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23
姜屿说的项目, 是有关村子的开发计划。
在资料中显示,那地方叫竹山村,是个四面环山的小村落, 因为长期封闭,所以有点远离人烟的感觉,谷雨听穆良的意思,好像姜屿有意把竹山村打造成世外桃源, 想要发展旅游业。
这本来不是什么难事, 村长也很同意, 毕竟村子发展太落后了, 但问题在于村民不同意。
至于原因,大致可以归结为过于保守的思想,所带来的千差万别的排外性。
这乍一听虽然感觉很可笑, 但是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毕竟因为村民的排斥,已经严重影响到项目的进程了。
所以这几天谷雨一直在忙活这件事,她废寝忘食地查阅着资料,和穆良一起开小会商量里面的细节,就为了等到亲自下去竹山村时,能够圆满妥善地完成任务。
而公司上下也全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大家看法不一,大部分人对姜屿的决定是没有异议的, 唯有少部分人,比如张芸等颇有微词。
不过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毕竟上头有姜屿压着, 顶多上下班时多嘴几句,谷雨一顿明嘲暗讽, 全都吓得不敢吱声。
可是连轴转了一周多,谷雨渐渐感觉自己身体好像出了问题。
她最近总感觉胃里泛酸,有时候有点烧心,而且经常吃进去的东西,会莫名其妙反上来。
这让谷雨决定周末一定要去医院瞧一瞧,故而上午一大清早,她就来到了A市一附院内,做完了一系列的常规以及胃部检查后,等待着屏幕叫号。
“52号谷雨,请您前往2号就诊室复诊。”
谷雨从等候座椅上站起,进入到消化内科的治疗走廊,找到了2号就诊室。
主治医师是个四十多的女人,拿着她的病历单说:“小姑娘,你这是胃反流啊,这么年轻就不好好吃饭,以后老了怎么办?”
谷雨讷讷一笑:“最近确实太忙了,我会注意的。”
医生对这回答见怪不怪,低头开了些药让她回去吃,谷雨道了声谢,转身离开就诊室。
下楼时,她摸摸胃部,顿时觉得那里更难受了。
正当谷雨准备去窗口拿药时,却不慎被人给撞倒了,她惊讶地看去,发现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女人,穿着病号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谷雨懵然地叫来护士,帮着把女人送往病房,随后才知道这女人名字叫吴萍聚,是个胃癌中期患者。
吴阿姨醒来后对着熟悉的病房发了会儿愣,随后才在护士的告知下,得知了一切。
她不好意思开口道:“真抱歉啊小姑娘,阿姨不是故意的。”
谷雨笑得温和说:“没事儿,举手之劳。”
吴阿姨见她笑起来模样动人,心情也好上几分,不自觉道:“小姑娘也是来看病的?”
谷雨把自己情况一讲,吴阿姨说了和医生一样的话,并且附赠一句她就是不好好吃饭的下场。
“我儿子比你小几岁,还是个大学生,为了我这个病打好几份工,真是对不住他。”吴阿姨也许是在医院太孤独了,说着说着哭起来,弄得谷雨连忙安慰一番。
“现在大学生都这么厉害,做兼职就能挣到化疗钱?”她也不自觉在心里微微疑惑。
就在这时,谷雨的手机屏幕一响,微信传来白夜的消息。
“姐姐,好久不联系了,今天有空见一见吗?”
末了附赠一个QAQ的颜表情。
谷雨想了想那个纹身,还有那个手链,许久回复他:“可以。”
白夜很快说:“那我们中午见面,姐姐打算去哪儿等我?”
谷雨觉得医院容易被误会,把地点说在离医院隔了一条大街的庄泉路上,随后和吴阿姨轻轻道了别。
“阿姨,以后我有时间会来看看你的。”她临走前这么说道,示意吴阿姨别送了。
看着她瘦骨嶙峋的身体,谷雨心里也不由得浮现一丝心疼。
……
白夜是打车到庄泉路的,出租车一路畅通无阻,直达一家五星级的宴会酒店。
谷雨下车后,白夜才跟着下来,只见他穿了身粉色的T恤衫,下面是件牛仔裤,短发特意吹了造型,看起来奶气十足。
“姐姐,你觉得这里怎么样?”白夜小心翼翼道,下垂的狗狗眼颇为可爱,直勾勾盯着你时,让你不忍拒绝。
“还不错,只是你看起来很年轻,有钱请客吗?别到时候把我留下来刷盘子。”谷雨笑着打趣道。
白夜噗嗤一笑,抬手掩了掩唇,好半天直不起腰来。
谷雨瞥到他腕上的手链消失了,眸色不自觉闪动一下,随后不动声色地和他一起进去。
这家酒店是很典型用来会客的,一楼看着菜品点菜,鲜活的鱼类海鲜在透明鱼缸游来游去,服务生跟在后面介绍菜码。
谷雨问了白夜的口味,随后点了个清蒸多宝鱼,一道米粉蒸肉,还有清炒时蔬等,一共三菜一汤。
白夜殷勤地跟在她身后,嘟囔道:“怎么不多点几样?”
谷雨问他:“你吃很多吗?”
小男生摇摇头,谷雨摊手说:“那不就得了,既然吃不了多少,为什么要点那么多?”
白夜闻言愣住,下意识道:“可是你不是……”
他话才说到一半,连忙打住了,神色讷讷的,有种差点说漏嘴的窘迫感。
谷雨在前面不动声色地微笑,眉眼微微眯起,心想小奶狗还是太嫩了,嘴上没门儿啊。
他们点好菜后上了二楼包厢,白夜把服务生打发走,随后坐到谷雨的身旁来。
小男生稚气未脱,身上还有股子青春洋溢的洗衣服的味道,下垂的眼角看起来憨憨的,鼻尖那一点黑痣让他别具一格。
白夜似乎意有所图,刻意凑近了谷雨。
他的眼眸清澈如水,泛着琉璃般纯净的光泽,配上这人笑起来时微微露出的虎牙,简直让人大喊乖巧。
可令人惊奇的是,些许魅惑感忽而从他眼底升起,衬得这人极具反差的效果。
小男生黑眸灵动,细微的光闪动在眼底,像是流星倏忽滑过天际,带来惊艳又令人咋舌的感慨。
谷雨看着他越凑越近,二人最后只隔了两指的宽度,彼此的温香交织在一起,气氛是被点燃引子的暧昧烟花,让人产生迷惑,继而欲罢不能。
许久,她含笑道:“你想亲我吗?”
白夜一愣,眼眸的专注被打断,惑人的气息顿时消失了。
他似乎完全没料到谷雨会打直球,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接招了。
可谷雨却在贴近时发现,他耳后根那个GT的纹身印子也淡了许多。
取走了链子,又洗了纹身才来找她,说明谷婷或许发现了?
不过她更好奇,如果这是真的,那她叫自己的小男友过来勾搭自己,是为了什么?
于是谷雨掩唇一笑,清丽的眉眼间风风韵韵,好似一株轻颤摇曳的清莲,不经意间,撩拨着对面那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小男生。
“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了?”谷雨对他说,很少见地有主动逗人的时候,第一回这样做,感觉还真挺有意思的。
白夜被她那笑容晃了心神,白嫩的脸上浮上些许红晕,狗狗眼泛着轻微的水色,看得让人直想欺负。
谷雨还真起了这个心思,她一手放在桌面上撑着脑袋,一手轻轻抬起,略带轻佻地捏着白夜的下巴颏处,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
白夜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此行目的是什么了,他慌乱地想要挪开目光,却听见谷雨不满的“嗯?”了一声,连忙又重新看了回来。
心怦怦直跳,女子呵气如兰,嗓音里带着慵懒的意味,尾音的钩子挂在了白夜的心弦上。
此时在外面等候了许久的服务员敲了敲门,见里面无人应答,犹豫着把门打开了。
而姜屿恰巧因为商务洽谈,从门口经过,目光触及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微微顿住。
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正微微侧着脑袋,双眸如同天边的星子,眸底一片星辉灿烂。
她眉眼带笑,姿态是难言的疏懒惫散,玉指勾在那纯情小男生的下巴上时,呈现出挑.逗又妩媚的感觉。
这是姜屿从未见过的风情,摇曳如同红酒,叫人一眼挪不开注目。
许久,他听见女子勾着小男生下巴处的食指一竖,以指为笔,轻轻抵在他的唇珠上,阻止了他下面的发言。
小男生似乎被撩拨得有点招架不住,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唇畔微微颤抖着,不止该作何反应。
而姜屿在门外单手托了眼镜,笑容加深几分,眸底却好似冷得深不可测。
他听见谷雨对那小男生温声细语道:“嘘——,叫姐姐。”
姜屿笑出声来,眉眼变得更加温柔动人,眸光都化成了一泓水色,差点叫路过的人看得心猿意马。
“姐姐?”
他和门内那个小男生异口同声道,嗓音低沉磁性,像是细瓷轻悄地划过水面,极其阵阵细碎的涟漪。
直到房门被关上,姜屿才收敛了笑意。
他不自觉拨弄一下右腕的菩提珠,指尖因克制隐忍而微微泛白,斯文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好似这人下一秒便会撕碎伪装,露出他暴戾恣睢且蛮横强悍的一面来。
“姐姐……”
姜屿低喃道,长眸晦暗不明,镜片被白光笼罩着,折射出危险又禁.欲的气息来。
他笑容极为温柔,唇角上扬着微微仰头,脊背也略显得扭曲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颓废美。
灯光刺目耀眼,照清他眸底那阴鸷冷寒的底色。
而战争,在这一刻正式打响!
……
谷雨对白夜的回应很满意,她觉得如果自己是谷婷,也会喜欢这样温软无害又怯生生的孩子的。
紧接着,服务员端着菜走进来,恍惚间她似乎在关门的缝隙里,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可当她再望去时,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服务员上完菜后把门带上,谷雨则捏着白夜的下巴颏,把他的头往左偏了偏。
哪里GT两个字的确是淡了许多,好像还专门用粉底涂了一层,只不过纹身的颜色太明显,并没能盖住。
耳朵附近是极为敏感的地方,那里分布着多种神经,一旦遭受重击便会极其疼痛,犹如钻心一般。
这小男生先是在耳后根纹了字母,接着又洗掉了……
谷雨思忖间,目光不仅泛起怜惜,轻声说:“疼不疼?”
白夜似是一愣,下意识道:“还、还好……”
谷雨挑眉,指尖即刻抚上那刺青处,明明没用多大力气,白夜却好像反射性地整个人弹了起来。
他略带惊恐地看着谷雨,好似在看什么伤害他的怪物,捂着耳朵颤抖不停。
谷雨内心沉沉叹口气,转过身开始盛饭夹菜。
她吃得认真,仿佛把白夜当个空气人一样,只自顾自品尝美食。
而白夜则一开始还很是惶恐不安,后面才慢慢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挪步到了谷雨身边。
他认真谨慎地打量着谷雨的脸色,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把察言观色学得炉火纯青,仔细给她倒水的动作,像极了曾经流浪街头的一只弃猫。
谷雨依旧没主动和他搭茬,只拿了一个干净的小碗,顺手盛了碗鸡汤,随后放在他的碗碟里。
白夜低头看着那黄澄澄的鸡汤,许久才端起来喝了一口,他不自觉发出喟叹,又想起来自己的任务了。
谷雨吃着吃着,发现自己的碗碟里面,不知何时多了根青菜。
她抬眼望去,看见白夜略带讨好的笑颜,青涩的眉眼间隐露害怕,眸色压抑得令人窒息。
不知为何,谷雨忽然就没了胃口。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三菜一汤,心想这个时候,要是有季川遥这个大胃王在就好了。
而季川遥此刻正在为银行卡的事情,费力跟老爹季埙周旋。
自打出了超速飙车那件事情以后,他驾驶证被吊销,口袋里也是空无一文,基本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了。
而季埙似乎想接着这个机会,好好管教一下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
“你要没事就去找姜屿学习学习,别成天跟我面前瞎晃悠,这么大个人了,连人家半点本事都没学到,丢不丢人?”季埙恨铁不成钢道。
季川遥嗤之以鼻,听见姜屿二字就反感,不屑道:“鬼跟他学!”
季埙纳闷地回头,语气匪夷所思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跟他关系很好,现在这么跟斗鸡似的,发生什么事了你们?”
季川遥瘪瘪嘴,这才把小时候那桩事说出来。
原来他小时候曾经一度很喜欢养仓鼠,也经常带着仓鼠笼子去姜家玩耍,姜母还会很温柔地给仓鼠准备花生。
那个时候姜屿性子沉闷,但无奈生得实在好看,他完美继承了姜父姜母容貌上的优点。
自小就生了对狭飞上扬的长眸,红唇不画而朱,冷白的面皮比女生都要精致些,叫季川遥经常嘲笑他娘娘腔。
可即便如此,姜屿依旧雷打不动的,半天都不笑一下。
他像是一株养在黑暗里的花,再多阳光都无法让他灿烂盛放。
姜家家大业大,少爷生活别说锦衣玉食了,纨绔膏粱也不过如此,季川遥成日拎着仓鼠来找到,却发现这个人身上经常留着隐晦的伤痕。
有时候是伤在大腿,有时候是伤在肚子,总之那些淤青都被衣服盖得好好的,不刻意去寻找很难察觉,连他都是无意中看到的。
季川遥看得触目惊心,小心翼翼跑去问姜母,女人最初怔忪片刻,继而垂下泪来。
再后来,姜母便发生了车祸。
季川遥得到消息愣了许久,下意识带着自己寸步不离的仓鼠笼子去找姜屿,想看看他怎么样了。
却发现姜家的大门没锁,屋子里只有零星几个下人,他个子小脚步灵活吗,完美躲过那些下人的目光,溜步来到姜屿的房间。
接下来的这一幕,季川遥永生难忘。
姜屿在被毒打,打他的人是姜平,他的亲生父亲。
一惯儒雅示人的姜平此刻仿佛化身厉鬼,不停掐着自己儿子的脖子,怒骂道:“要不是你妈妈执意要跟我离婚,怎么会在路上急得连安全带都没有系上,要不是你跟你妈妈哭诉又挨打了,她怎么会隐忍这么多年,一下子就憋不住了?”
姜屿被他扼住喉咙,憋得整个面孔涨红起来,看着奄奄一息。
可他丝毫不肯求饶,只毫无情感地紧盯着姜平,直到被他甩在地上。
十几岁的孩子像个破旧的布娃娃,摔下来时一声不吭,安静地像失去了生命。
而季川遥在门外吓得惊声尖叫,笼子里的仓鼠跟他一样的表情。
姜平发现了季川遥,可是他也不能怎么样,毕竟这是世交的儿子,只能又露出温柔儒雅的那一面,哄得他暂时不再瑟瑟发抖。
而他则趁着姜平出去的功夫,偷偷爬到姜屿身边,告诉他那天姜母的异状,并且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文质彬彬的姜伯伯怎么会喜欢虐童?
可姜屿在听到他的话以后,毫无生气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松动,继而面目颇为狰狞地瞪着他道:“竟然是你告诉我妈妈的?”
季川遥还没见过他那样凶狠的眼神,吓得仓鼠笼子都没拿,屁滚尿流地跑了。
第二天,他拉着爸爸来姜家,接着造访的借口,实际上是来找仓鼠的。
结果发现笼子好好搁在阳台上,可当他打开笼子查看情况时,令季川遥想想就童年阴影爆发的一幕出现了。
由于那个笼子是双层,母仓鼠在下面,小仓鼠在上面,而仓鼠是不能关在一起的。
因为很简单,母仓鼠会吃掉小仓鼠。
所以季川遥看到的,是满笼子的小仓鼠的血迹和残肢,角落里,母仓鼠嘴巴还在咀嚼小仓鼠的小腿……
从那以后,季川遥再没找过姜屿,也再也没有养过仓鼠。
他每每午夜梦回想起这一幕,总感觉姜屿就是那只母仓鼠,而自己变成了死无全尸的小仓鼠,被人磨牙吮血,大卸八块。
“所以老爹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和他玩儿了吧,这个人简直心理阴暗,我想想就头皮发麻!”季川遥嚷嚷道,脸色还有点泛白。
季埙没想到儿子为了不跟姜屿学本事,竟然临时编了个恐怖故事,不由得深思熟虑道:“不如你去娱乐圈试试,我觉得你刚刚那副表情去演个男主,应该不成问题。”
季川遥:“……”讨厌,走开啦!!(╯‵□′)╯︵┻━┻
“不过……”季埙又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姜平真的虐童,那他被关进精神病院就有待商榷了。”
季川遥眉头一挑,颇感兴趣道:“怎么说?”
季埙道:“众所周知,姜平在姜氏集团呆得好好的,做事情有条不紊,突然某一天就被诊断为精神病,给强制关进了精神病院,现在人在里面半死不活,探视的权利都没有。”
季川遥也道:“有道理,说实话,就是坐牢也能有探监的机会,姜屿这就是存心不让姜平和外界接触。”
季埙点头,突然对儿子叮嘱道:“这样,你还是和姜屿离远点,我觉得他有一万个心眼子,随便拎出一个来,都能把你整得半死不活,我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季川遥心想摇个色子他都能上演碟中谍,这样的人小时候不懂事去招惹,长大了还能不长眼凑上前吗?
只不过得想办法给那个女孩子提个醒,免得她陷入泥淖无法脱身……
这么想着,季川遥打开手机,犹豫着一会儿要不要给谷雨拨个电话。
可季埙突然在他耳边说道:“还有谷婷的事情,你没事多联系联系你的未婚妻,人家谷家说你大少爷眼高于顶,根本看不上她。”
季川遥脸色登时一拉,不耐烦道:“什么未婚妻,八字没一撇呢,怎么就非要和她在一起?”
“这样的女人能忍会装,我在国外见得太多了,没成想回国还要被纠缠,她不是还有个找回来的姐姐,听说还是亲生的,非要联姻,不如跟她试一试!”
季埙老来得子,实在拿他没办法,摇摇头说:“也行吧,都随你,我哪天去探探谷越的口风,让你和他那个亲女儿见一面,反正谷婷是个假千金,再怎么样血缘在那儿,总不会错的。”
“那我的银行卡什么时候解冻?”
“明天行了吧?”
老父亲宠溺笑道。
季川遥听了这话,心情才由阴转晴,他想着一会儿就给谷雨拨个电话,跟她说马上就能有钱请客吃饭了。
而谷雨此刻正在前往竹山村的路上,车的后座左边是原定计划中的穆良,右边是本不该出现的姜屿。
她坐在中间,又成了个夹心饼干。
……
自从那天希望小学回来后,姜屿和谷雨就很少见面了,但不知为何,今天临走时他突然空降,说自己也想跟着去看看。
谷雨心里也不觉得有异,毕竟这是人家的项目,所以她点点头,和穆良一起走到后面的公司专车。
可令她再次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人刚坐上后车座,门把手忽而一松,姜屿出现在了车门口。
他换了身黑西装,镜框上的金丝也变成了黑丝,领子上的温莎结倒一反往常是白色的,在一身暗沉沉的底色里格外显眼。
只见姜屿唇边含笑,长眸里依旧笑意浅浅,一束明媚的日光照在他身上,将那墨黑点缀得莹莹微亮,好似无形中披了层巫师袍。
莫名的,谷雨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抬眸看着姜屿依旧笑如春风的眉眼,神色疑惑道:“姜总,有什么事吗?”
姜屿的头轻轻一点,示意她往里坐去,紧接着长腿一迈,颀长的身躯跟着进了车内。
后车座虽说不小,而谷雨也身量纤纤,但是毕竟是公司用车,规制就是很简陋的。
穆良和姜屿都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且全都身材高挑,骤然悉数挤了进来,倒让原本不大不小的空间,变得逼仄不已。
谷雨被迫和他们挤在一处,身子不由得紧缩起来,两腿并拢着,生怕走光了。
今天她穿了件及膝的米色连衣裙,坐上车时裙边微微翻起,还没来得及往下拉,姜屿便坐了进来。
故而那原本就有点危险的裙边,此刻已经隐隐有露出绝对领域的趋势了。
纤细的长腿白得晃眼,肌肤如同羊脂玉般细腻,再加上裙边上拉的凌乱感,真的,她都怕自己被人误会。
穆良见此神色明显一愣,继而快速移开目光,转而向窗外看去。
前车镜照出,他冷峻的面容上微微闪过一丝红晕,喉结滚了两下,有点禁.欲的羞赧感。
而姜屿则神色不变,只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少许,细长的眉眼间不露山水,轻轻对谷雨说:“不介意我和你们坐一辆车吧?”
谷雨两手捂着大腿中央,不自觉手指曲起,拉了拉裙边,那里纹丝不动。
而姜屿却好似因她的动作,才注意到那快要春.光乍泄的两腿,眸光变得意味深长,连单手托眼镜的姿势都变得微妙起来。
他什么话都不说,只风淡云轻的一笑,便让谷雨顿觉自己在欲盖弥彰,内心顿时方寸大乱。
正当她尴尬得不知怎么办时,姜屿忽而身形一动,将身上那件黑西装脱了下来,反手一盖,铺在了谷雨暴露在外的大腿上。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昨夜翻了翻竹山村的资料,突然对它很感兴趣,所以想今天临时来一趟,实地考察一番。”姜屿轻声说,眉眼间隐含歉意,声音亦极为柔和。
他含笑看着谷雨,白衬衫修身贴合,勾勒出那劲瘦有力的上半身,是与他温柔形象全然不相符的健美感。
“原来如此……”谷雨顺着他的话说,手覆盖在黑西装的表面,感觉到檀香和温热包裹着双腿,心中顿起奇妙的暧昧感。
姜屿笑*七*七*整*理着点点头,紧接着又道:“因为之前一直是你们在准备的,所以想在车上就了解一点情况,所以不得已才从专车下来。”
他一番话语说得滴水不漏,叫谷雨疑惑的心情顿时茅塞顿开。
只是她又犯起了嘀咕,如果只是想了解情况,车上拨个视频会议就能解决,何必三个人挤一辆后车座呢?
可这话不能说出口,说出去叫人家误会她的用意,所以只好三缄其口了。
姜屿笑容温煦,继而又问起了穆良,关于竹山村的了解。
穆良转过头来,不苟言笑地将目前他了解到的详实叙述,姜屿听了后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又来问谷雨。
谷雨迅速进入到工作状态,回答问题和阐明内容时,浑身顿时放松不少,但姜屿时不时的一句提问,又让她顿时大脑紧绷起来。
她感觉自己被拉扯成了一根皮筋,一下子松弛了,一下子又被拉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这个人提的问题角度刁钻,内容极其尖锐,许多点连穆良都不曾注意,他不由得拿出录音笔来,边听边记录下每个事情需要注意的细节。
而姜屿则含着笑,叫他们两个放松些,权当这次是个简单的交流,有问题就去解决。
谷雨悄悄喘了口气,心想他在工作风格方面,真的和谷雪青有的一拼。
从前他们俩在公司里面,谷雪青带她参加项目,经常是突然一个反问,打得她措手不及。
当然,她的能力也是这样提升上来的,故而谷雨心里没有一点排斥,反而更为虚心起来。
去竹山村的路很遥远,他们“简单对话”以后,姜屿说先歇一歇,车后座的气氛才缓和起来,没有方才那种被紧跟其后的逼迫感了。
夏日炎炎,车上虽然开了空调,但是依旧闷闷的,狭小的车内空气不流通,谷雨略微有点眩晕。
她微微靠在背椅上,眉心折起少许,白璧无瑕的容颜上略显失意,有点说不出的胸闷感。
姜屿见此,问司机小刘拿了风油精,继而点了些在手指上,不由分说地就凑上前来,替她轻柔按着太阳穴的位置。
谷雨当时正闭着眼,突然感觉一股薄荷的清香,夹杂着檀香的味道向自己靠近。
紧接着一个温凉细腻的指尖便点上了额际,再然后便是不重不轻的力道,将她发胀的脑袋揉得疏散开来,整个人都清明不少。
能有这样温柔细致动作,和典雅檀香气息的人,这世上不多,目前她只碰见了姜屿。
可她兀自享受了一会儿,忽而感觉自己这样似乎有点失了分寸,穆良也在旁边,司机小刘虽说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可谁知道背地里偷瞄过来多少眼?
若是不慎传出去,被人闲言碎语地乱说,对于姜屿和谷雨都是一种名誉的污蔑。
故而她微微睁开眼,看着姜屿温文尔雅的面容,轻声道:“姜总,我自己来吧?”
姜屿静静看着她许久,随后绽放出一个清莲临风般淡雅的微笑,缓慢地点了头。
黑色的细框眼镜衬得他面容秀气,斯文感从细长的眉眼处透出来,配上淡淡扬起的唇角,犹如夜幕下山林间的薄雾。
谷雨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取走他手上的风油精,自己点了一点在指尖上,学着方才感受到的力道,缓缓揉按起来。
许久,她感到眩晕感缓缓消失,取出湿纸巾擦干净了手指,却无意发现自己裙边稍稍松了些。
原来是方才姜屿拿风油精时起了个身,恰巧留了点空隙出来,叫她可以稍作努力,把裙子拉下来。
谷雨不由得缓缓将手伸进西装下,指尖再次握住裙边,正当她刚提起来一点点缝隙时。
姜屿忽而往她这边轻微一靠,裙边又被拉扯得往上翻去,这下子提得更狠了,几乎到了超短裤的尺度。
绷直的裙线将双腿的诱惑,描摹得欲盖弥彰,瞟一眼便顿觉色.欲十足。
谷雨欲哭无泪,不用看也知道,若是没有这黑西装的阻挡,自己必定是要走光的。
姜屿方才干什么突然靠近一下?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唐突的人。
谷雨心里微微疑惑,转头发现他手上多了三瓶水,依次递给穆良和她。
“方才听你们说了那么多,喝点水吧,免得口渴。”姜屿体贴道,还提前给谷雨把瓶盖子拧开了,动作细致入微。
谷雨忍不住吐槽一下自己的多心,这么好的老板,拿自己手工的西装给她遮腿,又亲自帮她拧瓶盖,自己居然不感谢他?
“谢谢姜总,你也休息一下吧。”谷雨缓声说道,就着瓶口喝了起来。
她仰头时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从下颌到锁骨的曲线优美动人,纤细得让人觉得一折就断。
姜屿含着笑看她喝,眸光闪动在眼底,神情多少有点玩味了。
当他的眼神落在那尖细的下巴处时,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笑容微微收敛起来,单手托眼镜时,指尖遮住了眸底的阴鸷。
“姐姐?”
谷雨突然听见姜屿这样道,她顿时心头一跳吗,吓得矿泉水呛了些在喉咙里,瓶口也泼出来点,洒在米色的雪纺连衣裙上。
“姜总?”谷雨睁眼望他,满脸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莫非昨天在门外看到的那个人真是他?
