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 观战台内很快空出一大片地方。
只有玄天剑宗和白鹿书院的正后方,留了一些与他们交好的宗门。
这些多是自身实力不差,并且早已站好队的门派。
换句话说,他们既然选择背靠大树好乘凉, 表现自然要和那些小宗门不同。
留下, 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
其他人都不走, 他们这个时候离开,万一被误会自己倒向另一家,就不好了。
除了这些宗门之外,第二轮大比的主持者娄星, 也留了下来。
此刻,看着隐隐针锋相对的两大势力, 他的心情极度不愉。
正是因为不愉,他才更需要尽快解决此事,以免影响万象府。
为了这次大比, 他们集全府之力,数次翻新重建, 才有了现在的万象府。
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 就是希望能在世人面前, 消除前任府主逝去带来的影响。
向所有人证明, 府主虽然逝去, 但万象府并没有倒塌, 万象府的精神犹在。
他们将会在主母的带领下, 重新走向辉煌。
可想要证明这一点, 时间、机遇……通通必不可少。
上苍眷顾, 他们遇见了五十年一次的沧澜大比,并且突出重围, 成为大比的举办者。
这是是万象府的机遇,是他们的机会。
机会难得,他们将为此付出一切。
因为有这样的信念,所以在那些参赛者针对白鹿书院的时候,娄星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而后,他就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白鹿书院和玄天剑宗上。
确保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出手阻拦。
好在双方有理智,没在比赛的时候闹出事来。
娄星一边想,一边走上前,对剑尊道:“剑宗剑尊,久仰久仰。”
“老夫久居万象府,早就耳闻剑尊威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难得有缘,不如万象酒楼一叙,我做东。”
剑尊见娄星过来,心下松了一口气。
从比赛结束到现在,他一直提防着易阳子,毕竟这位是出了名的疯。
万一他还和以前一样,当场发疯,不管不顾直接对他出手。
想到那个场面,剑尊刚刚就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加了几个护罩,以防自己被盛怒的易阳子锤飞。
但是现在万象府出面了,易阳子已经错过出手最好的时机。
换而言之,他暂时安全了!
想明白这一点,剑尊的态度诚恳了不少,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前辈闻名沧澜时,晚辈还不知在哪呢,哪敢在前辈面前托大。”
“前辈是长,晚辈是小,合该晚辈做东才是……”
剑尊一顿推辞,又热情相邀,娄星无奈只得同意。
一行人乐呵呵的同行离去,仿佛对面的书院不存在一般。
“师叔祖,我们……”
白鹿书院这边,有弟子忍受不了,开口喊道。
剑痴神色自若,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模样,微微摇头道:“走吧,我们也回去。”
书院众人疑惑地看着剑痴,心中充满了不解。
但师叔祖已经发话,他们就算有再多的不情愿,也得憋着。
于是,行走的剑宗弟子,忽然觉得后背一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背后来袭。
有人好奇转头,就看见一双双恶狠狠的眼眸。
若是目光能杀人,想必自己早已万箭穿心。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闪现,回首的剑宗弟子打了一个寒颤,哆嗦着转回了头。
不看,不看,王八下蛋。
玄天剑宗和白鹿书院相继离去后,余下的几个宗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就这样?
一场风波就这么消弥于无形?
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以看呢。
没错,他们留下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看两家的热闹。
到时候向外面一传,又是一大笔生意。
可惜了,到嘴的灵石,就这么飞了。
……
入夜,万象酒楼灯火通明,从高处往下看,街道上行人如织。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安定的笑容,这是生活在平安盛世中,才能见到的场景。
剑痴站在窗前,静静地看这万家灯火,安定祥和的一幕。
他身侧站着沈云梦,师徒两个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静默不语。
过了良久,剑痴转过身子,淡淡开口,“你是不是心里有很多疑问,有什么想知道的?”
沈云梦摇摇头,“我没什么疑问,我相信师父会做出最正确的决断。不只是我,还有书院的弟子们,大家都一样。”
“我们都知道,您最是护犊子,绝对不会让我们吃亏。”
“你这小丫头,现在也学会了油嘴滑舌。”剑痴伸手,食指轻轻点了沈云梦的脑门。
“罢了,也不和你打哑谜。”剑痴双手环抱,示意沈云梦看向前方,“你看,这山河万里,安定祥和,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而维持这一切的,便是五十年一次的沧澜大比。”
“师父我已经不年轻了,若是这个时候和剑宗闹起来,只会让大家脸上都难看。”
“况且这次大比,关乎着一座城府的未来,我与他有旧,自好不能驳人面子。”
“你刚刚有句话的确没说错,我就是护犊子,在这吃了亏,当然要从另外一个地方找回来。”
说着,剑痴露出一抹坏笑,“我是老了,不好出手,但不是还有你们这些小娃娃吗?”
