派。”
在如今妖界和人界关系这么紧张的情况下，问渔的师门居然还能明目张胆收下妖族弟子，看问渔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样的事在她的师门中应该也不是特例。
真好。反应过来的谢知风心底生出如此的感叹。
“有机会，一定要去你师门拜访一下。”
谢知风也没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魔族那孩子也带去师门，看问渔的样子，她师门跟魔族的关系应该也不怎么样。
“小渔的生活真是精彩，其实这次出门，我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跑到魔界的边缘来。”
谢知风抬头看着不远处灰暗的天空，即便还有一天的路程才算真正靠近魔界边缘，这会儿就已经能看见魔界的天空。
人界和魔界的边缘并不清晰，仿佛多走几步，周围环境的色调变了，空气中的味道也不一样了，才察觉到自己已经踏入了魔界的范围。
以他这修为，人界大好河山还没游历完，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跑到魔界啊妖界啊这些跟人界格格不入还危险的地方。就算他很自信，也没有拿自己小命开玩笑的习惯。
可是在认识问渔之后，他才发现，修为还没他高的问渔，不大的年纪生活阅历已经那么丰富了。
不仅还已经见识过魔界一郡之主的血魔魔主，还从人家手里逃出生天，甚至还顺便救了个人出来。
这会儿听问渔的意思，她在妖界也有人！还有问渔那个奇特的师门，都是闻所未闻。
这一切都让没见过世面的谢知风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热血沸腾，真好。
谢知风再次抬眼看着问渔，那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有星光在闪烁，布灵布灵的，吓了问渔一跳。
“谢知风你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没有。我收拾好了，这就走？”
“走吧走吧！”
——
刚到翁城，问渔就听说了从魔界那边流传来的消息，东魔郡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全城封锁，魔主大发雷霆，发落了不少人，闹得东魔郡满城风雨。
再然后就没有其他消息，据猜测，东魔郡那位魔主应该是不知道被谁偷袭受了伤，这会儿闭门不出应该是在疗伤，就怕自己受伤的消息传出去，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扭头过来就把东魔郡给灭了。
魔界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同类吞噬。
问渔还有一瞬间担心巫三月的安全，她要从人界那边赶过来只是路途远，巫三月那边虽然离翁城的距离不算远，可这一路都可能有血魔魔主那边派出来的魔族使者追杀。
而且东魔郡出事的消息居然传这么快，其中掺杂那些可有可无的细节，要说这里面没点文章，问渔是不信的。
正担心着，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耀武扬威的就差没把全部家当都挂身上，走路的时候更是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的小小少年，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问渔默默捂住了眼睛。
说实话，有些大逆不道的，她居然开始庆幸没让巫盈盈看到这一幕，毕竟这孩子是她亲手教坏的。
不放心地查看一下储物袋里的水晶珠子，它依然安详又宁静。
但就是这么一瞬间，那边的巫三月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扭头。
那速度那力道，问渔都担心这孩子会不会把自己的脖子扭断。
巫三月看到问渔的那一刹那，那双隐藏在刘海下的血色眸子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小渔姐姐！！”
在问渔想要后退假装自己没看到的时候，巫三月已经大声喊出来，并且扑了过来。
“小渔姐姐！你回来啦！！！”
这时候再假装不认识肯定是不行的了。
问渔顺手把巫三月往旁边一拽，笑着说：“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然后这一换，就直接把巫三月拽出了翁城。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翁城街道的谢知风一脸懵逼但保持微笑的一路跟了出来。
巫三月这才发现问渔的身边多了这么个人。
“小渔姐姐，这是谁？”
问渔还没回答，谢知风就举着手一脸无辜，“别紧张别紧张，我是谁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那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与其说是跟着他们，不如说是跟着问渔。这个人和问渔之间的气场，有一种他掺和不进去的熟稔。
这才多久！？
“好啦，三月。”
打发掉那些跟着巫三月的保镖，问渔这才看到巫三月怎么就和谢知风杠起来了。
当然，单纯是巫三月看着谢知风充满敌意，而谢知风是满脸的无奈。
这也没办法，在谢知风眼里，巫三月就是个小孩，还是问渔千里迢迢要来找的半魔小孩，他总不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吧？
“这是谢知风，是跟我一起来接你的小伙伴，不是什么不相关也不重要的人。”
巫三月：！！！
这才多久，问渔身边就有小伙伴了！
而谢知风则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乐不可支就差原地转圈了。
问渔说他是小伙伴了诶！这可比什么认识的人，同路的人，结伴而行的人，更加让人心动不已的称呼。
小伙伴诶！
“是了，我是谢知风，一叶落知风起的知风，是你小渔姐姐的小伙伴。”
谢知风连声附和，就为了赶紧把这名分落实了。
巫三月从他的语气听出了这个意思，顿时气得眉毛都差点飞起来。
还没等巫三月说什么，问渔已经拉着他走到一边，谢知风则是很懂事地退到一边，问渔还没掐诀隔绝声音呢，他就已经先抬手捂住了耳朵。
懂事乖巧得让问渔哭笑不得。
巫三月弯了弯唇，从这些动作里，他也看出来谢知风在问渔心目中的地位，也就那样吧，只是一路相伴，离无话不讲还差得远。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问*七*七*整*理渔要跟他说的消息，是他期待的，却不是他想要的。
看着问渔掌心那颗红色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珠子，她还没说话，他突然全都懂了。
“对不起……我没能把她带回来……”
巫三月捂住问渔的手，也捂住了那颗珠子，感受着它在自己掌心冰凉的触感，同样也感受着问渔温暖的手掌，突然就有了一种冰火两重天的错觉。
“她……走得很痛苦吗？”
“我觉得还好，她走之前，一直在说你的事，她很想念你，可惜她没有时间。”
问渔反手将珠子塞进巫三月的掌心，“这是他留给你的，用巫族之力献祭，并且反噬了血魔魔主的血魔蛊，再融合她本身的天赋血脉，用尽一切力量，想要给你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巫三月只觉得掌心里的珠子，更烫手了。
“你要怎么用，什么时候用，都看你，她也说了，你要报仇，还是选择放弃仇恨，都随你，她只愿你喜乐平安，随心所欲。”
说到这里，问渔拍拍少年毛茸茸的发顶，“就像是她一样，要活得恣意又快活。”
巫三月闷头“嗯”了一声，在问渔掌心蹭了蹭，“我听小渔姐姐的。”
问渔失笑：“干嘛要听我的？自己的事，要自己做决定哦。”
“好~”少年柔软的应承着。
“接下来，我们就找个安全的地方，你安心炼化它，至少它能改善你如今的体质，让你拥有自保的能力。”
巫三月点头，却望着问渔：“小渔姐姐也会保护我。”
“可我不会永远保护你啊！”问渔拍拍少年的脑袋。
“那等我长大，我来保护小渔姐姐。”
“好好好，那我先期待着呢！”
问渔扭头，招呼远处的谢知风，“要说隐秘安全的地方，谢知风你有什么见解吗？”
虽然初出茅庐的谢知风见解也算不太多，但至少也比从未踏足过外界巫三月，以及根本不是本地土著的问渔强上些许吧？
谢知风却面露为难，“这……”他瞥一眼巫三月。
巫三月却不服输的盯着谢知风。他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做出什么都不听的姿态，结果问渔一喊他，他就反应过来，说明他一直听着呢！
“小渔你的意思是，寻一处安静又安全的地方，让巫三月吸收这珠子，完成血脉进化？”
问渔点头。
“可，巫三月是魔族吧？”
问渔再次理所当然的点头。
“那么他进阶的动静再小，那也是魔族，怎么都会有魔气外泄，所以这样的地点肯定不能在人界吧？”
魔族进阶的动静，放在人界必然会引起各大宗门的轰动，到时候他们还没走两步呢，可能就被各大宗门的长老大能给包围了。
“而魔界那边的地方，我，”谢知风点点自己的脑子，“是真不了解啊！”
问渔这才反应过来谢知风是什么意思，顿时若有所思陷入沉默。
巫三月则是嫌弃地看一眼谢知风：哼，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
谢知风无奈摊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也不能跟小孩子争一时高低，毕竟这会儿让巫三月说点人界的事，他也不知道呀！
“魔界是不能去的。”
问渔和谢知风都是纯种人类，就这么跑去魔界，就算有乔装打扮的手段，也很危险，更别说他们才刚得罪了血魔魔主，整个东魔郡都乱了，同样也会牵连到其他地方。
现在回魔界，那就不是危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这种说法，而是送羊入虎口了。
“东魔郡出事，血魔魔主那边肯定不会让消息传的这么快，这其中肯定有其他人的手脚，说不定是早就想对东魔郡下手了，我们不能去凑这个热闹……”
这会儿巫三月也突然想起来，跟问渔老实交代：“小渔姐姐……东魔郡出事的消息……是我散出去的。”
问渔：“啊？”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我算着时间差不多，就先下手传了一些消息出去……”
“我就说，这消息怎么走得比我还快。”
“我只是想着，多少也能跟东魔郡添点乱，万一能给你制造点机会呢……”
谢知风听得直皱眉头，很不客气指出巫三月的纰漏：“你就没想过东魔郡乱起来，你小渔姐姐在那里，会更危险吗？”
巫三月猛地抬头，血色的眸子中全是凶光，狠狠地瞪着谢知风。
因为谢知风这一句话，狠狠踩中了他的痛脚。
果然，这个人，太讨厌了！
056 三月
第56章
问渔想了半天, 突然有了一个奇特的念头。
“三月，你还记得摇梦山吗？”
巫三月当然记得，那是自己遇到问渔的地方，那一片漆黑又荒凉的地方, 差点就成为他的葬身之所, 是问渔的出现，给他灰暗的生命中带来一抹久违的光。
母亲说过, 魔族总是虚妄又贪婪的, 因为生长在黑暗中，对于光明的渴求是根植在骨血里的。
当年母亲遇到了父亲, 那成为她无法割舍想要握在掌心的光。母亲说的时候，巫三月不是很懂, 但在看到问渔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懂了。
摇梦山地处偏僻, 又没有任何值得外界觊觎的资源, 寻常修士根本不会往这方向来。
而且周围临近魔界和妖界, 气息混杂, 生存艰难，倒是很适合巫三月闭关吸收炼化巫族血脉。
巫三月立刻提出质疑, “小渔姐姐的意思，是我在这里闭关，但是你会现在就去妖界，是吗？”
巫三月当然也知道问渔身边曾经有一只大妖幼崽相随，而且关系十分紧密, 当时问渔突然离开, 大妖幼崽独自留下，不知所踪。
既然问渔再次回来, 以她和那大妖幼崽的关系，必然会去寻找。
巫三月心头酸涩。
那委屈的小模样落在问渔眼中，就像是自己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你放心，我会布置好所有的阵法和防护，掩藏你的踪迹，还会留下足够的生活物资，绝对不会饿着你……”
“那要是，东魔郡那边魔族，追来了怎么办……”
“你放心，我会给你布置一个定向传送阵法，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触动阵法，就会传送到我所在之处。”
巫三月眼睛一亮：还能这样？
谢知风也很惊讶：还能这样？？
主要是自己好像特别依赖随机传送和神行符的样子，毕竟打架不熟练，但逃命已经是经验丰富，因此在随机传送和神行符上的研究，问渔也算是投入了不少精力。