而姜屿却不紧不慢,他抽了张纸递过来,边帮她擦拭唇角,边解释道:“小时候有个邻家姐姐,也喜欢这样子仰头喝水,你刚刚的样子很像她,所以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谷雨微微咽了下口水,脑子里稍稍凌乱,刚想把话问出口去,结果那人拿着纸巾,从她的唇边一路擦至脖颈,最后停留在脖子下端。
“自己拿着擦,跟个孩子似的,喝口水都会呛着。”姜屿轻声道,嗓音清润隐含调笑,轻轻松松化解一场乱局。
而谷雨则接过那纸巾,男人方才擦拭水渍时,指尖仿佛带着电流,触碰到细腻敏感的肌肤时,叫人不自觉战栗。
他似乎是无心的,小拇指化成钩子一样,在离开前不慎划过了锁骨,干净整洁的指甲擦出点淡红来,把白皙的肤色弄得略显斑驳。
正当谷雨默不作声地心怦怦直跳时,耳边传来姜屿若无其事的轻笑声。
“竹山村到了,下车吧。”
真千金24
竹山村位于A市与其他城市交界的边缘地带, 四面环山且地理位置极其偏僻,一阵风刮进来,能在里面荡上半个月才出去。
这里虽说一眼望去山清水秀, 半山腰有炊烟袅袅,有木屋人家,但是谷雨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小村子,是真的很落后啊。
首先, 城市大部分居民已经在用燃气灶了, 他们大部分人还保持着烧柴火的习惯, 一生火全是白烟。
厕所, 她路过时瞟了一眼,还是那种旱厕。
更别提修了一半的电线杆,估摸着里面还有人家在用蜡烛和煤油灯照明。
“能找到这么一个地方, 姜屿也是很不容易了。”谷雨在心里感慨道, 她等姜屿下了车,自己才跟着走下去。
盖在腿上的黑西装被她拿着抖了抖,随后犹豫道:“要不我洗干净再还给你怎么样?”
总感觉姜屿这样洗个手能把皮洗破的洁癖症,不太可能穿别人拿来盖腿的西装。
要么扔了,要么永远不穿,像谷雪青一样。
可姜屿却摇摇头, 毫不介意地接过去,然后套在了身上。
他的身姿笔挺如松, 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反手穿上西装时, 手臂动作干脆利落, 衬得人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紧接着穆良从另一侧车门过来,剩下的职员也悉数凑齐, 围绕着姜屿而站。
谷雨看着他在众人里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日光从林间穿透过来,落在姜屿白皙细腻的玉面上,打出斑驳明灭的光影。
这个人和谷雪青分明只有三分相似,气质更是天差地别,可是他总是能叫谷雨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好似回到从前与他相处的日子里一样。
似乎察觉到谷雨的目光,姜屿和员工说完话后,转过头来含笑说道:“怎么了?”
谷雨很快回神,解释道:“在想一会儿工作怎么展开。”
姜屿闻言神色不变,薄唇微动了动,刚想说话,却被一道陌生的声音所截胡了。
“这不是姜总嘛,姜总您怎么来了?”
那声音雄浑有力,隐隐透着股热情的气息,叫谷雨登时转过头去,发现来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他留着花白的头发,穿着件藏青的短袖上衣,下半身穿了个休闲裤,看起来眉开眼笑的。
姜屿远远朝他点头示意,随即解释说:“这是竹山村的村长,林峰。”
谷雨点点头,看资料说这位林村长是很支持竹山村开放的,故而会早早蹲守在村子门口也不稀奇。
林村长笑着疾步走过来,眼睛乌黑有神,他脊背微微弯曲,做出恭敬热情的模样,对着村口所有的姜氏集团员工说。
“各位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要不先去我家坐坐吧?”
姜屿含笑点头,轻声道:“老村长也太客气了,看你满头的汗,在村口等久了吧?”
林村长摆摆手,撩起短袖的下半截,用衣裳潦草擦了额际的汗珠,举止豪爽大方。
“应该的,都别站这了,太阳日头毒,快走吧!”
紧接着,谷雨跟着众人往林村长家中走去,她边走边观察着四周,发现这么大个村子,出来的村民却没有多少。
穆良也注意到了,低声对她说:“目前竹山村开发,最大的阻力不来自于落后的环境,来自于村民的排斥。”
谷雨想了想来时看到的一切,多少也猜到了几分,若非是人的因素,只怕竹山村根本不必姜屿亲自过来勘察。
林村长家并不远,他们没花多少功夫便到了,林峰想给每人上杯茶水,却被姜屿轻轻拒绝。
他显然并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说:“林村长,目前村民到底什么说法呢?”
林村长神色一愣,眸光奇怪地闪烁不已,继而又苦笑说:“还能有什么说法,就是不大愿意呗!”
姜屿闻言沉默,谷雨想了想资料里的内容,轻轻开口道:“有找人问过为什么吗?”
林村长看见谷雨过分精致的容颜呆了一下,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怎么没问过呢,但是他们蔫儿坏的,从来不肯说实话,我好声好气去讲道理,被他们三言两语堵了回来。”
谷雨听了这话,眉头不由得紧蹙起来,若是能知道村民如此排斥的原因,那问题反而好解决多了。
若是费心去调解询问,对方答的都是假话,那这可就麻烦了,毕竟方向都不对,怎么指望过程顺利呢?
气氛一时陷入焦灼,众人陡然从大城市跑到小乡村,心理上还有些落差没缓过来,一听是这么个情况,顿时心情都不是很好。
姜屿似乎见大家情绪有些低落,含着笑说:“都别这副表情,苦瓜似的,村长给咱们准备了干净的住处,晚上还有席面要吃,开心点。”
众人见老板都发话了,就是不高兴,也得配合着装出个笑眯眯的模样来。
谷雨则和穆良低头说着话,他们俩靠得很近,穆良把录音笔的录音调大些,好叫彼此都能听清。
这里面有许多会议的问题,寻常事情的注意事项,还有面对突发问题时的解决思路,都是穆良开会以及日常时,及时记录下来的,在毫无头绪时听一听,说不定会有所帮助。
谷雨对穆良这种工作作风非常认可,心想怪不得姜屿这些年这么放心他。
而穆良则在心里疑惑。
姜屿在之前就和他说过,竹山村虽然村民颇为排斥开发,但是对于现状也是无能为力的,他们虽然经常口出怨言,却也不敢去干扰施工。
毕竟竹山村穷且落后,对于这种村民而言,跟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屈服,必要时可以用些非常手段。
而姜屿一向不爱参加这种小村落的开发,他更喜欢让手底下的人自行发挥,既可以锻炼他们的能力,又能够节省自己的时间。
可是这次,姜屿却破天荒地跟来了,他不仅跟来了,还做出很关心村民想法的模样,这让穆良微微费解。
自己从实习期就跟着这个老板,从一知半解,到慢慢摸清楚点门道,非常清楚姜屿不是这种秉持民主的人。
对于姜屿而言,大概员工等人是民,他才是主,除他以外,没有人可以置喙和干扰他的任何一项决定。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穆良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他苦心思索时,突然听见姜屿的声音,他在人群中点了谷雨的名字,轻声道:“小雨,你拿着本子和笔,去找一些村民再问问情况。”
谷雨闻言一愣,有些迟疑道:“可是村长不是说……”
“村长说的情况毕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也许村民会有所改变,再怎么样还是要我们亲自去看了解才行,你工作能力我清楚,我相信你能干好这件事情的。”姜屿含笑说,眉眼里充满了鼓励与信任。
他都这样说了,谷雨也不好当面推辞,只能按照安排拿了东西,起身走向门外。
她没有发现,身后的姜屿在她转过身去时,眉眼的笑意加深不少,玩味的兴趣在眸底一闪而过。
男人不自觉揉了揉食指指腹的红痣,笑容像是阳光下的天使,只是穿错了衣裳,不该穿黑色的巫师袍的。
……
谷雨拿着本子和笔,在村子里走了一下午,除了和一些耳朵听不清的老人家有过对话,其他人别说聊天了,面都没见上。
这个村子是真的排外,所有人活成了各自的孤岛一样,将谷雨严格地挡在外部,一句话都不肯对她多说。
故而她的笔记本上只写了两个字:无解!
她走得脚腿酸软,最后终于认命地回到林村长家门口,忍不住把鞋脱了,坐在门槛上揉着脚心。
后脚跟已经稍微打破皮,前脚趾也有点磨损,谷雨想到下午,气就不打一处来,内心也微微沮丧。
“有话就好好说,有问题就好好解决,竟然连最基础的沟通都做不到,这个村子真是……”
她话还没说完,忽而感觉身边似乎好似过来个人,紧接着檀香的气息迎面而来。
姜屿从林村长家走出,黑西装被一束夕阳笼罩着,他身后是古厝老宅门,配合着那样温柔和煦的笑容,像极了一张陈旧的老照片。
谷雨下意识要站起来,又感觉脱了鞋不礼貌,连忙低头想把鞋子穿上。
却不料姜屿提前一步来到她跟前,举止温柔地把她刚穿上的鞋子给脱了,随后修长的手指便拂上谷雨的脚心,在那里轻轻揉按着。
男人的动作不紧不慢,就连低头按脚的举止,都透着股慢条斯理的矜贵感,好似他在拨弄的是自己心爱的大提琴。
谷雨却心头微惊,立即就想阻止他的动作,却不料听到姜屿满含愧疚的嗓音:“真抱歉,明知道村长说过,村民不爱和人交流,还只派你一个人了解情况。”
男子说着,眉宇好似拢上层忧郁的神色,柔和的长眸微微低垂着,显露出几分黯然失神的愁苦来。
谷雨连忙道:“怎么会,姜屿你别这么说,实地考察了解情况,这本来就是环节中的一项,是我工作没有到位。”
姜屿幽幽叹气,将话题往脚上扯:“你看看,都破皮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取出几张创可贴来,细心温柔地贴在了破损处。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泛着红霞,照在古村落的白墙黑瓦上,显出一丁点儿被时光遗忘的悠远感来。
而男子却眉眼温柔,那双细长的修眸不时从镜框处瞥来,叫谷雨顿时有种翩若惊鸿的感觉。
姜屿好似见她舒服许多,抬眼含情一笑,轻声说:“村长准备了席面,我扶你进去。”
还不等谷雨回应,他便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拉着谷雨顺势起身。
因为脚伤,谷雨的身姿微微倾斜着,欲坠不坠的,终于被姜屿轻轻扣住了腰。
男人好似只是简单搭个手,神色毫无变化,一缕残阳忽而穿透那薄薄的镜片,照出他深藏眸底的得逞来。
而谷雨只疑惑,这个斯文儒雅的人,怎么感觉性子有那么点强势了?
……
谷雨被姜屿微微搀扶着进了村长家,里面客厅的大圆桌已经摆好了饭菜,公司的职工全部已然就坐,就等着姜屿和她过来开吃。
林村长为了喜庆,还特意在脖子上系了个红领巾,端着一小杯花雕酒,笑得喜气洋洋道:“各位来我们竹山村辛苦了,小地方也没别的好招待的,就这点粗茶淡饭,还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啊,尤其是姜总,您可是贵人!”
众人连忙站起身推辞,嘴里说着谦逊寒暄的话语,穆良不善交际,只站着端着酒杯,沉默地立在大家伙中间。
谷雨看着他那闷葫芦一样的脸色,心里头莫名觉得好笑,这人能力如此出众,做事情也周密,没成想竟然是个社恐?
而姜屿则注意到她的目光,顺势望去看见穆良黑着脸,唇畔不由得轻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助理的活经常要和人对接,我怎么招了个社恐进门?”
谷雨觉得他简直神了,还没出声就清楚她的心思,不由得点点头,清丽的眼眸望着姜屿,等着他解释。
姜屿好脾气地笑笑,双眸清润如许,若有所思道:“助理的确因为工作问题,更适合性格外向的人,但是我更需要的是一个愿意埋首做事的踏实员工。”
“那种外向性格的人往往处事圆滑,性子活泛,保不齐就能够坏事,与其如此,还不如这种沉默寡言的,来得让我更放心。”
谷雨听了这话,感觉自己的思路也被打开了,她从前总以为,公司里活泼开朗的人越多越好,这样才显得热闹且有朝气。
但是现在看来,某些重要的枢纽职位,还是需要那种稳妥内敛性格的人来调和。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1”谷雨默默道,满心都是对姜屿见解的赞赏。
而姜屿却好似看淡了褒奖,只淡泊从容地一笑,又接着说:“而且你别看穆良现在这么沉闷,他这个人也有暴躁至极的时候。”
说到这里,姜屿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温润的长眸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谷雨觉得稀奇,可再想要问时,林村长已经端着酒杯过来了。
“姜总,这位谷小姐,我在这里敬你们一杯!”林村长笑眯眯道,端着酒杯先干为敬。
姜屿毫不推辞,仰头喝酒的模样让人微微吃惊,好似这人酒量出奇的好。
而谷雨则以茶代酒,她脚上贴了创可贴后,稍微好点了。
林村长喝得脸色通红,有点不好意思说:“今天听说谷小姐去实地调查,吃了闭门羹?”
谷雨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点头说:“是的,感觉大家都不爱和人说话,我想说要不晚上再去看看。”
林村长闻言叹口气,摆摆手阻止道:“他们就是这样的,我去了都没用,而且我们这休息时间很早,晚上八点,街道上就没什么人了,你夜里去真没必要。”
谷雨愣了一下,忽而想起来乡村好像还真是这样的,只好暂时打消了夜访的念头。
林村长见敬完了酒,便招呼大家坐下来吃饭,谷雨说实话没什么胃口,只简单用了点小青菜。
姜屿好似看出来她心情不佳,低声问道:“还在为那事情烦心?”
谷雨苦笑,心想我脸色真的这么明显吗?
姜屿笑意浅浅,眉眼好似闪动一下,紧接着说:“其实你可以换个思路解决这件事情的。”
谷雨看向他,心里头顿时来了兴趣,疑惑道:“怎么说?”
姜屿单手托了下镜框,眸光意味不明,狭长的眼角上勾着,仿佛透着股深思远虑的悠远感。
因为身边员工都在说话,喝酒,吃饭,所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这就导致谷雨不得不倾身靠近他。
男子幽若的檀香细微轻盈,混合着唇齿间淡淡的酒气,熏得人大脑发晕,但并不难闻,反而有种陈酿过后的香醇感。
他凑到谷雨耳边时,气息温热又轻悄,薄唇的温度好似若有若无传递在耳际,叫人不由觉得痒痒的。
“成年人是很难撬得开嘴巴的,你不如买些小零食小玩具,找几个孩子来问问,他们的父母是什么想法。”姜屿缓声说,嗓音低哑磁性,还带着喝了酒后细微的喑哑,听着莫名有股子诱哄的意味。
谷雨神色一愣,继而说:“这种事情,父母会对孩子说吗?”
姜屿长眸微眯,笑容透着些许蛊气,在近距离观看时,那双眼眸好似暗藏了星火。
“傻瓜,当然是不会特意说啦,柴米油盐鸡毛蒜皮,总有叫这些父母烦心的,烦到最后除了拿孩子撒气,还能对谁说呢?”姜屿接着道,温润的眼眸微微一暗,好似诡谲的心思极快驶过。
谷雨听着他的话头,目光闪烁不定,缓声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我们想听到的真话,可能会通过抱怨发泄迁怒的形式,转嫁到孩子身上,叫孩子无意中听个完全?”
姜屿满意地笑笑,顺势刮了下她的琼鼻,举止亲昵中带着赞赏道:“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谷雨被着动作一惊,摸着鼻头有点猝不及防,总感觉这动作好似失了分寸了。
可是姜屿笑得那么温柔,自然得好似不是第一天做这个动作,倒搞得谷雨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总之你先去试一试,若是不行你再来问我,这件事情其实很能考验人做事情的方法,我很看好你。”姜屿含笑道,顺势夹了个苦瓜炒蛋放在她的碗里。
谷雨本来做事情有了个头绪,又得了他的鼓励,心情顿时大好起来。
可是一看到他给自己夹的菜,谷雨的瞬间神色一僵。
她从小到大就不爱吃苦瓜,活了二十多年至今没有和这个蔬菜和解过。
如今姜屿突然来这么一手,真的,谷雨真不知道该不该下筷子了。
那苦瓜夹着鸡蛋,在碗里面显得绿油油黄澄澄的,看着就让谷雨心生抗拒。
而姜屿则好似目光微微一顿,眼镜的黑色边框正好挡住他瞥过来的眼神,那双纤长的眼眸稍稍眯起,几次促狭油然而生。
“小雨,你这么瘦要多吃点蔬菜才行,不然营养不均衡的。”姜屿说着,又给她夹了不少蔬菜,其中苦瓜占比最多,足足有一半那么大。
谷雨盯着碗里越来越多的素菜,感觉自己的脸比苦瓜都绿,她倒不是多爱吃肉,就是纯粹接受不了那股子清苦。
凡是和苦瓜沾一点边的菜色,她从前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而今难不成要面露享受地吃下去?
但是姜屿毕竟是老板,老板示好你推辞?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谷雨内心喃喃道,正打算闭着眼睛把里面的苦瓜挑出来,然后不过舌头地吞进去。
可谁料她筷子还没夹上去,就听见姜屿温柔细心的询问:“怎么了,脸色这么痛苦,你不吃苦瓜的吗?”
谷雨本来做好了慷慨就义的准备,被他这么一戳破,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奈又无助地点了点头。
姜屿好似讶异一笑,继而薄唇勾了勾,眼尾跟着扫了过来,整个玉面说不出的俊秀。
“不吃苦瓜就要说呀,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好讲话的?”他含笑道,继而拿出公筷来,将谷雨碗里的苦瓜悉数挑出,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谷雨顿时感动不已,内心呐喊道:“天菩萨,他真的,我哭死!!”
她顿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眼眸弯弯,双目澄澈又明亮,好似一捧晨光熹微里的清泉,看着就叫人心旌摇曳。
姜屿笑意加深,吃着那苦瓜时,长眸里闪过微妙的情绪,他眸底暗沉沉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伙吃的都差不多了,林村长便带着众人来到休息的老房子。
这是栋三层楼的砖房,白墙黑瓦,木门紧实,虽说看着陈旧了些,但也因此多了些许寻常房舍没有的古韵。
一楼没有人住,都是用来做客厅、厨房等用途的,二楼是女生的住所,三楼住男人。
谷雨进去认领了自己的房间后,倒在床上稍微休息了一下,可她刚闭上眼睛,手机就传来季川遥的视频电话。
屏幕上那个大男孩兴高采烈,得意洋洋地说能请自己吃饭了。
而谷雨则懒得搭理他,随便应付两声后,赶忙挂了。
她真的走了一下午,太困太累了,所以醒来时发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竹山村已然被黑夜所笼罩着,月光清幽寒冷,照在屋内时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静默感。
现在所有人都睡着了,屋里屋外都静得出奇,谷雨犹豫一番,决定还是去洗个澡,她生怕自己弄出动静吵扰了别人,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
浴室在一楼的侧边,是个简陋陈旧的小空间,旧报纸贴在玻璃窗户上,显得有几分不安全。
谷雨拿着衣服,仔仔细细把浴室检查了一遍,然后用纸巾堵在有可能走光的缝隙里,这才稍微安了心。
虽然这里环境落后,但是这栋房子明显是一开始就用以接待外来客人的,故而各方面设施都很齐全,半夜也有热水澡可以洗。
谷雨在浴室里把衣裳脱了,用热水洗去今天一身的疲惫,她垂直的长发被打湿,落在微微翘起的玉.臀上。
女子身体曼妙玲珑,在雾气氤氲的环境中有股朦胧暧昧的美丽。
雪白的肤色皓如凝脂,被热水一浇,瞬间呈现出白里透红的魅惑感。
她洗得很认真,把水擦干后,准备拿起旧衣服离开。
可正当谷雨准备关门时,却发现正对着花洒的窗户上,有个纸巾忽而不见了。
她心里一跳,赶紧走上前去查看。
……
窗外黑黢黢一片,只能看见皎洁的月光,落在门廊上。
谷雨又气又恼,又惊又疑。
她想着到底是自己掉下来的,还是被人有意弄走,就为了偷窥的。
方才自己脱得那么完全,如果是后者,必定身材曲线一览无余。
想到这里,谷雨瞬间头皮发麻,三尸暴跳,完全不能克制自己的激动。
她将衣服一放,然后从门缝里拿了根长柄挂衣架,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浴室。
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把浴室的花洒什么全部打开了,热气蒸腾而上,浴室内顿时弥漫着朦胧的水障。
谷雨小心翼翼走到浴室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雪白的脸上,泅出湿.濡的光泽来。
当她转过身去,面对外面的浴室窗户时,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而一截纸巾悬挂在窗户缝隙的钩子上,好像是自己被风吹得才掉了出来。
谷雨心微微放松,她拿起那悬在外面的纸巾,又抬眼看了看四面的院落。
大门紧闭着,庭院里安静得能听见夏日的蝉鸣,连虫子在草地里跳动时,发出的轻微声响都能听见。
完全不像是有人进来过的样子。
谷雨的心这才彻底放下,她又折回到浴室里去,把花洒一关,拿了衣服上楼回房。
第二天,谷雨是被乡村的鸡叫给吵醒的,似乎外面有大狗追着鸡咬,两个动物你追我赶,把她闹腾得凌晨五点就起来了。
天还没亮,谷雨只好玩玩手机打发时间,她点开朋友圈一看,发现里面的人各自精彩着。
季川遥解冻了银行卡,开始潇洒地挥金如土,日日酒吧日日嗨,他的生活她的梦。
李云燕和谷婷举办了一次插花表演,这两个女人总是喜欢来这套,明明技术不怎么样,还要特意发个友情奖的朋友圈,虚荣得可以。
谷越照旧是什么都没有,这也很正常,男人除了季川遥那个傻大个儿,都不太喜欢发圈,尤其是上了年纪的。
但最让谷雨感到惊奇的,是白夜的朋友圈。
小男生好像碰到了什么麻烦,连着几天都是大哭,紧接着最近一次的定位,是在*七*七*整*理谷雨来之前去过的一附院。
“难不成生病了?”谷雨喃喃道,下意识点开对话框想问问情况,但是想到人家现在应该还在睡觉,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刷着刷着,终于又再次泛起困来,打着哈欠进入梦乡。
等到谷雨补交完毕,时间已经是八点一刻,她简单收拾了自己,然后下楼吃早点。
林村长叫了伙人,推着小推车,早早地把包子馒头豆浆油条全都准备好,放在了餐桌上。
姜屿此时也已经下楼了,他换了件黑衬衣,修长贴身的衣料衬得人气质温雅,举手投足间都是底蕴。
“昨天睡得怎么样?”姜屿主动开口道,笑容含蓄又温和,好似清晨照进来的第一缕熹光。
谷雨想到昨晚浴室的插曲,笑容下意识微敛,但是很快又道:“还不错。”
姜屿眼眸不经意一眯,紧接着说:“那就好,我还怕你们认床睡不踏实。”
其他员工闻言,纷纷表态自己昨夜睡得很好,谢谢老板关心。
谷雨则坐在了餐桌旁,边吃着包子,边思索着今天要展开的工作来。
一会儿她要去买点零食玩具,然后抓几个孩子来问问情况……
“穆良,今天你跟谷雨去负责弄清原因的事情。”
突然,谷雨的耳边传来姜屿的声音,她惊讶地想道,昨天好像没有说过,这个事情要两个人完成啊。
倒不是她怕别人抢功劳,只是打听个消息,竟然要用到两个私人助理,这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而且她昨天才发现,穆良其实有点社恐啊……
穆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安排,似乎也有点措手不及。
他微微放下手上的油条,蹙着眉下意识想说什么,但是忽而接触到姜屿含笑的目光,又不自觉地把话吞了回去。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最好别开口的直觉。
姜屿见两个人都没有出言拒绝,好似认定这事情就算一锤定音了,言辞带着恳切道:“今天又是全新的一天,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所有员工都应声说是,而姜屿一身黑色,坐在主位上笑容轻简。
他眉眼处闪动着微妙的神情,眸光好似被蒙着浓重的雾气,在镜片的阻挡下显得格外不真切。
当姜屿的眼神落在谷雨和穆良离去的背影时,那神色变得讳莫如深,眼底滑过一丝的诡谲。
……
谷雨和穆良走在乡间小道上,彼此手中都拿了不少东西,他们随手抓了几个小孩,一顿糖衣炮弹的诱惑后,终于套出了一点真东西。
“我妈妈说,开发后会有很多人过来,会扰乱村子的平静,而且外面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好的。”孩子们异口同声道。
谷雨则和穆良面面相觑,心想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一点有用的价值的都没有。
她不禁又犯起难来,姜屿的计划是引流开发,也要发展直播乡村,也要进行旅游业宣传。
所以这就意味着,根本不可能不扰乱村子的平静,以后因为短视频宣传,慕名来到竹山村的人会越来越多,孩子父母的忧虑不可能解决。
“要不换个思维,作为父母,最关心的应该是什么呢?”谷雨喃喃道,秀丽的眉眼间满是思量。
而穆良则看了看谷雨,又瞧了两眼小孩,脸色僵硬如铁,俊眉修眼间尽是抗拒。
他实在是不明白,姜总明明知道他对小孩儿过敏,为什么要派自己来做这种事情。
从前他实习期的时候,负责过一个游乐园的项目,孩子的哭喊声和玩耍的闹腾声,差点叫他失声崩溃!
难道姜总又恶趣味发作,开始整人为乐了?
穆良内心这样揣测道,他跟了姜屿五六年,也是第三年才发现他的这个特点的。
姜屿是个看似温润儒雅,实则肚子里弯弯绕绕比谁都多的人,他对谁都是一张笑颜,但是到底内心笑没笑,估计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穆良沉默寡言,即便知道了也不会点破,这也是他能长期呆在姜屿身边最基本的原因之一。
正当他暗自揣测,分析原因之际,那边谷雨已经想出来个解题方法了。
她右手握拳,轻轻捶在左手掌心,随后轻声道:“我们去学校送些物资吧,像上次去希望小学一样!”
穆良神色一愣,瞬间从瞎捉摸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不明所以地看着谷雨,俊朗的眉间抗拒更甚了。
“要不……你先请示一下姜总怎么样?”穆良艰难说道,手指不自觉地紧扣着掌心,浑身的肌肉绷紧,可面上却依旧是淡漠的。
谷雨点头,抬手给姜屿打了个电话,得到他的回复后,对着穆良笑得极为灿烂!
“姜总同意了!”
女子容色俱佳,笑起来时光艳逼人,清眸流盼间撩人心怀。
但穆良却全无欣赏之意,他瞳孔不自觉放大,失神地想道,上次去希望小学时正好是周末,所以没什么孩子。
但是今天是周五,学校都在上课,教室里不出意外全是小孩儿。
小孩儿,吵闹声……
吵闹声,小孩儿……
崩!溃!了!
穆良面无表情,实际已然接近石化。
他的内心犹如泰山崩裂般光速自我崩坏,然后迅速重塑,再自我崩坏,再迅速重塑。
短短几分钟,已经完成了一次宇宙大爆炸般的天崩地裂。
谷雨见他目光岿然不动,不自觉拿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才发现原来这人是在发呆。
她眨眨眼,心想这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
等到了学校,谷雨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原来穆良不仅小孩儿过敏,还对细微的声音极其敏感。
他一旦接连不断地听到,那种类似指甲刮擦到黑板,或者铁皮文具盒掉在地上的声音时,整个人都接近狂躁。
甚至好几次在和孩子们拍照时,这人竟然目露凶光,吓得他们瞪大了双眼,僵着唇角喊茄子。
当然,拍完后学生瞬间哭着跑开了……
谷雨看着他有点崩裂的面部表情,心里头觉得好笑,说实话,到现在为止穆良给她的感觉不深。
他既不想姜屿一样有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也不像季川遥一样是烧包钞能力的地主傻儿子。
更不像白夜,奶兮兮的狗狗眼,和怯生生的纯情外表。
穆良好像就是一杯没有味道的白开水,他给人的感觉寡淡,除了外表很是英俊外,似乎活成了个工具人?