“你们这些小娃娃,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一时热血上头,也不会有人责怪什么。”
“放心。”剑痴笑道,“一切有我!”
沈云梦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师父,恰好就和剑痴的眼神对上。
她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和其他弟子的打算,师父已经知道了。
这么说,师父是不打算阻止他们,反而还让他们大胆去做,他给他们撑腰。
“多谢师父指点,弟子知道怎么做。”沈云梦眼眸弯弯。
“你这老家伙,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如此老不修。”
房间内凭空响起一个耳熟的声音,沈云梦转头看去,就见桌子旁凭空出现一个人影。
须发皆白,慈祥笑意。
来人正是下午要和剑宗剑尊约着小叙的娄星。
见沈云梦看过去,娄星笑眯眯道:“小丫头,你就是这老家伙的徒弟吧,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要忍受这个糟老头子的坏脾气。”
沈云梦没接话,只行了一个礼,“晚辈沈云梦,见过娄星前辈。”
她知道,这位前辈能悄无声息的进来,一定是经过师父的同意。
师父既然同意,就表明这位娄星前辈可以信任。
可今天下午的事,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当时这位前辈可是犹豫都没犹豫一下,直接走向玄天剑宗。
娄星见沈云梦如此,倒也没放在心上,下午这事儿,确实是他做的不地道。
众目睽睽之下,偏向玄天剑宗,这小女娃是白鹿书院的弟子,生气也正常。
“哼,你这老东西,还是这么不会说话。”剑痴转身进屋,撇了撇嘴,“什么叫坏脾气的糟老头子,我要是坏脾气的糟老头子,那你是什么?”
“算了,我大人不计你小人过,说说吧,下午那事,你打算怎么办?”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吃亏。”
剑痴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模样,看上去极为唬人。
“你也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娄星见他这模样,佯作生气地拿出一枚储物戒,“喏,早就准备好了。”
剑痴拿过储物戒,扫了一眼,满意点道:“看到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听说这万象酒楼,有你们万象府一份,我回头带孩子们过来压压惊,账记在你头上。”
“成。”娄星全数应下。
说完这些公事,剑痴的目光落在沈云梦身上,一脸骄傲自得,“看看,这是我收的小徒弟,是不是很不错。”
“是不错,小小年纪已经金丹中期,如此英才,倒是让你一个老不修捡了便宜。”娄星看了一眼沈云梦,面露赞许。
“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嫉妒,嫉妒我收了这样一个好弟子。”剑痴招招手,对沈云梦道,“小徒弟,过来!”
“这是师父我当年游历时结交的好友,你合该唤他一声师叔。”剑痴极为不客气道,“叫了师叔,他就该给你见面礼。”
沈云梦从善如流,立即改口道:“沈云梦见过师叔。”
娄星与剑痴多年交情,自是知道他的心思。
他们几个老家伙,每次收徒,都要从他身上带点好东西回去。
这家伙也看上他们不少东西,可偏偏没徒弟,想要白嫖都找不到理由。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这个雁过拔毛的家伙,又怎会放过?
想起来之前,这人还特意给他发讯息,娄星只觉得好笑。
他再次拿出一个储物戒,这次递给了沈云梦,道:“这是师叔给你的见面礼。”
“还不谢谢师叔。”剑痴看见储物戒,立刻催促道。
他可是知道,这些人有不少好东西,以往有什么自己需要的,总要和这些人说说好坏。
如今他有小徒弟,总算可以往回捞点。
见自家师父兴致勃勃的模样,沈云梦无奈,接过储物戒,再次行了个礼,“多谢师叔。”
铺路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娄星盯着剑痴问道。
此时, 沈云梦早就被打发离开,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隔绝阵法开启后,说起话来自然不用遮遮掩掩。
“没错。”剑痴点点头, 眉宇中闪过一缕忧思。
见他如此, 娄星很是惊奇, 他与易阳子相交多年,对这位老友的性子不说十分,也有七八分了解。
这位进入书院时,正值书院强势之际。
他天赋好, 是最小的嫡传,前面的师兄师姐个个都护短, 听说那时整个书院没一个人敢惹他。
在所有人的照顾、偏爱下,这位就养成了只有别人操心他,没有他操心别人的份。
“哈哈哈。”娄星忍不住笑出声来, “瞧瞧你如今这样,若是放在百年前, 我可不敢认。”
他们二人少年成名, 少年嘛, 自然谁也不服谁。
既然不服, 那只有打一架咯!