如今她确实可以短暂突破随机传送的界限，进行小范围的定点传送，但这需要一点小小的辅助手段。
问渔直接召出了小人偶葡萄，“来见见新朋友吧，这位是葡萄。”
玉白色的小人偶每一根线条都充满着最自然的升级，那一身玉白看着仿佛还有着布料的柔软，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是它身上唯一的点缀，炯炯有神地看着巫三月和谢知风。
谢知风上前一步，凑近了仔细打量：“这是……傀儡？”
“可以这么说。”
“小渔你的傀儡炼制技术，已经到这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虽然我很喜欢登峰造极这个词，但事实上我对傀儡炼制是十窍通了九窍，剩下的一窍不通。这是我大师兄送我的礼物，登峰造极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更合适。”
谢知风不由得感叹，“神仙师门啊！”
巫三月也看着小人偶，对它身上浓郁的问渔气息有些不喜，特别是隐藏在底下的另外一个陌生气息，那应该就是问渔口中“大师兄”的味道。
啧。
“让葡萄陪你在这里，它还能帮你护法，有什么情况你非逃离不可，触发传送阵，由葡萄用和我之间的契约定位，就可以传送到我身边。你放心，这个我已经试验过，绝对没问题。”
巫三月垮着一张小脸没说话。
他不知道是该觉得问渔把什么都考虑到什么都安排好而窝心，还是该觉得谢知风就能陪在问渔身边，以及还有个不能什么时候不论在哪里都能找到问渔的小人偶而糟心。
心情太复杂，巫三月选择沉默。
问渔也就当他默认了。
去妖界的事耽误不得，就算对巫三月抱有一丝怜悯之心，但跟逐日比起来，问渔绝对二话不说扔下巫三月选逐日。
但这话不能当着巫三月的面说，她估计巫三月当场就能哭出来。
再次离开摇梦山之后，问渔偷摸摸松了一口气。
谢知风看得忍俊不禁，“你这如释重负的样子也太明显，就不怕小朋友看到跟你哭鼻子？”
问渔有些后怕地往身后看了一眼，确实没发现巫三月那个小小的身影，这才瞪着谢知风说：“你幸灾乐祸的表情也太明显了！就不怕我现在揍你？”
“不了不了。”谢知风连连摆手。
偶尔跟问渔过招几次之后谢知风就发现了，问渔的战斗经验几乎为零，看起来就没跟人动过手，但实际上问渔基础扎实反应灵敏，最开始可能还能生疏有点跟不上节奏，可她很快就能从中吸取教训，迅速调整，转眼就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最可怕还不是问渔的战斗天赋，而是她本身的灵力储备。两人之间过招不需要拼命，但同样需要灵力支撑，打到后面谢知风发现自己灵力都有点跟不上了，问渔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有一瞬间他都怀疑到底他是假的二境，还是问渔是假的一境。
算了，这个问题不能想，想起来就伤自尊。
“我们就这么直接去妖界？不做伪装吗？”自我调理之后的谢知风又凑到问渔面前，“就像你之前伪装成魔族一样，你也能伪装成妖族吗？”
问渔扭头看着谢知风，神情有些微妙。
感受到某种未知危险的谢知风默默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
问渔顿时乐了：“你这是什么反应？不想知道答案了？”
谢知风连连摇头，“突然不想知道了。”虽然好奇心有，但好奇心同样很危险，谢知风很惜命。
“已经晚了哦！”
问渔伸出手指在谢知风眼前晃了晃，也没见她做什么，眼前这个纯血的人类小姑娘浑身气息都发生了变化。
谢知风瞳孔震颤，那感觉就像是自己起猛了，自己的小伙伴一瞬间从人类变成妖族了。
难道说问渔其实本身就是妖族，只是在之前一直作着人类的伪装？
既然能刚见面那会儿能伪装成魔族，后面撤掉魔族的伪装再伪装成人类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话，问渔说的妖族幼崽是自己师弟的神仙师门，也能解释得通了？
谢知风一阵又一阵的自我怀疑。
问渔光是看着谢知风的面色变化就知道他已经脑补出了好几百万字的剧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不是谁都能理解她特殊的体质。
上次这具灵骸被妖气洗礼之后，虽然在进阶一境之后体内的妖气都被消耗完毕，灵骸也开始重新吸纳灵气，她就在帮忙逐清风炼化血月妖丹的时候发现，她同样也可以吸纳储备并且使用妖气。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她当时跟逐清风分享的时候，逐清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记了好久。
反正从那之后，问渔就暗戳戳开启了另外一个系统，也就是重新在体内打造了一套经络出来，虽然细微不起眼，可却全部容纳的是妖气。
就是这么不走寻常路。
所以此刻她就跟切号一样，放出自己的妖气，隐藏灵力，看着就跟一个小妖族一模一样。
谢知风算是服气了。
不过他就是个普通的人类，问渔这种手段不合适他，倒是之前问渔用来扮做魔族的方法，在他身上用来倒也可行。
问渔一边帮谢知风画阵纹，一边出主意，“其实我听说，妖界那边也有不少人族出没，跟魔界那边的生态还不一样。”
谢知风很想翻个白眼，但问渔不让他动，不然阵纹画歪一点也就毁了。
“别动。”
“问小渔，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妖界那边确实有人族生活，但人族的地位就像是妖族豢养的宠物一样，怎么，你想让我不用伪装，直接扮做你的宠物？”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去妖界也不一定要伪装，毕竟你这伪装只是表面功夫，让你看起来跟他们是同类而已，但只要你一动手，就会暴露你是人类的身份。”
妆容完毕，谢知风看着自己脸上仿佛妖纹的红色线条，目光闪烁了一瞬间。
问渔笑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刚自恋的表情。”
谢知风五官本来就出色，即便站在问渔身边也没有半分逊色，在脸上画上服帖他五官和线条的妖纹之后，却让他那张似乎总是充满浩然正气的面庞突然多了一分邪气，整个人都脱离了原本的人设，多了些致命的诱惑力。
“看着确实还挺好看的，就是这妖纹……”谢知风有些迟疑，“它们真的是必要的阵纹？”
“哦，你说那些啊？还真不是，单纯觉得这几笔画上去会更好看。效果你也看到了，人都变帅了好几分。”
谢知风一整个无语。
妖界看起来确实比魔界要平和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妖界的生活方式更加狂野又原生态，问渔在第九峰上就已经见识过了，妖族的血脉天赋还有他们的修炼方式更贴合大自然，因此部族聚集的地方不是山洞就是木屋，依山而建，依水而居。
当然也有大型的城镇，那都是有大妖镇守的族地，妖族外型越像是人形，生活习惯就越向人类靠近。
那种跟喜欢原生态体型的妖族就不一样，还是保持着兽类形态的生活习惯。
像问渔和谢知风这样完全是人类形态，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妖纹，但本身妖气却一点都不明显，其实是一种很矛盾的存在。
谢知风在看到满大街多多少少都带着本身兽类形态的妖族之后，也终于明白自己的造型有多突兀。
“问小渔，你似乎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你也没问啊！而且我觉得这是常识，以你的小脑袋瓜，应该能想到吧？”
谢知风望天。
他当时已经全身心都在关注自己居然也有去妖界的一天，并且还能享受第一线的伪装，顺便被问渔的宠物想法刺激了一下，完全忘记还有这一茬了。
问渔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提醒你用人类本来的面貌呀！”
“我那不是……”谢知风硬气了一瞬间，又蔫了下去。
也只有这时候，这个总是阳光灿烂才会更多一分少年人的跳脱。
大概也是熟悉了，问渔逗他玩也越来越顺手。
“算了，先就这样吧！”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再暴露出自己是人类，那只会吸引更多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他也不是不能承受，习惯就好。
“接下来我们往哪儿去，找你那位妖族师弟？你有线索吗？”
问渔顿时有些气馁，摇头道：“并没有具体的线索。方法是有，但也跟大海捞针一样。”
谢知风也有些不忍。他听问渔说过那个妖族幼崽的时，本身血脉有点问题，无法化形，也没什么自保的能力，独自流落在妖界，这样的大妖血脉只会被其他妖族觊觎，可谓是凶多吉少。
谢知风都不敢打听问渔要怎么确认那个妖族幼崽是不是还活着，他怕他说出来被问渔嫌弃就算了，说不准还要再打一架。
他算是发现了，问渔这是觉得跟他练手进步飞快，完全把他当成了陪练工具人，时不时就找着机会要跟他过招。
而他还没办法拒绝，因为他觉得跟问渔过招，他自己进步也挺快的。
“我有个阵盘，上面储存有他的精血和妖气，可以追踪他的位置，但是距离太远，也感应不多。”
这东西是逐清风给她的，阵盘是时偃帮忙炼制的，两位师兄和兄长也算是在寻找逐日上帮了大忙。只是时偃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最后关头，真没有跟上来。
问渔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回到这个世界，而时间线已经往后拉了二十年。
问渔拿出阵盘，墨玉一般的盘底上，用金粉描绘着诡异的阵纹，阵盘最中心，是一滴犹如宝石一般的柔嫩血珠。
谢知风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惊胆战，条件反射伸手盖住了阵盘。这时候他只来得庆幸，这阵盘也就问渔的巴掌大，他能一手就盖住。
这么引人注目的东西，就不该在这时候拿出来。
问渔倒是笑得很轻松的样子，“你也看出来了吧，这东西轻易还不敢用，不过你放心，没有启动在别人眼中就是普通的阵盘，没这么耀眼，刚刚只是为了让你看清楚，暂时接触了屏蔽而已。”
不过也就是刚刚那一瞬间接触屏蔽，也暴露出不少气息。
属于逐日的那滴精血上，散发着诱人的大妖气息，这会儿已经有不少目光从她和谢知风身上略过。
也幸好时间太短暂，旁人根本无法锁定气息的来源。
要不然问渔还不会这么冒险暴露阵盘的存在。
“那我们也可以换个更安全的地方啊！”
本来选这人多的城镇就是为了打听消息，可这不意味着他们要把自己送出去吧？
“走了，先去采买物资，打听一下消息，我们换个地方再好好聊聊阵盘的事。”
看着谢知风“生气”的模样，问渔直接笑出了声。
其实换个地方，这阵盘也没什么好聊的。
问渔给谢知风演示了一下操作，以问渔的“妖气”促发之后，只要能够感应到逐日的存在，阵盘上就应该会有方向显示。
但现在并没有。
在问渔输入妖气之后，阵盘中心那颗小血珠微微晃了晃显示自己确实会动。但实际上动过之后就没有反应了，阵盘上金光闪闪的阵纹也没有任何反应。
谢知风的眼睛里写满了两个字：就这？
是啊，就这。
问渔也很无奈：“现在这情况，要不是妖界太大，他离我太远根本无法感应，就是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有着很严密的结界，就连阵盘也无法透过感应。”
问渔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现在在妖界外围，要是突破阵盘的感应范围，那逐日必然就已经闯进了妖界的深处。
而后者还可以换个解释，那就是逐日现在估计被哪方势力抓起来，不仅身不由己，连行踪都被隐藏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可能需要了解一下妖界这些年的消息，这可能要麻烦你了。”
谢知风：“诶？”
问渔握着自己的手腕，那熟悉的疼痛再次传来，但并不像是感应到附近有轮回镜碎片的存在，而是她手腕上这家伙，要醒了。
巨大的能量从印记中穿透她的身体，在她的经脉中疯狂激荡。
谢知风这才看到，问渔的脸色瞬间变化，惨无人色。
“你怎么了！”谢知风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问渔。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这话，这人就要倒下了？
问渔抬眼看着谢知风，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如果我说应该是要进阶了，你会不会直接把我扔地上？”
谢知风：谁家正经人进阶的时候就跟身受重伤要挂了一样？
但是想到问渔话里的意思，谢知风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把人直接扔地上了。
谁家好人说着话就要进阶的啊！