所以当谷雨发现这一面的时候,真的很难压抑住不断上扬的唇角。
“好了,要不你去采访一下老师吧,我去负责孩子部分。”谷雨笑完才想起正事,低声对他说道。
穆良好似见不用和孩子接触了,瞬间满血复活般点了点头,转头走路的步伐都快了许多,生怕一会儿又给拽过来假装亲和。
谷雨又是噗嗤一笑,继而笑声变大,张狂到令那人身形微僵,缓缓调整好自己的步履如风的走姿,行动间犹如鹅行鸭步般缓慢。
下午左右,谷雨这边在学校的努力就收到了成效,林村长说许多家长孩子在开动员大会时,突然态度没那么排斥了,也开始把问题和顾虑说出来。
这都要多亏谷雨和穆良一天的努力,他们上奔下跑,又是送物资,又是送玩具,还和老师交流了许多。
这不,孩子对着父母说起好话,再加上有老师的轻微支持,已经有部分村民改观了。
要知道事情一旦有了个突破口,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当谷雨把事情汇报给姜屿时,他正在看书,那本书又厚又大,直接把他整个面部遮挡得严丝合缝。
因为看不到他的表情,谷雨只能从声音里揣测姜屿的情绪。
男子闻言后一言不发,好半天才把书放下,唇边笑意依旧,只眸光有些氤氲,眼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不自觉拉扯了一下菩提珠,随后才缓声说:“你干得很好。”
谷雨听着那温润如玉的嗓音,不知怎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恶寒来。
她纳闷道:“难不成因为是乡村,所以温差太大吗?”
而姜屿则扬起嘴角,笑得碧玉无暇说:“是吧。”
真千金25
公司的事情很多, 就算来了竹山村也要抽空去解决处理,故而当谷雨完全结束工作时,时间又到了半夜。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体验, 谷雨这回来到浴室时小心很多,她放好水后留了个心眼,特意穿了最后一层内衣,虽然洗的时候麻烦一些, 但总比被人整个看光强。
浴室里雾气氤氲, 温热的水花流淌在身上, 洗去谷雨一身的疲惫, 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忍不住用脸对着花洒,闭眼感受着水波的冲刷。
黑长的直发被打湿, 不少水珠从发尾滴下, 顺势落在了地面上。
当谷雨把头发冲洗干净,又把身上的沐浴液也洗掉,准备把干净的衣裳换上时,那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忽然而至。
她狐疑地蹙起眉头,转过身子去检查缝隙里的纸巾,结果发现一个都没有不见, 全都塞在缝隙里面。
“应该不至于吧……”谷雨喃喃道,又再次检查了一遍, 终于在一个小窗口发现了端倪。
她因为上次的事情,谨慎很多, 每个纸巾都不会塞得过于推外, 而这个窗口的纸巾却靠外塞着,明显是被人松动过的!
谷雨顿时怒从心起, 赶紧随便抓了件睡裙,火速冲了出去,她想这次要是抓到了人,先用擒拿手痛扁他一顿!
可当她冲出去时,屋外头依旧没有人,谷雨打开手机的照明灯,仔仔细细寻找着踪迹,终于在一个墙壁的夹角处,找到了一只落满灰尘的布鞋。
这布鞋看起来陈旧无比,鞋面上还打着补丁,鞋底全部都是泥泞,很明显是农村庄稼人才会穿的款式。
谷雨气得脸上乍红乍白,一想到自己连着两夜被人偷窥,结果影子都没抓住,顿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把布鞋攥在手上,又往前面跑了几步,正打算回去时,却意外发现转角处,姜屿正双手插兜,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男子的黑衬衫修身贴合,颀长的身姿如松柏般挺直,侧面显得温雅有礼。
他的袖子半挽在肘间,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来,看着全然不似他外表那般温柔,反而透露着浓浓的力量感。
姜屿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结果发现是谷雨,神情略显得讶异。
他站在不远处说道:“小雨,你怎么了?”
谷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种事情说与不说都让人窘迫,故而踌躇了一番后,将那只布鞋反手捏在了身后。
过几天就要走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人肯定是抓不到的。
而且全公司也不可能抽出人力来,就为了逮一个偷窥的变态,毕竟大家只是点头之交的同事。
没有来往的交情打底,这样的事情,只能成为别人餐前饭后的谈资,谷雨不想做艳闻里的女主角。
哪怕姜屿这样脾气好的人,她也不能说,谁知道旁边有没有三双眼睛?
故而她藏好那只布鞋后,随口扯了个谎,尬声道:“洗完澡,出来看看,姜屿你呢?”
姜屿笑意浅浅,给她指了天上最亮的那颗启明星,轻声道:“在这漫天的星空里,就数那颗最为明亮,我偶然路过瞥到了,便顿下来看看。”
谷雨顺着他的动作看向天空,发现确实如此,可是她眼下实在没什么心思观星,故而很想找个理由离开。
但是突然之间,她灵机一动问道:“那你呆在这里多久了?”
姜屿想了想说:“也不久,就刚刚过来的。”
谷雨闻言略有失望,但还是试探性问他:“那你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
姜屿眉心微蹙,两指不自觉搁在下巴颏处,想了想说:“没有,怎么了,你碰到什么难事了?”
谷雨赶紧摇头,生怕他发现个端倪来,却不料姜屿上前一步,眼神透露着疑惑的神色。
他忽而倾身在前,檀香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好似挥不去的迷情香,叫人沐浴过后敏感的五感都牵动起来。
谷雨看着他轻轻抬起手,紧接着落在自己的肩头上,停顿了一下后才触电般收回去,神色略显得不自然。
“小雨,你……怎么穿着湿衣服就出来了?”姜屿腼腆道,面色微微泛红,长眸极其不自然地往另一边瞥去。
谷雨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肩膀,才发现原来浅色的睡衣上,将肩带映出来一截。
而她的内衣形状和玲珑曲线,已经被略微湿漉的布料,勾勒得若隐若现,乍一看比没穿还要诱惑些,像个情Q内衣……
谷雨瞬间头皮发麻,连招呼都没打就跑了,剩下姜屿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男人的发丝被风吹动,他白皙的容颜上氤氲着令人难解的神色,薄唇在黑夜里显出血一般赤红的艳彩,好似一个意外坠落的撒旦修罗,眉眼间都是邪肆的恣睢感。
他立在那里许久,才搓了搓指尖,好像在联想方才触碰到肩带时,奇异的触感。
风过无痕,吹动着一片叶子飘过,从姜屿的眼前,最终跌落在了谷雨的浴室窗前。
她赶紧把湿了的内衣换了,然后拿着布鞋准备上楼,这种被人偷窥的憋屈感,叫她心情极度糟糕,懂眼色的最好别来找她说话。
正当她回屋吹干头发时,却意外发现自己的肩头多了一抹灰色的印记,好像在哪里蹭了块泥土。
谷雨瞬间眉头蹙起,心想连睡衣都找她的麻烦,便把衣裳又换了一遍。
关灯前谷雨暗下决心,后面几天洗澡的时候,自己要拉块帘子,不能再堵着缝隙草草了事了。
早上晨光熹微,谷雨下楼照旧边吃早餐,边听着姜屿新一天的工作安排。
今天似乎大家伙都有比较重要的事情,故而神色间紧张急迫,穆良更是拿出了随身的录音笔,边听着边记录下每个节点要完成的任务。
待分配好了一切,姜屿一拍手,公司的职员便如同鸟儿离巢般起身离开了,只剩下谷雨坐在位子上,等着姜屿把最后一件事情安排给她。
“你今天就干一件事情,去竹山村的林二家里调查一下,他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姜屿轻声道,抬眸轻轻凝视着她,眼睫处的俊秀感从镜片处溢出,整个人难言的温润矜贵。
谷雨点头,细声询问着里面应该注意的细节。
姜屿说:“这个林二是个刺头儿,在村民里属他反驳声最大,也最麻烦,我之前找过不少人沟通,但是都没有成功。”
谷雨听了这话,秀眉顿时微微蹙起,她迟疑道:“既然如此,怎么就我一个人去他家里?”
姜屿似乎听出她话语里的不满,含笑瞥她一眼,耐心解释说:“这个林二有个毛病,就是和漂亮的女孩子说话,总会不自觉留几分情面,不像和男人讲话时,没两句就推搡赶人。”
他说着,修长的玉指点了点桌面,身姿微微侧向谷雨,显出清瘦腰线来。
而那衬衫的扣子似乎没怎么扣上,隐约间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腹肌,简单的一个动作,蛊惑感十足。
谷雨看得脑子有点宕机,男色实在是要命,尤其是这样外形条件极其优越的,稍微一个不经意的诱惑,便能叫人尝出十二分的性张力来。
姜屿见她久久不答,顺势往自己的身上看去,这才抱歉地笑笑,玉指轻轻将那松了的纽扣重新系上。
“让你见笑了。”他略带窘意道,眼神微微躲闪,好似并不太敢正视谷雨。
谷雨则比他还要窘迫些,开会的时候盯着老板的腹肌看个不停,说出去这简直是丢人现眼。
她连忙起身,信誓旦旦道:“那我现在就去林二家看看什么情况。”
姜屿含笑点头,眉目清润如玉,戴着镜框的俊颜上,呈现出一种斯文俊秀的书卷气息。
“有事情电话沟通,我随时都在。”
谷雨听见他这样说道,男子嗓音清润圆和,好似落花飘在潺潺的流水之上,随着水流的波动逐渐沉溺于底。
待她走后,姜屿才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他那双温润儒雅的长眸,在轻微的眨眼间泄露出昳丽的感觉来,上勾的眼尾像是恶魔的尾巴,叫人看来只觉得脊背发凉。
而谷雨则在半小时后,看着紧闭的木门蹙紧了双眉,她舔了舔上唇,又上去敲了几下门,可是得到的依然是让她离开的回复。
“林叔叔,咱们有事情就好好沟通,你这个样子怎么解决事情呢?”谷雨耐心道,雪白的容颜被一截斜打过来的阳光照着,显出几分面如傅粉的精致感。
林二从门缝里面瞟了眼,发现是个长相标志的女子,瞬间打消了呼呼喝喝的心思。
他不自觉嗓音放低,声音放柔,雄浑的语气里透着股油腔滑调的温柔感道:“小女娃,不是叔叔不想沟通,只是竹山村那么多人,你干嘛对着我穷追不舍啊?”
谷雨见他终于肯说除让她走以外,其他的话,赶紧想要接口,可谁料还没等她说话,林二突然冒出一句令人无语的言辞来。
“你对叔叔这么锲而不舍,是不是喜欢叔叔啊?”林二对着缝隙这样说道,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浑身都是单身汉的寂寞感。
谷雨:“……”
讲真,普信男不仅下头,而且令人惊悚!
……
她沉默半晌,表情好似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林二见她久不发言,调整了语气说:“开个玩笑嘛,现在的女娃娃一点也不好玩。”
谷雨接着沉默,说实话,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她不禁抚了抚额头,有点后悔草率地答应了姜屿,早知道应该最起码应该拉个人陪着过来的。
但是今天确实,每个人工作都排得很满,姜屿自己也有事情要处理,更加不可能分神在这种小事上。
谷雨无奈,只好又说道:“林叔叔,要不你把门打开,我们面对面沟通?”
林二轻轻啧了一声,有点不耐烦说:“我都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来找我谈这个,免谈,怎么你们这群人就是不听呢?”
谷雨见他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门缝已经不自觉拉开一点,顿时来了精神。
她凑上前去,语气温和道:“叔叔,你看这大夏天的,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晒着太阳,也容易中暑不是,要不你就放我进去,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病倒在你家门口,你也不好交代啊!”
林二闻言略微犹豫,虽说这太阳确实挺足的,但是也不至于把人晒得中了暑气。
可他刚思考完,打外面就来了一伙成群结队的熊孩子,手里拿着玩具剑和装了水的玩具枪,彼此勾肩搭背,耀武扬威地朝着谷雨这边走来。
“逮,哪里来的妖怪,看我的机关枪!”那熊孩子说着,便拿着洒水枪对着谷雨一通乱射,俨然将她当成了假想敌。
紧接着拿着玩具剑的熊孩子便跟着起哄,嘴里哼哼哈哈嘟囔得起劲儿,塑料剑头就向谷雨戳来。
谷雨开始被洒水枪弄懵了,等那塑料剑过来时,一把把玩具从那熊孩子手里夺了过来,紧接着径直打掉了还在喷水的洒水枪。
“还玩不玩了?”谷雨眉头紧皱说,这熊孩子真是让人一点都爱不起来!
那群小孩见谷雨性子不好惹,剑和枪都被夺走,瞬间泪汪汪的站在原地,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门内的林二见此,不得已把门打开,赶紧迎这几个小祖宗进去。
谷雨也顺势混进了林二家,她走到院子里,林二便摆出两把藤椅进来,自己坐一个,另一个留给谷雨。
“说实话,我到现在了,倒也不是很反对,就是我实在是弄不清楚,你们这个什么引流开发,是个什么意思?”林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想藏着掖着了,免得三天两头有人来找。
谷雨见他肯沟通,心情顿时放松起来,缓声道:“是这样的,我们会定时安排几个生活向的UP主,来乡村拍摄短视频,有时候弄一弄农产品直播,既可以提高竹山村的知名度,也可以顺便卖一卖农产品,帮助改善村民的生活。”
林二闻言好似颇感兴趣,又问道:“但是我听人说,你们搞直播还得把我们录进去,竹山村的人都不爱抛头露面,这个样子谁接受得了?”
谷雨很显然,也考虑到了部分村民的镜头恐惧,耐心道:“这个也不一定,我们尽量不会影响村民的正常生活的,更何况出镜这种事情,主要是UP主负责,村民其实影响不大。”
林二听她这样说,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来,他微微露出点笑意,开口道:“还是你这个女娃说话调理清晰,之前来了好几个,动不动就发展啊前途啊,扯的那些我完全听不懂,感觉像是打官腔!”
谷雨见他的态度,心里头觉得这事情基本是敲定了,便起身想要和他握手道别。
可谁料她才从椅子上坐起,黑黢黢的屋内便走出来个老太太。
那老太太看起来都快七十了,略微佝偻着脊背,脸上皱得像个橘子皮一样,一双浑浊的眼睛死盯着谷雨。
谷雨被这眼神登时弄得不自然起来,心里头感觉阴恻恻的,好似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二赶紧走到老太太身边,点头哈腰说:“小姑姑,您怎么有空出来,不在屋里烧香拜佛吗?”
谷雨听他这样说,才瞬间明白过来,林二家里有个烧香拜佛的神婆,经常搞些封建迷信,在村子里也是神乎其神的存在。
她估摸着,这一位就是了。
本来没什么大问题,神婆嘛,总归是要故弄玄虚的,所以谷雨也没把老太太诡异的眼神放在心上。
可是接下来这一幕,却大大出乎谷雨的意料了。
只见那神婆黯淡漆黑的瞳仁里突然爆发一阵精光,指着谷雨跺了三下脚掌,呼吸声极其快速,发出鼓风机一样令人窒息的喘气声。
她对着谷雨喊道:“你是个已经死去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谷雨瞬间愣住,好似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呆立在原地一声不吭。
林二则面露尴尬,对谷雨解释道:“我小姑姑幼年得过一场大病,稍微有点问题,你别介意,一个老和尚说她是丢了一个魂魄,所以偶尔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找上来……当然我不是说你是不干净的东西啊。”
谷雨脸色发白,脊背也有点发凉,她心里头毛毛的,有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正当她准备出门时,那神婆又说话了:“你一个死人,混在活人堆里,到底想干嘛?”
这话犹如地狱里的烈风,一下子将谷雨浑身擒住,她顿时僵立着,有一种被玄学操控的感觉。
而那些在远处伺机观望的熊孩子,见谷雨没了方才的气势,一把抓过桌上的玩具枪还有塑料剑,往她的脑门砸了过去。
谷雨只感觉脑门被重重一击,紧跟着身子失重地倒了下来,头猝不及防撞上了一旁的水缸上。
剧痛来袭,她眼前不住一阵阵发白,耳边还是神婆的声音。
“你一个死人,到底要干嘛?”
……
“滴滴滴……”
刺鼻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谷雨迷蒙中睁开了双眼,她看着眼前的环境,稍微有点搞不清状况。
这里很明显是个医院,架子上挂着吊瓶,正缓慢地输着液,吊针的另一端连着谷雨的手背。
她眨了眨眼,想起来昏迷前的事情,好像去林二家把事情说开了,然后碰上个神婆,问她一个死人要干嘛?
谷雨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我能干嘛?我想完成任务赶紧回现世,老太太真把我当妖怪了?”
她才说完话,门外传来一阵轻悄的脚步声,护士在监控看见她醒了,过来问她的情况。
后面跟着的,是姜屿和穆良。
“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痛不痛,脑袋晕不晕?”护士小姐姐温柔细心道,不时调整着滴管的速度,面对太快谷雨承受不了。
谷雨如实回答:“感觉还想,就是嗑到的地方有点疼,然后感觉脑子有点发胀。”
护士小姐姐含笑道:“这是很正常的,毕竟你磕到的时太阳穴,过几天就好了,实在不放心可以转院的时候,拍个片子看看。”
说完,她将查房记录填好,转身离开了病房。
姜屿等门戴上后,才缓步走到她的身边,温润的眉心紧蹙着,关切道:“怎么回事?我派去盯梢的保镖说你出事了,我就赶紧放下手头上的活过来,幸好人没大碍。”
男子嗓音微显得紧绷,犹如一块玉石坠入寒潭内,落到人耳边是莫名有种冷隽感。
穆良也用目光询问着,好似在等她说话。
谷雨将前因后果给他们说清楚了,姜屿便好似面色一冷,清润斯文的眉眼间略显凌厉,但很快又被儒雅的神色所覆盖。
而穆良则是眉头紧锁着,冷峻的面容上呈现出不平的愤怒来,说道:“还有这样的事情,这孩子得管一管,真没教养!”
谷雨点了点头,也说道:“是该管一管,一会儿我估计林二会过来赔礼道歉,得把问题说得严重些才行,不然平白被人弄成这样,我心里不平衡!”
姜屿却好似对这番话微微惊讶,缓声道:“你不是之前说没必要和孩子置气吗?”
谷雨撇了撇嘴道:“那也得看是什么孩子,这种熊孩子不给他的教训,以后可怎么办?我又不是圣母白莲花,要我大度做不到!”
姜屿闻言不自觉笑出声来,转而又轻咳了一下,温柔地安抚她说:“你既然决定了就行,我还担心你大发慈悲,既然这样,我先去处理一下事情,你们先聊。”
谷雨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没有人看见,姜屿在关上门那一刹那,长眸里透出来的阴冷,他单手托了镜框,满身都是凛冽的寒气。
而穆良则有点尴尬地呆在病房内,他坐在软椅子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谷雨看他那样子就不像是会安慰人的。
“你能给我递个苹果吗?”她轻声说道。
穆良点点头,去桌上拿了个苹果,洗好后递给她。
谷雨低头吃着苹果,感觉他老杵着实在是有点无聊了,她也很不自在,故而提议道:“你要是有事情要忙,就去先忙着吧,我一个人休息会儿。”
穆良又点点头,从软椅子上起身,很是机械地挥了挥手,随后也离开了病房。
谷雨看着他满脸黑线,心想这位仁兄到底来这干什么的?
可她刚嘀咕完,便发现软椅子上好像落了个东西,似乎是穆良随身携带的录音笔?
谷雨拉开杯子走过去,拿起那录音笔看了会儿,却不知是不是点到某个按钮了,里面传出了姜屿的声音。
她听着那温润磁性的嗓音,目光渐渐变得冰冷无比。
……
那录音笔里播放的,是姜屿对于竹山村的一段评述。
“穆良,竹山村这种封闭性极高的村子,你不需要征得每个人的同意,只需要让村长点头,然后直接施行政策就好,越是对他们的意见表现得在意,项目就越是难以施行,所以你下到竹山村以后,无须去费力沟通,只需要做好实事。”
男子的嗓音温润如玉,慢条斯理间透露着股清冷雅致的感觉,好似风过无痕般懒散,又好似花落流水的淡漠。
从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中,谷雨都能想象得出,这人说这话时,必定是背靠着沙发椅,单薄的身子向后微仰,才有这种明明近在咫尺,却实际上声色渺远的感觉。
谷雨拿着录音笔,怎么都想不明白姜屿的用意,他很明确地表达了,不需要和村民过多交涉,只需要去施行内容,可是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去做沟通?
甚至于还搭上了小孩过敏,听到嘈杂声音立即就好狂躁化的穆良,这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难不成姜屿想要借此锻炼自己的能力?
谷雨直觉没有这么简单,若是锻炼能力,在工作中就可以,何必搞出这么多后续,专门换个地方来。
私人助理的工作性质,只需要打理好姜屿本人的事情。
至于活跃气氛与人相处,那都是个人性格色彩的问题,与工作本身并没有太大关系。
否则的话,穆良这么一个闷葫芦般的脾性,早就在姜屿身边待不下去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谷雨喃喃自语道,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换做其他人,她会直接怀疑这个人的用意,但是这个人是姜屿,他们自打认识以来,这人对她一直就很照顾。
从生日宴会上帮忙给录影带,介绍工作机会,第一天请客吃饭,在酒吧放进杯子里的小水果,*七*七*整*理再到特意兑了一半冰红茶的轩尼诗……
一桩桩,一件件,姜屿都在关照她,从来也不曾坑过自己。
“难不成我后面有哪里做得不好,触怒到他了,所以他要给我一个教训?”谷雨蹙眉,自问自答道,毕竟除了这个原因,也没别的可以去解释这一切的事实了。
正当她暗自嘀咕着,门外忽而传来一声敲门响,谷雨怕时穆良折回来了,赶紧将录音笔放回原位,再快速上了床,期间不慎把输液针给扯到了,疼得她顿时皱眉蹙眼。
“请进。”谷雨在床上说。
门被轻轻打开,进来的是林二,他手上提了个水果篮,看见谷雨时面露愧色,又不忘记扯出个僵硬的微笑来。
“小姑娘,叔叔来看你了,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啊?”林二面露关心道,将水果篮放在一旁,脊背微微佝偻着,做出伏小做低的模样来。
谷雨并不想怪这个大叔,他虽然说话油腔滑调了一些,但是事出突然,很多事情也不是他能预料到的。
故而她刻意调整了神色,面露微笑道:“麻烦叔叔来看我了,感觉还行,就是脑子里总感觉有点晕乎乎的。”
她说的是实话,现在确实总觉得脑袋发胀,好像有团雾盘踞着,怎么也挥之不去一样。
林二听她这样说,神色稍缓,但很快又说道:“那几个小崽子,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了,实在是大人没有教好,一会儿我让他们父母也一起过来,给你赔个礼道个歉?”
谷雨现在看见小孩就头疼,更何况是看见他们的父母,连忙摇头推辞道:“别了叔叔,医生说我要静养,人多反而不好,左右你已经教训过了,而且马上我就要走,这么一来也没什么意思。”
林二闻言面露愧色,又说了好些道歉的话,这才准备离开。
可临走时,谷雨突然叫住了他,问道:“叔叔,之前有人找过你谈竹山村开发的事情吗?”
林二脚步一顿,想了想说:“有,但是不多,也不像小姑娘你一样锲而不舍,都是看我们态度不好,立马就走了的,嗐,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认真负责啊不是?这大夏天的还在太阳底下晒着……”
他又跟着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谷雨通通没有听进去,心里只想着这一整串的事情,真的是姜屿故意为之。
而林二说得口干舌燥,发现谷雨好像在神游太虚,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
他拿热水瓶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谷雨倒了一杯,亲手递到她身边说:“既然这样,那叔叔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谷雨点头,含笑谢了他的贴心,目送这人离开病房。
林二离开后不久,谷雨目光落在那杯热腾腾的开水上。
她看着氤氲的雾气,开始思索起这件事情的原委来。
首先竹山村姜屿时不打算来的,后面不知为何突然空降了,紧接着他明明知道村民有很强烈的反抗情绪,还特意派遣自己单独去游说。
又在餐桌上说穆良有性情暴躁的一面,第二天就叫自己和他去学校,第三天便调开所有人,让她去解决最麻烦的林二……
突然,谷雨灵机一动,想起了这里面的许多细节。
似乎自己遇到困难后,姜屿总会温柔体贴地伸出援手,或者言辞关怀,或者口头鼓励,让自己一步步在他的牵引下做事情,最终对这个人产生强烈的信赖感。
可是问题是,谷雨一切的挫败感,和被打压,归其根源在于姜屿的决定。
他虽然看似温柔体贴,可是做出的每项决策,都无异于将谷雨丢进废局里,看着谷雨徒劳沉浮。
尤其是第一天,她的脚被破磨了皮,姜屿在搀扶她的时候,谷雨似乎隐隐捕捉到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突然意识到,姜屿这个人,也许根本不如他表面那么温和无害,与世无争。
他把自己伪装得像个温柔敦厚的君子。
然而君子若水,上善若水。
姜屿只将自己善水的一面表现出来,而骨子里也许是一团熊熊烈火!
好重的心机,好深的城府,竟然拿来对付她这么个私人助理?
谷雨想想就觉得啼笑皆非,顿时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无厘头感。
正当她盯着茶杯微微出神之际,门又被敲响了,来者是穆良。
他很显然是来找丢失的东西的,进门后直奔椅子,在看见录音笔后,神色稍微轻松起来,好似喘了口气一样。
谷雨则微微叫住了他,耐声询问道:“穆良,你觉得姜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穆良眉眼一怔,思索了后说:“姜总这个人做事情无可挑剔,性子温柔儒雅,是个不错的老板。”
谷雨心头一梗,这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算了,她也没指望穆良能说出实情,毕竟那是人家顶头上司啊!
所以她决定换个方式,去问穆良。
谷雨清了清嗓子,神色略带小心道:“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人呢?”
穆良神情更无语了,盯了许久道:“你是个女人。”
谷雨:“……” :)
他妈的,这个人,我真是服了!!
“算了算了,你走吧。”谷雨闭着眼睛说,忍不住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再问下去,她怕自己没问出结果来,脑血栓爆开,血溅三尺,直接给交代在医院里。
而穆良却好似福至心灵,他目光闪烁一下,继而用一种极其隐晦的话语道:“其实你完全不需要了解这么多,你只需要知道,姜总他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而有些目的也许和公司无关,纯粹是个人因素。”
谷雨闻言一愣,眼睛瞬间睁开,直视他道:“个人因素?什么个人因素?”
穆良唇瓣微微抿起,眼神略显飘忽,嗫嚅道:“个人因素……就是个人因素,不是其他的因素。”
谷雨再次给他气笑了,心想:这位仁兄不会以为自己很幽默吧?
“穆良,如果电视台举办废话大师比赛,我一定推荐你过去,你不用比,在那儿一站就是冠军。”谷雨由衷说道,顺手从林二带来的水果篮里,抽出一朵装饰用的康乃馨,抬手递给了他。
穆良见她要动,生怕不小心扯到了输液管,于是缓步上前来,接过了那朵康乃馨。
青年生得俊眉修眼,淡漠的瞳仁里满是不明所以的情绪,好似在问给他这个干吗?