那一架他已经不记得了, 只知道格外惨烈, 衣服都破了。
本以为都要光着身子, 谁曾想, 他这老友从储物戒里拿出两套衣服来。
后来才知晓, 这些都是他都同们师兄师姐给他准备好的,除了衣物, 还有吃食丹药这些,满满的塞了一个储物戒。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这位不是操心的命。
没成想,区区几百年岁月而已,这位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间,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让不操心的人,也变得操心起来。
“没办法。”剑痴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友在笑什么,说实话,要是几百年前有人跟他说:
他日后会为一个小娃娃,操碎了心,绞尽脑汁帮她铺路。
他定会将那人痛揍一顿。
谁人不知道,他易阳子,最讨厌操心!
少年凌云壮志,手中有剑,心中有气,若有不平,一剑斩之。
操心?
那是什么东西?
“你也知道,剑修就是孤寡的命,我早就做好这个打算了。”剑痴先是怅然,然后眼尾上扬,嘚瑟道,“奈何,我那小徒弟天赋太好,一般人教不了她。”
“也只有威名赫赫,力压同代天骄的我,才有这个本事。”
“徒弟年纪小,出门在外没那么老道,我们做师父的,不得不操心。”
说完,还假模假样的长叹一声,摊手表示自己的无奈。
“你呀你,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这嘚瑟的臭毛病。”娄星佯作生气,“小心哪一天踢到铁板。”
“铁板?”剑痴傲然,“我不就是铁板,难道还有谁比我更硬?”
娄星想了想这厮的变态天赋,以及不命的训练方式,缓缓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对视一眼,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恍惚中,还能看见各自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无拘无束,意气风发,是最美好的时候。
笑完后,娄星将话题拉了回来,“好了,不提那些往事,继续说说你那徒弟的事。如果事情真是你猜测的那样,你打算怎么做?”
早在来之前,易阳子就给他传过讯息,情况他大致上了解完毕。
“夺人天赋之术,是早有明令禁止之事,已被列为禁术。玄天剑宗明知故犯,当查,参与此事之人,当诛。”剑痴面无表情,语气是无比的坚定以及森然。
他这样说,娄星也不意外,毕竟他这好友,是出了名的刚直。
更别说这事还是发生在他徒弟身上,他若是能忍,太阳只怕要从西边升起。
而且这事若真如他猜测那般,只怕域外波澜再起,动荡不安。
如此紧要关头生事,玄天剑宗究竟意欲何为?
“既然你有了决定,我也不多说。”娄星压下心中的不安道,“你知道,现在万象府看着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我没有办法明面上支持你。”
他和易阳子交好,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作为朋友,他可以支持易阳子。
但作为万象府第一幕僚,他不可以。
如果他有偏向,就会被有心人认为是万象府有偏向,这将不利于万象府的发展。
他不能为一己之私,将整个万象府拖下水。
“我知道你的难处。”剑痴知道好友的为难,也不在意,“找你过来不是为了万象府的支持,只想让你牵线搭桥,让我和那人见一面,毕竟有些东西,需要证据说话。”
“这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娄星点点头,“你打算什么时候见面?”