但看问渔苍白得褪色的样子，谢知风抿了抿唇，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你先忍一下。”语音一顿，紧接着强调，“别跟我说进阶的时候没谁忍得住这种话，不然我真把你扔地上。”
问渔：噗嗤。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突然进阶，本来才刚进阶没多久。
要知道以她现在的情况，要进阶一次该有多难，没点什么特殊的机缘，按部就班没个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
可谁能现在，一直悄咪雅静的轮回镜会在这时候给出跟碎片无关的反应，甚至还反哺给她如此巨大的能量。
它要是有这么多的能量，就不能照顾好它自己，别来烦她了吗？
也幸好他们为了避人耳目，离开明显的聚集地之后就选了僻静的地方说话，这会儿问渔要进阶，谢知风也只能匆忙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问渔还能撑着苍白的笑容扔给谢知风一大堆阵盘和符箓，甚至还有丹药。
即便早就习惯问渔大手笔的样子，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谢知风心情也很复杂。
这么会花钱的小姑娘，一般人还真养不起。
“这些东西你都见我用过，怎么使用，就不用我解释了吧？我现在没力气了，之前给巫三月布置防护阵法的时候你也看过，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说着，问渔就在谢知风面前闭上了眼睛，瞬间入定。
被塞了一堆东西的谢知风：？？？
要不是见问渔现在确实很难受也很关键的样子，谢知风都想疯狂摇醒像是给他交代完遗言就安心闭眼的问渔。
——凭什么对他这么有信心啊！
这些东西他确实是见问渔用过，偶尔好奇多看两眼的时候问渔还会好心给他解释几句。问渔给巫三月布置阵法的时候他也确实全程围观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看一遍就会啊！
又不是寻常写个字，看一边自己仿着写出来也能学习。
这可是阵法！是阵纹！一根线条不对，一个位置不妥，失效是小事，反噬就是大事了！
谢知风抱着一堆东西绕着问渔转了两圈，最后只能叹口气，认命开始回忆那些线条和阵点，以问渔为阵眼布置防护阵法。
问渔掀起眼皮看一眼背影都带着萧索的谢知风，弯了弯唇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被一片银色的光芒包裹着，逐渐往下沉去。
仿佛永远也触及不到底部，漫无目的，又充满失望地往下坠落。
这样的时间再长一点，问渔都觉得自己大概会崩溃。
她一时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因为力量太过强大，让自己陷入的幻境，还是轮回镜不受控制想要再次带她离开。
可新的碎片还没找到——
也就在这时候，银色的光幕中突然开始闪烁画面，细碎的景象从她眼前快速闪过，不注意就会遗漏。
更可怕的是她的神识被下坠的力量影响，很难集中和自控，放任那些景象流淌，她却艰难地只能看到其中一两个闪过的画面。
然后在某一刻，这些画面齐齐炸裂开来，化作漫天狂卷的碎屑，疯狂涌入了她的眼睛。
那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了某种撕裂神魂的疼痛。
她不由得骂了一句脏话。
从遇到这轮回镜开始，她就没碰上过什么好事。
也就在此时，耳边传来呢喃的声音，却像是隔了好远，又像是梦境中的低语，即便以问渔敏锐的五感，都没能听清楚那声音到底在说什么。
语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切，迫切地想要传递什么意思。
问渔深表遗憾：真可惜，我听不清楚诶！
这么着急，早干嘛去呢？
而外界，正在布置防护阵法的谢知风猛然感觉到问渔的气息一变。
等等，这感觉，不像是要进阶啊！
谢知风猛地扭头，那力道，差点被把自己脖子拧断。
搞什么？
问小渔这是走火入魔了？
057 三月
第57章
走火入魔是不可能走火入魔的。
老祖宗炼制的这具灵骸就没给人走火入魔的机会, 就算问渔本身神识不稳，生了心魔，这灵骸也能给她直接净化了。
因此这灵骸能容纳灵气，能容纳妖气, 却跟魔气格格不入。
也可以看得出来老祖宗对魔族是多有不待见了。
问渔刚刚也只是有一瞬间的气息不稳, 那感觉就像是，有那么一瞬间, 她的气息仿佛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不是死亡, 而是消失，那感觉——
但很快, 问渔的气息就稳定下来，也越来越沉稳, 转眼间问渔身上的气势就突破了已经达到二境。
谢知风原本担忧的神情瞬间消失，只剩下一脸麻木。
好家伙, 谁家孩子进阶这么轻松, 又这么风平浪静的。
并且问渔进阶二境之后, 并没有停下来, 眼见就要冲到二境巅峰。
谢知风现在就是二境巅峰，准三境的修为, 因此对二境的气息很是熟悉。
这不对劲啊！按照问渔现在这反应，该不会一会儿她就三境了吧？
现在进阶都这么容易的嘛？
还是说问渔之前一直在压制修为，这会儿压制不住了才这么难受——要是这么来解释问渔平时的灵力储备，似乎也就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但这也不对啊！以一境的修为储存能够冲击三境的灵力，那问渔的经脉容纳强度, 该是多么恐怖？
而且她平时也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谢知风无法理解。
问渔却很快从那无法自控又微妙的境界中脱离出来, 充分感觉到自己经脉的充盈，这种舒适已经很久没尝试过了。
她就心想：就算这么讨好她, 她也不会轻易原谅它的。
除非轮回镜这会儿就把她送到逐日面前，就算直接给她冲到九境的灵力，她也不会原谅它的！
问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知风一脸麻木的撑着脸坐在不远处的样子。
周围是精心布置好的阵法，每一丝每一毫就跟她之前布置的一模一样，问渔顿时笑弯了眉眼。
她就说，谢知风应该比他表现出来的更有天赋，这小子平常看着很机灵也很稳重，但实际上还在藏拙。至少在跟她交手的时候，明明可以很轻松战胜她，却次次都要陪着她磨叽，美其名曰过招，他自己也有收获。
看来逼到极限了，他也就没空藏拙了。
只是这表情，到底是几个意思？
谢知风掀起眼皮看一眼问渔，本来应该很震惊的，他这会儿心情却十分宁静，“你醒了？”
那语气，就像是问渔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甚至下一句都想接一个：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问渔掐算一下时间，自己似乎确实只用了一天，就从入定中醒来，比上次进阶还顺利了许多。但是在进阶中那一直往下沉的感觉，让她神魂很是疲惫。还有那些细碎的画面碎屑，刺得她的眼睛到现在还在疼。更别说进阶后的灵力冲击，她的经脉到现在都还在疼。
因为她不想再去拓展经脉的宽度，所以大部分灵力都要留下用来锤炼经脉的强度。
打磨经脉本来就是一件很费神也挺难受的事，不管是拓展宽度还是锤炼强度，都十分考验人对疼痛的耐受，问渔很想说自己这段时间的坚持下来，已经勉强习惯了。
可突然很贫瘠的经脉充满了力量，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我以为你会直接突破到三境呢！”谢知风酸溜溜地说。
要是问渔这下直接突破到三境，那他就真是打不过她了。之前虽然灵力储备上完全处于劣势，但战斗经验丰富，还稍微有点等级压制。
但现在两人境界一样，问渔战斗经验正在疯狂上涨，自己的灵力储备完全比不上，这打起来，啧。
谢知风：一脸不高兴。
“我也想直接突破到三境。”
以前她还曾经因为自己经脉过度宽阔而犯愁自己提升境界会很难，也许小伙伴们都进阶了她还在原地打转，就算有丰富的灵力储备也没用。
现在却在短时间内触摸到二境的屏障，离三境也只是一线之隔，和谢知风等于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了。
所以谢知风面色古怪，也能理解？
“只是我没那么多时间。”
只是进阶到二境，她经脉就承受这么大的压力，直接冲到三境，那就不是入定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我的时间还要留着找人呢！而且说不准什么时候巫三月那边就出情况，一个传送突然就过来了。而且，”问渔瞥一眼谢知风，“我这会儿突破三境的话，你不得直接哭鼻子啊？”
谢知风：？？？
“我有那么小心眼！”
问渔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笑道：“你当然不小心眼，但这并不妨碍你哭鼻子啊！”
谢知风：“……”
算了，就不能跟问渔继续这个话题。
“现在进阶了？我们继续往深处走？调查相关的消*七*七*整*理息？”
“也只有这样了。”
“其实吧，等那个小子出关之后，我们倒是可以商量一下，找个安静的地方进阶。”
能突破到三境，那战斗力就不一样，而且行动方式也可以换换。
三境就能飞了。
少年露出跃跃欲试的模样。
“看你的样子是想在妖界进阶？”
妖界可满地都是妖气。
“你都不怕妖化啊？”
谢知风脸顿时垮了。他可不是问渔，在妖界还能自由呼吸，甚至能运用妖气战斗。他在这里，多呼吸一口都是错，浑身的灵力都用来抵抗妖气的侵蚀了。
“算了算了，抓紧时间找人吧！”
然后离开妖界这个鬼地方。
妖界部族是很排外的，想要去调查消息并不太可能，这时候只有一种身份能够勉强接触到部族里的妖族，那就是走商。
走商可以是人类也可以是妖族，甚至还有半妖，大部分都是形成商队，在妖界各个部族之间进行物资交换。
部族一般都只跟熟面孔的走商进行交易，不认识不熟悉的人根本无法靠近部族的范围。这么多的陌生人靠近部族，会让部族成员紧张。当然也有单独成行的走商，有这种胆量的必然有着与之相配的实力，从这个角度来想，可能只会更紧张。
问渔现在的外表就很有欺瞒性，至少一路走来，遇到的妖族都对问渔抱有极大的热情和好奇，友好得甚至恨不得直接把问渔叼回家去。
看谢知风的眼神那都是满满的怀疑敌意和嫌弃。
要是人假扮的那就是敌意，要真是妖族那就是嫌弃。
人与人之间的察觉就是这么大。
所以问渔了解到走商这个职业之后，就拉着谢知风囤起一堆物资，开始在各个部族之间游走。
走商不仅是将生活物资带到部族，更会搜集各个部族的特色物资，贩卖到各地，赚取中间的差价。
像是问渔这样陌生的，又是新生的走商在部族这里是很难有赚头的，有时候运气好可能卖出点新奇的小玩意，但部族本身的特产基本都有固定的销路，不会便宜问渔。
不过问渔的目的并不在赚钱上，主要是为了打听消息，即便是让利也没关系，主要是为了跟部族打好关系，再加上她本身的亲和力，对妖族的吸引力，进行得十分顺利。
倒是谢知风，在这样四处奔波与妖族交流的过程中，发现了赚钱的快乐。
问渔不停让利的时候，谢知风就拿着一个小算盘辛辛苦苦地抠着难得的利益。
“何至于此，我们又不是真的要用这个来赚生活费。”
谢知风拿着算盘就敲问渔，“大小姐不食人间烟火啊！”长叹一声，“您是不知道，我出门在外，所有的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
“诶？”
虽然谢知风看起来很朴素，但谈吐气质都不像是没钱的。
“问小渔啊！”谢知风收起算盘，揉一把问渔的脑袋，“这个世界，像你这么出手大方，从不为钱财烦忧的人，才是异类呀！”
谁又不是为生活奔波呢！
就像其他那些走商，这么辛苦冒着巨大的危险，游走在各个部族之间，不就是为了赚钱那一点点的差额嘛！
问渔愣了一瞬间。
确实，从穿越过来之后，她就没缺过灵石也没缺过资源，老祖宗仿佛给她留下一座宝山，只要她愿意，整个问聆宗的资源都能由她自由取用，而且时偃对她的无限纵容，让她差点就忘记了并不是谁都能随手拿出这么多东西来。
问渔“哦”了一声，“其实也差不多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这附近的部族应该都知道我们了，之前让掉的利收不回来，那就算做是我们打听消息应该付出的代价。今后再有，就让你来出面，该赚的钱都不少。”
谢知风顿时笑出声，“你这也太干净利落就想撂挑子了是吧？”
“哎呀被发现了。”
“消息是打听得差不多，主打一个没消息，所以我们要继续往深处走吗？”
有如今这些从附近部族里收上来的物资，他们可以拿这些当做敲门砖，继续往里走。
问渔搓了搓手指，“其实我刚刚打听到一个消息。”
谢知风眼睛一亮，“有线索了？”
“我也不清楚算不算是线索，只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那么一个念头，应该去看看。”
“那就走！”谢知风半点迟疑都没有，那架势恨不得拔腿就走。
“但我掐算了一下时间，三月那边要是顺利的话，也该差不多了，能坚持到现在也就说明他那边没出什么意外，我担心他随时都有可能过来。”