谷雨则扯出个不咸不淡的微笑,凉凉道:“你的废话文学冠军贺礼,我先提前送给你,日后记得,苟富贵,勿相忘。”
穆良:“……”
他终于被谷雨毒到了,拿着花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后只好捏在手心里,讷讷道:“我回去插个瓶。”
谷雨皮笑肉不笑,随声敷衍他:“行吧,记得我的话啊!”
穆良追问,并且一脸认真:“什么话?”
谷雨真的有种在和机器人聊天的感觉,AI智能还能举一反三呢,这人完全不开窍啊!!!
她气息沉了沉,大声道:“苟富贵,勿相忘!!”
也许是谷雨的声音太大,把穆良的脑子给震了几许,青年明显身子抖了一下,身上略微慌张说:“你继续养伤,我忙去了。”
谷雨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消失得更快一点。
可那门被带上没多久,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谷雨心想这是东西没带?还是想明白了她的意思,过来坦白从宽的?
故而她也没多犹豫,扬声道:“进来吧。”
可当谷雨话音刚落,水果篮却莫名掉了个苹果,谷雨下意识就要弯腰去拿,却没想到那人步伐倒快,迅速将它捡了起来。
“有伤在身就别乱动,掉了个水果而已,一会儿让护士帮忙也行啊,小雨。”
谷雨闻言瞬间怔住,来的人竟是姜屿!
真千金26
只见姜屿俯下身子, 墨黑的碎发微微遮住眼帘,而修长的手指便拂上了苹果,玉白的指尖搁在红色的果皮上, 像极了《白雪公主》里那个黑心的后妈。
正好他穿的也是黑衬衫,领口的纽扣松开几颗,在弯腰时,隐约露出里面的风景来。
谷雨眼睛一尖, 就这么顺势看到了那优越的肌肉线条, 和两处不可言说的小点。
她赶忙趁着人还没抬头, 收回了目光, 闭着眼睛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而姜屿却已然起身了,冷白细腻的手心捧着那红苹果,黑衬衫被风吹得微微拂动, 显露出他长身玉立的清姿。
“怎么了, 还不舒服吗?”姜屿轻声道,将那红苹果摩挲一下,好似带着亲昵意味的爱抚。
谷雨睁开眼,正好看见他低头摆弄苹果,温润的眉眼间神色难辨,好似拢着些许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她突然感觉心里毛毛的, 比在林二家见到那个神婆还要毛骨悚然,这人明明依旧笑语嫣然, 可是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好似三伏天里,被人搁在冰窖里暴晒, 有一种既冷又热的酷刑感。
“没、感觉还行, 挺好的。”谷雨结结巴巴道,亲眼看着他转过身, 前往洗手池。
水声渐渐响起,哗啦呼啦地溢满水池,姜屿的手不停在红苹果上抚弄着,看似是在认真的洗苹果。
他一连洗了三四次,几乎像是要把苹果皮直接擦下来,连缝隙里的那个果窝都不放过,非要把这个东西洗得一尘不染才行。
可是这落在谷雨眼里,好像是后妈在用毒液淬炼果实,等催熟它以后,就能递给自己这个大冤种了。
所以当姜屿洗好苹果,再拿出纸巾擦拭一番时,谷雨只觉得如临大敌。
他这种重度洁癖的仪式感,真的有一种让人上刑的错觉,好像这是她的最后一顿……
“吃个苹果吧,中午你也没吃饭,一定饿了吧?”姜屿含笑道,温柔地将洗好的红苹果递到她面前,白皙的指尖被洗得微微发红,指腹上那点红痣仿佛都要消失不见了。
谷雨默然无声地看了看苹果,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瞥姜屿。
只见男子笑得温文尔雅,手腕上的菩提珠被一束日光拢着,好似氤氲着淡淡的佛光,在略显昏暗的病房内显得格外有神性。
可他越是这样圣洁无暇,谷雨就越是忍不住把他往阴沟里想,故而现在满脑子都是白雪公主的后妈,灰姑娘的继母,长发公主的养娘……
似乎是见谷雨久不作答,姜屿有些疑惑了,开口道:“真的不舒服?要不要我现在找医生进来瞧瞧?”
他说着,便将苹果搁到桌上,转身就要去叫人,被谷雨连忙喊住说:“没事,我就是刚醒有点懵逼,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下就好。”
说着她便把被子一掀,整个人像个泥鳅一样,往里面快速滑进去,动作之快,让姜屿微微愣神在了原地。
可她动作快是快,全然忘记自己还在输着液,这么大的动作,直接将原本就被拉扯到的输液针瞬间牵动,连带着针头一歪,血液倒流在了管子里。
谷雨登时被扯得叫了一声,有点懊恼地把被子打开,看见手背上已然鼓起了一个肿包。
紧接着姜屿打开房门,迅速唤了护士过来,病房里又是好一阵忙碌。
等到针头被重新固定好,姜屿已经来到了谷雨的病床前。
他拉了个椅子坐着,影子在地面投射出一块黑色,整个面孔逆着光,眉眼的神色透着股暗沉沉的意味。
“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想躺下,和我说一声就好。”姜屿严肃道,眉心好似微微蹙起,瞳仁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谷雨觉得两个人都靠这么近了,躲是躲不过去的,只好把被子掀开,随声敷衍道:“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我以为输液针扎进去就不太会动弹的。”
姜屿闻言轻巧一笑,笑容好似氤氲着股微妙,缓声道:“任何针扎进皮肉里,都是不牢靠的,需要患者安安分分,施针的人技术娴熟,否则便会两败俱伤,你明白吗小雨?”
谷雨闻言心头一跳,总感觉这话一语双关,好似意有所指。
她下意识就要把话问出口了,但是在看见姜屿逆光晦暗的眉眼时,话到嘴边又吞了回来,化作一个谨慎得不能再谨慎的点头。
而姜屿似乎见她如此乖顺,轻笑了一声,抬手抚在她的额头上,在上面轻轻拍了两下。
谷雨感觉,他像是在拍西瓜,下一秒,便要抽出一米多的西瓜刀来,在她的脑门比划起来。
“这里是竹山村的小医院,医疗设施还不完善,等回去了,我陪你去一趟大医院瞧瞧,你伤的是头部,最是要紧,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姜屿轻声道,唇角笑意清浅如许,眉目清润得宛如一块美玉。
而谷雨望着他那种光风霁月的俊颜,只直觉推辞道:“不必了姜总,别这么麻烦,我自己会去看的。”
姜屿眉心微折,好似不理解她骤冷的态度,刚要说话就被谷雨再次截胡。
“姜总,我有点累了,你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谷雨抿了抿唇道,作势佯装出倦怠微困的模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下逐客令。
见她如此,姜屿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站起身来,地上的影子随之变大,像个蓄势待发的巫师一般。
“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可别瞒着我啊,小雨。”
谷雨听见他这样说道,嗓音微微泛着磁性,犹如细瓷在水面划过,晕染着难以言喻的细腻感。
她点点头,把被子向上扯了扯,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姜屿静默看她一眼,眸色闪烁不定,继而眼眸稍稍垂下,镜片被日光打得泛起白色,将他的神情顿时遮挡住,犹如带了个半截的面具一般。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唇边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身离开了病房。
谷雨却刻意待那脚步声消失后,才将被子拉下来,盯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道:“这个人该不会是因为我上次当面拒绝了他,觉得面子挂不住,所以怀恨在心才给我穿小鞋的吧?”
她突然觉得很有可能,但是继而又纳闷道:“可是他自己都说了,那次只是实习期的一次考核,我也没有做出什么很让人丢脸的举动吧?”
她分明就是很正常地把话说开,然后拒绝而已,事后姜屿表现正常,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恼羞成怒的迹象。
果然,男人心,海底针,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姜屿才来整我的,既然已经得罪领导了,那么姜氏集团我是肯定不可能再待下去,不然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花招等着我,别任务还没完成,被他给玩儿死了!”谷雨喃喃道,暗自下了决心,等事情一平息,立马提出辞职。
她这边刚下决定,突然之间手机就响了,点开一看,发现来电的竟然是谷越。
这可真是稀奇了,这位平时消息都不会发一个,今天居然还亲自打了个电话?
谷雨挑着眉,滑开了接听键,谷越在短暂沉默后,开口说道:“你现在在哪儿?”
她看了看四周,不太想把自己的事情他说,随口说道:“在忙项目的事情,怎么了?”
谷越闻言倒没说别的,他嗯了一声,嗓音听不出情绪来,好似有什么事情正在酝酿着,不知该怎么跟她提起。
谷雨好整以暇,很想听听这位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故而他犹豫不说话,她也不催促,看谁能憋死谁。
也许她这样看戏的态度,将谷越的耐心被耗没了,故而他沉了沉气息,开口生硬道:“你过几天回来记得落家一趟,妈妈带你去打扮一下,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物。”
谷雨纳闷,谷越竟然这么好心,这里面别是有什么绊子才好。
故而她追问道:“什么人物,我见过的吗?”
谷越语气不善说:“没有,你来了就知道了,没事别问那么多。”
说完,他嘟的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谷雨又给气笑了,嘀咕道:“这老头儿,脾气还挺大,搞得这么神神秘秘,我还真有点好奇了。”
这么想着,谷雨念及后面的路该怎么走时,又微微犯了难。
姜氏集团肯定是待不下去了,自己总得找个去处才行,不然猴年马月才能和谷婷相抗衡?
不过原主的话是“撕下谷婷的□□”,说不定自己也不需要在事业上过多折腾,只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个什么德行的女人就行。
但是如果自己没有实力,想要空手套白狼的确是很困难的。
如果能去谷氏集团上班,就能直接接触谷婷,自己说不定还有别的新发现,新出路呢?
谷越方才说叫自己去见个人,这人有多重要,值得谷越亲自打电话过来叮嘱。
“或许可以到时候会一会这个重要人物,知不知道他能帮我到哪一步了?”谷雨喃喃自语道,目光落在桌上的红苹果上。
那苹果被洗得纤尘不染,鲜艳的果皮在阳光下艳丽无比,看着就叫人觉得新鲜。
姜屿一走,谷雨感觉这苹果都正常不少,她抬手拿起它,顺势咬了一口。
鲜美多汁的苹果肉嚼着脆生,细腻的果汁顺势滑入喉咙,在食道内泅出令人舒适的甜度来,谷雨满足一笑,把苹果整个解决。
可她不知道的是。
白雪公主在巫婆的诱惑下吃了毒苹果。
而谷雨,则是自己主动啃了口苹果肉。
她们各自悲剧,但是却异曲同工,都是被坑的那一个倒霉蛋。
……
因为头上有伤,故而谷雨在医院呆了两天后,才回到之前休息的屋子。
竹山村的项目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具体内容在姜屿的整体指挥下,悉数被铺开,丝毫没有因为少了个人而有什么影响。
虽说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被姜屿给耍了,这些天做的一直都是无用功,但是看见这样的局面,只感觉“我很多余”四个大字被写在了脑门。
这不得不来谷雨感到丝丝挫败,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听穆良说后天就得回去了,而接下来两天她也没有别的工作安排。
“反正没什么事情,要不把那个偷窥的变态给逮住,正好出一顿恶气!”谷雨喃喃道,一想到自己第一天居然被人看光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这件事情也得有人帮忙才行,至少找到个踏实靠谱的打掩护。
男人是不可能的,感觉找异性干这件事情怪怪的,还是得找个女性才行。
这么想着,正好有个女职员从她面前路过,谷雨定睛一看,发现是公司的小李,这几天通过聊天观察,接触下来是个颇为老实本分的人。
她在医院那两天,也就是小李会顾虑到同事的情分,过来看望她,因此彼此之间关系也拉近不少。
“小李,麻烦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说。”谷雨起身说道,含笑看着小李。
小李长得颇为清秀,一双杏眼懵懂无知地眨了眨,很是乖巧地走到了她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谷雨,你不舒服吗?”
谷雨摇摇头,下意识往外面觑了几眼后,冲她摆摆手,小李面带狐疑地弯下腰去,在听见谷雨对她说的话时,瞬间神色惊恐起来。
“什么,有变态?!!”小李惊声尖叫,随后赶忙捂住嘴巴,又往后看了看,见并无人经过才松了口气。
谷雨点头道:“我是前几天发现的,因为你们洗澡的时间都挺早,屋子里也有人醒着,所以估摸着你们是没什么事情,也就没说出去。”
小李谨慎点了点头说:“是,我们洗澡都是在八点钟左右,虽然竹山村村民休息很早,但是大家很多人八点多都在庭院里聊天,要是有什么陌生人进来,立马就会被察觉的。”
“也就是谷雨你,很倒霉的每次都很晚才结束工作,不过私人助理的事情的确比我们要多,也不是说暂时停下,就能暂时停下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小李接着道,颇带同情地看着她。
谷雨面露苦笑,自嘲自解道:“是啊,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比如老板吧,我以为是个菩萨,结果是个妖怪。”
小李闻言诧异不已,奇怪道:“什么菩萨妖怪?”
谷雨忙摆摆手,把话题往开头上绕去,轻声说:“我想麻烦你,晚上的时候帮忙打个掩护,十一点的时候去浴室假装洗澡,我会搞个帘子在窗户上,到时候蹲守在旁边,把那个变态抓住痛扁一顿,你觉得怎么样?”
小李略微思索一番,最终还是答应了。
谷雨则高兴道:“这事情不管成不成,我都给你包个红包做谢礼!”
小李噗嗤一笑,摆手道:“别这么见外,都是同事嘛,而且女孩子碰到这种事情,多少能互相理解一点,你事后请我吃个外卖就好啦!”
谷雨瞬间被这小姑娘给治愈了,忍不住道:“小李,你才是天使!”
小李却纳闷道:“谷雨你是被什么人给创了吗?话里话外挺奇怪的。”
谷雨神色一僵,心想我总不能说被咱们老板给创死了,只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到了夜里十一点,谷雨和小李猫着腰来到了浴室,小李进去后火速把帘子放上去,然后打开花洒,在花洒前做出各种正在洗澡的假象来。
谷雨则蹲守在浴室旁边的夹角处,她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着棍子,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能跳出来,把那个偷窥变态逮个正着!
夜凉如水,夏日的蝉鸣此起彼伏,花洒放水的哗哗声,与水滴在地面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给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增添几丝急促感。
谷雨在角落里蹲了半天,还是没有等到变态出现,她不由得纳闷起来,难道说那人不来了?
“很有可能,毕竟我在医院住了两天,变态扑了两天的空,确实不太可能过来了。”谷雨喃喃自语道,心中不由得有些气馁与烦躁。
正当她打算进浴室告诉小李这一切时,走廊的尽头,好似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谷雨连忙又蹲了回去,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前方先录制起来。
那人走路奇怪得很,全然不像寻常变态一样,脚步轻悄又悬浮,而是透着一种步履从容的感觉,好似浑然不怕被人发现一样。
他走得很慢,落地时脚步干脆,让人光听声音都觉得,这人应该素养极高,是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
“但是既然是知识分子,又怎么会偷看女孩子洗澡呢?”谷雨吐槽道,心想没准这还是个衣冠禽兽?
正当她暗自嘀咕着,那脚步好似发现了什么,在地面停顿少许后,竟然如同消失了一半,杳无音信。
谷雨心头一跳,觉得自己该不会真的被人看到了吧?
她环顾了下四周,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的确是个极其黑暗的夹角,便是有人从面前经过,都不一定能发现谷雨的存在。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别是真跑了吧?”这么想着,谷雨身形动了动,想要站起来先发制人。
可正当她有所行动时,那人的脚步突然凭空出现了。
他步伐极快,但是却丝毫不见紊乱,而是有种特殊的感觉,好像这人在踩点而来,脚步轻盈又有节奏感。
谷雨:“……”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想法,这个变态好像在跳舞步?
咦,这是什么人啊,偷看女孩子洗澡之前,还要迈着舞步,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嗜好!
可是渐渐的,谷雨觉得这舞步的节奏熟悉得很,好似自己在哪里身临其境地听到过一样。
她不禁暗自回想着,全然忘了自己蹲守在这里的目的。
而那人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她的面前。
夜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当谷雨回过神来时,看见一个男人逆着月光,静静站在她的面前。
月色皎洁银亮,勾勒出他高大颀长的身形,男人的发丝被风轻轻吹拂着,在夜色里荡漾出轻柔的痕迹来,仿佛整个人沉浸在了水里一般。
几许流光打湿在他的侧颜上,隐隐照出那架黑边的细框眼镜,男人眉眼晦暗不明,犹如蒙着浓重的雾气,在这样灰蒙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诡谲怪诞。
谷雨看清了他的模样,也看见了他若有若无的笑意,只觉得内心惊悚无比,瞬间头皮发麻。
来的男人不是被人,而是姜屿!
又是姜屿!!!
谷雨难以置信也不得不信,在干笑一声后,手机不自觉滑落在地。
这一刻她终于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就是在耍她!
而浴室里的小李发现外面迟迟没有动静,赶忙跑了出来。
“谷雨,姜总?”小李疑惑道,不明所以地走了过来。
而姜屿则依旧含笑,温声温语道:“晚上睡不着,来庭院里走走,结果被谷雨吓了一跳,好好的蹲在这里,你们干什么呢?”
小李脸上一红,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姜总,我们来这里是……是……”
“是来抓偷看女孩子洗澡的变态!”谷雨冷声道,示意小李先回去,挺好的一个小姑娘,别被搅合进不相干的麻烦事里了。
小李本来还有所犹豫,但是她对于姜屿是极为信任的,而谷雨又一反常态这么坚持,只好点了点头离开了。
眼下昏暗的浴室外,只剩下了谷雨和姜屿两个人。
她低头把手机捡了回来,又将棍子往旁边一扔,站起身看着姜屿说:“姜总,姜少爷,你做这么多,玩够了没?”
姜屿却好似不知所云,神情间拢着股疑惑,温柔款款道:“你在说什么小雨,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了?”
谷雨沉了沉气息,最后耐着性子,把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逐字逐句掰扯给他听,顺便连带着浴室被偷窥的事情。
而姜屿则先是面露不解,继而神情怔忪,紧接着好似面露焦急,最后转变为震惊。
“竟然有人偷窥你洗澡,这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姜屿蹙眉道,不自觉托了下镜框,斯文的书卷气息氤氲而生,全然是副为人着想的模样。
谷雨已经不受他这副样子所蛊惑了,这人看起来是个咩咩叫的羊,实际上是披了羊皮的狼!
可她转念一想,这人这么狡猾,还是得想个招诱导他才是。、
故而谷雨换了种说话方式,慢条斯理道:“我在浴室第二次发现被偷窥时,门外掉了只鞋,是个男人的鞋子,现在那东西我还留着,能不能叫姜总比划一下?”
而姜屿却好整以暇,神色间看不出一点慌张来,轻轻点了点头说:“可以的,你把那布鞋给我试一试吧,若是不对的话,这么冤枉我,可是要被惩罚的。”
他笑得令人如沐春风,细长的眼眸都微微眯起,在皎洁的月华中显出神清骨秀的美感。
而谷雨则目光灼灼,双眼紧盯着他道。
“你又没有见过那只鞋子,怎么知道是一只布鞋?”
……
夜里万籁俱静,仿佛风都能撩动着月光轻晃,姜屿逆光站着,身姿有种寂若死灰的默然感。
谷雨见他不置一词,以为这人无可抵赖了,刚想开口询问理由时,却没成想被他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
只见姜屿笑意微敛,眉心轻折,眼神传达出一种被冤枉的薄怒,语气微冷道:“小雨,竹山村的村民大多务农,日出而作也基本都是穿布鞋,你若是不信,大可以明日去看看,如果仅仅凭借这一点,就判断是我偷窥,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了呢?”
谷雨心头一噎,好似被人用话堵了个正着,无名火憋在心里面,转化成郁结难平的情绪。
她实在是佩服姜屿,到这种时候都能颠倒黑白,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连逻辑链都能照顾完全,不愧是姜氏集团的掌权人。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虽然不明白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戏耍她,但是谷雨直觉,绝对不能再在他身边待下去。
眼下她人还在竹山村,算是姜屿的领域范围,所以最好别轻举妄动。
故而她强行压下自己的心火,用一种妥协的语气说:“原来是这样,那是我的不是了,可能是前两天头被碰到了,脑子不太清醒。”
姜屿神色不变,只怒意渐消,唇角继而抿成一线,状似关切道:“那你要不要紧?”
谷雨假意捂着额头,语气虚弱道:“现在感觉头又有点疼了,姜总,我先回屋休息了。”
还不等姜屿回答,谷雨便连忙转过身去,先是一步一蹒跚地走着,待稍稍离开了他的视线,便连飞代跑地一路狂奔。
而姜屿则依旧站在月华冷夜中,风将他的黑衬衫吹得微微皱起,勾*七*七*整*理勒出清俊消瘦的身姿来,就连托眼镜的动作都是慢条斯理的。
他指尖点在边框处,指腹上那颗血红的小痣,鲜艳得仿佛是刚扎出来的,乍一看还以为是颗血珠子。
右手腕的菩提珠拢着束月辉,银白的冷光照在檀色上,顿时有种清净寂灭的禅意。
这杳无人烟的一刻,萦绕在姜屿身上的矛盾体,才终于彻底展现出来。
佛家的儒静向善,与红痣的血腥戾气,融合在了同一个右手臂上,像是彼此互斥,又不得不共生的对立面。
而眼镜的斯文儒雅,又与他长眸间的邪肆晦暗相抗衡,最终成为这个人身上不可分割的统一体。
姜屿看着谷雨离去的方向,好半天笑意玩味道:“嗯,被发现了,还玩不玩儿呢?”
风声代替了回应,叫姜屿舒服地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好似极其享受地仰头感受着,最终发出一声短暂的轻笑。
而这头,谷雨匆匆回了屋子,她进门后没干别的,只翻箱倒柜起来,终于在最里面的角落处,扯出来了一件衣服。
那是件睡裙,谷雨捡到布鞋时,碰巧在庭院里碰到了看星星的姜屿,他当时伸出指尖点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如果没有记错,我当时回去后发现,肩膀上凭空出现了个印子,而从换上衣服到回去,只有姜屿碰到过。”谷雨坚定道,幸好后面她因为太过匆忙,没来得及洗这件睡裙。
果然,那睡裙的肩头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指印。
“行吧,破案了,犯罪嫌疑人基本确定。”谷雨拿着睡裙喃喃道,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姜屿这样的男人,要什么女人没有,何苦这样在外面做偷窥的变态?
“难道这就是成功人士特殊的小癖好吗?”谷雨难以置信道,顿时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既然如此,她就更加不能在姜屿身边继续待下去了,这人简直是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给自己来那么一下刺激的?
她已经死了一回了,不想在这个世界再被整死,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抱着这样的念头,谷雨晚上睡觉时都是小心谨慎的,房门不仅上了锁,还把几个杯子搁在了门口,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能闹出大动静来。
第二天,风平浪静。
谷雨躲在屋子里,像被封印了一样,死活不肯下楼去,她来时带了些小面包,凑合一下也没问题。
姜屿好似也很识趣,整天都没来打搅她,这样正好,谷雨对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天生抗拒,实在不想再面对他了。
等到第三天,回程的时间一到,谷雨收拾好东西后,迅速上了公司专车的副驾驶。
而姜屿和穆良则坐在后车座,姜屿倒是依旧没什么反应,神色润玉无双,笑容也是一成不变的温柔。
反倒是穆良,好似察觉了什么一般,诡异的小眼神不断往他们俩身上瞟。
“穆良,你偷偷摸摸看什么呢?”姜屿温声细语道,噙着笑的唇角微勾着,好似是在不经意地询问。
穆良身子登时僵了一下,一股子恶寒瞬间拢上心头,那种初到姜屿身边时,被他算计被他坑的日子好像又回来了。
故而他赶忙调整姿态,又变成了那副机器工具人的老德行,双眼目不斜视着,只把自己当成一团空气。
而谷雨这才明白过来,穆良那么一个实际上挺有趣的人,怎么变成如今这样,搞了半天全是托姜屿的福!
“好好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佛不渡哈麻皮!”谷雨喃喃道,下定决心,回去就辞职!
他们回去行驶了半天,终于到达了姜氏集团的大楼,大家简单点了个名,确认人员没有缺失后,即刻便散了。
姜屿似乎手上还有事情要处理,下车后径直进了公司,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谷雨则微微松了口气,她随手打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了谷宅的方向。
等到谷宅时,迎面开门的是李云燕,只见她笑容略显僵硬,好似是挤出来的一般,对着谷雨说道:“小雨终于回来了,妈妈等你好一会儿了。”
谷雨对她那拙劣的演技内心抱以鄙视,心想这还不如姜屿一半能装,至少他做到了润物细无声。
紧接着李云燕便带着谷雨来到更衣室,把华丽昂贵的衣裳一样样展现给谷雨看,问她喜欢哪一款?
谷雨默不作声地瞅着,心想这是大手笔,到底要她见的人是谁?
李云燕看着她那食古不化的模样,心里头则在烦躁。
也不知道丈夫和季家是怎么想的,说好了联姻的对象是谷婷,怎么突然又提出要见一见谷雨?
自己这个大女儿压根就没被教好,一会儿在餐桌上出丑了怎么办?
按照她的想法,谷婷样样都比谷雨出色,这桩婚事这么好,敲定得也合理,竟然也能说变就变。
想到这里,李云燕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语气不自觉变得极其不耐烦。
而谷雨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内心十分不屑地想道:“这胳膊肘都拐到太平洋去了,看来在她的心里,养女是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而亲女则是污秽不堪的丑小鸭……”
“不过我更好奇,要是她有朝一日,得知自己亲自抚养教育的女儿,竟然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心情会不会堪比八级地震?想想就很有趣啊……”谷雨喃喃自语道,思忖间眉眼闪动一下,眉眼间清丽感好似氤氲着雾气,极为目秀眉清。
李云燕本就是肤浅的人,见了这样的神情,内心的烦闷不由得减缓,她上下端详了下谷雨,突然觉得她生得不比谷婷差。
甚至在气韵风度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大气美。
“毕竟与我有一半血缘,像我多一些也无妨。”李云燕喃喃自语道,将谷雨浑然天成的气质归结为自身,并且以此沾沾自喜。
这么想着,她带着谷雨来到一个从未开过的橱柜前,指着前方那件淡蓝色的裙子说:“这是今年初夏的限定款,你要不就穿这个去试试吧。”
谷雨看着这些衣服,眼睛都快看花了,见李云燕不再折腾自己,赶忙点了头,把那件淡蓝色的衣裙换上。
待她从更衣室走出来时,明艳动人的风姿叫李云燕为之一叹。
只见这件裙子薄如蝉翼,蓝纱上点缀着轻微的刺绣,肩带是两根细细的金链子,看起来精致又华丽。
而谷雨那身雪白凝脂的肌肤也暴露出来,纤细笔直的小腿看着小巧,窈窕的腰身一览无余,只看一眼便觉得,这必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李云燕赞叹了一声,心里头不由得升起些喜欢来,说出了谷雨自来这个世界后,第一声称赞:“这件裙子,还就是得你穿才行,别人都衬不起这个感觉。”
谷雨听她的意思,这条蓝裙子好像还被别人穿过,不由得挑眉道:“怎么说?”