剑痴思忖道:“越快越好,这事拖不得。”
“行,我会尽快安排。”
这件事谈到最后,娄星看了一眼自家好友,道:“虽然我很支持你,但我不得不说一句,这件事很难。”
“玄天剑宗势强,没有绝对的证据,他们定然不会承认,这事一旦摆在明面上,你们两家的关系只会比现在更糟。”
“更何况这事还牵扯到了域外,于沧澜界来说,是外患未平,又起内忧,是大乱之象。”
“你若真要去做,一定要有万全之策。”
剑痴点点头,面容严肃,“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和掌门师兄好好商量。”
娄星见此,也不再多说。
他们心中清楚,这件事已经发生,他们也已知晓。
如果他们不站出来,这件事只会掩埋在时间中。
被害者有冤无处诉,有仇无处报;为恶者只会无所顾忌,无所约束。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这种行为,变得稀疏平常,众人视若无睹。
但这,对那些孩子,和那些孩子的亲人来说,是极度不公平的。
他们不愿看见这样的事发生,也不想见到一个冰冷的沧澜界。
……
第二日,第二轮百人赛如期开始。
坐在观战台上的人激动非常,两眼放光的盯着赛场上。
昨日,玄天剑宗和白鹿书院,疑似撕破脸的事传遍整个万象府。
一时间人心浮动,黑市上百人赛一票难求,不少人出高价重金悬赏,也无济于事。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不能去现场看,那就看留影石。
因此这次观战台上不少人手持留影石,他们都是接了委托进来,只为拍到最清楚、最刺激的场面。
很快,第一场开始。
这次书院弟子依旧被围攻,和前一天的区别在于,这些人围上来的第一时间就被人挡下。
赛场上的这些弟子们,除了中立和不掺和这些事的,余下的弟子皆和两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因此观战台上的人可以看到这样一幕,不小的赛场上有两拨人,两拨人又围绕着几个人。
这些人聚在一起,打的又急又凶,像是猛兽一般,不断撕扯着对方。
渐渐的,有人察觉出不对。
那些人虽然看着是混战一团,但白鹿书院那边,明显提前商量过。
他们的攻击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是以某一个不固定的人为主攻,余下的都在辅助主攻者围剿玄天剑宗弟子。
很快,就有玄天剑宗弟子被淘汰出去。
这一点,玄天剑宗那边也有所察觉,立马做
铱驊
出了相应的调整。
沈云梦坐在观战台上,对眼前这一幕非常满意。
昨夜,在领悟师父的意思后,她和几个同门彻夜未眠,就是为了商量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不,昨日还耀武扬威的玄天剑宗弟子,一个个气得脸色涨得通红。
几个脑袋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沈云梦面无表情的别过脸,继续看场上的比赛。
昨夜和诸位同门交谈过后,她相信不管玄天剑宗打什么主意,这些同门们,都会有办法应对。
也不用担心闹得太过火,万事还有师兄、师父顶着。
他们过来,不就是为了给撑腰嘛!
沈云梦无比笃定。
今日的五场比赛,比之前一日的都要慢很多。
打到最后,完全是一场耐力的比拼。
五场中,夺的第一的,有白鹿书院,也有玄天剑宗,偶尔也会出现其他宗门的弟子。
总的来说是各有胜负,没有谁特别强过谁。
值得一提的是最后一场,洛芊芊成功夺得第一,顺利晋级。
此后几天的比赛大多都是如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玄天剑宗那边也静悄悄的,像是安分下来了。
他们越是如此,白鹿书院那边越是提防。
因为已经有无数鲜血淋漓一般的事实告诉他们,玄天剑宗不是什么好货色。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六天,第六日的比赛结束后,沈云梦被剑痴单独柃到一旁。
“云梦,明天你是第一场,可有把握?”
这是师父第一次正儿八经叫她,沈云梦愣了一下,点点头道:“有把握的,师父。”
剑痴点点头,他对自己的徒弟还是非常有信心,不过修为再高,也怕有人背后捅刀。
他拿出一根红绳,对沈云梦说:“把手伸出来。”
沈云梦从善如流,剑痴将红绳一圈圈的绕在她的手臂上,“这是一个防御法器,你戴在身上,以免有人狗急跳墙,直接对你出手。”
沈云梦看了看手中的红绳,也没多问,反正师父出手,自然不会差。
“多谢师父。”沈云梦行了一个礼。
“你我师徒,不需言谢。”剑痴抬头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你且去歇息吧,师父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是,师父。”
剑痴目送自家小徒弟离开,等看不见后才转身离去。
第七日
百人赛第七日。
清晨, 极高的天幕像是被清洗过,泛着淡淡的蓝色,柔和的微风轻轻拂过枝桠,带来不远处灵植散发的淡淡清香。
沈云梦和往日一样, 洗漱过后, 再挥剑一万次。
因着屋内的阵法, 她并不知晓,在她挥剑的时候,有不少弟子聚集在她的门外。
这些人穿着书院弟子服,收拾妥帖, 看着极为精神。
他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站在一起, 互相打着招呼。
“你来的这么早!”