虽然那个传送阵法是留给巫三月保命用的，但问渔也很清楚以巫三月那小心思，就算没有魔族追来，在成功炼化巫族血脉那颗珠子之后，他也会在第一时间通过阵法来找自己，而不是在原地等她回去。
“你想在这里先等巫三月？”
问渔摊手，“你也知道那孩子有多倔，肯定是不会听话的。”
谢知风赞同地点头。
也就在同时，问渔身边的空气一阵扭曲，一道漆黑的身影直接凭空出现在那里。
有些人，说到就到了。
“小渔姐姐，我都听到了……”
明明隔着千万里，背后说两句坏话，却被当事人听到是什么感觉？
别问，问就是很尴尬。
问渔笑着挥挥手，“小三月，你来啦！”
上下打量浑身气息已经完全不同的巫三月，“你这是成功了？”
巫三月往问渔身边再蹭了蹭，“本来就不会失败。”
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完全考虑了他的天赋和实力，不会让他有失败的可能。只是吸收和炼化需要一定的时间，只要血魂诸顺利融入身体，血脉之力会自动慢慢炼化，修复他身体上的缺陷。
他也确实心急，就怕自己不在的日子，问渔找到那个曾经遗失的伙伴，转身就像当年离开母亲那样，再次离开。所以状态刚刚稳定下来，他就在小人偶葡萄的帮助下迅速回到了问渔身边。
很好，问渔还没有找到那个妖族幼崽。
要是永远都找不到那才好呢，巫三月心想。
那也不行，要是找不到，问渔肯定还会一直找，那就一直不得消停。还是早点找到吧！找到了，这事情也该结束了。
“那你为什么不多待一段时间？”
问渔也能感受到巫三月身上气息的紊乱，像是在某种状态下摇摆，特别是浑身的魔气，根本藏都藏不住。
谢知风乐不可支，“小朋友就这样跑过来，在妖界顶着一身魔气，扭头就会被揍吧？”
妖族不喜欢人气，还能勉强相处，对魔气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嫌恶了。
“问小渔你就没给他再安排一个传送阵，看这不对劲，再把他送走？”
就巫三月这架势，放在妖界那完全就是一个战火吸引器。
“带着他，你觉得你能安心去找你的小师弟，哦不，小师兄吗？”
问渔也默默看着巫三月。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带着巫三月就等于带着一个移动的灯泡，是不可能在妖界安全行动的。巫三月跟谢知风的情况不一样，就算用符纹为巫三月伪装出妖气来，他没办法压制自己身上的魔气，也一样随时会暴露。
巫三月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面色顿时很不好看。
然后小朋友着急之后，思考问题也开始不顾及后果，“小渔姐姐有没有什么阵法或者符纹可以压制魔气吗？”
压制魔气的阵法或者符纹，那可多了。但同样这种克制魔族的阵法或者符纹对巫三月来说，就太不友好了。既然是针对魔族的阵法和符纹，用在魔族身上当然不会让魔族太好受。
“你是不是傻？”问渔戳戳巫三月的额头，“那东西用在身上能好受？而且你现在正是进阶的关键时刻，你以为吸收了那珠子就完了？里面那么多力量，你都掌握了？这会儿用这些手段压制你身上的魔气，有什么后果你清楚吗？”
问渔本来还想问巫三月，是否还记得他身上如今承担的力量从何而来，是不是还记得献祭了自己的巫盈盈。
但是看巫三月瞬间蔫下去的表情，问渔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没必要给这孩子这么大的压力，就连巫盈盈都不愿意让巫三月背上其他人的命运负重前行。
巫三月瘪了瘪嘴，看着就快哭出来的样子，“我知道……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在那里待着。”
小小的少年，从出生起就颠沛流离，没有安全感也很正常。
“好啦，我知道了。”问渔揉揉少年的脑袋，“来都来了，我还能把你扔掉不成？”
少年乖巧地蹭蹭问渔的掌心，软声道：“我只是担心嘛……”
担心问渔有了新的小伙伴，就会把他忘记了。
谢·新小伙伴·知风看着装乖卖巧的巫三月，也终于明白，这个小小的少年完全拿捏住了问渔。
问小渔看起来单纯又好欺负，说话做事却透着一种她自己可能都没发现的隔阂感，就像是从一层幕布外看在这个世界。但实际上问渔也许嘴硬，可面对巫三月别有用心的卖惨和装乖时，她依然会不由自主地心软。
巫三月就是吃准了问渔这一点。
谢知风“啧”了一声，不说话了，接下来该怎么办问渔自然会安排。谢知风也很清楚，问渔再心软，关键时刻也比谁都清醒，必然不会任由巫三月任性。
说白了，在问渔心目中，那的不知所踪的小师兄，也就是那个妖族幼崽，可比他，也比巫三月重要多了。
关键时刻，问渔能够直接扔下自己和巫三月，转身就走。
所以巫三月再扮可怜，在这事上应该也没商量。
“三月，听话点。”问渔又拿了一个传送阵盘给巫三月，“别忘了你现在更重要的事。”
巫三月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问渔，似乎没想到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能忍心想让自己离开。
“小渔姐姐……”
“乖，回去好好修炼。加紧时间把你自己的血脉还有修为稳定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难道你想一直脱我的后腿？总要学着长大呀！小三月。”
谢知风连连点头。他算是看出来了，巫三月装可怜拿捏问渔，但问渔同样三言两语也拿捏了巫三月。毕竟巫三月自己也很清楚，问渔对他的那点怜悯，只源于和母亲的缘分，并不多，他再任性下去，可能就真不多了。
他只能委屈巴巴的离开，只为能在问渔心中留下更多的痕迹。
看着巫三月利用传送阵盘离开，原地只留下一片空白，谢知风的表情也很空白。
“你们有钱人的游戏我是不懂了。”
大老远浪费这么珍贵的阵盘，就只是为了跑来说几句话，最后还不是要乖乖回去？
更神奇的是问渔似乎早就料到这一点，做好了巫三月会找来的准备，甚至也做好了安排，扭头又把人送了回去。
问渔拍拍手，“搞定，这下我们能继续往妖族深入了！”
谢知风：“……”
“问小渔，你找就料到这些？”
问渔晃晃手指，故作高深的模样，“小三月的心思其实很好猜，这种事光靠说的不管用，不让他跑这一趟，他在那里也不安心，反而徒增心魔。还不如让他自己过来看看，安个心，再给他个目标，就能乖乖回去修炼了。”
“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那还不是被逼的嘛！”
“所以他大老远跑这一趟是为的啥？”
“大概是为了看清楚在我这里，自己是不是还有位置？”
谢知风怔然，“没想到，你居然看得这么清楚。”
“过奖过奖。好了这个话题就暂时终结，我们接下来往那边走？”
“等等，往哪边走这事不是你说了算吗？为什么问我？而且你刚刚不是才说有线索吗？”
是了，刚刚才聊到有线索，但是问渔却担心巫三月中途跑过来，不知道该不该去探查线索。结果扭头巫三月就跑过来，短暂说了几句话，又被送走了。
问渔失笑：“这么看起来，小三月还是挺懂事的。”
毕竟这么及时的出现，也算是解了她的后顾之忧，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他在突然跑过来了。
除非他被魔界那边发现，不得已再逃过来。
谢知风也想到这一点。但是说实话，以他跟巫三月短暂相识的了解，那个小朋友要是真遇到了魔族的追杀，恐怕只会自己硬抗，也不会选择将危险带给问渔。
“还是先聊聊线索吧！”
他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已经够久。
“哦，也就是我打听到，大概是某部族闹出笑话，说是族长突然多出来一个私生子，当时事情闹得还挺大，族长夫人把族长亲手打成了猪头。”
谢知风：“……”这也是他应该听到的故事？
“那个部族是犬妖族，而那个多出来的私生子，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血脉，跟部族本身的血脉有点差距。”
“这就是个狗血的故事，就因为跟你那位小师兄一样，是犬妖，所以你觉得应该有什么联系？”
“嗯，因为这件事大概发生在十多年前。”
正好就是在她和逐日失散之后几年。
因为跟这些部族交易的时候说话要小心，不能显得太打听消息的样子，所以都是简单聊一些八卦。最近她才能将话题牵扯到跟犬妖有关的线索上，才得到这样一个故事。
“去看看就知道了。”
讲这个故事的人还说了，那个私生子被找回来的时候身受重伤失去记忆，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谁。所以那个犬妖族族长浑身张满嘴都说不清楚，那段时间犬妖族很是热闹。
后来还是那个私生子受伤太重，被送进犬妖族族地的秘境养伤，这件事才渐渐淡下来。
问渔直觉那个小倒霉蛋就是逐日。
058 三月
第58章
犬妖的部族聚集地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按照问渔打听来的消息，犬妖族对外还算友好，出手也大方，平常走商也喜欢往那边去。
问渔倒是没着急直接就往犬妖族地, 而是又在周围跑了一圈, 不仅是为了打探更多的消息，更是为了了解犬妖族周边的情况, 探查清楚地理环境, 到时候更方便自己跑路。
谢知风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足够了解问渔了。
“确定了吧？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问渔抬眼看着谢知风，“你很心急啊？”
“你不着急？”
“我急, 但是说真的，谢小风, 这事跟你关系不大，哦不, 跟你没关系。”
谢知风差点炸毛, “你现在才跟我说没关系？”
这一路走来, 虽然相处时间真算不上太长, 但谢知风觉得，他们已经是小伙伴了, 是朋友了，这种事情就算自己还做不到两肋插刀，但至少能从旁帮一点点忙吧？
“问小渔！你现在才跟我说，跟我没关系？？”
问渔默默后退一步，避开谢知风的怒火, 小声哔哔：“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
“信不信我揍你！我真会揍你的！”
提起这个, 问渔腰板都抻直了，“你又打不过我, 现在！”
谢知风：！！！
好吧！这家伙进阶二境，如今跟自己一样，都是准三境，她战斗经验和技巧可能比不上自己，但她灵力储备比自己多出不知道多少，而且她手里还有那么多辅助工具，真要打起来，除非自己能一招致胜，短时间内就把她摁趴下，那么打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自己被揍趴下。
迅速认清楚现实的谢知风气鼓鼓地瞪着问渔。
问渔直接笑疯过去，“谢小风，你要笑死我，这表情根本不适合你好吧！”
“算了，我们还是打一架吧！”
“不了不了，哈哈哈哈哈哈……
按照问渔的意思，这件事确实就跟谢知风没关系，少年一时兴起跟着自己一路走来，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确实帮了自己不少。
而且有些默契就是在平时的相处中慢慢培养的，谢知风是个聪明人，说什么做什么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就足够，说实话问渔还真舍不得跟这们完美的小（工）伙（具）伴（人）分开。
谢知风指着问渔的鼻子，“问小渔，你老实说，你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觉得我会拖你的后腿？”
在问渔说话回答之前，谢知风干脆点上了她的鼻尖，“好好说话，想清楚再回答！”
“咦惹！”问渔偏头避开，笑道，“谢小风你这就是不想听到我说你会拖后腿是吧！”
“你说呢？”
“怎么会怎么会，谢少侠这么厉害，怎么会拖我的后腿呢！没有谢少侠，我都走不到这里来。”这句话是真心诚意，虽然满脸都是盈盈笑意，可问渔眼底的诚恳是显而易见。
倒是把谢知风给弄得不好意思了，举着的手指继续点不是，想要收回来也不是。
“我是真担心你的安危，这一去，会遇到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随着轮回镜开始给她反哺力量，她觉得轮回镜真正苏醒的时间也不会太远。等她找到逐日，说不定离找到下一枚轮回境碎片的时候也不远——到时候，终究是会说再见的。
而且问渔还有一种预感，只要轮回镜没有被修复，她这样突然被拉走去寻找轮回镜碎片的旅程还会一直继续。
不管是谢知风，还是巫三月，和自己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在问渔说这话的时候，谢知风看着问渔的眼睛，那种即将消失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让谢知风很不舒服。
“什么担心我的安危，你当我不知道，等你找到你小师兄，你还能跟人家犬妖的族长打起来不成？你唯一的选择就是逃走，你会怎么逃我还不清楚？你兜里的随机传送符早就准备好了是吧？”