李云燕直白道:“我让小婷也试过,她骨架太小,撑不起这个款式。”
谷雨闻言回想了一下,谷婷确实个子娇小玲珑,穿了高跟鞋也就163,这条裙子设计简约大方,的确需要个子高挑的人才能压得住。
而且蓝色不仅挑皮肤,也挑气质,要带点清冷的距离感才行。
谷婷是甜美那一挂的,明显就很不适合。
但是即便如此,谷雨心里头也没有一点儿高兴,合着这位亲妈是拿了养女搞不定的款式来给她试?
“行吧,我记住你了,希望你后面依旧能保持这张傲慢的贵妇面孔。”谷雨暗自冷笑道,轻轻推开上来想给她做造型的发型师。
李云燕觉得这么黑直长的也挺不错,便开口道:“那妈妈带你去餐厅见人?”
谷雨点头,抬脚随她走了出去。
真千金27
会面地点是一家西式餐厅, 中央有小提琴手正在拉着悠扬的曲子,外国帅哥金发碧眼,看见谷雨时音节都错了一拍。
李云燕和她经由餐厅服务生的引导, 来到了个隔音效果不错的包间,待二人落座,紧接着有人端上来些西式小点心。
李云燕生怕谷雨没见过世面,待会儿会丢人, 赶忙嘱咐道:“吃这个西餐呢是左叉右刀, 带锯齿的刀是割肉的, 无锯齿的是切蔬菜的, 然后这个。”
说着,她举起了最小的刀具说道:“这个是用来抹黄油果酱的,吃完后要将刀叉合拢……”
李云燕喋喋不休了小半天, 谷雨听得都不耐烦了, 只能敷衍着点头,心想这位大人物来得真慢。
她这身蓝裙子衬得肌肤胜雪,即便不笑,亦是无情也动人,清冷的眉眼如画也如烟,叫李云燕就算心知肚明, 她在应付了事,也生不了半分怒气。
眼看着又过去一刻钟, 谷雨不禁觉得这人似乎过于傲慢了,心里头浮现些许不喜。
其实来的路上她就明白, 这场估摸着是相亲局, 不然干嘛一回A市便催着她回去,还特意打扮一番?
“这人到底是谁?”谷雨索性也不猜了, 直截了当地问道。
李云燕愣了一下,不禁问道:“爸爸没跟你说吗?”
谷雨摇头,有点心烦道:“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要是再不来我就走了。”
哪里这么大的架子?把自己当皇帝了吗?
说着,谷雨便起身了,正当她准备转过身时,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咦,怎么是你?”季川遥惊讶道,大踏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照旧是颇为休闲的打扮,圆领T恤搭配牛仔裤,两手插兜的模样看起来痞帅非常,见到谷雨时眼睛顿时一亮,几丝惊艳闪现在眼底。
而谷雨看见他出现时,心里头瞬间明白了一切。
搞了半天,原来是谷婷的婚事有变?
她唇边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肌肤冷白细腻,更衬得面容颇有距离感。
而李云燕则察言观色一番,虽然面露疑惑,但是也快速反应道:“原来你们俩认识啊?那正好,就当小聚了!”
季川遥不置一词,只不停看向谷雨,眼睛乌黑闪亮,好似有许多疑问堵在心里,只待个合适的时机问出来。
谷雨微微抿了唇,挺直的脊背松散了些,左手撑在下巴处,带着些许懒散地垂下眼眸,也选择了沉默。
李云燕见此,心里头瞬间不舒服起来,感觉这俩人好像有什么秘密没有说,故意要瞒着她一样。
但是无奈谷雨和她不亲近,而季川遥又是外人,故而纵使她想知道,也不好多问。
这时,李云燕的电话适时响起了,谷雨看见她面露尴尬,心里头揣测来电的,会不会是谷婷?
“如果真是谷婷,那这可就有趣多了。”谷雨喃喃道,忍不住眉眼一弯,露出点笑意来。
这点笑意清浅淡薄,被对面一直认真打量她的季川遥悉数收入眼底。
只见他眼神微滞,好似看呆了一瞬,目光炯炯有神,唇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来,叫那张英俊帅气的容颜更加夺目。
季川遥不自觉走到谷雨身边,拉开了她旁边的椅子,跟着便坐了下去,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谷雨则关注着李云燕电话里的动静,没工夫搭理他不停瞟过来的眼神。
只见李云燕犹豫少许,最终还是接听了,她神色僵硬又心虚,嘴里不停说着安抚的话语。
“小婷啊,你等等,妈妈这就去找你,你在那儿别动,别着急!”李云燕急切说道,眉心紧蹙着,眼神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关心。
她这样爱护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却全然将有所亏欠的亲生孩子置之一边。
谷雨说不清心里头什么滋味,纵然这不是她的母亲,但是设身处地为原主想一想,就忍不住同情她。
“还不如呆在乡下,最起码活得轻松快乐。”谷雨喃喃道,内心浮现些许不值得来。
李云燕眼见着瞒不住,也拦不住谷婷,赶忙站起身来,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匆匆离开了包间。
谷雨看着她油煎火燎的背影,眉眼间变得极为淡漠,神色仿佛事不关己,一副全然将自己置之度外的冷清模样。
而季川遥则含笑看着她,俊眼里都是好奇,语气打趣道:“那可是你的亲妈,真的不伤心吗?”
谷雨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个人分明是知道谷家情况的,还要说出这番话来,目的在于看看她的反应。
故而她微露笑意,可神情却是满不在乎的,淡淡说道:“有什么可伤心的,不在乎我的人,我也不在乎她。”
“说得好!”季川遥立即肯定道,“我来之前还说,这位被找回来的谷家真千金,是否是个怯懦卑微的性格,若真的如此,那还不如将就谷婷,这么看来,这次倒是来对了。”
谷雨闻言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季少爷,对于变故,你消化得倒是很快啊?”
季川遥知她意有所指,笑容不羁道:“我也不是傻子啊,只不过实在想不到,谷婷的姐姐居然是你?”
还不等谷雨回答,他又说:“也是实在没想到,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回国第一天,就把你车给撞了,后面还一起在酒吧玩得尽兴。”
季川遥说着,忍不住往谷雨面前又凑了凑,男士香水的味道幽微,带着这人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一股脑地往谷雨身上压。
而她却往后退了退,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抬眸便是冷眉冷眼,丝毫没有因季川遥的主动亲近,而有半分迎合谄媚的姿色。
“季少爷,注意点分寸感吧,你越界了。”谷雨说着,拿起那带锯齿的小刀,轻轻指向季川遥。
她手臂光裸在外,那小臂仿佛细圆无节,纤细的腕骨微微凸起,便是拿着刀的姿势,看起来都格外惑人。
这种眉眼间的冷艳感,好似迷迭香酒吧最难以得到的醇酒,叫季川遥忍不住心旌摇曳,目光不自觉变得炽热又耀眼。
他唇边勾起一丝不羁的笑意,神色间是浓烈的征服欲在作祟,好似一头雄狮,被人瞬间燃起了斗志。
“别啊,小雨,之前都没叫我季少爷的,这么喊显得咱们多生分啊?”季川遥说道,目光停留在她的修项秀颈上,好似在欣赏什么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谷雨则将那过分炽热的眼光无视,耐着性子提醒他说:“你目前还是谷婷未订婚的未婚夫,按照规矩,你说不定是我未来的妹夫。”
季川遥闻言眉心一蹙,不羁的俊颜微露嗤笑,不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成未婚夫了,再说你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谷雨抬眼看他,心里不自觉琢磨起来,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而季川遥却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桀骜的下巴微微扬起,笑容志在必得道:“反正都是结婚,与其和个彼此都看不顺眼的,还不如和我呢,小雨,你看不出来我对你很有好感吗?”
谷雨听了这话,内心毫无波动,她摇摇头,冷硬说道:“没感觉出来,你对谁都挺热情的。”
季川遥试图引导她,坚持道:“所以我是暖男嘛,有我做你未婚夫还不好?”
谷雨似笑非笑,几缕发丝拂在脸侧,衬得那张玉颜白璧无暇,她只眼睫轻眨着,睫羽便如振翅欲飞的蝴蝶,无形中撩出令人惊艳的弧线来。
“不好,我对你没感觉。”谷雨直白道,虽说她来这里的目的是谷婷,但是对待恋爱婚姻,谷雨一向都是很认真的。
如果单纯为了任务,就稀里糊涂认下一门婚事,谷雨觉得不值。
季川遥笑意僵了一瞬,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人直接拒绝,他盯着谷雨看了许久,眯起眸子时,俊颜显得倨傲有型。
“小雨,你真的很有个性。”他收敛了笑意道,俊眼显得清澄明亮,毫不掩饰的欣赏从眼底里透出,眼眸却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谷雨很敏锐地捕捉到这人的转变,只见她目不斜视,视线与季川遥的对撞,两个人好似隔空交流着,彼此谁也不肯退让一分。
小提琴的音乐变得急促紧迫,好似一场战争终于拉开序幕,琴弦拉出尖锐刺耳的高音,最终回落在低缓的回音里。
谷雨眼神微露挑衅,神色浑然不带惧怕,只略带坦荡地挑眉看着他。
而季川遥则用一种被挑衅后,颇为兴奋的神情,紧紧地,直视着谷雨,俊朗的容颜是平素不曾展露的认真。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个人敲开包间的木门,隔空对视的二人才停止这种特殊的交流。
他们缓了缓神,各自眨了会眼睛,好似在无语彼此的耐力。
谷雨以为是点餐的服务生来了,刚准备随手指一个牛排,结果那人却低声伏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说道。
“小雨,打扮这么漂亮,怎么不和我说?”
这声音磁性温柔,犹如一泓水色闪动在月光下,无形中有种清贵温雅的感觉。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又道:“你这么坏,我要……”
谷雨瞬间反应过来,发现姜屿正弯着腰,眉眼带笑,细长的眼眸斜觑着她。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侧,唇瓣好似刻意撩拨般,轻轻擦过谷雨的耳垂。
“惩罚你。”
他笑得温柔雅致说,语气叫人不自觉沉溺。
可那眸底的光却是晦暗的,好似藏了只阴鸷的野兽。
……
谷雨脸色变得僵硬,头皮瞬间发麻,姜屿从未直接在她面前展露这一面,故而这实在让人有点措手不及了。
可姜屿却依旧笑意温柔,长眸微微眯成一条线,清隽雅致的眉眼间,是他一惯的斯文儒雅。
男人伸出温热的指尖,轻轻将谷雨的一缕秀发撩起,转而别在了耳后根处。
指腹触感细腻,不时触碰到她敏感细嫩的腮边,好似带着轻佻的亲昵般,微微在那下颌角处轻捏了一下。
谷雨只感到一股被狎昵的感觉,随着他指尖的摩挲缓缓升起,在她快速瞥眼过去,想要躲开时,指腹的红痣又令她心生恍惚。
姜屿见她顿在那里,神情怔忪着,目光不由得变得灼热起来,惯是温柔笑着的唇角,也渐渐晕染上邪肆的气息。
“小雨的肌肤真白,只轻轻一擦就红了,要是我激动时用了力,不知道会留下怎样的痕迹?”他俯下身子,低声在谷雨耳边喃喃道,长眸微微低垂着,被端正的镜框规束住神思,显得那侧颜清正又端雅。
可谷雨却将这放肆邪魅的话听了个完全,她在短暂惝恍过后,快速反应过来,抬手将这人往旁边狠狠一推。
纤细无骨的手腕被扣住,男人修长的指节钳在腕骨处,分明没用多少力气,可谷雨就是难以挣脱。
姜屿眼神微暗,长眸向下一瞥,眸底快速闪过危险的神色,抓着她的手腕就往怀里带。
紧接着,谷雨连人带椅子整个脱力,被强行按倒在姜屿劲瘦的胸膛上。
他一只手紧紧抓住谷雨的两个腕骨,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着她的下巴处,好似对待宠物般,如玉的指尖带着亵慢的感觉,在那尖细的下巴处轻轻摩挲着,最终捏住了她的下巴颏。
还未等谷雨反应过来,男人便微微俯下身去,强势而霸道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深吻。
他的唇瓣温热柔软,如同这个人带给别人的感觉,温润地好似一块软玉。
可那动作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威逼,用蛮力撬开了谷雨的齿关,侵略性扼住呼吸,即便谷雨情急之下,将彼此的舌头都咬破了,姜屿也没有丝毫的退让。
季川遥看得目瞪狗呆,完全没料到后面的发展如此魔幻,他下意识想要上前拉扯,却别姜屿突然睁开的眼眸给震慑住了。
他在用眼神警告季川遥,美味的晚餐是他一个人享有的,任何男人都不容染指。
那眼神冰冷彻骨,阴鸷中夹杂着残忍的戾气,好似下一秒便要将来者撕碎。
季川遥脸上血色尽失,心底浮现一层惊慌,身体也登时僵在了原地。
他明白,这个男人已经完全化成了一只野兽。
不受驯服,不经调教,不听人言,只顾自己。
“姜屿……他和小时候一样,一点也没有改变……”季川遥心里喃喃道,眼前又浮现起那只啃噬着自己孩子的母仓鼠,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也许是谷雨太过倔强,她身体虽然被擒得死死的,可牙齿却将姜屿的嘴唇咬破了,男人吃痛地从她口中退出去,空着的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痕。
“真辣。”姜屿轻声道,嗓音低哑磁性,呼出的气息带着灼热的温度,唇边的笑意都变得放纵邪佞。
他本就面如冠玉,那点血迹将气质晕染得颇为性感,好似一个唇边沾血的吸血鬼。
谷雨却面色乍红乍白,她狠狠瞪了眼头顶的姜屿,又转而看向季川遥,指望他能够上前来帮忙。
可谁料季川遥刚准备开口,姜屿便出声道:“你信不信,你没多少时间呆在这里了?”
此话一出,谷雨和季川遥都愣住了,紧接着季川遥内心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开口说:“你什么意思?”
姜屿的下巴微微低下,搁在了谷雨的头顶上,制着她的右手不肯放松,只静笑着道:“3,2,1。”
他话音刚落,季川遥的手机便响了,谷雨看见对面的大男孩脸色僵硬,对着她头顶的姜屿怒目而视后,匆忙接听了电话。
季川遥的神情变得憋屈,咬紧嘴唇隐忍着情绪,最后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
紧接着他从椅子上站起,语气有些心虚地对谷雨说:“我老爹找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季川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只剩下被姜屿紧紧擒住在怀里的谷雨。
她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神情难以置信,这人居然就这么把她丢下了?
姜屿则轻声笑了笑,有些玩味地低下头去,在她额间落下个羽毛拂过般的轻吻,神情里满是戏谑的暗光。
他唇瓣贴在谷雨耳边,长眸落在她微睁的眼睫处,轻声道:“是不是不敢想象,看着挺勇敢的一个人,竟然这么不靠谱?”
谷雨脸色冷沉着,思绪不由得回到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季川遥点了一大桌子菜,本来是要浪费的,因为一个电话就改变了态度。
那个电话响起前,姜屿假借去洗手间,消失了一阵子,回来时手上虽然湿润着,但是紧跟着便有了后来的事情。
“所以你真是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谷雨恨声道,联想到他身上所有的违和感来,只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早地识破他。
上班开跑车,迷迭香里深谙的酒桌规则,她回去卡座后,迅速转败为胜的色局……
还有很多很多,谷雨现在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而姜屿听了这话,神情丝毫没有被人痛骂的不悦,反而眸光微微明亮起来,好似兴奋地挑了挑眉。
“恭喜小雨,这么久你终于发现真相了,为了奖励你的愚蠢,我们再亲一下!”
说完,姜屿又要低下头去,可这回谷雨却做好了准备。
只见她手腕一扭,用一种伤敌一万,自损三千的方式,强行将手关节扭动起来。
姜屿的手臂被牵动地整个扭曲,腕骨好似都要脱臼般,以一种极其凶残的力量,想要蛮横地控制住她。
期间白皙清瘦的手背上,青色的脉络猛烈暴起,指尖泛着通红,将那指腹的红痣都吞噬了。
交缠在一起的手腕发出响动,谷雨将下唇咬出血液来,忍着剧烈的疼痛,才终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而姜屿则盯着自己有些脱臼的腕骨,镜片上打过一道白光,将那眸底的情绪遮挡得完全。
他好似面无表情,平直的唇角昭示这个人不太好的心情。
紧接着,谷雨听见清脆的一声骨骼响动,姜屿不动声色地将微微脱臼的腕骨,用蛮力接了回去,期间眉头都没皱一下,好似这疼痛于他而言不过寻常。
“小雨,我真不明白,我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不肯听话?”姜屿揉了揉手腕,将眼镜从鼻梁上取下,露出那双眼眸来。
谷雨被那长眸里的阴鸷所震惊,完全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同时拥有如此割裂,且复杂的对立面。
他像是黑白两道光照在身上,眼镜是其中的封印之门,戴上则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取下则变成了凶戾阴狠的西装暴徒。
“你对我真的好吗?你分明是在耍我,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用你伪善又阴险的假面具糊弄我,最后还想叫我听话?”谷雨冷声对他说道,下意识握住了餐桌上,那带锯齿的小刀。
姜屿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细长的眉眼漾着微妙的笑意,缓声道:“在这个世界上,真相往往肮脏,只要你顺从我,我会让你直到分手,都以为我是个好人,可是你为什么不肯配合我,玩完这一场游戏呢?”
谷雨眼眸微眯,终于说道:“所以你在竹山村确实是在耍我,那浴室外偷窥的人,一直就是你对不对?”
姜屿没再否认,唇瓣勾了一下说:“是,一直都是我,不过除了第一天,往浴室里好奇地扫了一眼,其他时候我纯粹是为了玩乐,小雨你可别误会我是个变态。”
“你不就是变态?除了变态,谁会干出这些事情来,除了变态,谁会费尽心思折腾我?”谷雨冲他说道,声音不由得尖锐了几分,面上覆着一层凉凉的寒霜。
姜屿却不紧不慢,姿态从容又优雅,好似谷雨的指责于他而言无关痛痒。
“小雨,你这么说我,我可是会伤心的,我难得对一个女人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你如果不满足我,是会引火上身的。”他轻声道,话是这么说,可是神色就依旧懒散。
谷雨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了,她现在也不想知道,为什么竹山村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自己,总之她已经认定了一点,姜屿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有病。
和一个深井冰产生纠葛,是会把正常人给逼疯的。
“我明天就会把辞职信递上去,姜总,这会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谷雨寒声道,将心里那口恶气憋了回去,转身就要离开。
却不料姜屿开口道:“信不信,没有我的帮助,你根本不可能扳倒谷婷?”
谷雨闻言心头一跳,猝不及防地转头看向他,难以置信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扳倒谷婷?”
紧接着姜屿冲着她温柔一笑,修长的手指将眼镜架了回去,指腹点在中间的细框上,许久才放了下来。
他的眉眼复又儒雅起来,斯文的书卷气息晕染在脸侧,配上那衣冠楚楚的相貌,光风霁月得叫人觉得,这位真是个品性端正的淑人君子!
“呀,猜对了。”姜屿缓声道,看着谷雨时,眼睛快速眨了一下。
……
包间内阒然无声,姜屿的话好似并未消散,若有若无地回荡在空中。
谷雨的脸色瞬间沉下去,便是脾气再好的人,被姜屿三番四次戏耍,也是要恼羞成怒的。
更何况,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
而姜屿则稍稍调整了神情,眉宇间依旧从容不迫道:“小雨,我是真的对你很感兴趣,你不如就顺势答应和我交往,作为条件,我愿意帮助你扳倒谷婷,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他说着,不自觉拉扯了一下菩提珠,又继续道:“说不定我腻得很快,你也能自由了,不是吗?”
谷雨的情绪隐忍再三,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将手上的小刀狠狠扎在桌子上。
只见平整光滑的桌面凭空一声闷响,刀柄在空中轻微晃动着,发出嗡嗡的响声。
“姜屿,你的感情难道是一件商品,可以以此换取什么条件的吗?”谷雨嘲讽地笑道,她冷沉着一张脸,眉眼间尽是厌恶之色,好似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而姜屿则长眸微冷,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深邃可怕,缓声说:“如若不然,我能叫你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此话一出,叫原本紧绷的氛围变得更加可怕,谷雨恨不得拿起那小刀,冲他的胸口处捅去,非如此不能解心头之恨。
可男子只远远看着她,清隽的眉眼间雅致斯文,若非他方才亲口说出那番话来,实在很难想象,这个人竟然有如此狂热的一面。
谷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被气得上头的情绪牵着走,比起步步紧逼的姜屿,她更好奇的是这个人为何对她如此执着?
“我有什么值得你欣赏的点?”谷雨好半天开口道,神色间透着股嘲讽的意味。
姜屿则沉默许久,似乎在斟酌用词,他又拉松了一下菩提珠,拇指的指甲轻*七*七*整*理轻抠住食指的红痣,在那柔嫩的指腹上来回折磨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小提琴的声音暂息,里面静得能听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正当谷雨以为,姜屿会一直这样保持缄默时,没想到他却开口了。
只见男人笑意全无,深邃的长眸里满是晦暗不明的情绪,他看着谷雨道:“自打我扳倒父亲,将他送入精神病院后,就感觉人生也不过如此,无趣的生活,无趣的工作,就连喝酒买醉都是无趣的。”
谷雨闻言登时愣住,实在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可正当她想要神思时,姜屿却唇角一勾,那股子斯文败类的气息又浮了上来,眉眼都染着邪肆与轻佻。
他含笑道:“你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让我觉得有趣的女人,我也说不出,你到底有哪里特殊,总之,我想要得到你。”
谷雨沉默着,面容好似平静无波,心底却乱成一团,姜屿的这番话这般直白,已经不需要过问太多,眼下只有答应与不答应两种解法了。
可是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想去做,这道题她一个字都不想写,便是连个敷衍的解字,都觉得是在浪费墨水。
时间如同珠流璧转,眼见着小提琴又换了新的曲目,《致爱丽丝》的前奏纯朴而亲切,像涓涓流淌的溪流,描绘出贝多芬对爱人的脉脉絮语。
谷雨的心不知该落在何处,姜屿仍旧在远处静静看着她,好似耐心地在等一个回应。
紧接着,音乐情绪陡然剧变,热情如同火焰般难以抑制,高音部分变得明晰而坚定。
音符宛如跌宕起伏的精灵,隐隐飘过姜屿笃定默然的眉眼间,他又托了一下黑框眼镜,冷白的手指微微泛凉,玉般的指节不自觉抖动一下。
这时,门口守候已久的服务生敲了敲门,细声进来问道:“几位需要点餐吗?”
谷雨本想说不必了,可姜屿却含笑静声道:“来两份牛排,前菜甜点由你们定,一份是七分熟,一份是五分熟,黑胡椒汁,谢谢。”
男子的嗓音稳定从容,透着股克制的坚定感,好似流水溅玉般清润,细细听去,能感受到声音里的雅静与温文。
服务生点头 ,默默将门复又关上,当脚步声远去时,小提琴曲已然缓慢过渡到第三部分。
姜屿又将目光转移回来,轻柔地注视着前方那个蓝裙子的美人。
而谷雨面无表情,冰冷的神色似乎收敛了些,可姿态依旧是充满戒备的。
他的眸光不自觉晦暗一瞬,随后又将眼帘垂下,好似隐去了许多情绪,并不着急说话,也不再上前一步。
包间里的两个人,彼此都不互相注视着,可是心思却紧紧萦绕在对方身上。
他们面上沉默着,内心却是喧嚣着,一如一杯闷着沸腾的热开水。
好半天,谷雨听见姜屿说话了。
男子似乎有些无奈,语气中透露着妥协的意味,用一种退而求其次的方式,耐心地询问道:“如果你觉得,和我交往有点难以接受,不如尝试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
谷雨闻言一愣,没想到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姜屿竟然还能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她不禁抬眼望去,正好瞥见对方略显不稳的神色,但那也只摇摆了一瞬,很快被他强行扼正,转变为她所熟悉的温柔斯文。
“答应我吧小雨,我都退到这一步了,布了这么久的局,就为了抓住你,仔细想想,我也不容易啊。”姜屿又说道,枪色的西装被白灯照得发亮,他好似披了身灰袍子,邪恶的权杖也被藏在了身后。
谷雨别无他法了,左右这个人,他的这个态度,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给出个结果的。
反正只是追求,答不答应全在自己,这么一想倒也还算能够接受。
“可以,但是你不能强迫我,我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谷雨说道,想到方才那个强取豪夺的深吻,眉心又皱了皱。
姜屿终于笑了起来,他唇瓣勾了一下,眉眼都跟着生动起来,长眸好似潋滟着光辉,衬得那张如玉的俊颜温雅清贵。
“你放心,我自认为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这么长久的接触以来,如果不是被你发现了,相信你一定会很喜欢我的。”他含笑道,神色间透着股自信,好似胸有成竹能够折下难得喜欢的花。
谷雨见此,神色也不由得放松起来,她拉开歪了的椅子,刚刚坐了上去,姜屿便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也跟着坐到了她的身边。
《致爱丽丝》已经演奏到第三部分,琶音由快及慢,和弦是挣扎许久的少女,终于接受了他人的告白。
姜屿闭眼细细听着那琴曲,唇边的笑意满足又愉悦,他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着,流露出享受的神色来。
谷雨和他接触以来,除了方才那出,几乎很少看见他展现除温和斯文以外的情绪来,故而不禁有点好奇。
这曲子是贝多芬的传世名曲,曲调不俗且动人,因为太过优美且雅俗共赏,而被许多商家和手机采用成为闹铃,故而如今听来已经毫不新鲜了。
姜屿这样享受这支曲子,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谷雨情不自禁问他:“这曲子很特殊吗?”
姜屿微微睁开了眼睫,细长的眼眸好似一泓春水,看着她时叫人有种深情凝睇的错觉。
“不特殊,但是这最后一部分的叠音,是第一部分的重现,好似一切回到原点,但是此时故事中的二人,已经成为了恋人。”他缓声道,眉眼间温柔又儒雅,说出来的话好似意有所指。
而谷雨却对他的解释置若罔闻,这人暗示得太过直白,叫她完全接不下去了。
门口又传来轻微的动静,服务生推着小推车,将准备好的食物一一摆上桌子,在看见桌面上竖直插着的小刀时,惊得瞠目结舌。
谷雨心里头微微尴尬,倒不是赔不起,而是觉得这么弄丑了人家的桌子,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可正当她打算赔礼道歉时,姜屿却开口道:“真不好意思,这桌子不慎弄成这样,一会儿买单时我会悉数赔偿的。”
服务生点点头,神色似乎在揣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故而脚步都显得有些迟疑了。
而姜屿则神色不动,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静默无言地直视着那服务生的眼睛。
只听见地面响起一声踉跄的脚步声,服务生惊慌失措地推着小推车,快速离开了。
姜屿微微一笑,起身从桌上拿了副新的餐具,随后右手握住那小刀的刀柄,只稍稍用力,没入桌面的刀刃便被他拔了出来。
男子明明是做递餐具,拔刀子,这样看起来就很繁琐的举动,可是无形中就是有股子慢条斯理的气质,矜贵感流露在修长的手指间,像是在摆弄什么艺术品。
谷雨看着他做完这一切,随后轻身落座,开始切起了牛排。
他那份是五分熟的,小刀切开肉层间,隐约冒出滋滋的血水来,看着犹如酿好的红酒。
而谷雨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份七分熟的,罗勒的香气配上黑胡椒的辛辣,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姜屿那份要更好吃些,于是不禁开口道:“我其实更喜欢五分熟的。”
姜屿割肉的指尖微微一顿,男子转过头时面容带笑,眉眼温柔细腻,隽永得宛如画卷般唯美。
“好,都听你的。”
谷雨听见姜屿含笑道,嗓音清润圆和,好似春风拂过湖边的杨柳,自有股低回轻柔的温暖感。
真千金28
他们互换了牛排, 吃得倒也算相安无事,结束后姜屿开车送她回谷宅。
可是车行到一半,姜屿忽而改了目的地, 布加迪行驶来到一处海边。
远方灯塔亮起昏暗的白光,光线影影绰绰,照得谷雨的侧脸精致诱惑,像极了希腊神话里蛊惑人心的美人鱼。
而姜屿则侧头瞥她, 细长的眼眸晦暗着神思, 在谷雨转过头来的一瞬间, 轻轻转了回去。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谷雨问道, 不明白他的用意几何。
姜屿玉指抚在方向盘上,罕见地沉默起来,他的面容被灯塔的光影打得细碎, 眉眼明灭可见, 却极难看得真切。
许久,谷雨才听到他说:“听说,正常男女在吃完饭后,都是要单独相处一会儿的。”
谷雨闻言一愣,更奇怪他怎么用了“听说”二字,难不成这个长相俊美非凡, 地位卓然优越的男人,至今还没有谈过恋爱?
