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跟着姜屿上了公司的车,他们俩坐在后车座,穆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子一路行驶过a市,最后花了近一小时,终于到达了个小县城。
这里名叫太阳镇,是极为偏僻的地方,矮房子土屋交杂子一起,居民基本都是本地土著。
他们坐车进了太阳镇里面,最后停在一个希望小学门口。
从外面看,这希望小学真是破旧得可以,只有一栋教学楼,墙壁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识已经破损得只剩下“学习”和“向上”两个词,更别提积满灰尘的红旗,和建了一半荒废在旁边的小操场。
谷雨跟着其他人下车,后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搬运物资了,她本来也想跟过去帮忙,结果被姜屿叫住。
“小雨,你就负责记录好物资即可,不必去搬运那些重活。”他轻声道,旁边跟着的是穿着旧衬衣,衣领都泛黄的小学校长。
小学校长长相朴实无华,面对姜屿时,仿佛用看天仙下凡一样的眼光,战战兢兢地不敢直视他,却又被男人温柔和煦的笑容所融化,慢慢卸下了那些小心与敬畏。
谷雨点点头,伸手接过穆良递过来的本子和钢笔,和他一起在货车后面细细清点着。
“因为来的匆忙,所以这些东西准备得也仓促,一会儿交付时,要记得报备一声,免得财务清算的时候弄出误会,不管大小都是如此。”
穆良轻声说,眉宇间透露着不温不火的神色,在转头看向谷雨时,仿佛有种垂眸凝视的错觉。
谷雨点头,这工作不难,左右不过记录的工夫罢了。
他们俩从头车记录到尾车,走了老长一段路,期间有个货箱突然松动了,倾斜着从里面掉出个铅笔盒,被穆良及时接住。
他蹙着眉,顺手将那铅笔盒放进去,而后面容冰冷地对看货的工作人员说:“你这箱子怎么也不封好?”
工作人员连声道歉,他这才没说什么,严肃冷淡的双眸透着股不近人情的感觉,叫人顿觉这人难以接近。
谷雨在旁边认真观察着,只庆幸自己没触到他眉头,不然照这位老兄诘责的态度,便是不说重话,她也得羞愧不已。
然而这人的确有过人之初,记性好,做事情有条不紊,本来应该清点一下午的事情,愣是两个人配合着,不到一个小时就记录完毕了。
谷雨见没她什么事情,穆良又在核对系统数目,便自发地去准备帮忙搬点小物件。
她四处看了看,感觉抱洋娃娃和书包进去应该费不了多少力气,故而轻轻说了一句,便走向车厢处了。
穆良本来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余光不知怎的,就挪到谷雨曼妙高挑的身上去了。
她做这些事情时耐心且踏实,没有人去安排,自己也知道干什么,这点似乎让穆良刮目相看。
“还以为是个脾气急躁的,没想到也有这细心的一面。”他轻声说,修眸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男子似乎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这人不耐烦敲桌子的画面,玉指点在桌面上,发出的阵阵噪音,让他刚理好的思绪一下子全乱了。
可他刚准备说什么,她立马道歉认错,清丽的眉眼间不卑不亢,态度让人出奇地感到轻松。
穆良冷冽的唇角不自觉勾起,好似冰雪消融般,让人想起霜晨薄晓时的一点曙色,连带着那双冷眉冷眼也晕染风光。
谷雨耐着性子帮忙,她本来以为小物件不难,可没成想来来回回也出了一身的汗。
希望小学有三层楼那么高,得把娃娃搬去三楼储物间,然后学习用品搬去二楼,衣服书包才是一楼。
她忙上忙下,累得直喘气,期间路过校长办公室,看见姜屿和校长在一起聊天。
男人的白西装雪般干净,与之相比,仿佛空气都带着脏污。
他应该是个有些轻度洁癖的男人,此刻却并不嫌弃条件简陋,而是直接坐在陈旧破损的矮凳子上。
小学校长神情拘谨,在姜屿主动伸手与他握住时,吓得连忙擦了好几下掌心。
谷雨看见姜屿笑容温和,眉宇间不改辞色,而是极其郑重地对他说:“老校长是高学历出身,数十年如一日地守着这里,实在是辛苦了,您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发展的。”
老校长眼眶微红,无奈地叹道:“有什么办法呢,和娃娃们处出感情了,他们的父母都是我教的,就跟看孩子的孩子一样,哪里舍得离开?”