“额……”问渔摸摸鼻子，刚刚被谢知风戳过的鼻尖，有些痒，“我准备的可不只是随机传送符……”
“是哦，你现在还准备着定点传送是吧？”谢知风灵感一闪，终于明白，“原来你安排着巫三月在那边等着，不仅是为了他自己的安全，你留下的小人偶能定位你现在的位置，同样也能让你定位它的位置，我总算是懂了！”
原来问渔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
可这丫头这么聪明的样子，怎么就会觉得在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他会选择离开她，让她独自面对这一切呢？
“我也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嫌弃我，会拖你后腿！”
“谢小风你怎么还无理取闹呢？！”
“哦，那你还让我走吗？还让我走就是嫌弃我！”
看着谢知风一脸就是要无理取闹的表情，问渔突然就懂了他刚刚想跟自己打一架的心情，因为这会儿她也很想跟他打一架，直接把他揍趴下，就不用跟他讲道理了。
两人吵吵闹闹，脚下也没停，眼看犬妖族的部族聚集地就在前面，谢知风终于心平气和不再跟问渔拌嘴了。
人都走到这里，再让他离开，那就不合理了。
“说吧，接下来怎么做？”
“既然来了，当然要你发挥一点作用了，比如乖乖去跟他们交易，我自己偷摸摸溜进去瞧瞧？”
“溜进去？现在？你不再看看？”
问渔捂着心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不等了。”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之前跟问渔争，自己不想离开，那是遵循自己的心意，可这会儿谢知风也明白，自己留在外面扮做走商跟妖族交易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才是对问渔最大的帮助。
“你也知道时间的，不要在里面耽误太久，不管有没有结果，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一次不行，我们还能找机会来第二次，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了知道吗？”
“知道啦！你再碎碎念就变成老头子啦！”
“问小渔你真是想挨揍了是吧！”
问渔没回他这句话，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至于问渔要用什么手段偷摸摸溜进去，又要用什么办法去寻找她的小师兄，谢知风也没多问，他很清楚问渔不做没把握的事，而他们这次前来本就只是为了探查，磨叽的时间已经够多。
一边招呼着问询赶出来的妖族们，一边时不时往里面张望着，心里依然忍不住的担忧。
问渔这边已经潜行偷溜进了族地深处。
这种部族聚集地比她预料的更容易进入，没有大型的围墙，只有一处又一处的聚集地，依山傍水建成，全都借助天然的地势形成一重又一重的防护。
像是犬妖族的族地有大半都是敞开的，要进入更加简单。
只因为犬妖族更相信自己的嗅觉还有五感，要是族中闯入了陌生人，一阵风过，只要鼻子没问题的妖族都会发现。
而犬妖族族地最关键的，还是族地深处的禁地，那里不仅有着能够养活整个犬妖族，满足犬妖族对外物资需求的产业，更有着影响整个犬妖族天赋血脉发展的族血禁地。
这也是问渔最近打听出来的，不算是秘密的秘密。
就这些东西，在外面都是其他部族了解犬妖族的小道消息，知道大概，却说不清楚细节。
问渔要潜入的就是族血禁地，如果逐日真被当成现任族长的私生子，又身受重伤被送入族中禁地的话，那必然是在族血禁地。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才会让逐日被当成这位可怜族长的私生子——
只是族血禁地这样的名头，应该就对逐日没什么坏处。
然后在半路上，问渔就跟另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灰扑扑的小狗崽子撅着屁股往前爬，身上那毛色也不知道本身就是这么灰扑扑的，还是在地上给自己滚出了这么一身，但看得出来，它要去的方向，应该也是自己要去的方向。
殊途同去。
可问题是，小狗崽子爬行的速度实在太慢，想来应该是担心自己被发现，所以恨不得长在土里一样。
要超过它，必然会被它发现。除非它蠢到有人从它旁边经过都察觉不了，但能摸到这里来的小狗崽子应该是有点勇气的，脑子应该有，但不多。
可要是跟在它后面，以它这速度，能爬到猴年马月去，相信要不了多一会儿就会被发现。
而且看着小狗崽子熟门熟路并且姿势也很熟练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犹豫了一瞬间，问渔就直接伸手把小狗崽子捞了起来。
原本还努力撅在土里隐藏自己慢慢前进的小狗子：？？？
它怎么就飞起来了？
抬眼一看，狗狗眼瞬间就对上一双充满灿烂星光的黑色眸子，眸子里的色彩让它瞬间沦陷，没忍住就哼唧了一声，顺着本能，脑袋瓜子就已经蹭上了对方的手。
小狗崽子：？？？
不对劲，自己一定不对劲。
脑子在挣扎，身体却无比诚实。
问渔都被这小狗子逗乐了，就这防备程度，是不是来个人就能随便捞几只小狗子走？
嘘！
问渔竖起手指，笑眯眯地望着小狗子，原本想嗷一声的小狗子乖巧噤声，狗狗眼也亮晶晶的。
“对不起哦！”
小狗子：诶？为什么？漂亮小姐姐为什么要道歉？
小狗崽子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前就已经被一片黑暗笼罩。
看着陷入沉眠的小狗子，问渔原本打算就把小家伙放在旁边。反正只要不耽误自己做事，也不会引来其他守卫就行。可是正有动作的时候，即便中了昏睡符呼呼大睡的小狗子也十分有灵性地用自己的小爪爪抱紧了问渔的胳膊，还顺便蹭了蹭，把小脑袋瓜子贴得更紧了。
看着自己衣袖上的灰尘，问渔心想，先不管这小狗子原本是什么颜色，它这身上的灰肯定是少不了的。
算了，既然已经挂在胳膊上了，那就带走吧！
问渔心想，到时候真遇到什么事，还能当人质用，对吧？
把小狗子往怀里一塞，问渔顺着方向继续往前。身上用了隐匿身形的阵盘，还贴着隔绝气息和味道的符箓，只要不直接撞在人身上，或者落入对方的正面视野中，一般人是根本无法发现她的。
比如刚刚，她要是一直跟在这个小狗子后面，小狗子也没办法发现她，可她要是越过小狗子继续往前走，被发现的可能性就极大。
更别说她直接伸手接触了小狗崽子，小家伙一抬头就能看清楚她了。
在即将要靠近所谓的禁地范围时，问渔刚犹豫了一瞬间，怀里的小狗子也像是感应到什么不安，轻轻蠕动了一下，问渔立刻停了下来。
掏出阵盘仔细一看，好家伙，再往前面一步去，就是一处禁制，以她如今的修为和神识，是根本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察觉。真实情况是，在她察觉禁制的瞬间，她就已经触动禁制，也就等于是被外界发现了。
怀里这小家伙，还真不简单。
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捡，还能捡到这么个宝贝。
至于眼前这个禁制，问渔还真有办法破开。不是她自夸，这个世界在阵法和符箓上的水准，比起沧源界，比起问聆宗来说，差远了，以她这个在问聆宗还是初学的水准，就能应付这里大部分的局面。
随便出手就能他们惊为天人，这是从大家的表情中看出来的。
但她破开禁制的同时，就会惊动看守禁制的人，那也就等同于暴露了自己。
问渔皱眉想了一瞬间，就直接叫醒了怀里的小狗子。
还没想通自己为什么就睡着的小狗子窝在温暖的怀抱里，根本舍不得离开，也根本不想再去思考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啊——
“小家伙，你也想来这里吧？”问渔捏着小狗子肉嘟嘟的小爪爪，轻轻晃了晃，“要不要告诉我，你来这里想做什么？又打算怎么进去？你就不怕闯进去，会惊动看守这里的人吗？”
被问渔如此温声软玉的“请教”，小狗子的表情都飘荡了一瞬间，然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你是外来者。”
果然，能一路“爬”到这里的小家伙，这心智就不是一般小狗子能比的，虽然表现得很喜欢她，喜欢到差点没原则的样子，该有的警惕性一点都没少。
“这是我族的禁地，外来者是不能进去的。”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声音却无比镇定，透着一种和年纪不符的沉静稳重，当然，这声音也跟之前撅着屁股在地上爬的造型很不符。
这是在她面前装样呢！可还记得它最丢人的样子已经被她看到了？
问渔忍俊不禁，“外来者不能进去？你就能进去？你要是能进去，刚刚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在地上爬？”
小家伙顿时僵住。似乎这才想起之前为了靠近这里做出努力的时候，根本没顾及自己是什么姿态。
而这样的姿态，已经被眼前这个外来者，看得清清楚楚。
小狗崽子一转眼就想清楚自己的处境，顿时变了一副嘴脸，破罐子破摔地说：“可我能进去，你也进不去呀！”
问渔从它这话里提取出一个关键信息：外来者进不去，但它身为犬妖族的成员，是能进去的。
小狗崽子还有些得意，“而且一般人来了也进不去，只有我能进去哦！”
“哦？”这下问渔就更感兴趣了，“你这么特殊呀？”
“当然！……”本来还想嘚瑟些什么的小狗崽子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闭嘴转移话题，“你看起来想做坏事。”
看着眼前狗狗眼亮晶晶的伶俐小狗崽子，问渔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你不想说你来这里干什么，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想知道，可你会说吗？”
“告诉你也没关系。”问渔把小狗崽子举起来，两双眼睛平齐对视着，“十多年前，你们族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成员，传闻是现任族长的私生子，可却没有任何征兆和证据，而且那位私生子身受重伤失去记忆，最后不得已将他送进了你们部族的禁地？”
小狗子张张嘴，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问渔点点头，看来外面的传闻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那你知道不知道，那个流落到这里的妖族，能被他们认为是族长私生子的，必然也是犬妖，而且还是大妖，他是个幼崽，浑身犹如灿烂阳光一样的金色皮毛，还有一双圆乎乎的黑眼睛，眼底却带着一层琉璃一样的琥珀色……”
随着她的描述，小狗子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惊讶地差点都脱框而出。
问渔这才发现，这小狗子的眼睛跟逐日的眼睛很是相像，不仅是那圆溜溜的形状——她原本还觉得小狗子嘛，狗狗眼都是这么圆溜溜的样子——这会儿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小狗子圆溜溜的眼睛也是黑色的，眼底也有一层淡淡的琥珀色。
如果这是某种象征的话，当初逐日流落*七*七*整*理到这里，被当成是族长的私生子，确实很有可能让那位族长有口也说不清楚。
小狗子也意识到，眼前这个外来者，可能真的认识那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子”。
虽然它也没能亲眼见过那位传闻中的“私生子”，但是据当时见过的前辈们提起，那位确实长得跟它们不太一样，看起来更耀眼也更漂亮，却有着跟它们一样的某些特征。
比如眼底的琥珀色光晕。
比如能够唤醒族地血脉石的回应。
这无一不代表着对方确实是它们的族人，不知道从何流落到此。
而族中这些年也没有流落在外的族人，或者它们的后代。唯一有可能的，就牵扯到现任族长多年前的一桩风流韵事，反而成了最合理的解释。
现任族长，也就是小狗子的父亲，那是浑身张满嘴都说不清楚。
那时候它母亲还怀着它呢！差点就把父亲给打的半身不遂！当时这事闹得可大了，后来还有前辈把这事当做笑话来讲给它听，它想当做不知道也不行。
后来它确定真有这么位来历不明的妖族在族血禁地里修养，它就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因为要是真出过什么意外，真是父亲的私生子的话，它很好奇这位“兄长”到底是有多好看，才会在族人眼中留下那样的印象。
因此这些年来，它一直锲而不舍想要混进族血禁地里，去看一眼那位据说因为伤势太重，一直在沉睡的“兄长”。
“你认识他？那你知道他是谁？”
问渔点头，“我确实认识他，他是我的师兄，我们师出同门，但说实话，他并不是你们族长的私生子，这一点我很确信，因为我见过他的父亲，还见过他的兄长。他跟你们部族，是真没有半点关系。”