“你听谁说的?”谷雨轻声问道, 因为戳破了他那层伪装,心情反而有种微妙的轻松感, 好像终于不用和他隔着什么说话了。
姜屿的唇瓣好似轻抿了一下, 喉结继而滚动少许,他的拇指轻轻搓揉着食指指腹, 不停轻扣着那点红痣。
这样的举动细微,单个拎出来极其容易被忽视,可是这一刻却全部呈现出来,落在昏暗的视野中,好似被无限放大,叫谷雨瞬间感觉到他在紧张。
姜屿不自觉托了下眼镜,眸光略显浮动,好半天才道:“看综艺的时候,听那些观察员讲的,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谷雨顿时来了兴趣,心想他看的不会是恋综吧?
“那些是恋爱观察员?”她不禁扬唇问道,眸子里乌黑闪亮,好似夜空中耀眼的星辰。
姜屿并没有回应,而是抬手将眼镜取了下来,搁在车前。
紧接着,他又将安全带拉下,侧过身子靠近谷雨。
男子身上檀香的气息袭来,带着若有若无的温香,那双眼眸毫无遮挡地看着谷雨,露出眉眼间秀丽冶艳的神色来。
这样的姿容本不该出现在一个男人的眉宇间,它显得过于阴柔了,可令人感到心惊的是,当那片昳丽流淌在姜屿脸上时,却别有一番雌雄莫辨的美感。
谷雨被这样的丽色所惑,思绪微微凌乱起来,她不明白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他又再次摘下眼镜,究竟是想示威,还是又想逼迫?
故而她的心复又紧绷起来,戒备的神情浮上眉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姜屿,余光关注他每一分有可能的动作。
可姜屿却只是摘了眼镜静静看着她,并没有任何的举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灯塔的光芒变得昏暗,姜屿的神情一半沉浸在黑暗里,一半微露在光影里,显得极为割裂。
好半天,姜屿才收回视线,他的眸光在昏黑的环境下变得黯淡,好似一块蒙尘覆没的墨玉。
“刚刚本来想亲你一下的,但是总觉得不太好,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姜屿轻声说道,嗓音变得低哑,犹如一泓的水色,有种清微淡远的落寞感。
谷雨不知为何,心里头莫名一软,她不自觉指尖转动起发丝来,在那发尾处打结纠缠,颇有点紧张的不知所措感。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来,开口问道:“我送你的那个生日礼物,你没扔了吧?”
谷雨说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亲手编织的手绳,三股绳黑白两色,样式简单大方。
姜屿神情难辨,好似犹豫片刻说:“似乎放在抽屉里了,我回去找出来。”
谷雨看他这神情,估摸着这人最初肯定是随手一丢了,不过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找不到便找不到吧。
她看着远处的海浪,许久才说道:“送我回去吧。”
姜屿含笑说好,指尖本想伸向眼镜,却不知为何顿了顿,收手径直摸上了方向盘。
谷雨本来疑惑,他不戴眼镜怎么开车,却发现这人好像并没有那么严重的近视。
他的车速平缓稳当,驶出时叫人有种如履平地的感觉,不管是转动方向盘,还是拉动引擎,都自带股难以言喻的矜贵。
当布加迪行驶到谷宅外,谷雨简单打了招呼后,便拉开安全带准备出去。
却不料在她身体即将离开之际,姜屿快速地欺身过来,右手紧紧按住她的左腕。
谷雨神情诧异,紧跟着,一半探出去的身子被拉了回去,男子的力道不大,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压力。
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夹带着灼热滚烫的鼻息,姜屿手背上泛起凸起的青筋,将她强行按在副驾驶上。
昏暗的视野中,谷雨眼睁睁看着那双长眸倾刻而至,浓密稠丽的眼睫微微眯起,好似隐忍许久的克制,在这一刻终于被土崩瓦解。
气氛暧昧焦灼着,车内阒然无音,只能听见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和姜屿炽热跳动的心跳声,以另一种唇齿相依的形式,落在谷雨的触感中。
她不自觉睁大了眼睛,呆呆盯着那双长眸,此刻才反应过来,为何这人不戴上眼镜了。
他是故意的,对这个行为,对这个局面,早有预谋。
可他明明就想这么做了,却还要预先冠冕堂皇地推辞一番,好显得自己是一种情不自禁。
你看,他已经预警过了,后面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冒犯你的。
真是一如既往的狡猾男人啊。
谷雨内心喃喃道,下意识想张嘴咬破他柔软的嘴唇,却发现对方只是浅浅啄了一下,并不着急探入唇齿。
这只是嘴唇间亲昵的摩挲,不带任何的欲念,姜屿昳丽的长眸半阖着,微微凝视着她,眸子里有种破碎又完整的情愫。
谷雨唇间动作一顿,待她反应过来时,姜屿已经从她面前移开了。
男人的唇瓣微微抿着,似乎在确认上面的触感深刻几何,他的眉心皱了皱,垂下的眼睑跟着就眨了起来。
那张温润斯文的面孔,此刻竟然有些孩子气的天真感。
谷雨此刻才感觉,这个吻真的只是单纯的试探。
好像是这个人在探索一种全新的领域,每一分新奇的体验都叫他惊讶。
与最初在包间里,压迫着她宣誓主权的强取豪夺完全不同。
谷雨懵逼了,觉得姜屿人格都有些割裂,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矛盾体?
为什么一个人,竟然可以同时拥有极端偏执的两幅面孔?
而姜屿却微露笑意,垂下眼睫好似泄露出甜蜜的情绪,那双浓密的睫羽轻颤着,眼波跟着流转起来。
“真不好意思,一时没有忍住。”他缓声说道,这才抬手取了眼镜,慢条斯理地将它架在了鼻梁间。
谷雨已经识破这就是个狡猾的男狐狸精,对这番说辞全然不信,好在他只是磨蹭着唇面,不然她得叫他再痛一次。
“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没有忍住了。”谷雨不咸不淡道,禁不住去暗地里刺他一下。
姜屿听了这话,笑得如沐春风,完美的侧颜展现出美如冠玉的风姿来。
谷雨见他不再有阻拦的意思,终于推开了车门,整个钻了出去。
在她转身离开之际,姜屿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缓声说道:“晚安小雨,明天见。”
随后布拉迪转动车身,前速行驶得还算平缓,待行到无人之地时,车速迅速拉到最大,在杳无人烟的公路上疯狂飙车!
当然,这一切谷雨毫不知情,她刚进去谷宅,便被谷越给叫住了。
只见他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杯清茶,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晦暗的神色,对谷雨道:“今天约会怎么样?”
谷雨随口回他:“还好。”
紧接着,她又抬脚准备上楼去,谁料才走到一半,谷雨又说道:“还好?那为什么送你回来的是姜屿?”
此话一出,谷雨的脚步顿时停留在台阶上,她斜靠着扶手,眉眼间略显恣意道:“那位季少爷临时有事,被人给叫走了,姜屿碰巧在,就顺势送了我回来。”
她没有说谎话,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
当然,很不经意地忽略到里面的前因后果。
谷越气息微微一沉,觉得这个女儿简直不受他的控制,正当他想要开口教训时,楼梯口出现了谷婷的身影。
她好像是听到声音才出来的,看见谷雨时,眼神愤恨中带着嫉妒,跟着也开始下楼来。
谷雨直觉这人会搞鬼,所以下意识留了个心眼,就连脚步都轻盈起来。
果然,当谷婷走过她身边时,刻意往她身上撞了一下,脚下跟着一阵凌乱,有意想要将她绊倒。
谷雨轻蔑一笑,脚步顺势一勾,借力打力地顺势反绊了她一下!
谷婷脚步紊乱,重心继而不稳起来,猝不及防地从楼梯上踉跄几步,跌倒在最底下的台阶上。
紧接着她便看见,谷雨在最上面的阶梯处,自上而下俯视她,眉眼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威慑力,好似她一个轻微的小动作,都能被这人洞悉掌控。
“要是实在走路不稳,高跟鞋就穿低几公分,踏着高步容易跌倒,明白吗?”谷雨挑眉说道,言辞里一语双关。
谷婷满眼含泪地揉着脚踝,对着她轻蔑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只能看着她转身回了屋子。
而楼下,谷越早已不见,这个自幼对谷婷呵护有加的养父,此刻像是把她当成个麻烦和包袱,急欲甩之,生怕她沾手。
谷婷憋红了脸,拿出手机后,对着微信里那个人一通发泄,最后恶狠狠道:“你要是这么没用,也不必呆在我身边了,勾引个人都做不到,还指望你做什么?”
说完,不理会那头的央求,谷婷将手机摁了关机键。
……
谷雨上楼后没有直接洗澡睡觉,她接到了季川遥的视频电话。
“小雨,你知道姜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吗?”季川遥说道,眉眼在屏幕上略显得卡顿。
谷雨摇摇头,他接着说:“是我老爹无意中说的,这人居然借着关心老人家,打探别人的家事,你说可不可恶?”
她闻言由衷地点了点头,姜屿的的确确是个狡猾又可恶的男人。
季川遥似乎不满她的态度,嗫嚅道:“你是不是在怪我把你一个人抛在那里?”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谷雨本来面无表情的脸色,登时拉得老长,叫紧盯着她神情的季川遥眼皮发紧,连忙解释道:“我也不想啊,但是财政大权被我老爹掐着,这银行卡才解冻没两天,要又给封了,我上哪请你吃饭啊,你说是不是?”
谷雨皮笑肉不笑,心想你这个没用的登西,上一秒还在说要和她订婚,下一秒就跑得没影了。
不过要不是他跑得快,自己还不知道姜屿的意图呢。
这么想着,谷雨脸色稍微好了些,不自觉回忆起在布拉迪上,那个轻如羽毛的亲吻。
姜屿长眸晦暗不明,狭小昏暗的车前,唯一熠熠生辉的是他灼热又滚烫的眼神,瞳底的微光无言闪烁着,像是一颗朦胧茫昧的夜明珠。
“哎总之,你别生气了行不行,我保证补偿回来!”季川遥信誓旦旦道。
谷雨嗤笑一声,随即说道:“补偿?随便请一顿饭?”
季川遥听她这语气,好似没怎么计较,赶忙道:“怎么可能,至少也得是满汉全席级别的盛宴!”
谷雨觉得这人看起来挺机灵,实际上也就是个单细胞生物,智商约莫比狗狗高不到哪里去。
她微微翻了个白眼说:“到时候再看,我有点困了,先挂了。”
说完,季川遥的屏幕便断了视频,他看着对话框愣了许久,张扬的眉眼忽而黯淡下来。
其实季川遥很想问问,他们后面发生什么了,姜屿有没有对她做过分的事情。
可是不知怎的,他就是问不出口,好像是或不是,从谷雨的嘴里说出来,都带那么几分掩饰的意味。
所以季川遥只能沉默,且三缄其口。
他看着外面的夜色,脑子里又浮现起季埙对他的叮嘱来。
“你和那个谷家大小姐离远一点。”季埙蹙眉说道,语气里都是难以捉摸的感觉。
季川遥忍不住将手机一扔,阳台上瞬间出现一道优美的弧线,那东西以抛物线的形式,重重砸在了一楼的草坪上。
他把空调调到17°,大夏天的,拉了床冬被,将自己整个裹了进去。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妈的烦死了!”季川遥在被子里嚷嚷道,活生生揉皱了一张俊脸。
而谷雨第二天起来,看着自己脸上的褶痕,心想昨晚上真是见鬼了。
她竟然做了个春.梦,梦里的男主角居然是姜屿!
他紧紧摁住谷雨,俊美的容颜上满是侵略的气息,上挑的狭长眼眸微微眯起,眼角处泛着危险的眸光,在彼此气息交缠时,那殷红的薄唇轻微翘起,笑得浪荡又轻佻。
紧接着男人低头,柔软的嘴唇相互碰撞着,灵巧的舌尖撬开齿关,带着席卷一切的力量,强势又不容拒绝地深深探入到她的唇齿之中。
谷雨:“……”
这不可能,一定是昨晚上被他下了蛊,所以才会有这么荒唐的梦境!
她不禁脸皮滚烫,忍不住将空调调到17°,大夏天的,打着抖冷静了一会儿,才在喷嚏连连中关了冷气,拉开房门离开卧室。
楼下的餐桌上空无一人,谷雨没过多犹豫,随便拿了个三明治放在包里,匆匆出门了。
她本想叫谷家的司机过来,可谁料刚走出屋外,就看见姜屿那辆黑金炫酷的布拉迪,凭空闪现在门前。
暗夜之声字如其名,即便在大白天,也自有股奢华典丽的豪贵感,将原本正埋头干活的下人都惊动了,纷纷探出头来,打量着车和车主人。
姜屿啪嗒一声打开车门,从主驾驶的座位上走出来,一身枪色西装笔挺,衬得他身姿傲如松竹。
而谷雨则看着那身影,神情微微怔忪。
从前她只觉得这人生得温润如玉,却没发现他其实有股子难以言喻的男人味,好似是戴着半张面具的杀手,此刻才展现另一半容颜。
而显而易见的是,当那张面孔毫无遮挡地出现在面前时,谷雨只会感觉到他浑然天成的清贵端雅。
姜屿在她面前站定,扬唇轻微笑起,牵动着眉眼潋滟生辉,语气温柔道:“他们说早上接女孩子上班,然后送早餐,是比较妥善的增加好感的方式。”
谷雨眉头微挑,开口道:“又是听恋爱观察员说的?”
姜屿点头,继而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露出座椅上慢慢一大摞的早餐来。
只见柔软尊贵的沙发座椅上,横七竖八摆着打包好的小笼包,南昌拌粉,油条豆浆,武汉热干面……
姜屿似乎自我感觉很满意,那点愉悦从眼睫和唇角泄露出来,传达到谷雨眼中时,简直是一种另类的滑稽。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当看到价值一点三个亿的布拉迪座椅上,放着这些东西时,心里竟然不知道该同情这辆跑车,还是该同情那些明显吃不完的早餐。
“先去车上说吧,你可以慢慢选自己想吃的早餐,多余的送给公司员工解决。”姜屿热情邀请道,神情是他惯有的温文尔雅。
谷雨怀着沉重的心情,将那些东西放在他准备好的空盒子里,然后挨个思索着,自己到底要吃哪一个?
姜屿却见她神色犹豫,眸光一闪,开口道:“怎么,都不喜欢吃?”
谷雨摇摇头,生怕他突发奇想,赶忙说:“不是,只是种类太多,选择困难症犯了。”
姜屿闻言笑意清浅,在车上静静看着她,好似只见她纠结的神情,对他而言都是一种难以叙说的快乐。
谷雨点兵点将,最终落在南昌拌粉身上,紧接着姜屿把盒子归置好,拿出干净的筷子递给她。
待谷雨将早点解决,姜屿才开动引擎,布拉迪车速平稳,炫酷的车身逼得所有车辆不自觉为它让步,简直像是臣子碰见君王时,必须要行礼跪拜一样。
故而即便是早高峰时段,他们依旧是一路畅通无阻,顺顺利利地到了公司。
考虑到避嫌的问题,谷雨先下了车,她本想也先上去的,谁料刚一进入电梯,姜屿跟着便走了进来。
谷雨见他两个手空空,不由得问道:“你不是说要把早餐分给公司员工吗?”
姜屿含笑抬了下眼镜,轻声说:“一会儿穆良会去拿的。”
谷雨点头,正当她刚按好楼层键时,外面忽而蜂拥进来一群人,把她瞬间给冲到了最里面。
紧接着,姜屿也顺势跟着她,一起往犄角嘎达处靠。
员工们见后面是老板,吓得瞬间不敢吱声,更加不敢靠过去,拥挤的电梯内愣是给腾出了一块空地。
谷雨和姜屿站在里面,像是孙悟空给唐僧画的金刚圈,任是什么妖魔鬼怪也别想近身。
随后,姜屿打开了手机,对着点开微信对话框,在里面轻轻打了几个字。
最前方的HR看见指令,瞬间心领神会,在谷雨没有进去的员工群里一顿输出。
公司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最好别拉老板的私人助理进群,会招惹很多麻烦。
毕竟大家上班摸鱼,发红包活跃气氛都在里面,万一给人打小报告,那真是太倒霉了。
故而很多员工群里,穆良和谷雨都不在里面。
她还很感动地说:“咱们老板真是人美心善,怕我们光顾着他,自己被电梯门给夹了,大家快往后站一站,别做得太过了,有这个心意就好!”
随后那些员工才敢挪动脚步,瞬间将那处空地给填得满满当当,连个缝隙也没有。
当然,还是没人敢挤姜屿。
可谷雨因为视野盲区,只能看见前面的人像下饺子一样,拥堵得密密麻麻,根本留意不到这样的小细节。
她只能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感觉姜屿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几乎是以将她揽入怀的姿势,两手轻轻撑在她的头两侧。
男子檀香的气息钻入鼻尖,体温随着逐渐贴近的身体彼此交融,温热的感觉渐渐被灼热所取代,谷雨感到自己正被烟熏火燎。
可姜屿却眉目清朗,神色窥不见一丝一毫的刻意,他还微微蹙了眉,往后瞥了眼那实际并未挨着他,且是背对着他的人。
谷雨见他如此,不由得身子缩了缩,想留一点空间出来。
可她刚这么做,那点努力瞬间被覆灭,姜屿身子前倾,脚步继而一个踉跄,温热的唇瓣便擦过了谷雨的额角,落下个恍如羽毛般的碎吻。
她被这吻弄得猝不及防,抬眼看去时,目光却只能落在姜屿轻微凸起的喉结上。
他的脖颈白皙如玉,颈间线条优美流畅,唯有那凸起的一点,显露出轻微的男性张力来,好似个情.欲渴念的开关按钮。
而谷雨却不慎鼻尖触碰到那一点,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男子在她耳边几不可闻的一声闷哼。
“嗯……”
这声音低沉,带着情懒的沙哑,好似春.水泄露般,落入耳中时只叫人面红耳赤。
而谷雨却被他眸中,另一番男色给惑住了。
……
那眼神晦暗难辨,眸光都显得氤氲,好似一团雾气拢在眼底处,叫人很难看得真切。
镜片亦是另一层阻挡,在狭小的视野里微微泛着白光,长眸里究竟浸透的是怎样的情绪,实在是一团疑云。
可檀香的气息却毫无阻挡,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姜屿的气息温热,又带着烧灼的感觉,落在谷雨的眉心和脸颊处,像是有意无意的撩拨。
她几乎是一瞬间便面红耳赤起来,脸皮烧得滚烫,连带着耳根都红得滴血,在逼仄的视线里显得格外动人。
姜屿下意识又逼近几寸,眼看着唇瓣便要挨着那眉眼了,却又轻轻地拉远来,作出自己也是身不由己的神情来。
他苦笑着,温润的面容无奈又束手无策,可是两臂却撑得严实,将人牢牢禁锢在夹角内,丝毫没有给谷雨任何逃脱的机会。
而谷雨却心知肚明这一切,说实话,姜屿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再反应不过来的话,那就是傻子!
可是现在人那么多,她也不能做什么事情,这个恶劣的男人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这样子大胆地为所欲为。
正当他们俩一个装得起劲,一个忍得辛苦时,电梯的门一开一合,不少人已经下到了自己所在的楼层。
空间瞬时便宽阔不少,姜屿没了继续下去的借口,只好将两臂放下来。
他轻轻抬了下眼镜,斯文感浓厚弥漫,像个仪表堂堂的大学教授一般,周身洋溢着儒雅温文的气质。
即便事到如今,已经看透了这个人隐藏在如玉君子下,那张偏执阴鸷的真面目,可谷雨还是不禁在内心感叹。
姜屿,他真的是天生的欺诈师。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看起来外表光风霁月的男子,骨子里竟然一肚子坏水,心黑得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也许是谷雨的目光太过明显,惹得姜屿眼眸微眯,含着笑意,若有所思地瞥她一眼,好似在问:“看什么呢?”
谷雨神色顿时僵住,忙移*七*七*整*理开了目光,生怕再次引起他的注意来。
离开电梯的人越来越多,空间越来越大,谷雨眼看着电梯内又只剩下她和姜屿两人时,突然手机一响,她低头发现竟然白夜发了条语音消息。
莫名其妙的,谷雨心里竟然有种心虚的感觉,匆忙之下,她竟然不小心按到了扬声器。
“姐姐,下午下班后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哦!”白夜这样说道,语气绵软欢快,好似从未将上次的窘迫放在心上。
而谷雨瞬间尴尬起来,拿着手机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姜屿在离她靠前的位置,电梯的漆门倒映出二人的身影来,男人面色从容平和,好似并没有把这个语音消息的内容放在心上,依旧是斯斯文文,风度翩翩。
“不回吗?”好半天,姜屿忽而说道。
谷雨抬头,看见漆门上的倒影处,姜屿好似瞥着她,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等中午回吧。”她轻声说道,白夜这小崽子,又被谷婷要挟着想干嘛?
可姜屿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漆门倒映出他唇边扬起的一丝笑意,整个面容温文尔雅,清润得令人说不出话来。
“小雨,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对于其他追求你的人,我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的。”姜屿这样说道,嗓音在闷闷的电梯里,显得清微淡远,好似柳絮被风吹拂过来。
他笑得温和从容,似乎是怕谷雨不信,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那双长眸里是一惯的轻柔,神情让人看不出深浅来。
谷雨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回他什么好了,于是下意识要去往白夜的对话框打字。
可谁料她才输入个拼音,那边电梯门就打开了,姜屿眉眼好似闪动一下,继而转过身去,先行离开了电梯。
谷雨往对话框快速打了个“好”,随后也跟着出去了。
她回到工位后,姜屿已经进了办公室,漆黑的大门关得死死的,犹如上面被人封印了般,透着股令人窒息的幽闭感。
谷雨看了两眼那门口,觉得自己实在是一惊一乍,姜屿什么也没干,她怎么就开始被他牵动了?
“这样子,真的是有点奇怪了。”她忍不住喃喃道,甩了甩头,强行令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过了一会儿,穆良也过来了,他面容肃冷,神情是惯有的沉稳大气,西装衬得这人气质干练。
在看见谷雨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时,他忽而好似目露精光,而后快速到了工位上,也开始疯狂地处理起事情来。
工作内容联篇累牍,许多繁文末节极消耗精力,处理起来也是让人觉得累感不爱的。
而令谷雨感到心力交瘁的是,她今天要处理的琐碎麻烦格外多。
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单独拎出来时都是浮云般的杂事,可是当他们凑在了一起,就变成尾大不掉的累赘了。
正当谷雨气若游丝地在和对接的人沟通时,穆良忽而停了手里的动作,转而给她发了个微信。
“下午有个医院做义工的慈善活动,我暂时脱不开身,你跟着姜总去吧?”
谷雨没多想,准确来说没有精力多想,她手上对接的人好像听不懂人话,一件事翻来覆去交代了好几遍,依旧是食古不化地坚持自我。
她气息重重一沉,在对话框也打了个“好”。
而穆良则余光看向谷雨,见她忙得昏天黑地,神色闪过一丝心虚,冷峻的面容好似产生了些裂痕。
他面前的工作安排上,内容松散得能摸一天的鱼,而且大部分都是以前就沟通好的事情,只需要挨个和对接人说一下,一切照旧即可。
所以他根本不存在“暂时脱不开身”这种说法……
穆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姜屿一而再,再而三地整这个新人,到底是为什么呢?
工具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中午也是匆匆忙了过去,谷雨点了个外卖简单对付一顿,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和姜屿出发去医院。
他们坐的还是公司的专车,姜屿靠在后座闭目养神,轻薄的商务电脑架在他的长腿上,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矜贵优雅。
谷雨则点开和白夜的对话框,在里面打道:“估计今天不能去吃饭了,公司临时有事,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去。”
许久,白夜发了回信:“好的,姐姐,我想起来今天正好也有事情。”
谷雨看着那信息,细眉一挑,心想这还真是巧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多想,刚从一堆事情里脱身出来,眼下谷雨只想靠在车上,阖目短暂地休息一下。
当她刚把眼睛闭上,姜屿的眼帘随即掀开,静静地从前车镜里,注视着谷雨闭目养神的容颜。
他那双长眸好似被框在镜子里,一点点轻微的弧线波澜,都显得极为明显,好似黑暗中隐隐缭乱的烟雾般,透着股蔫儿坏的静罪感。
公司用车很快到达医院,谷雨下车一看,发现竟然是她以前去过的一附院。
姜屿在和身边的人说话,神色间清淡雅致,谷雨帮着他把任务安排下去,一切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到医院做义工,无非是帮忙做志愿者,替医生护士引导秩序等,没有什么比较麻烦的事情,而令谷雨纳闷的是,这种小事怎么也需要姜屿亲自出场?
他一个日理万机的公司集团总裁,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这事情又不牵扯到利益关系,直接交给手下人去看着就好了啊。
鉴于前几次被坑的经历,谷雨直觉他是不是又有什么小动作了。
故而当她在现成帮着维持秩序时,整个人精神紧绷着,犹如惊弓之鸟般精气神提得老高,生怕被人找出一丝错处来。
正当谷雨回答了几个病人的问路后,面前摇摇晃晃走过来个熟悉的人影,以前见过的吴阿姨似乎刚抽了血,在大厅里按着手上的棉签,神情有点不知所措。
谷雨见此忙走了过去,开口问道:“吴阿姨,你迷路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
吴阿姨见来的人是她,立即面露喜色道:“原来是你啊,好巧,你来这里做志愿者?”
谷雨点点头,轻声道:“是的,你这是刚做完检查吗?”
吴阿姨点头说:“每个月的月初月中月末,都要筛查一遍身体,我儿子今天也来了,但是他说自己想上个厕所,所以我抽完血后打算先等等他,一会儿一起回病房去。”
谷雨想了想说:“现在这个时候,厕所的人应该特别多,我先陪你坐一会儿吧?”