“没有没有,我刚到。”
“没想到今天大家都这么积极!”
“可不,今天是小师姐的比赛, 我可不能错过。”
“……”
作为此次唯一一位嫡传弟子,书院有不少人都期待沈云梦上场。
他们都很想看看, 玄天剑宗败落在自家小师姐手上的样子, 那一定很解气。
所以他们来的格外早, 都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嘴里小声交流着。
终于, 在众人的期待下, 那扇紧闭的门被开启。
原本还有些窸窣的声音瞬间静止, 四周安静一片。
沈云梦一开门, 就看见这奇怪的一幕, 心中怀疑:今天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怎么大家都看着我?
正打算低头检查的时候,洛芊芊、周莹已经走上前。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都看着我?”沈云梦低声问道。
她们也在这些人里,应当是知道情况的。
“没什么。”洛芊芊挽着沈云梦的手笑道,“今天是你比赛,大家都很期待。”
“你平时太过冷淡,他们都不好意思和你交谈,只能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意志了。”洛芊芊低声道。
沈云梦环视一周,看见那些期待的眼神,缓缓开口,嗓音坚定,“我会赢!”
话音刚落,众人高兴地欢呼起来,“必胜,必胜……”
诸多弟子因她这句话斗志昂扬,气势极盛。
洛芊芊见此,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气势当然好,不过她的担心也不少。
“梦梦,剑宗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我非常相信你的实力,但是他们的行为……”
洛芊芊摇了摇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同行的周莹点头道:“芊芊说的有道理,这些年剑宗独大,行事越发偏颇。”
“你可千万小心,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一定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其余弟子听见这番话,暗自点头。
这倒不是他们危言耸听,或者是嫉妒,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为何这次大比剑宗和书院剑拔弩张,还不是因为剑宗够无耻。
如若不然,那些个偏向玄天剑宗的小宗门为何沆瀣一气,围攻书院。
要知道往年,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
所以书院弟子有这样的担忧和叮嘱,很正常。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沈云梦又是这批参赛弟子中最厉害的那位,他们自然更担心。
“各位不用担心,我相信自己的实力。”沈云梦对众人说道。
见有人还是愁眉不展,只好说:“最不济师父还在,若真有什么,师父会护着我们的。”
众人听到这番话,赞同的点头。
谁都知道,师叔祖是整个书院最护短的人。
有他坐镇,那些魑魅魍魉不安分也要安分些。
见两位好友和众弟子不再担忧,沈云梦也放松下来。
其实她刚刚说的话并不完全对,她不担心的原因有很多,除去对自身实力的信任外,师父送给她的红绳也是之一。
那是一件相当不错的防御性法器,用来护身是最好的选择,可以帮她抵挡不少暗算。
沈云梦和众人说着话,这期间,来到这里的弟子越来越多。
有不少弟子凑过来和她打招呼,但更多的是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她,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鼓励一笑。
没一会儿,剑痴和夙离也到了。
众弟子立即收声,列队整齐,跟着他们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观战台。
他们到的时候,观战台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人群挤在一起,嗡嗡嗡的,闹的人耳朵疼。
乱哄哄的人群,在他们入场的那刻,瞬间安静。
所有的白鹿书院弟子,都感受到了那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
那些目光虽然不含恶意,但它一动不动的,叫人心里有点发毛。
好在书院的这些弟子身经百战,很是稳得住,只见他们面不改色,穿过人群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剑痴往旁边靠了一下,“小丫头怎么样?感受到了吗?”
“这些好奇的目光,都是因为你,好好表现,为师相信你!”
剑痴笑眯眯的,到了他这个境界,自然能察觉到那些目光是看谁。
他也不意外,这些人好奇也是正常。
他的修为算是最顶尖的那批,没和剑宗翻脸之前,每天都有不少人在山门外哭着喊着求他收徒。
那时他年轻气盛,沧澜界又正值危机时刻,哪有那个心思收徒?