隔着一整个世界呢！
小狗子张了张嘴，“可是……”
“所以你有什么办法进去吗？我想见见他。”
不知道逐日伤势怎么样，更不知道他失去记忆到哪种程度。可她确信只要带逐日回到问聆宗，这一切都有办法解决。
“你只是想见见他？”
问渔顿时笑了，“见是肯定要见的，而且要是可以的话，我也会带走他。”
小狗子顿时警惕地眯眼看着问渔。
虽然那位的身份不明确，但是能被父亲送进族血禁地里养伤，至少在某种层面，父亲以及其他族人，都已经承认了他是同族的身份，才有可能送进去。
既然同族，又怎么可能因为外来者一句话，就让人把族人带走？
谁来都不行。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认可我，并且愿意跟我走的前提上，对吧？”
这句话，就是哄这小心眼挺多的小狗子的。
要是逐日真失忆，根本不认识自己是谁，问渔都没信心能够劝服逐日带走那个小倔种。但只要见到人，确定是逐日了，她才不会管逐日是不是记得她，直接带走就是。
“真的。毕竟我还不确定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呀，对吧？见到了才知道呢！”
“好吧。”小狗子点点头，“我也不怕你骗我，你要清楚，我能带你进去，也能把你关在里面。如果没有族人带领，这禁地一样能把你困在里面，你可想清楚了？”
本来是很严肃也很严重的话题，只因为说话的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即便皱着脸显得很严重的样子，但其实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问渔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当场笑出来。
身为犬妖族的纯血族人，小狗子确实有点本事，小爪子搭在问渔的手里，就有一层透明的膜将它和问渔都包裹起来，借此穿越禁制的时候，更是没有引起半点反应。
这就进来了？
问渔觉得事情好像太顺利，顺利到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结果抬眼就看到正前方，站着一个人，抱着胳膊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
问渔：？？？
小狗子：嗷！！！！
059 三月
第59章
“爹！！！”
小狗子一声惨叫, 之前在问渔面前好不容易端起来的稳重架势，瞬间化为乌有。
什么？爹？
问渔也是一脑门子黑线。
所以站在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刻意在等她的，是这小狗子的爹？
可这架势，还有这威压——
问渔小小声问小狗子：“你爹什么来历？”
小狗子也同样小小声回道：“我爹就是现任族长。”
问渔：哦豁？
所以这位就是当年被冤枉有私生子, 被迫认下逐日这个便宜儿子, 十分可怜被族长夫人打得差点残废的，犬妖族现任族长？
所以自己怀里这个, 是族长的儿子？
哎哟, 它不会真以为逐日是自己哥哥吧？
问渔突然就想起来当初的逐日，也正是在知道自己有个便宜哥哥之后, 才爬墙去找到了逐清风，开启了后面一系列的命运线。
问渔看着怀里的小狗子, 看着那双透着熟悉的狗狗眼。
妈呀，这不会是世界上另外一个逐日吧？不是有平行世界这种说法吗？这难道是另外一个世界中的逐日？
问渔眨眨眼, 眨掉脑子里危险的想法：“前辈在这里, 等我？”
犬妖族族长抱着胳膊冷笑一声, 瞪一眼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 看着它把自己埋进问渔怀里那没出息的样，简直都不忍心看。
但目光落在问渔身上的时候, 他的眼神就变得很是复杂。
犬妖族族长点点头，“确实是在这里等你，很多年了。”
在问渔和那个少年靠近犬妖族聚集地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因为靠近这里的外人不少, 他时不时都会注意一下, 看着是来族里交易的走商，他就没多注意, 因为这两个小朋友看起来年纪不大，实力也真不强。
但很快，他就发现，在族地交易的就只剩下那个少年，另外一个少女不见了踪影。
他当时脑子里就莫名多了一个念头，仿佛等了很多年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听到那句“很多年”，问渔鼻尖就是一酸。
“是逐日告诉您的？”
“原来他真叫逐日啊？”
听他话里这意思，很明显，“他真失忆了？”
犬妖族族长丛望山目光沉沉地看着问渔：“确实是失忆了，他说不清楚自己是谁，也没有过去的记忆，是勉强记得有个很重要的人，但是失散了。并且他很肯定对方一定会来接自己……”
当时一片混乱，都伤成那样了，还坚持着想要离开。
对于他的身份，大家也一直争论不休，都说都跟他有关系，经过血脉石的测定，也确实显示跟族中有着血脉上的联系。只是这些年族中并没有流落在外的幼崽，这一查就把他当年一段黑历史翻出来，直接栽在他头上，说是他的私生子。
他不想认都不行。
明知道不可能。
他也明白，大家都想用这样一个名头把那孩子留下来，如此纯净的血脉，这么有天赋的大妖幼崽，还失去了记忆，这不合该是老天爷给他们送来的新鲜血液嘛！
当然那孩子也真是伤太重，坚持没多久就倒了下去，陷入昏迷之前，还反复跟他说，一定会有人来接他的，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一定要叫醒他，他不能错过。
然后这一睡就是十多年。
他去看过，那孩子在族血禁地里，经受着血脉石的调养，不仅是因为伤势太重，更是因为他居然在这时候和血脉石共鸣，修复自身血脉，开始进阶。
那时候他才知道，这个孩子居然身负血脉缺陷，也是在近期才打破血脉的桎梏，慢慢有了好转。
这是送上门来的机缘，让他来到犬妖部族，还遇上他们的血脉石承认了他的存在。
虽然心知这孩子不可能是自己的后代，但能遇上，也真是缘分，丛望山也觉得这孩子合该是他们部族的一员。
至于眼前这个少女，他也看出来了，虽然不管从气味上还是气息上，都像是一个真正的妖族，但在丛望山这样的强者面前，问渔那点伪装一眼就能被看破。
只是这手段，挺让人意外。
也正如当初逐日所说，还真有人不远千里，一路跑来妖界，乔装打扮来找他。
丛望山也真没想到，逐日口中的“有人”，还真是个人类。
心情更加复杂。
“我知道你想带他走，他也很想离开，但你是否知道他本身存在的问题。”
问渔抿着唇没说话。经历那么多，逐清风也说过，逐日从此出生起血脉就存在问题，那一层桎梏不解决，逐日可能一辈子都只会是幼崽。上次遇到完美形态的血月妖丹，经过问渔炼化后的血月之力和妖气也适合逐日，她相信借助那力量假以时日也能解决逐日血脉天赋的问题。
可逐日打定主意要把血月妖丹给逐清风，即便他很清楚血月妖丹和问渔结合的力量，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改变。
“我知道。”
问题总能找到解决的方法，肯定不能把小家伙再独自留在这个世界。
“我们族地的血脉石，能解决他的问题，即便这样，你也要带他走吗？这会儿打断他的进阶，下次再进阶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甚至再也不能进阶，你也要带他走吗？”
丛望山的声音，还有他说出来的话，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直接差点把问渔震晕。
问渔张了张嘴，她很清楚自己没办法为逐日做决定，说什么为他好就把他留在这里的决定。但她也很清楚，逐日离开这里错过的会是什么。
更别说逐日现在失去了记忆，没有过往记忆支撑做出的选择，等他清醒之后，会不会后悔？
问渔不是不能等，她只是担心，手腕上的轮回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一眨眼就把她又带走了，到时候又把逐日单独留在这里，她可能没办法调解好自己。
“相信你也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前辈应该很清楚，逐日不是你们部族的族人，让他留在族地接受血脉石的改造，不太好吧？”
丛望山挑眉看着问渔，“他都已经在里面待了十多年了，现在才提及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点。”
从一开始丛望山，以及族里那些长老们，都很清楚这个孩子不是族中后代，可依然将他送进族血禁地，不就是为了这一份缘分嘛！
事情有始有终，总不能让那孩子进阶到一半却半途而废。
所以丛望山守在这里，倒不是怕有人来搞破坏，而是担心逐日口中的“那个人”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偷偷把人带走，好心做了坏事。
“已经十多年前了，那前辈是否知道，逐日在里面还需要多久？”
丛望山摇头。
从进了族血禁地开始，这里面的事就不由他们做主了。血脉石能够承认逐日，一天不把他送出来，他们就只能等着。
当然，也可以认为打断这样的进阶过程，可族内没人愿意这样做。
除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小姑娘。
“只能等。”
可问渔就是没有时间可以等。
“前辈能放我进去看一眼吗？只有看一眼我才能放心，而且我需要确认，那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丛望山微微一笑。确实，只从刚刚两人的对话中，就贸然确认是自己想要找，或者要想等的人，都太草率了。
可这族血禁地，并不是谁都能轻易靠近。
所以丛望山拒绝了。
让问渔更焦急的是，即便这么近的地方，她拿出罗盘，也无法感应到逐日的位置，所以在族血禁地里的是不是逐日，她都无法确定。
“虽然不能让你亲眼见上一面，但有些东西倒是可以给你看看。”
逐日是个小狗子，身上没有任何饰品，而且他自己的东西都收在妖族的大妖天赋异禀的须臾空间内，只有他自己能开启。甚至只要不是他本人的意愿，就算他死了，这些东西也只会被空间乱流吞噬，而不是直接爆金币一样爆出来。
所以丛望山真要能拿出什么，必然是逐日自己拿出来的。
当然，没有记忆的逐日，本来就傻乎乎的，被人多说几句，骗得团团转也是很有可能的。
比起怀里这只心眼子挺多的小狗子来说，逐日就显得特别清澈的愚蠢。
然而丛望山拿出的，是独属于逐日的那块弟子铭牌，九峰弟子特有的黑色玄木令，上面有着问渔熟悉的灵山云纹，以及逐日的名字。
是了，能够拿到令这弟子铭牌的丛望山一定早就知道看到上面的名字，只是听他话那意思，并不确定这就是逐日的名字。
而逐日能够把弟子铭牌交给丛望山，就一定知道这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人。
这个世界没有问聆宗，所以丛望山也不知道这块令牌的含义。
“这足以证明，族血禁地里的那个孩子，是你要找人的吧？”
如此也能证明，眼前这个小姑娘，确实是逐日那孩子在等的人。
“如果你不介意，倒是可以在族中暂住，等他醒来。当然你要是还有其他的事，也可以去解决，等事情办妥再来见他也可以。如果中途他醒了，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吧？”
不然这姑娘总用一种他们想要拐带幼崽的眼神看着他，那感觉还挺微妙的。
等待，是问渔现阶段最担心的问题。
因为她不知道轮回镜什么时候抽风，但现阶段她也只能等。
得知问渔要在犬妖族族地逗留，并且已经顺利得到了对方族长的同意，谢知风的眼神有些飘。
“我们就这么留下来？他们还真以为我们是妖族？不会一会儿就偷偷把我们撕了吧？”
妖族也是可以吃人类的。
“你以为你这么小声他们就听不到了吗？”
妖族的听力可好着呢！
“放心吧，他们不会吃你，也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不过我们还是要继续顶着这造型，走个流程就行，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了。”
毕竟来往于犬妖族族地这边的其他人口还是挺多的。
“所以你确定了，你要找的小师兄，真就在这里？”
“嗯。”问渔捏着逐日的弟子铭牌点了点头，“他在这里，还有了点奇遇，正在闭关进阶，我忍不下心去打断。”
“懂了，那就等着吧。”话虽这么说，但谢知风总觉得哪儿不对的样子，“我们是不是还忘了一个巫三月。”
谁也不知道会在这里等多久，要是巫三月等的不耐烦，一扭头就跑过来这不是直接冲进人家妖族的族地内部，以妖族和魔族之间的恶劣关系，当场就会打起来吧？
“你跟人家说了，你身边还有可能随时刷新一只魔族幼崽吗？”
问渔瞥一眼谢知风，“刷新这两个字你说的可真好，下次别说了。”她感觉到那一幕的瞬间，自己背心都有些发凉，“我一会儿去跟族长说一声。至于三月那边，要不然你去跟他说？”
谢知风指着自己，“我？你真不怕我俩打起来？”
说句实话，上次巫三月匆匆来过那一次，虽然不明显，但谢知风已经能从巫三月身上感受到那澎湃的血脉之力。