吴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多不好,你还要忙呢。”
谷雨见她瘦骨伶仃的一个人,上次来时还能看见脑袋上的头发,现在是一丝没有了,面容凹陷得吓人,心里瞬间泛起些同情来。
“没关系,帮忙陪着病人,也是义工的一部分工作。”谷雨说着,小心翼翼地扶她挪到座椅上去。
吴阿姨步履蹒跚着,身体也颤颤巍巍,看着虚弱至极,刚一坐下,那手背上的棉签便渗出血来。
谷雨眉心微蹙,赶忙从兜里拿出被分到的新的棉签袋子,然后帮她简单处理了一下。
吴阿姨见此眼泛泪光,有点哽咽道:“谢谢你小姑娘,上次也是你帮我挡了一下。”
谷雨最见不得老人家流泪,一看就心里难受,赶忙说道:“多大点事儿,也值得阿姨这么挂心,都是小辈应该的。”
她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妈,我回来了。”
谷雨闻言心头一惊,想到这声音青涩悦耳,该不会是那个人吧?
果不其然,当她转过头去时,看见白夜登时僵硬的面容。
真千金29
吴阿姨看见白夜回来, 一张枯瘦的脸孔瞬间笑了出来,浑浊的眼神里尽是母性的光芒。
她含笑轻声说:“你回来了啊,这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 那个我晕倒后,把我送回病房的小姑娘。”
说着,吴阿姨拉着白夜的衣角,作势想把他介绍给谷雨认识。
而谷雨则面容不变, 只眼神微微古怪着, 一言不发地盯着白夜看。
他那种青涩稚嫩的面容上, 此刻正五颜六色, 有陡然见面的惊讶,有身份被揭穿的尴尬,还有母亲在身边的害怕。
许多复杂的情绪盘踞在一起, 叫那清澈的眼眸都变得错综琐杂, 但好在吴阿姨转过头去的一瞬间,他立即调整了过来。
“原来是你啊,上次真是谢谢姐姐了,我乍然听说吓了一跳,还想着要是碰上,一定要好好感谢!”白夜佯装与她不熟悉道, 笑容僵硬又难看。
谷雨则轻轻勾了唇角,配合着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我也是顺道送一下罢了。”
白夜见她并不着急拆穿,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目光一顿, 错开谷雨直勾勾的眼神,不敢直视着她。
而吴阿姨则以为二人是在寒暄, 笑眯眯地插嘴在里面,适时说几句。
三人各怀心思,一个单纯,两个复杂,像出怪诞的默剧。
许久,谷雨主动道:“我一会儿要去医院的后花园处扫地,就暂时失陪了。”
她说着,刻意看了眼白夜,目光微微紧绷着,显出股犀利的意味来。
白夜好似领悟到了,垂下双眸,只轻微点了点头。
吴阿姨站起身就要送她,被谷雨赶忙扶了回去说:“阿姨你身子不好,又刚抽了血,还是赶紧休息一下吧。”
她笑得温和从容,目光乌黑明亮,好似一汪泉水般,投射出清莹秀澈的光芒。
吴阿姨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对儿子说道:“真是个好人啊……”
白夜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而谷雨照着话里,走到了医院的后花园处,坐在椅子上稍微等候了一会儿。
夏意正浓,绿叶簌簌落下,宛如一场下不完的花雨。
她抬头看着树梢,斑驳的光影打在那白皙透明的面容上,化成一圈一圈,明暗交替的纹理。
谷雨闭眼享受了会儿夏日的清闲,耳边随即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白夜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少年青涩的侧脸像是刚冒头的新月,胆怯又朦胧,他不知所措地捂着唇角,两肩微微瑟缩着,有点儿可怜巴巴的感觉。
谷雨将掌心的一片叶子吹落,好半天才说:“首先,我姓谷,叫谷雨。”
白夜“嗯”了一声,鼻音闷闷的:“我知道。”
谷雨又道:“其次,今天这个事情,你得感谢我。”
白夜闻言瞬间僵住,佯装眸光清亮道:“是,要不是姐姐帮忙,上次我妈妈就麻烦了,这次也是你照看,真是应该好好感谢姐姐的。”
谷雨好笑地看他一眼,心想这孩子竟然还想装傻?
“事到如今了,你真的要我一字一句戳穿你吗?”她扬起嘴角,看似舒展笑颜,实际上笑意不达眼底。
白夜眼底闪现一层惊慌失措,随后眼眸低垂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谷雨则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去告诉吴阿姨这个事情。”
白夜抬眼看她,眼神一阵动容,又不自觉捂着鼻子上的黑痣,点点头,又“嗯”了一声,态度乖觉温顺。
谷雨也没心思为难乖宝宝,于是开门见山道:“我听吴阿姨说,你还是个大学生,但是我在迷迭香酒吧又看见你在做DJ,你和谷婷好像也有奇怪的关系,能给我理顺一下吗?”
白夜沉默了许久,略显稚气的眉宇间仿佛拢着层阴云,化不开,也拨不散。
他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好半天才道:“我叫白夜,今年十九岁,在A市读大学,因为妈妈查出来得了胃癌,所以不得不去打工挣医药费,酒吧的经理见我长得好看,就让我兼职去做DJ,反正只要站在那里装个样子就好,后来遇上了谷婷,她说很喜欢我,可以每个月给我一点零用钱,前提是我得对她百依百顺,我真的很缺钱,所以即便心里感到很耻辱,最终还是答应了。”
即便在得知,吴阿姨的儿子就是白夜后,她就已经有了个心理准备,但是在得知全部实情时,谷雨仍旧忍不住心情沉重。
十九岁,这还是个孩子而已,他应该在大学的校园里恣意欢畅,而不是日夜颠倒地在酒吧做DJ,更不是成为谷婷豢养的一只金丝雀。
“那她为什么叫你来接近我?还把你们的情侣手链以及你耳后根的纹身洗掉了。”谷雨问道。
白夜紧咬着下唇,两颊出现羞赧的憨红,嗫嚅道:“谷婷她自打发现自己是假千金后,内心一直很缺乏安全感,又因为你在姜氏集团干得不错,心里就愈发敏感了,她查我手机时,发现我竟然加了你的微信,便想说将计就计,让我去……勾引你,好打听些消息,也许后面也能借此摆布你。”
谷雨嗤笑一声,觉得这人简直没脑子,这种馊主意也能想出来?
而白夜被她那一声笑,弄得更加尴尬了,整个头朝下看去,几乎要埋进地下。
“我记得谷婷有做慈善活动,为什么不叫她帮帮你,你和她是这种关系,应该很快就能够通过批准的。”谷雨又轻声问道,看着他的眸光略带不解。
白夜却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憋了许久才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谷雨眉心微蹙,开口道:“你是不知道怎么跟我解释这件事情,还是不知道怎么跟谷婷说你妈妈?”
白夜有些难堪地闭上了眼帘,神色间尽是难以言明的复杂,他太过缄默,以至于谷雨瞬间感觉到了,这件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她无言地看着白夜,眸光微微一沉,低声道:“你要怎么样才能说出全部的事情?”
白夜闻言目光闪烁着,交叉在一起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指甲不停扣着手心,好似正在经历剧烈的挣扎一般。
许久,白夜才抬起头来,那双眼眸里满是灰暗,仿佛全无生机般,透着股死气沉沉的自我厌弃感。
“我要你给我一笔钱。”他喑哑道,紧盯着谷雨了一瞬,随后受不了似的赶忙移开了。
谷雨猜到会是这个条件,只不过她查过,要想治疗胃癌,所需的可不是笔小数目。
她目前手头上可供支配的,只有王辉打过来的一笔赔偿款,用来支付医药费远远不够。
“这样吧,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去凑一凑,目前要我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实在是有点难办。”谷雨缓声道,语气听上去从容不迫。
白夜显然点撑不住了,闭着眼睛点了好几下头,整个面色僵冷着,脸颊苍白得毫无血色。
谷雨看着他,唇瓣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白夜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眶一圈一圈地红着,克制不住地用手腕抵在双眼处,企图挡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来。
十九岁的大学生,还没真正见识过人心险恶呢,就提前尝了一把阴沟里的苦水。
他看着谷雨离去的背影,带着忏悔的情绪,小声道:“真的对不起。”
而谷雨这边刚出小花园没多久,便看见前方出现了姜屿的身影。
他背靠在白墙上,双手微微插在胸前,阖着眼睛好似在闭目养神,唇边夹杂着几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枪色的西装极其衬他,既不像黑色那边深沉,也不像白色那边耀眼,这样身处黑白中间,给人一种进退自如的既视感。
谷雨明显一愣,下意识想到,这人不会把刚才内容全听了过去吧?
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她和白夜的谈话声并不大,除非凑到了跟前,否则大体是听不清什么的。
故而谷雨目光闪烁一下,佯装无事地走上前说:“你怎么在这里?”
姜屿闻言微睁眼眸,含笑瞥了过来,轻声说:“在医院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你的身影,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原来你到后花园来了。”
他说着,长眸往白夜的方向一飘,神情有种似笑非笑的感觉,继续道:“你认识?”
谷雨下意识点头,眼眸一压,轻声道:“一个朋友,碰见了过来聊会儿天。”
姜屿眼波流转,笑容看不出半分异常,点头道:“事情说完了吗?”
谷雨神情怔忪,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开口道:“说完了,怎么,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姜屿嗯了一声,语气温柔仿若春风,轻缓又柔和,说道:“跟我来吧。”
谷雨不明所以,但见他把和自己白夜见面的事情轻轻揭过,便顺势走了过去,姜屿低头浅笑,手随即轻轻轻带了下她的脊背,举止亲昵又自然。
“怎么了?”谷雨愣了愣,抬眸疑惑地问道。
……
姜屿眉眼带笑,几缕日光拢在他的长眸里,显得眉眼清凌凌的,犹如秀澈皎洁的湖水。
“上次你在竹山村被几个孩子,弄得头撞在了水缸上,在村子的小医院简单处理了一下后,问你来没来医院,你说已经好了,没多大事情,可是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想陪着你过来亲自检查一番。”姜屿缓声道,语气显得从容优雅,眼眸里都是温柔动人的神光。
谷雨错愕一怔,心底某个角落忽然颤动一下,抬眸略微懵然地盯着他看。
只见姜屿唇角勾起,笑意加深几许,神情轻柔得像是软绵绵的云朵,笑容温和又无害。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姜屿说道,又抬手带了下她的脊背,这回却并没有快速收回手,而是轻轻搭在了上面。
谷雨心底五味杂陈,实在想不到这人原来特意借口义工,放下手头上诸多工作,大老远地跑来,竟然是为了陪着自己检查。
她沉默许久,最后缓缓吐出几个字来:“谢谢你。”
姜屿闻言笑意不改,那双眸子被夏光点缀地好看极了,像是温润而泽的溪流般,看起来柔情似水。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快走吧,我已经帮你约好人了。”他缓声道,带着谷雨的脊背向前走去。
姜屿约的是一附院最难排上号的主任,谷雨一路绿色通道,全程没等几分钟,出来后做完检查,报告上说没多大事情。
当她和姜屿走出医院大门,其他公司的职员也等候在外面,彼此用钉钉打了个外勤卡,原地下班了。
夕阳西下,姜屿照例提出要不要去吃个饭,谷雨念着白夜的事情,轻轻摇了摇头。
说实话,这么大一笔钱,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姜屿在驾驶座上拿捏着方向盘,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像是一根根的玉竹,肌肤细腻温润。
“有心事?看你从医院出来就心事重重的?”他轻声道,抬眼看着前方的道路。
谷雨沉默少许,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是累了一天,想回去早点休息。”
姜屿转动方向盘的指尖一顿,干净的指甲微微陷进皮革上,继而面色如常地继续开车。
外面的车辆川流不息,许多声音夹杂在一起,汇成了一片热闹的汪洋。
车内空调温度正好,只谷雨心情浮躁,忍不住用手轻轻扇风,鼻尖上微微湿润。
姜屿声控了空调,把温度往下调了几度,随后继续沉默着,神色间娴静一片。
夏日白昼短,黑夜长,不过才刚刚六点,夜幕已然降临了。
车内昏暗朦胧,姜屿精致的侧脸不时被车灯照亮,显出些许冷白的意味来,远远看来颇为疏离。
“要不还是去吃个饭吧?”姜屿忽而开口道,嗓音显得清微淡远。
谷雨还是摇摇头,坚持要回去,姜屿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在临近下车时,姜屿刻意叫住了她,神情一半拢在黑暗的环境里,眸光显得意味不明。
“小雨,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只管告诉我。”他慢条斯理道,长眸闪动一下,好似颇有深意。
谷雨下意识就要开口 ,可随即又把话吞了回去,只牵起嘴角,僵硬地与他说道别。
姜屿坐在驾驶座上看她,小臂搁在方向盘上,露出几分流畅的肌肉线条,腕间的菩提珠缠绕一圈,像个午后休憩的清贵公子。
“好,那你早些休息。”许久,姜屿露出个笑容道,面容显得若即若离,看不真切神情。
待目送那辆布拉迪远去,谷雨才稍稍松了口气,神色瞬间放松下来。
说实话,她不是没有想过问姜屿开口,但是总感觉两个人这个关系,又是这么敏感的事情,真的不太合适。
按照女人的第六感,谷雨直觉,一旦她开了这个口,那么她和姜屿的平等关系立即会被打破。
那么自己长期以来的坚持,将会瞬间变成个笑话,被人掣肘,授人以柄。
“我不能这么做。”谷雨喃喃道,转身进了谷宅。
客厅里坐着正在喝茶的谷越,他看见谷雨进来,轻轻扫过来一眼,神色瞧不出情绪来。
谷雨脚步一顿,继而轻缓地走向他,神情显得有几分沉重。
而谷越则将茶杯一放,整个人向后仰倒,两手的指间交叉着,姿态看起来带点提防,又带点优越。
他当然不明白谷雨的想法,但是作为混迹商场多年的老狐狸,谷越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这个大女儿是有事要来求他的。
正当谷雨脚步沉重时,另一侧的谷婷突然出现了。
她好似在一楼的花园插花,手里捏着几柄花束,笑着跌坐在谷越身边,展颜说道:“爸爸,你看我这个作业做得怎么样?”
谷越轻瞥了眼那花束,很难得地给了句评价:“看着不错。”
随后抬手摆弄起花朵,好似真的在欣赏,可余光却不自觉飘向谷雨,好似在揣摩她下一步的动作。
谷雨面容僵冷,脚步如同灌了水泥一般,一步一缓地走着,最终和谷越擦肩而过,上了旋转的楼梯。
听着她沉稳的脚步声,谷越拨弄花瓣的手指一顿,转头看向她的背影。
谷婷只一味争宠,在他耳边继续叽叽喳喳,谷越却并不理会,一直盯到谷雨关门进了卧室。
谷雨把门下意识锁上,随后将包一扔,整个人扑倒在了床上。
她的脸对着枕头,安静地趴着,像个尸首般毫不动弹。
很好,按照谷越那个高姿态,自己一旦提出要求,他肯定得为难一番。
说不定还会顺势去追查,扒出许多,现在不能扒出来的事情。
别到时候谷婷没有扳倒,自己先着了这个老狐狸的道!
第二个办法,还是此路不通!
正当她抓狂烦恼着,季川遥突然拨了个视频过来,谷雨看着心烦意乱,下意识就挂断了。
谁料这人锲而不舍,连打了好几个,手机响个不停!
谷雨把枕头丢开,憋着气点开了接听。
“小雨小雨,明天要不要出去玩,明天周末诶!”季川遥在视频里嚷嚷道,俊朗的眉眼神采飞扬,模样又像个酷哥。
谷雨一手撑着下巴,蹙眉道:“不去不去,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我就想在家睡觉!”
季川遥不依不饶,坚持道:“别嘛,天气预报说明天阴天,温度25°,最适合出来走走了!”
谷雨白他一眼道:“就是黄历说,明天出门天上会掉馅饼我也不去!”
不过如果是天上掉金子,那还真是可以考虑一下。
听她这么说,季川遥眉眼耷拉着,好似正在伤脑筋。
谷雨直接道:“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
说完,她不等季川遥回答,便将手机关上,随后继续瘫倒在床。
可她刚挂断没多久,这个傻.逼又打过来了!
这回谷雨完全忍不了了,气得说道:“你烦不烦烦不烦啊!!”
季川遥等她发泄了,才咽了口唾沫说:“要不就当你陪我一天,我给你算钱,听说你那铁皮车被我撞毁了后,现在都是自己上下班,正好我老爹给我银行卡划了一笔大款,怎么样,考虑一下?”
谷雨本来下意识想骂他,可听到后面,她愣住刹住了挂电话的手指。
季川遥,是个意外中的意外,这少爷财政大权全权被老爹掐着,根本不在谷雨的考虑范围内。
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反正他应该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这么想着,谷雨面露迟疑,随后轻缓点了头说:“行,地方不要太吵,不要太闹,要正常!”
季川遥瞬间笑容灿烂,满口答应道:“我办事,你放心!”
谷雨又和他闲扯了些话题,随后实在忍不住这人的话痨属性,不等他说完便又掐断了聊天,顺便给他丢去了消息免打扰里自生自灭。
而季川遥则拿着熄屏的手机,语气不可思议道:“我去,她一个谷家大小姐,真心穷到这种地步了吗?”
紧接着,季川遥怀着激动的心情,发了个朋友圈,顺便在评论区,自言自语约会的地点来。
……
第二天一早,谷雨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外面的确如季川遥所说,是个大阴天,气温骤降下来,飒飒的风吹拂过脸,带来清凉舒适的惬意感。
考虑到彼此关系的敏感性,他们依旧约定在中央大街见面,谷雨随手叫了个车。
等抵达约定地点时,季川遥那辆超拉风的迈巴赫已经到了。
不少路人经过,对着那辆银灰色的豪车指指点点,甚至一些穿着清凉的美女已经站在车前开始拍照,又低头笑着,和里面的车主打招呼。
谷雨脚步顿了顿,瞬间有点后悔这个决定了,上次飙车的经历,让她不敢再指望这个人的车技……
等等!
车技?
季川遥驾驶证被吊销了,他开个屁的车啊!
当谷雨震惊地走过去时,发现主驾驶坐着个司机,季川遥坐在后面。
他看见谷雨过来,把车窗摇下去,白皙的手搭在窗户上。
这人抬指,提了下自己的大墨镜,笑得又土又张扬道:“嗨?”
谷雨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憋住,看着他嘲笑道:“你骚不骚啊?”
季川遥手指一顿,笑容登时僵住:“……”
……
他不自觉把那墨镜拿下来,神情有些纳闷道:“我以为你们女生都喜欢这款,这不挺帅挺斯文的。”
谷雨笑得肚子疼,毫不给面子道:“你怕是对帅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带着这个去公园拉二胡正好!”
季川遥彻底无语了,他郁闷地拉开车门,顺势往里面一钻,冲着谷雨道:“快进来吧!”
谷雨咬着下唇上了车,司机瞟了一眼她,随后问季川遥道:“少爷,打算去哪儿?”
季川遥随口道:“就去新开的那个公园,听说里面有很多游乐设施,正好去体验一下。”
谷雨闻言眨眨眼,略微好奇道:“没想到你还喜欢玩这个?”
季川遥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我爱玩儿的东西可多了。”
他们没等多久,即刻便到了公园,司机守候在车内,看着谷雨离去的方向后,给季埙打了个电话。
谷雨则站在树下张望着,等着季川遥买好票过来。
这个公园看起来很新,许多游乐设施都锃亮发光,鲜艳的色彩在阴天里格外瞩目,叫人顿时心情大好。
因为天气舒服,周遭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过来玩耍,整个公园叽叽喳喳的,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季川遥拿着票,冲着谷雨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入口来验票。
待他们排完了队伍后,谷雨不慎头发被后面的孩子扯住,瞬间拽得头皮巨疼起来,下意识便喊了一声。
季川遥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尴尬地和后面的家长交涉,两个人一起哄着小孩,让他把谷雨的头发放下。
可那孩子好似铁了心要捏着,任凭两个大人怎么说,就是不肯松一下手。
谷雨蹙着眉头等着,眼看后面议论的人越来越多,索性从包里拿出随身的小剪刀,咔嚓一下,把那截头发剪断了。
孩子捏着头发兴高采烈,孩子妈妈看着她面露愧色,季川遥瞠目结舌。
谷雨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女孩子剪头发吗?”
季川遥愣了愣神,喃喃道:“你好飒啊小雨,我以为你会和以前见过的女孩子一样,跟我撒娇跟我闹呢!”
谷雨被这话毒到了,满眼古怪道:“你大白天的,做什么春秋大梦?”
季川遥神色一凛,继而谨慎地走到她身边,挺起胸膛道:“后面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谷雨闻言摇摇头,心里再一次后悔自己的轻率,她怎么能跟这种单细胞生物约会呢?
可来都来了,总得把今天混过去,否则也难为自己今天这身打扮。
谷雨不自觉叹了口气,毕竟是私人约会,出于礼貌,她还是认真拾掇了*七*七*整*理一番的。
今天,她特意挑了件修身雪纺的长裙,垂直的长发在末端烫得微微卷起,眼线勾勒出自然勾人的弧线,再搭配上水蜜桃色的口红,叫来往的路人看了,都不由得眼露惊艳。
可是身旁这个人,却好似全无反应,见到这身打扮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叫谷雨有些失望。
说到底都是女孩子,一次约会要早起洗头化妆,原本的时间就比男生多,这样子毫无反馈,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真的就挺打击人的。= =
想到这,她心里又沉重地叹口气。
而季川遥则悄悄看了她一眼,心里隐约猜到她的情绪,但是他就是不想说。
今天他过来虽然只是简单拾掇一下,可是造型却是花了心思的,那墨镜他在国外经常戴着,碰见的美女都说好看,怎么就她一过来连句好话都没有?
反正他是生了点气,所以连车都没有下,而是往后一钻,叫谷雨自己上来。
可紧接着,季川遥又想到人家毕竟是个女生,自己也不该这么小心眼,所以清了清嗓子,刻意道:“小雨,你今天真好看!”
谷雨见他半天半天才说出这一句,心里顿时呵呵哒起来,皮笑肉不笑道:“你更好看。”
季川遥又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谷雨无力道:“你不笑比笑要好看!”
谷雨&季川遥:“……”
真尴尬!
怎么会有这么尬的互夸!!
谷雨欲哭无泪,瞬间觉得自己智商倒退到了学龄前,整个人大脑都缩水了一般,透着股傻里傻气的感觉。
而季川遥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挠挠后脑勺,有些手足无措道:“我们先去玩一下旋转木马吧?前菜不能太刺激,否则后面就不好玩了。”
谷雨点点头,感觉自己一天叹的气,赶上未来十年的量了。
正当他们一起走向远处时,谷婷的身影出现在了后方的大叔下。
她蹙眉踌躇了一会儿,刚想跟过去,却不料身后传来个温润的男声。
“你最好别轻举妄动,这样很容易被发现的。”
姜屿不知何时,也到了公园内部,他站在距离谷婷一米之外。
上身穿着清淡简约的灰衬衫,下身是休闲笔直的西装裤,看起来清爽干练。
谷婷惊讶地睁大眼睛,开口问道:“姜少爷,你怎么来这里了?”
姜屿并未直接回应她,而是抬眸瞧着远方,旋转木马上,谷雨刚刚坐上去,季川遥紧跟着选了她后面的位置。
机器亮起五彩缤纷的灯光,木马旋转的速度缓慢,营造出偶像剧般浪漫的氛围来。
谷婷看见姜屿轻抬手指,提了下眼镜,他的半个手掌搁在面部,神情看不出情绪来。
“想不想把你和季川遥的婚事稳下来?”
谷婷听见姜屿忽而说道,男人笑得颇有深意,温润的眉眼间不见复杂,可话语却令人多思。
她轻轻点头道:“当然想。”
说实话,谷婷真的没有安全感,从前她根本不会这样可以讨好谷越和李云燕,因为她觉得那是她的爸爸妈妈。
可是自打身份被揭穿,自己成了鸠占鹊巢的假千金后,谷婷整个人都几近崩溃的边缘。
她迫切地想要改变这种逆位的处境,但是又不知该从何做起。
和季家联姻,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洗牌换血的办法了。
姜屿笑意温和,阴天的冷光照在他白皙的面容上,衬得肤色纸一般惨淡。
可偏他的唇色又是殷红的,瞬间叫那张如玉的俊颜上,莫名有种吸血鬼般冷艳的美感。
“你现在去季家,找到季埙,对他说一句话。”姜屿缓声道,红唇微微勾起,在晦暗的光线中略显嗜血。
谷婷凑到他跟前去,将那句话听了个完全后,神情怔忪地看着他,最后默默点了头。
她走时神色紧张,看了看姜屿,又看了看谷雨,眸子里闪过一丝嫉妒,紧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最后剩下姜屿,依旧站在那棵大树后方,静静看着前面的两人。
他长眸半阖着,眉眼好似一片冰凉,唇瓣忽而勾了一下,面部表情割裂到不行。
……
谷雨从游乐设施上下来时,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她苍白着脸,半蹲在地上,手上拿着瓶冰水疯狂漱口。
身后是快速摇摆的海盗船,许多游客在上面发出惊声尖叫,叫声刺耳醒目,听得人大脑血压飙升。
谷雨真的很后悔,就不该答应季川遥的,太草率了!
这个大少爷去酒吧玩,都能凑上DJ台一起嗨,这么闹腾的性格,来了游乐园这种地方,不翻天就有鬼了。
天知道谷雨这短短半天经历了什么。
鬼屋他要玩最刺激的,走到一半,会有真人在地下捞你的脚,谷雨吓得差点把人家指头踩折了!
更别提那些跳楼机,大摆锤,迷你穿梭等……
云霄飞车会惩罚每一个嘴硬的大人!
“讲真,这还不如去酒吧呢,最起码人是安全的。”谷雨双目无神道,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而季川遥则玩海盗船上头了,自己跑上去正在玩第二遍,谷雨实在是陪不下去了,自己跑出来缓一缓神。
“如果我在这个世界意外死于心梗,不知道系统会不会给我算工伤?”她苦笑道,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下意识又干呕起来。
正当谷雨空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胃里正难受时,身旁有人递过来一杯温水,和一盒胃药。
她抬头一看,姜屿缓着神色,正蹲在身边低头看她,眉眼间满是关切的神色。
他气息一沉,缓声说:“不舒服就喝杯热水,你现在胃里正收缩,喝冰水会稍微有点刺激。”
谷雨接过那温水,顺势喝了一口,随后咽下去一颗胃药。
药丸顺着食道入腹,温水浸润过略微痉挛的胃部,整个人顿时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好像瞬间被安抚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姜屿,男子清浅的眉眼间细腻无比,温和得好像她刚喝下去的热水一样,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你怎么来这里了?”谷雨不禁问道。
姜屿扶着她站起,随后才解释道:“这公园背后有我的一份股金,听合伙人说今天生意不错,所以顺道过来看看,正好便发现你蹲在这边。”
说实话,谷雨现在已经下意识不敢去相信他了,但是因着方才那番援手,所以不好意思再去揣测,只轻微点了点头。
姜屿含笑许久,才开口想说什么时,远处便传来季川遥的声音。
“我去,我坐海盗船出现幻觉了吗?”