和剑宗闹翻后,在山门口求着拜师的人少了不少。
后来无聊,他去看了一眼,留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没一个能让他看得上的。
一直不愿收徒的他忽然收徒,众人当然很好奇,更别说小丫头一直不怎么张扬,许多人并不认识她,心中自然会有疑惑。
那些人会想,当初为什么不收他,为什么要收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丫头。
有这样的想法,就会对小丫头多几分关注。
或许是想看看小丫头有什么地方值得他收徒;或者单纯的好奇;当然也有不少看笑话的意思,谁让他这小徒弟低调呢,不像对面那样,名扬天下。
沈云梦并不理会自家师父看好戏一样的表情,她目光沉静,双手放置两膝,整个人就像蓄势待发的猛兽一般。
观战台上的目光逐渐收回,众人虽然好奇沈云梦这个人,但更多的还是想看她在赛场的表现。
要知道,这次大比剑宗的小动作很多,今天这场,他们一定会出手。
两大宗的争斗,这难得的热闹可不能错过啊!
没过多时,娄星出现在观战台上,对众人宣布,“第七日第一场百人赛,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各家弟子有序入场,各种阵法缓缓开启。
在这短暂的时刻,沈云梦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次不是之前的那个好奇居多的目光,而是充满了恶意,黏腻至极。
沈云梦神色不变,最后一个阵法开启时,她拿出自己的武器雷霆棍。
阵法开启完毕时,雷霆棍被她重重一放。
来自雷电的力量开始蔓延,离她稍近的人被这股雷电波及,不得不向后退去。
众人神情开始戒备,没有第一时间攻击。
沈云梦毫不意外,她很清楚。
今日那些注视的目光,一上台这些人有意无意的靠近。
这些都是因为她的师父是易阳子,而她是师父唯一的弟子。
除了会被人关注,她还会是这擂台上所有人心中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容易被人针对。
正因为如此,她才选择用武器震慑那些对手,哪怕只有一小半的人被她镇住都好。
雷霆棍的强势出场,在众人心中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不少人后退一步,面容警惕。
雷霆棍可是易阳子前辈送的武器,前辈修为那么高,送给徒弟的武器再差也比他们强。
一步退,步步退,在这短暂的交锋中,沈云梦暂时居于上位。
她没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趁着那些人犹豫的时候,靠着自己的肉身与功法,击向离她最近的人。
随着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有几人被她击落台下。
原本算计好的包围圈,就这样被她扯出一个口子。
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沈云梦已经闪身出去,离开了他们的包围圈。
她刚刚站定,身后就传来一阵猛烈的杀机。
雷霆棍脱手至末尾,抵挡住来自身后的武器。
那是一杆长枪,枪尖泛着点点寒芒,如血的红缨随气劲飘荡。
雷霆棍与红缨枪相撞,两道不同颜色的灵力互相胶着。
就在这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跟着加入战场。
不过瞬间,沈云梦再次被围,这一次她可没有之前的好运。
那些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手,刀剑枪戟各种武器齐齐一击。
沈云梦眼眸微冷,不退反进,双臂灵力涌动,贯入雷霆棍中。
刹那间,紫色的雷光布满整个棍身,看上去极为危险可怖。
有力的双臂挥舞着雷霆棍,带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破空声,而后一条紫色长龙,绕棍而成。
长龙脱棍而出,对着围绕沈云梦的人冲撞而去。
与此同时,沈云梦也行动起来。
她手持雷霆棍,凭借肉身、身法,再次进入敌人内部。
打、揭、劈、盖……
仅凭这些基础招式,雷霆棍在她手中时而快速凶猛,时而平和缓慢。
不管如何去变,她每落下一次棍法,就有几个倒霉蛋,被她掀出去。
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擂台下多了好几个人影,或许是出自她的恶趣味,那些人落下的时候一个压着一个,全部堆叠在一起。
观战台上的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们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
吃亏
现在出手的都是一些小喽啰, 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消耗沈云梦的灵力。
这是剑宗惯用的招数,先让其他宗门的弟子出手,消耗书院弟子的灵气。
待他们灵力供应不足时,再由他们出手击败对方。
虽然这个招数有些老旧, 但架不住它真的管用, 剑宗仅凭这一招, 就不知淘汰了多少书院弟子。
所以在这场比赛中,他们依旧选择了同样的招数。
所有人都清楚现在落出擂台的,都是一些小虾米,剑宗弟子还未出手。
擂台上的战况逐渐胶着, 沈云梦虽然令不少弟子落下擂台,但那些空缺很快又会被人堵上。
这让处在众人的围攻之下的她, 显得极为被动。
不少人看见这一幕,心中有许些失望。
都是易阳子前辈的徒弟了,怎么半点他的真传都没学到?