谢知风当时也见过问渔手里那颗血魂珠的，等到巫三月真正炼化血魂珠那一天，必然会变得更强大。
到时候要说打起来自己会吃亏，谢知风也是相信的。
唔，时间紧迫啊。
转眼间本来还差自己一个大境界的问渔都已经跟自己并驾齐驱，身后还有一些小朋友穷追猛打，谢知风突破有一种紧迫感，自己是不是还可以更努力一点？
“不仅如此，谢知风，有个问题无法忽略，你在妖界这里是没办法修炼的。”
其实在这里多待一天，谢知风就更危险一天，长时间在妖气的侵蚀下，迟早会妖化。
谢知风也明白，他很想陪着问渔，但他没想到问渔打算在妖界逗留那么长时间，他的身体也确实到了极限，再这样下去，别说进阶了，说不定修为还会倒退。
到时候别说打赢问渔了，不被问渔摁着打就算好的了。
“我明白了。”在该做决断的时候，谢知风并没有拖泥带水的习惯，于是点头道：“我这就走，但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谢知风望一眼族地深处，那是族血禁地所在，也是问渔小师兄所在。虽然没能有什么其他的感应，但谢知风就是觉得这件事总有哪里不对。
不过他也相信，问渔那么多手段，就算有什么不对，带不走她小师兄，也能带走她自己。
就怕到时候问渔一时脑子没想清楚，非要留下跟她小师兄同生共死就麻烦了。
“问小渔，不管怎么发展，你都要记住一个问题，那就是只有你安然无恙，才能救出你小师兄。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那么之前所作的努力都白费，而且就算你小师兄安然醒来，恐怕也不会原谅自己。”
“我知道啦！”问渔拍拍谢知风的肩膀，“你这是担心我做什么傻事啊？都知道是傻事了，我当然知道怎么取舍？你真当我跟你一样傻啊？”
这一次，谢知风没有回嘴跟问渔争执。
问渔也只能正色道：“你放心，我说过，我很惜命，关键时刻，我会选择保住自己的。就算这会儿是你要往下跳，我也不会让你把我带下去，最多再给你一脚免得连累我。”
谢知风：“我这小伙伴好像并不之前的样子？”
“你好好跟三月说，实在说不通，熊孩子可以打的。”
谢知风：？？？
“要是你担心打不过，那就努力修炼？”
谢知风：“我谢谢你啊！”
——
问渔留在犬妖族的族地也不能盲目的待着，既然要等不知道多长的时间，她正好找个风水宝地冲击最后的境界，突破到三境，那也能多一分自保之力。
这倒是给丛望山整不会了，他只知道这个人类小姑娘用什么特殊手段伪装成了妖族，但人类在妖界没办法修炼，这是众所周知的，吸收妖气唯一的结果，就是妖化，变得不人不妖，甚至失去理智。
那个少年就已经离开，问渔还留着就已经在他意料之外，居然还想在这里修炼？
丛望山偷偷查探了一下问渔的身体情况，却被问渔体内精准流淌的妖气给惊到了。
难道自己看走眼，这个小姑娘不是人类，是个不折不扣的妖族？
丛望山的眼神问渔看在眼里，可她又没必要跟对方解释自己的体质，就让他震惊着吧！
丛望山还算是厚道，给问渔找到地方，就在禁地边缘，问渔一抬眼就能看到族血禁地，如果是逐日那边有什么消息和动静，她这里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这边的妖气极其浓郁，这也跟犬妖族本地的特产妖血石有关。就因为占住了这样一条矿脉，犬妖族发展至今，稳居强势地位。
如果是正常的，真正的妖族，这样的地方确实会是修炼的宝地，但对于人类来说，这里的妖气无异于毒药。
丛望山很想说什么，但问渔自己都不怕了，他还能怎么样？
他该说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人类，多了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
这里的妖气对于问渔来说，也确实是大补。之前单独用血月妖丹的妖气打磨出来的另一套经脉其实还很单薄，毕竟大部分的妖气都要炼化给逐清风，她也就是在逐清风的怂恿下，截留了一点作为尝试。
这一点点妖气，只是勉强支撑她在伪装妖族的时候更贴合一些。
进阶一境的时候就是妖气的功劳，二境是轮回镜送的灵力，如今三境又要借用大量的妖气了吗？
问渔睁眼，偷偷看一眼丛望山的背影。
这位大佬似乎一直都守在族血禁地附近，也怪不得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边进阶，要是把这边妖血石的妖气都吸收完了，丛望山会不会后悔此刻的决定？
算了，还是忍着点吧？
反正自己也不是真的很想变成妖族。
她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跟手腕上的轮回镜沟通，以后不管做什么，能不能商量着点——
当问渔沉入状态，周围妖血石散发出来的妖气，似乎都在随着她的呼吸而颤动。
就连不远处的丛望山都感应到了。
不好！丛望山心想！
但已经晚了。
妖气的风暴正在问渔的头顶上形成。
这一圈，千百年来由妖血石逸散出来的妖气形成的浓雾，在一瞬间一扫而空，纷纷凝聚到了问渔的头顶上，形成一个小型的龙卷，尖端看着慢条斯理，其实十分寻思地涌入了问渔的身体。
这——
这个小姑娘，是想要抽空这附近的妖气？
谁家好孩子进阶这么大的阵仗？
问渔拧着眉，很努力想要遏制妖气卷入的速度，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在丛望山看来，这分明是吸入妖气过多，身体负荷不了。
丛望山正准备有动作，却被赶来的族中长老拦住了。
“长老？”
长老也是因为这边的异动被惊动，赶来一看，就是这样的局面。
部族中多少年没出这么大的事了，看着这样的场面，长老心情也很是复杂。
“望山，你还是太冲动了。”
“长老……”
“你忘记当年，为了禁地里那个小子，我们还专门去妖狐族请了一卦吗？”
丛望山瞳孔一缩，他想起来了。
大概是平稳的日子过得太久，族血禁地里那个孩子一直在安稳的沉睡中进阶，让他忘记了当年族中还经历了一次大的争议和抗衡。
最后还是长老去妖狐族请了一卦，帮忙大家看清楚了族中未来的走向。
“是劫也是缘，就看我们如何处理。”
“可她再这样下去……”
“就像你之前劝这姑娘的话一样，谁知道这之后打断她的进阶，是为她好，还是害了她？”
“长老你听到了啊……”
“当然。”
这些年来，不仅是丛望山一直关注着族血禁地的动静，他也一直没有放弃。
“预言说了，那个孩子会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未来。是光明还是黑暗，就看我们做出如何的选择。一切从心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如果强行干预，会变成什么样的黑暗，谁也无法想象。
当年逐日出现的时候，犬妖族已经开始面临一个巨大的危机，一直支撑着他们部族发展的妖血石矿脉，眼看快要枯竭了，如果找不到其他出路或者求生的手段，犬妖族也将从辉煌走向沉寂，和灭亡。
将逐日送进族血禁地，是他们的选择，也是血脉石的选择。
眼下这个小姑娘，转眼就快要将妖血石沉积这么多年的妖气吸收殆尽，到时候妖血石矿脉枯竭的消息，就再也无法隐瞒。
曾经因为掌握着妖血石矿脉，寻常部族都不敢得罪他们。
再往后，可不好说了。
“长老，她是人类。”
并不是妖族。
长老眯眼看着红色妖气龙卷之下的问渔，笑了笑。
“那可不一定。”
060 三月
第60章
眼前这个小姑娘, 虽然不是妖族，却不一定是人类。
她的气息，太特殊了，让长老一时间也无法辨别, 她到底是什么物种。
但有一点很明确, 那就是这个小姑娘通体清灵，吸收妖气的时候毫无障碍, 浑身气息更是稳步上升。
离突破只是一线之差。
不过, 这一线之差的时间似乎也太久了一点。要是寻常人，哦不, 寻常的妖族，这么多的妖气, 怎么也够升两阶了吧？
可这小姑娘，之前就里三境只是一线之差, 看气息就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进阶三境, 结果这么多的妖气灌进去, 她还稳如泰山？
要是丛望山知道这还是问渔忍了又忍的结果, 恐怕当场就能哭出来。
等问渔再次睁眼，已经是半年之后。
这次进阶会花费这么长时间, 主要还是打磨妖气那条经脉的同时，也将自己灵力经脉再次加强了一番，至少现在不会因为大量灵力涌入就让自己经脉生疼。
看着自己眼前清净的一片，以及丛望山并不怎么好的脸色，问渔咧嘴笑了笑。
“前辈, 逐日还没醒啊？”
丛望山没好气地说：“没有。”
醒什么醒, 家里的余粮都快被这姑娘给吸光了。
“你真不是妖族？”
“我真不是。”
也许她这个身体真算不上是人，但她也绝对不是妖族。
“前辈觉得我要是妖族的话, 本体应该是什么？”
丛望山很不客气地说：“饕餮。”
问渔：“……”
这次进阶问渔顺利突破三境，对灵力的掌握也更上一层楼，当然第一件事就是顺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柄灵剑，绕着犬妖族地飞了一圈。
刚开始还摇摇晃晃不是很熟练，后面就敢飘逸大甩尾了。
这样的行为惹来族地里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嗷嗷嗷叫着要跟问渔一起玩。
就算知道问渔是人类又怎么样，就没有小崽子能够拒绝问渔的气息，那种好感度仿佛是根植在骨血里的，天生本能就想亲近，想贴贴。
丛重就很不想拒绝，但是看着老爹满面复杂完全不好说的表情，小狗崽子很贴心地蹭到自家老爹身边。
“老爹，你想啥呢？”
丛望山看着自己这个倒霉儿子，表情就更是一言难尽，这孩子天生好奇心重，这一口不知道跟谁学的口音，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想什么你还能帮忙不成？”
“试试呗？你是担心那边的小姐姐啊？”
“你跟她很熟，这就叫上小姐姐了？”
“不熟，但是老爹你不觉得，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啊？”
丛望山当然觉得，问渔身上的亲和力，对妖族来说很致命。像他们这样的成年的，实力更强劲的，可能感受还没那么深刻，只是觉得问渔看起来很顺眼，不像其他人类那么讨厌，愿意耐心跟她多说几句。
但对于幼崽和年轻人来说，那吸引力就完全不一样。
看问渔身上已经挂满了毛茸茸的幼崽就知道了，至于那些年轻人，再狂傲的，也能忍下脾气，跟问渔好好说上几句。
“老爹你是担心小渔姐姐跟大家走太近，最后喧宾夺主？”
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丛望山恨不得翻个白眼，“你也知道什么叫做喧宾夺主？她又不是妖族，如何喧宾夺主？”
“对啊，那老爹你在担心什么？”
丛望山一愣。
“它们看到漂亮可爱又好闻的小姐姐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多正常，又不是真傻，还能跟着小姐姐跑了啊？”
丛望山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家傻儿子，“这话的意思，你也想是吧？”
丛重理直气壮：“我想啊！这不是怕你想太大，没敢过去吗？”
丛望山：这便宜儿子还是扔了吧！
虽然丛重的话也有道理，但丛望山的担心一点也没少。小家伙们对问渔的亲近他都看在眼里，确实没什么问题，可他更清楚，问渔迟早都会离开这里，到时候这些小家伙们还不得伤心一番？
问渔倒是没想这么多。
天色渐晚，送完这些非要挤在她脚边要抱抱不肯走，最后被家长们拎着后脖颈一顿抽，带走的时候还在嗷嗷叫的小崽子们，问渔的耳边终于恢复了清净。
因为族血禁地外面的妖气都被她“清理”干净了，丛望山也不再盯着她，她也没选其他地方，就守在族血禁地外面。
进阶的时候，她确实若隐若现感应到了轮回镜的存在，也正如时偃所说，轮回镜破碎太久，力量消耗殆尽，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力量，就拉着她到处跑，能留下的神念并不多，基本不具备可以交流的可能。
她只从中感应到轮回镜满怀着一种迫切的心情，想要找回自己的碎片，想要告诉她什么。
就像是她之前数次从梦境一般的幻觉中听到的声音一样，一直萦绕在耳边，却不知道被什么阻拦，总有一道屏障让她听不真切。
既然回到这个世界，肯定就说明这里还有碎片，不然轮回镜不会浪费这样的能量。
可都能反哺给她这么强大的力量了，怎么还是连话都说不清楚呢？
小废物。
也不管轮回镜听不听得到，听得到之后会不会哭，问渔骂骂咧咧。
而另外一个感应，则是从神魂深处传来的。
之前在神兵谷契约的那柄破烂残剑，在离开神兵谷之后就顺利融入她的神魂，当时她整个人都惊呆了。怎么说，虽然是第一次进神兵谷，可她也是大概了解过神兵谷里请出来那些兵器的脾性，就算性格最好，也需要跟契*七*七*整*理约的弟子磨合，才有可能融入丹田进行蕴养，化作本命武器的可能。
像残剑这样直接跳过丹田，融入神魂这样的，问渔听都没听过。
时偃听说之后也只是笑着说，那本就是小祖宗的本命武器，即便时隔万年，它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过也是因为残剑融入神魂，问渔才能感觉到，这残剑受损的情况比她肉眼看到的更严重，也同时接收到一份清单，这家伙很明确把自己修复需要的材料全都列出来。