姜屿眉眼温柔儒雅,又与他细细说了许多,午后的日光洒进办公室内,照亮他雪白的西装。
男人身姿笔挺,谈吐间有种清贵温雅的风骨,金丝眼镜给那张美皙如玉的面容,增添了一丝书卷斯文的清秀感。
谷雨抱着大娃娃,白皙的面容因爬楼微微泛红,她眉眼弯弯,笑得清亮又娟好,短暂看了会便上楼去了。
而姜屿似乎早就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在与校长攀谈之际,眼神微微倾斜,不自觉追随着她上楼的步伐而去。
许久,他含笑说道:“挺不错的。”
小学校长正讲到对学校未来的规划,见姜屿久不发言,以为对方不满意,待听到这句话后,半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激动地拉着姜屿的手,不停感激着,神情有种终于被人理解的感慨。
而姜屿则含笑看着他,唇角的弧度不变,镜片下那双眼眸却快速闪过一丝茫然。
“他刚刚说了什么?”姜屿问自己,眉眼间的温和出现一丝松动。
小学校长更激动了,以为他们谈到了分歧,要拉着他深入探讨一番。
姜屿:“……”
谷雨一直忙活到下午四点半,才终于把东西全部搬完,她累得找了个离河有段距离的草从坐着,然后用块布铺在草地上,整个人瘫软在了上面。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放空的脑子,不干活的上班时间。”她盯着天空出神道,心里瞬间明白以前员工加班时崩溃的呐喊。
正当她打算闭眼休息时,突然感觉有人在拿东西丢自己。
谷雨立即睁眼睛,转头一看,发现十几个熊孩子,手里捧着石子,嘴里嚷着妖怪,把她当成了故事里的假想敌。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命财!”最大的那个熊孩子嚷嚷道,手里提了把塑料玩具剑。
谷雨看了看那石子,心想幸好孩子力道不大,否则这砸身上不破皮也得疼一阵子。
“你们是谁家的小孩儿,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谷雨问道,将小石子握在掌心里颠上颠下。
她本来生得清冷,颠动石子时眉眼轻挑,那双清眸继而流转出寒微的冷感来,叫本来嚷嚷着的熊孩子气势陡然一息,显得有点蔫儿巴。
为首的还是有几分胆气,叉腰强撑道:“你管我们是谁?就不告诉你!略略略!”
其他几个孩子见此,纷纷附和道。
谷雨被吵得头疼,不自觉按了按发胀的眉心,随手将手里的石子往河里一丢,顺手打出几个水漂来。
在溺水前,她非但不畏水,还经常玩儿这种小把戏,觉得挺有技术性。
现在是很少做了,谷雨靠近水面就发晕,恨不得这辈子离溪泉湖泊越远越好。
孩子们本就玩心起来,才拿小石子丢她,突然看见谷雨打起了水漂,顿时满眼都是崇拜。
“姐姐姐姐,你,你教教我们好不好,你刚刚好厉害!”大孩子说道。
谷雨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哼哼唧唧道:“想学的话,给我先道个歉,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教你们。”
熊孩子虽然熊,但是能屈能伸,立马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
谷雨见此,这才给他们示范着,又打起了水漂,他们学的认真,不一会儿就掌握了诀窍,大孩子把手上的玩具剑塞给她,说就当拜师礼了。
谷雨拿着那东西啼笑皆非,含着笑和准备回家吃饭的娃娃挥手告别。
谷雨不自觉把眼睛闭起来,打算回程前先短暂休息一下,毕竟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当她再次平躺回草地上时,天边已经隐隐夕阳西下了,日光变得昏黄欲颓,照得人顿时有种羁鸟回林的奇异感觉。
忽而,谷雨感觉身边似乎微微一陷,不自觉轻笑出声,她觉得那几个孩子又跑回来了。
“你们要是再耽搁,妈妈肯定会打你们屁股。”谷雨含笑道,并没有睁开眼睛。
这落日的余晖极其舒服,有种明灭朦胧的美感,让人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而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孩子并没有离开,反而用手轻轻抚弄了一下她的耳垂,动作不重不轻,摩挲间擦出温热暧昧的气息。
这让谷雨感到微微不妙。
她迅速睁开眼睛,看见姜屿不知何时贴了过来,躺在她的身边,左手半支着撑在草地上,右手搁置在自己的耳边。
一转头,谷雨便清晰地看见他食指指腹上的那颗红痣,夕阳的红光照在那里,衬得那指尖都泛着暖色。
姜屿笑容不变,眸光在逢魔时刻,显得略微暗沉放肆,眼底呈现出晦暗不明的情绪来。
他低哑道:“再耽搁下去,真的会打我的屁股吗?”
谷雨心中一跳,感觉他好像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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