谷雨:“……”= =#这傻子。
真千金30
“你要不掐一下自己的大腿试试?”谷雨提议道, 沾在姜屿身边,忍不住白眼他。
而季川遥还真的去掐了一把,疼得英俊的五官, 顿时皱在了一起。
“嘶,真疼,竟然不是幻觉?”他说道,蹙着眉头看向姜屿, 似乎在无声询问着, 他怎么阴魂不散?
姜屿却混不介意似的, 笑容斯文又温和, 直接无视了季川遥这个人的存在。
谷雨见他俩一碰面,就好似水星撞上火星般,彼此之间势不相容, 心里顿时啼笑皆非。
她赶忙插嘴道:“那个, 姜屿只是过来看看项目。”
季川遥嗤笑一声,眉眼尽是痞气道:“我才不信呢!”
谷雨:“……”
其实事到如今,谷雨也不太相信,但是总得给彼此个台阶下吧?
于是她只好说道:“不管信不信吧,总之我要回去了,再玩下去, 我命就得折在这里。”
季川遥闻言眉心一蹙,神情不悦说:“这么快?要不再玩几个?”
谷雨坚决地摇头, 斩钉截铁道:“我拒绝。”
季川遥:“……”
他桀骜不驯的神情微微萎靡,耷拉着眉眼, 稍微有点大狗狗的垂头丧气感。
而谷雨则叹息一声, 对他无奈又无助说:“今天就当我友情陪玩了,真对不住, 我心脏不好,就开头那个鬼屋,那几下就得让我晚上都睡不着。”
说着,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的画面来——
漆黑的密闭空间里,拐角处是幽绿的灯光。
远处游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而面前的密室却鸦雀无声。
突然从上而下,倒吊着的人偶娃娃。
走到一半,地面不知从哪儿爬出来的伽椰子。
和靠着墙才惊魂未定,喘口气的功夫,却被墙内的手拉扯住衣服的崩溃感……
“对不住,您就当行善积德,放我一马吧!”谷雨双手合十道,欢迎加入txt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锦江连载文肉文满眼都是后怕与恐惧,她感觉自己回去洗个澡,都要害怕头发里会不会突然摸到个手指。
季川遥无可奈何,只好失落地点点头,又说道:“那我送你回去?”
他话音刚落,姜屿突然插嘴说:“我会送她回去的,你可以再接着玩几圈。”
他的嗓音温润清和,好似三月的柳絮拂面,带来柔软又平静的感觉。
季川遥剑眉蹙起,眉梢挑了又挑,半晌没有说话,只略带不善地看着他。
姜屿则依旧面容平和,鼻梁上那框眼镜衬得他气韵不凡,唇角噙抹笑意。
怎么说呢,很有“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斯文感。
谷雨不想让二人再待在一起,不然肯定又要起争端。
于是她对季川遥说:“我先坐姜屿的车回去,你刚才不是说还想玩一玩跳楼机?反正我是玩不下去了,在这里也是扫你的兴。”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季川遥再不情愿,也只好点头。
他想起来,今天一天谷雨难受隐忍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升起些歉意来。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季川遥嗫嚅道,下意识想走到她身边,却发现旁边已经站着姜屿了。
这一刻,季川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看着姜屿清贵温雅的面容,总是不自觉联想到小时候的童年阴影。
仓鼠笼子凶残血腥的一幕,像个挥之不去的噩梦,叫季川遥眼里闪过片段时,都忍不住吓出些冷汗。
“也不一定就是姜屿干的,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他这么做,但是他还有个精神病的父亲,这样的人,即便装得再好,也是个定时炸弹。”季川遥内心喃喃道。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姜屿目前对谷雨是真的不错,这一点连季川遥自己都自愧弗如。
谷雨见季川遥眼里眸光闪烁,便知他又在心里走一出跌宕起伏的起承转合。
她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季川遥点点头,目送她说:“好,路上小心。”
谷雨和姜屿回到车上去,姜屿从车前的暗箱里,拿出瓶风油精递给她说:“难受就闻闻,稍微能舒缓一点神经。”
谷雨接过去,道了声谢,继而又有些迟疑道:“会不会气味太大,弄得你车里都是?”
姜屿好脾气地笑笑,摇头道:“没关系,我也经常在车里点这个,边点边揉太阳穴,会舒服很多。”
他说着,凑近了谷雨,随后顺势取过她手里的风油精,打开盖子,点了几滴在指腹上。
淡红的指腹被泅湿,食指上那点红痣也深色许多。
姜屿用两指摩挲着,化开完全后,不由分说地抬手,轻轻揉摁在谷雨的太阳穴处,力道不轻不重,舒适度刚刚好。
谷雨顿时感到适意舒心,精神缓缓放松下来,整个都惬意了不少。
风油精的味道虽然刺鼻,可是混合着姜屿身上淡淡的檀香,气味竟然显得格外柔和,丝毫没有那种闻起来就下意识蹙眉的感觉了。
姜屿低声在她耳边说:“感觉怎么样?”
谷雨闭眼道:“不错!”
姜屿低笑,气息轻轻喷在她脸侧,让人觉得温热又不刺激。
“那请问尊贵的客人,我的服务,您能给几分?”他笑着道,嗓音显得喑哑,稍微带了点气泡音的感觉。
谷雨心情愉悦,开着玩笑道:“这样吧,就给你9分。”
姜屿好似不满道:“剩下一分,扣在哪里呢?”
谷雨忍不住扬唇,笑得:“下次来再给,一次性给全,怕你骄傲。”
姜屿笑了,指尖都有些颤抖,许久道:“好,等客人下次再来光临本店。”
他帮着揉摁了一会儿,忽而对谷雨说:“小雨,你好偏心啊。”
谷雨闻言睁开眸子,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却发现姜屿如常温润的笑容里,好似夹带着一丝哀怨。
“怎么了?”谷雨不明所以问道。
姜屿停了动作,放下手臂。
他的目光温柔,从下往上,缓缓将谷雨的打扮收至眼底,最终长眸停留在她微卷的发微上。
“你从来就没有为我刻意打扮过,两次打扮得这么漂亮,都是为了见别人。”他若有所思道,清润的眉眼里氤氲着淡淡的哀愁,笑得颇为苦涩。
谷雨浑身一僵,心莫名其妙就虚起来。
她还没有跟姜屿说,今天为什么这么打扮,这么陡然被他一提点,竟然有种背着他偷溜出来,结果被现场抓包的感觉?
似乎是想谷雨太尴尬,姜屿又含笑补充道:“但是你今天真美,裙摆飞扬在树下的样子,像个仙女。”
谷雨本来心悬一线,陡然听到这么一句夸奖,瞬间心情大好,唇角不自觉咧了起来。
自己早起两个小时,又是洗头洗澡,又是做造型化妆的,总算得到了正面的反馈了!
“谢谢。”谷雨看着他,莞尔一笑。
姜屿与她对视,笑意清浅温柔,长眸里好似流动着皎洁的月华,看起来细润又文秀。
“小雨……怎么今天和季川遥来公园了?”他忽而说道,眉眼里看不出什么不悦,却就是叫人不由自主,心头紧绷着。
谷雨想他终于把这话问出口了,于是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委婉表达出,自己对季川遥没有想法,同时还是隐瞒了白夜的事情。
姜屿则目光平静,好似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仅仅只是盯着谷雨,目光幽幽的,似乎饱含深意。
谷雨看着他那张如水般沉静的面容,心里忽而敏感起来,冒出个念头。
她垂下眼眸,作出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学着姜屿一般,气质忽而一收,变得文静雅气。
姜屿长眸微眨,似乎有些惊讶,但又含笑道:“你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为难了。”
谷雨摇摇头,继续敛目低眉,眼睫处的睫毛颤动,素白的容颜上,氤氲着难以言明的美感。
姜屿沉默着,笑意微收,唇边好似动了动,最终说道:“小雨,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完全可以告诉我的。”
谷雨眉心轻折起,快速抬眸看他,随后眼睫瞬间复又垂下。
她那双清眸眼波流转,如云如雾般散动着,在狭小的车内显得格外动人。
姜屿神情一顿,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似乎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风情。
许久,谷雨终于听见他说:“是不是有人为难你?”
她心里冷笑,这人还是不说实话,他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去?
于是摇摇头,继续扮菩萨。
姜屿凝视着她,眉心微微拧了三分,温润如玉的神情显得有些紧迫,可还是稳住了他惯有的风度。
便是要逼她主动说出来,这人也总是不忘记半遮半掩,谷雨很清楚这一点。
反正现在着急的人不是她,所以谷雨也能耐下心去与他周旋。
这人到底是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还是说她误会了他,在这一刻,显得极为重要。
最终,姜屿轻轻叹息一声,苦笑道:“小雨,你真的太固执了,既然缺钱为什么不说呢?”
谷雨这才表露出松了个口子的样子,有些哀求道:“你既然全都知道了,可不可以帮帮我?”
她故意垂眸不看他,只用余光快速扫了一下,却正好与他视线对撞。
那种孑然无依的无助感,像是弱小的幼鹿,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你。
而姜屿抬了下镜框,默不作声地拿出手机,谷雨余光瞥了过去,看见他正准备往谷雨的工资卡里打钱。
她状似不经意问道:“先别这么着急,你知道我要多少吗?”
姜屿点头,随口说了个数字,与白夜所说的分毫不差。
谷雨笑意消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你在监视我。”
姜屿手指一顿,眸色闪烁几下,抬眸道:“你是在诈我。”
……
“就许你诈我,不许我诈你吗?”谷雨冷笑道,她早该想到,这个人已经暴露过他真实的一面,自己就不该继续留在他身边的。
而姜屿将手机放下,面容神色从容,一点也没有被发现后的尴尬与窘迫。
他越是这样淡定自若,谷雨就觉得自己越是可笑。
谁能做出监视这种事情,他是在把她当成眼皮子底下的宠物吗?
“你不觉得,这样子会让人窒息吗?”谷雨又说道,眼眸里都是抗拒。
姜屿见她如此,这才气息微沉,眸光晦涩难懂,却丝毫看不出是在自我检讨。
“小雨,我只是想要帮帮你,既然你好奇白夜是什么人,何必绕那么一大圈子,我直接把人送到你面前,省了你这么多事,不好吗?”他不解道,左手说着,轻轻拉扯了一下右腕的菩提珠。
谷雨的目光顺势落在他的佛珠上,继而又快速回落到他的脸庞。
姜屿笑意几乎不见,只嘴角仍然勾着,勉强维持着那张和善温柔的脸。
她不由得闭起眼睛,有些受不了地叹了口气。
谁会喜欢自己被人监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样子,根本毫无尊重可言!
姜屿笑意彻底消失,唇角平直成一线,隐藏在和善面具下的冷漠,便顺势浮现在眼前。
他将眼镜取下来,用布轻轻擦拭着,失去阻挡的双眸长而冷艳,透着股落落穆穆的淡漠感,叫人看了便心生距离。
谷雨已经不想再和他交流下去,下意识想解开安全带,下车离开。
却不料车门已经被他反锁,谷雨被困在他面前,被逼着等他放手。
“我要下车。”谷雨冷冷道,清丽的面容变得僵冷,语气也透着股萧疏的意味。
姜屿浑不理她,只细致地将眼镜从头到尾擦拭一遍。
似乎觉得镜片不够干净,他对着镜面哈了口气,透明的镜片瞬间模糊,晕染上奶白的雾气。
待镜片彻底干净,姜屿再缓缓将其戴上,这才表露出一丝笑意。
他斯文又儒雅地笑着,眉眼低垂道:“下车做什么?”
谷雨恼恨他这样的态度,无名火在心里猛然窜着,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扑灭不了。
她用力去拉了一下车把手,无效又有力的动作,准确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和意图。
“你把车门打开,我要自己回去!”她说道。
姜屿却耐心地看着她,好似在纵容她放肆胡闹,唇角的笑意竟然显得略微宠溺,眼神和善又温良。
“想回去?你以为我的车是那么好上的吗?”他语气温柔道,说出的话却尖锐无比,与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大相径庭。
饶是谷雨见过他崩人设,但是再一次莅临现场,心里还是会反应不过来。
姜屿却皱了皱眉,用风油精点了些在指腹,继而自己闭眼揉着眉心。
他姿态懒懒散散的,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冷感,又好似游刃有余的矜贵。
在狭小的车内,愤怒的谷雨面前,显得格外神闲气静。
好似这一切都不重要,他此刻的舒心才最为重要。
谷雨被强制冷静下来,暂时放弃了下车的打算。
她看着车窗前来往的人群,神情显得有些烦躁不安,几缕发丝被空调吹得略微零散,在空中拂动着。
许久,她才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屿哑然一笑,奇怪道:“我真的就是想帮你,说实话,自打那天你拒绝我后,我都打算放弃了,结果转头就看见你让白夜叫你姐姐。”
谷雨闻言一愣,心想原来那天在外面的,真的是姜屿的身影?
而姜屿却自顾自道:“小雨,你真的喜欢这款吗?他能帮你什么?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说到这里,姜屿才好似终于放下包袱,他又将眼镜取下来,侧身逼近谷雨,双手顺势擒住她挥舞的手腕,将人牢牢控制在怀里。
“你别这样,别弄得我没有耐心,我难得对一个女人感兴趣,二十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叫我动心的。”姜屿突然说道,气息危险而灼热,长眸里是不加掩饰的侵略意味。
谷雨被这顿猛烈的表白,砸得没有招架过来,神情懵然地看着他,嘴唇微动了动,才想要说话。
却被他下一句话给逼急了。
“别让我毁掉你。”姜屿寒声道,脸上面无表情,眉眼冷沉着,好似化不开的千年寒冰。
谷雨怒极反笑,眉眼张扬道:“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毁掉我?”
姜屿一手将她的两个手腕抓紧,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脖颈,继而手势收拢。
窒息感突如其来,被人夺走空气的痛苦,瞬间笼罩在谷雨心头。
她脸色涨红着,就是不肯发出一声求饶,满眼倔强地盯着他。
姜屿坚持了一会儿,气息不由自主沉下去,撇开头,咬着牙松开了双手。
氧气瞬间回到气管,谷雨胸前剧烈喘息着,胸腔内都跟着发疼了。
“我要是不帮你,这笔钱你会问谁借?”姜屿接着道,嗓音如潭坠玉,清冷得不像话。
他抬头看向前方,模样冷然悠远,眉宇间拢着股阴鸷可怕的情绪。
谷雨沉默,无言以对。
姜屿又道:“季川遥?谷越?”
谷雨什么也不想说,冷着脸坐着,俨然把他当成了空气。
姜屿却不理会她的冷淡,自顾自道:“我猜到你不想让我插手过多你的事情,所以你想对付谷婷,我也没干涉什么,只不过这小崽子提出的金额太大,你有办法解决吗?”
谷雨心里一噎,他的的确确说到了点子上。
姜屿这时才好似调整回状态,冷意从长眸缓缓褪去,眉眼复又清润起来。
外面的小孩对着他笑了一下,姜屿也扯出个微笑,把小孩看得瞬间呆住,嚷着要做哥哥的新娘。
“连小孩儿都知道我的好处,偏就你冥顽不灵,你以为我猜不到,你答应和季川遥约会,就是为了那点蚊子腿大小的肉?”他又说道,眉毛微挑的样子,看起来邪肆又冷厉。
谷雨嘴硬反驳道:“那是她不知道你骨子里是个什么人。”
姜屿闻言轻佻一笑,长眸瞥了过来,眼睫划出锐丽凌厉的弧线,细长的眼尾却微微上扬着,好似染着些许勾引的意味。
“这么说,你知道我骨子里是什么人了,你脱光我衣服看过了?还是你摸过我?”姜屿露骨道,说话的方式痞气又下流,像个市井流氓。
谷雨被他反转反转再反转,打脸打脸再打脸的样子给弄得有些抓狂。
“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她说道,面色涨得通红。
而姜屿却好似找到了乐子,一味坚持道:“我说的不对吗?你要是觉得不对,我现在可以把衣服给脱了,就怕你不敢看。”
说着,他还冷笑着真在车前脱起衣服来,衬衫的扣子被一粒一粒解开,露出白皙的胸膛,其下是肌肉线条流畅的腹肌。
男人下巴微微扬起,精致流畅的侧颜显得张力十足,眼眸微眯着,低垂的眼尾好似撩人的勾子,欲感十足。
谷雨目瞪口呆,外面还有来往的行人,这人真要脱光了,第二天A市的新闻头条就是。
“姜氏集团总裁在车里大玩,疑似车.震前奏,情趣热辣火爆!”
她赶忙抬手阻止,想要趁着没人发现,给他把松开的纽扣给按回去。
可姜屿忽而低低一笑,一手就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整个拉进了怀里。
布加迪前车忽而黯淡下来,车窗自动换上内视模式,外面的人只觉得窗片突然漆黑,可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谷雨落在他身前,温热的气息带着难以言喻的香气,触手的肌肤细腻坚实,腹肌真的没话说。
姜屿扯着嘴角,含笑低眸地看着她,神情颇有些桀骜与放肆。
他笑得清越恣意,眼眸低垂着,与谷雨的视野交汇。
那双长眸里闪动着隐晦的光芒,好似狡猾的男狐狸精,在前面铺垫了一系列的前奏,此刻才达成目的。
“小雨,别生气了,我都出卖色相来哄你了。”姜屿缓声道,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指尖轻佻又肆意。
谷雨被他逗弄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起身却又被紧紧搂着,一时间憋得脸涨得通红,紧咬唇瓣地盯着他。
姜屿知道她不好意思,手缓缓松开,低头将扣子一粒一粒弄好。
他又戴上了细框眼镜,前车复又清明一片。
天色却黯淡下来,路灯穿透玻璃,透着在姜屿细润的眉眼间,稍微拢出点灯火葳蕤的感觉。
男子将面具揉在气质里,伪装得像只温和无害的绵羊,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斯文有礼的风度。
可谷雨知道,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你送我回去。”她说道,也不想纠结那些了,越纠结越乱。
姜屿也不再纠缠,点头道:“行,一会儿我把钱汇你的账上,你要是觉得于心不安,等成事后还给我也行,我都随你。”
“不过……”他忽而又道,语气停顿说:“我更希望你别还。”
最后这句话拖着长长的尾音,好似在诱哄,可他神情却清白,看不出一丝危险来。
谷雨心里一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
他们走后,季川遥接到了季埙的电话。
老爷子在电话里,用陈述句通知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订婚的对象,只能是谷婷。
季川遥无法理解,明明之前都不是这么说的,怎么突然就更改了。
季埙不语与他多做口舌,只告诉他下月底就举行订婚仪式,随后挂了电话。
他躺倒在沙发上,回想起刚刚谷婷过来,传达的来自姜屿的话。
“姜少爷说,谷雨是他看中的人。”
季埙想起儿子那臭德行,忍不住摁了摁太阳穴,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若是不给季川遥找个靠谱的老丈人,只怕未来的路很不平坦。
这么想着,季埙又给谷越打了个电话。
……
当谷雨回去后,看见微信里,谷婷和季川遥发了要订婚的朋友圈时,她不由得联想到之前,谷越安排自己和季川遥相亲的事情来。
这才过了几日,转眼就换人了,这老头子。
谷雨古怪地笑了一下,紧接着心里那点不爽,就被姜屿打过来的巨款给冲得彻底没了影儿。
看着工资卡上那笔巨款,谷雨不得不承认,姜屿是真的全心信任自己。
他不会还是个恋爱脑吧?
正常人,哪怕是确定关系的男男女女,哪有人敢借条都不打,直接转账巨款的?
“你不怕我卷款逃跑吗?”谷雨忍不住在微信里打道。
可谁料姜屿回她:“你尽管跑,抓回来以后,我就拥有支配你自由的权利了。”
谷雨:“……”
好吧,想多了,他还是个那个偏执占有欲爆棚的深井冰。
于是谷雨给白夜发了条消息,约他出来谈谈,钱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白夜过一会儿才回:“谷婷今天心情很好,说要开单身派对,我得几天以后才抽得出时间。”
谷雨回他:“没关系,我不着急,你联系我就行。”
关上手机,她倒在床上熄了灯,迷迷糊糊进入梦境。
这次,谷雨又梦见了谷雪青。
外面下着滂沱大雨,谷雪青从门外进来,把黑伞放在墙边处,雨水顺势流淌下去,泅出湿冷的意味。
他抬起那双淡漠梳理的眼眸,细长的眉眼尾部翘起,无形中勾出昳丽无双的意味来,整个人的气质却冷沉如冰。
忽而,谷雪青露出个微笑,眼底绽放出邪肆恶劣的神情。
“小雨,喜不喜欢哥哥?”
谷雨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才在黑暗中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开空调就睡着了。
现在是盛夏,夜里都有32°。
她去厕所匆匆冲了个澡,把身上的汗渍洗去,打开台灯,看着窗外的空景发呆。
报道上说,人如果从黄昏醒来,会有种孤独入髓的痛苦,心情会变*七*七*整*理得沮丧抑郁。
这种感觉,叫做黄昏恐惧症。
可是明明已经是深夜,谷雨竟然也有这种感觉。
她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想起面容相似的两个人,不由得轻轻蹙起了眉头。
姜屿和谷雪青,前者像火,后者类冰,分明就是冰与火之歌一样,极难融合的两种类型。
可是此刻,谷雨总觉得,自己好像看走了眼。
也许谷雪青才是火,而姜屿是冰。
可他们骨子里,又是一样的阴鸷偏执,像是孪生兄弟一样,令人遇见便心生迷惑。
谷雨啧了一声,有些烦躁地把帘子拉上,把空调调到17°,盖着被子,蒙头睡觉。
……
白夜是七天后联系她的,说有东西要交给她,顺便把谷婷的事情说一说。
谷雨收到消息后,给姜屿打了个电话,把钱款的事情交代清楚。
而姜屿则说道:“要不要来我车上,会安全很多。”
谷雨闻言,想到他车里那些装备,觉得这话有理,于是点头同意了。
当白夜看到那辆价值一点三个亿的暗夜之声驶到他面前时,目光发直,情不自禁喃喃道:“富婆姐姐,你还要小奶狗吗?”
谷雨:“……”
而当白夜看到主驾驶坐着个笑得斯文的男人时,神情顿时僵住了,瑟缩着脑袋,神情乖觉。
谷雨秉承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原则。
叫他先把东西拿出来,自己给他一半,等他全部说出口,自己再把尾款一起打过去。
白夜给了她一叠谷婷在夜总会玩闹的照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所,谷婷左拥右抱,活得好不畅快。
谷雨看了看,觉得季川遥头上更绿了。
紧接着,她翻到下面,好像是一叠废弃的账本。
白夜见此说道:“这是谷婷无意中落下的,我怕她日后有用,便收了起来,后来她说那个是做坏了的,叫我拿去扔掉。”
“那你为什么留了下来?”谷雨问他,眉头不禁微挑,觉得这小男生心思还挺多的。
白夜神情微滞,目光晦暗道:“我有学会计的朋友,他们有时候会和我说类似假账税务的事情,这个账本,我虽然看不太懂,但是隐约能猜到,谷婷在干什么,也算我多心吧,总觉得销毁不太好。”
谷雨认同地点头,颇为赞赏道:“你是对的,很有先见之明。”
白夜面上一红,嘴唇动了动,嗫嚅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谷雨知道这是试探,笑了一声后,把尾款打给他。
白夜瞬间松了口气,又有点心虚和愧疚,小声道:“对不起。”
谷雨摇摇头,目光平淡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妈妈这个样子,又没有社保又没有医保,医药费压在你一个大学生身上,确实是很难的,我也能理解。”
白夜听她这样说,眼圈瞬间就红了,连带着鼻尖的小痣都一抽一抽,好似在隐忍抽噎。
这时,姜屿好似气息微沉,手指点在方向盘上,又摁了摁喇叭。
谷雨抬头一看,发现前面空无一人。
当然,也空无一车。
白夜面露窘色,瞬间低头下了车,留下谷雨和姜屿,她翻着那个账本,心里忽而想起来一个人。
谷雨的闺蜜刘悦,现在好像在谷氏集团做财务总监,这件事情会不会和她有关?
那个王辉是刘悦的前男友,而谷婷却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总是给予王辉资金上的援助,她不是个乐善好施的人。
这件事情,是不是有可能从王辉身上,找到突破口?
“王辉,刘悦,谷婷……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私下的关系?”谷雨喃喃自语,丝毫没有发现,姜屿已经开车往未知处驶去。
姜屿带她开到一个风情街里,目的地是一家私人订制的礼服店,外面装潢走的是简约大气的风格,和风情街浪漫华丽的气息稍微有点不符合。
不过这也是这家店傲立的资本之一。
Leann黎安是国外进驻到A市的资深礼服品牌,采取的是会员制,之前主要是给欧洲皇室设计礼服,首席设计师的作品极难拿到,即便是国内的顶流女明星,都不一定有资格穿上他们家的礼服。
便是在珠宝首饰界以折腾闻名的谷婷,都不一定能够顺利进到这家店里,他们家的柜姐眼睛长在天灵盖上。
可姜屿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那些柜姐们纷纷涌了过来,目光殷勤热情,生怕有一点懈怠。
“姜少爷,我们已经给您准备好了VIP房间,里面有设计师最新一期的设计,现在就带您和这位女士去看看。”
谷雨有些纳闷,对姜屿说:“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姜屿笑着道:“下月底,谷婷和季川遥订婚,你总不能再穿过季或者别人的礼服吧?”
谷雨哑然,没想到他居然看出来了。
柜姐引他们进了最里面的房间,小心上了茶点后,拿出了准备好的第一套礼服。
是一件宝蓝色丝绸长裙,裙边点缀着无数碎钻,璀璨生光。
“去试试,我在这儿等你。”姜屿含笑道,目光略带期待地看着她。
谷雨也没多迟疑和忸怩,跟着店员进了更衣室,再出来时已是焕然一新。
她个子高挑纤细,缎面的裙料贴在她凹凸有致的曲线上,衬得身材性.感中不乏大气,而裙边的钻石闪烁着光泽,整个人华贵无比。
叫姜屿一见,便停了低头抿茶的动作。
他目光深邃,不住地在她纤弱的腰肢,和修长的臂线上流连,眼神里都透着惊艳。
但很快,他摇摇头说:“换一件吧。”
谷雨挑眉:“我穿着不好看?”
姜屿说:“裙子不够好看。”
男子语气坚定温润,专注的目光不曾移开,而眉宇间美皙如玉,能叫人一眼沉溺进他的温柔乡。
可惜他眼里只有谷雨。
女柜员惋惜道。
紧接着,谷雨又进去换了第二件,第三件,就连看惯了美人的柜姐都惊艳无比了,姜屿还是不满意。
直到她挑了一件纯黑天鹅绒的抹胸晚礼服,裙边做的是中收外放的鱼尾设计,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仿佛每走一步皆是步步生莲。
姜屿半天没有说话,只静默地看着她,
“就是这件了。”他说道,抬眸满眼皆是浅笑,瞳仁里清晰地倒映出谷雨的身影。
柜姐松了口气,忙去和店长商量,留下二人单独在VIP包间。
谷雨对着镜子瞧了瞧,觉得确实很不错,可试衣服的间隙里,她脑子总是在浮现白夜说的那些话。
因而神情实在有点心不在焉,这一点,姜屿看在眼里。
他不置一词,也并未追问,而是将茶杯往桌上一搁,淡淡道:“先去把衣裳换下来吧。”
语气毫无起伏,叫人听不出情绪的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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