意思很明显，它还可以修，就是比较贵。
哦，不，不是比较贵。问渔大概研究过那些材料的构成，已经不是用贵可以形容的，而是那些东西到底是否存在她都不确定，能确定的部分也都是世间就仅存几件，放在宗门里都能当传家宝那种。
问渔看过了，然后就默默收了起来。
修什么修，那是修不了一点。
但这次进阶，依然有一部分灵力化作力量，用在了修复上，这是残剑不自觉在吸收能量，修复自己，就连她体内的妖气都没放过——这些年，要不是在神兵谷里养着，别说修复，它这破败的躯壳，早就该散架了。
这次进阶的时候，这家伙居然给了问渔回应，也让问渔明白，之前能从魔界脱身，顺利避开东魔郡那位血魔魔主的袭击传送离开，那个一闪而逝护住她的气息，居然就是这个一直安静待在她识海里，差点就忘记它存在的残剑。
相比较之下，都是曾经跟随小祖宗的至宝，这可靠程度还真是不一样。
而且要不是在进阶的时候，顺便影响到了它，她都根本不能察觉它曾经出手过，更不能察觉到为了保护她，抵挡住那一下攻击的残剑伤上加伤，看起来更破烂了。
窝心到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这次回去，还是想办法寻一下材料，就算没办法完全修复，至少也可以修复一部分？
问渔翻手将残剑招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家伙好像变小了一点，跟之前刚出神兵谷的时候那门板一样的造型，看起来有些差别，
直接半截残剑，断口还破破烂烂的，依然宽大厚实，与普通重剑看起来依然有很大的区别，但是握在手里，也勉强能看出来武器的形状。
拥有灵性的灵器果然不一样，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按照她的想法改变自己的形态。
“你呀，有点能量先照顾好自己吧，别太爱美。”
毕竟再怎么变，也改变不了自己破破烂烂的模样。
“你再养养，等你再恢复一点，我不是嫌弃你破破烂烂，你这一身伤痕留下的可都是丰功伟绩，我只是担心你再承受超出负荷的伤害，彻底碎掉了，我可怎么办？”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次回去，我一定好好搜集材料修复你！”
“还有啊，之前，谢谢你了。”
之前要不是这家伙帮忙，自己可能在随机传送开启之前，还没能摸到巫盈盈，就已经被那位八境强者给拍碎了。
“对哦，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曾经的小祖宗，会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我可是个取名废，你确定要我给你个名字？”
“也行啊，让我想想……”
“你觉得，枫华这个名字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很喜欢枫叶，没有理由的，就喜欢它的每一种颜色，每一根线条，甚至每一片叶落，我都能感觉到它在风中飞舞的气息。”
“以后，就叫你枫华啦！”
残剑枫华没有回应，仿佛得到名字之后，就一本满足的再次陷入了沉睡。
而问渔则抱着离开识海之后，就不想再进去的半截残剑陷入沉思。这意思是，以后就不回去了。
残剑枫华的心情她大概明白，就跟那些毛茸茸一样，都想挂在她身上，是吧？
问渔嘟囔着：“难道是今天看着太多的毛茸茸挂在我身上，这家伙吃醋了？”
不管怎么说，如今这家伙不愿意回去，她也没办法，只能宠着。
而且残剑枫华没有剑鞘，按照它的构造，似乎小祖宗本身就是它的剑鞘，平时也是揣在丹田或者经脉或者识海里，需要的时候再唤出来，看起来也不需要剑鞘的样子。
就这么扛在背上，还挺吓唬人的。
至少她就这么出去走了一圈，原本喜欢往她身上挂的毛茸茸们都犹豫着不敢上前。
问渔看起亲切可人想要贴贴，可她背后那柄看着又重又大还破败不堪的勉强看得出来曾经是柄重剑的残剑，气势可吓人了。
就连丛望山都被问渔这新造型吓了一跳。
之前看着还是柔软可爱穿着鲜亮毛边长裙的漂亮姑娘，这会儿画风突然一变，一身红衣劲装看着气势猎猎，再加上背后的那柄残破不堪却透着凶悍气息的重剑，怎么看都像是个武林高手的样子。
问渔很满意自己的造型，顺手捋了一下垂到耳边的白色发带。
“你这是要出去打架？”
丛望山挑着眉问。重点是要跟谁打？
这才一会儿不见，问渔就找到要动手的人了？还是知道他们犬妖族最近遇到麻烦，就要有人打上门了？
“打什么架啊，我就四处走走，适应适应。”
新造型，还是自己喜欢的新造型，怎么也得走出来溜达一下，看看效果。
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倒是丛望山的话让问渔若有所思：“丛前辈，怎么，最近是有人要打上门了吗？”
“你倒是聪明？”丛望山还有些意外，“从哪儿知道的？”
问渔晃晃手指，“我说猜的丛前辈你信吗？”
在部族里溜达的日子也没白混，虽然关键的或者更隐私的信息不好打听，但犬妖族有妖血石矿脉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进阶的时候她也感应得差不多，妖血石矿脉枯竭在表面的妖气都被她吸收之后也一览无余。
这些年犬妖族能在妖界发展这么顺利，也都是靠着妖血石矿脉，以及犬妖族特殊的开采手法。如今没了这个最大的依仗，犬妖族这块大肥肉是不是谁都想来啃上一口？
“不过真这么快就有人打上门来？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谁家孩子这么不懂事啊？
“倒不至于现在就打上门来，不过最近门口倒是多了不少窥探的眼神。”
妖血石矿脉就是族血禁地那边，妖气散去之后，妖血石矿脉枯竭的事实隐瞒不住，但外人想要仔细查探，也是无法靠近的。
“可实际上，你们部族门口其实一直都有不少人。”
来来去去的，可热闹了。
问渔以前还单纯的以为是犬妖族热情好客，跟外界联系紧密，如今看来，这里面隐藏多少外界窥探的眼神和心思，就不好说了。
“怎么，丛前辈想让我出手去干掉一个两个的，还是所有？”
丛望山被问渔这干净利落杀气腾腾的样子逗笑了，怎么感觉这姑娘换了身衣服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气质就都不一样了。
门口那些窥探的眼神确实需要解决，不然还让人以为犬妖族没了妖血石矿脉就好欺负了，但这些也轮不到问渔来出手，再亲切，这姑娘也只是个外人而已。
“就不麻烦问姑娘了，这些留给族里的年轻人解决就好。”
年轻人嘛，总是要摔摔打打才能成长的。
不让问渔帮忙，却没阻止她看热闹。这会儿去族地门口，就正好看到某个犬妖族的年轻人跟另外一个妖族打的正热闹。
妖族的战斗方式跟人类斗法区别还挺大的，之前她也没怎么见逐清风动过手，但是逐清风每次一露爪子同时暴露出来的野性，也充满了妖族的特色。
所以眼前这干架的场景，也是野性十足，连撕带咬，又挠又踹的，打着打着，兽形都出来了一半，看着就更热闹了。
问渔笑着看热闹，正好飘过来了一撮毛，看颜色，应该是对面很明显是妖狐族那位年轻人的。
“我总觉得，对方能派出这样的年轻人，目的好像并不单纯是为了来打探消息。”
倒像是专门派人来练手，就跟丛望山一样，第一时间派出的都是年轻人。
“嗯，对方是妖狐族。其实说起来，两族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而此时，那撮毛也轻飘飘落在了问渔的掌心，那柔软的触感，让问渔心头一跳。
这感觉——
等等！
问渔猛地抬眼，看着远处那个妖狐族的年轻人。
丛望山何其敏锐，瞬间就发现问渔的气息变化。
“怎么了？他有什么不对？”
问渔摇头。
不对的不是那个年轻妖族，而是这妖族身上传来的气息，瞬间就触动了她手腕上的银色印记，传来熟悉的悸动。
很好。
“妖狐族离犬妖族的距离很远吗？”
“不远。怎么，问姑娘对妖狐族很感兴趣？”
她确实很感兴趣，甚至已经感知到下一块轮回镜碎片跟妖狐族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不然不会一个普通的年轻妖狐身上就有着这么明显的气息。
但她不敢去。
她完全可以相信，银色印记这会儿要是能发出声音，必然是嘶吼着让她快去，快去这力量的源头，去寻找那属于它一部分的碎片。
但她怎么能去！
轮回镜的臭脾气她现在已经很了解，只要她敢靠近碎片，它就敢直接吸收，然后扭头就把她送走。
就说这安排怎么也不合理，明明是同一个世界，上次拿到一个碎片就走，为什么不继续留下来拿到这个碎片再一起，非要跑两次，多浪费能量，还让她和逐日失散，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脑子！
等等——
这一瞬间，问渔突然意识到什么。
轮回镜，一眼前世今生，看命运转折。但轮回镜本身也在轮回之中，是命运的一环。所以，它所作的一切，都遵循着某种规则。
问渔摇摇头，摇掉脑中那个危险的想法。
丛望山看问渔面色变化多端，像是一瞬间经历什么，“要是问姑娘对妖狐族感兴趣的话，也确实可以去看看。妖狐族以他们本族的祭司为尊，族居模式跟我们区别很大。不过妖狐族对外不是很友好，成天神出鬼没的，没点交情也根本接近不了。”
丛望山的意思很明显，要是问渔真想去妖狐族，他能用犬妖族跟妖狐族的交情，给问渔作为引荐。
“丛前辈，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一种想要祸水东引的意思。”
“问姑娘，这么说自己不好。”
“丛前辈放心，妖狐族我会去的，但不是现在。等到需要前辈帮忙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跟前辈客气。”
问渔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等到逐日醒来，怎么也要带逐日一起离开。
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最大的意外居然是来自于妖狐族。
那个问渔此刻避之不及的妖狐族祭司，没等自己去找对方，对方却自己找上门来。
甚至二话不说，就在丛望山的带领下，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一刻，问渔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压制住手腕上银色印记的疯狂悸动，不过转眼间，她整个手腕都裹上了一层明亮的银色光辉。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发现的光亮。
但问渔发现，丛望山并没有看到这光芒，那一身花里胡哨的装饰的妖狐族祭司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问渔的手腕。
而问渔也看着妖狐族祭司手里的权杖。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漆黑的权杖上也挂满了与祭司身上如出一辙的花里胡哨的饰品，最显眼的就是权杖顶端的黑色透明水晶球，此刻正散发着跟它本身材质完全不符的银色光芒。
很明显，这权杖上的黑色水晶球，就是问渔，或者说就是轮回镜想要找寻的碎片。
也不用丛望山介绍，即便最开始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这一刻的反应，和对方的装扮，也让问渔瞬间明白对方的来历。
妖狐族祭司看着问渔的目光，确实从最开始的兴奋和好奇，慢慢变得充满疑惑。
特别是感应着手中权杖传来的颤动，那仿佛从心底，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嘶喊，妖狐族祭司的表情就不怎么对劲了。
“听说问姑娘对妖狐族很感兴趣？”
问渔瞥一眼丛望山，这位大叔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说啊！
丛望山笑道：“正好最近有事与妖狐族相谈，话语中难免提到了问姑娘。”
不仅是如此。
当时问渔从飘过来的妖狐族那撮毛中感觉到轮回镜碎片的力量，那妖狐族的年轻人同样也关注到了站在丛望山身边地少女。
那奇特的气质和身上让人无法拒绝的气息，瞬间就吸引了妖狐族年轻人的注意。
他回去之后当然跟祭司提到了问渔的存在。
妖狐族祭司更是当天就从自家传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权杖上得到了预示，思考再三，就亲自过来看一趟是什么情况。
这一看不得了，少女身上传来的力量，跟权杖同出一脉，更甚至，力量比他手里的权杖更强，隐隐占据优势，在呼唤他手里的权杖回归本体。
要不是他用尽力量，这权杖恐怕已经自己飞了过去。
“问姑娘手里是什么与妖狐族息息相关的东西，可否让本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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