堂堂一个嫡传弟子, 居然处在下风,真叫人失望!
不少人心中泛起了这样的嘀咕。
可他们忘记了, 这是擂台赛, 有诸多限制。
尽管那些人像犬兽一般围着沈云梦, 她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死手。
观战台上唯二还坐得住的就只有两大宗门。
玄天剑宗这边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他们不认为消耗了如此多灵力的沈云梦能够绝地反击。
书院那边虽然看上去一派沉稳, 但实际不少弟子心中极为担心, 可当他们看到最前面的两位, 又瞬间冷静。
小师姐可是师叔祖唯一的徒弟, 师叔祖怎么可能会不担心?
既然师叔祖没有表示, 那就说明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
是的, 他们对师叔祖就是如此盲目信任。
擂台上,沈云梦的比赛已经进入下半程,她的周围少了一大半的参赛者。
这并不意味着她会轻松取胜,因为这剩下的人里,有三位剑宗弟子,除去刚刚用长枪的那位,还有两个保存实力,一直不曾出手。
沈云梦神色不变,只有额头上微微的薄汗,以及离近了才能听见地喘息声,提示众人她消耗不少。
与剑宗交好的人群依旧神情戒备地围着沈云梦,他们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率先攻击。
刚刚那些人的下场他们都看见了,第一个出手的都没什么好下场,估计被打的就剩下半条命了。
他们是想捞一笔不假,但不是说要为了这笔,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也不是说会死,就是有些不值得。
况且剑宗那三个人还没说话呢,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还是不要做那个出头鸟好了。
沈云梦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也能大概猜得到,毕竟她刚刚出手那么重,就是有震慑的意思。
这些人就像闻着肉味的疯狗,你若是简单驱逐,他们就会发了疯似的围上来;但你若下死手,将他们打怕了,他们就会这样,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沈云梦也乐的他们不动,她一边摆出攻击的姿势,整个人蓄势待发,另一边在努力调息,消耗的灵力虽然无法补充,但体力可以。
同时脑海里在不断回想,那三个人的资料。
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用长枪偷袭她的,是剑宗明德长老的嫡传弟子,名为宋齐。
三人中身材最为魁梧,手握铁锤的,是剑宗明律长老的嫡传弟子段杰。
最后那位长相阴柔,眉眼略显刻薄的是剑宗明心长老的嫡孙淳于羽,他的武器是一双弯刀。
这三人在剑宗无人敢惹,是赫赫有名的小霸王。
既然是小霸王,为非作歹、仗势欺人是他们的基本。
在剑宗,不知道有多少倒霉的弟子被他们欺负。
他们也不傻,欺负的都是那些没有背景和靠山,想找人做主都没办法的普通弟子。
当然,偶尔也有几个更倒霉的倒霉蛋,比如前世的她。
沈云梦的目光逐渐冰冷,冷漠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杀意。
这缕杀意像是一个信号一样,围住沈云梦的其他宗门弟子逐渐退开,他们把场地让了出来。
擂台的最中间只有四人,两大势力的对战,一触即发。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废话,四个人同时动了起来。
沈云梦身形如电,身法快如迅雷,周身灵力爆涨,雷霆棍在她手中紫光湛湛。
每一棍落下,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那紫色的电光带着几分诡异,凡是被它触碰到,就会破出一道口子,哪怕极其细小,也会有紫色的雷光进入体内,在灵脉中破坏。
知道这紫光危险,剑宗三人也不着急靠近,他们交替攻击,避开电光的区域。
以消耗沈云梦的灵力为主,很明显,他们打算打持久战。
观战台上的众人频频皱眉,他们不理解沈云梦的行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消耗这么多多灵力。
在他们看来,这是不明智的行为。
本来就是一对三,修为大差不差,这个时候不保存灵力,到后面只会越来越艰难。
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要输,所以才这样“发疯”?
这么想,倒是有她师尊年轻时的风范。
不少人偷偷笑了一下,表情有些意兴阑珊。
对他们而来说,一场已知胜负的比赛,毫无乐趣可言。
擂台之上,沈云梦根本无法顾及他人的想法,她的全部心神全都在赛场上,棍法一次比一次凶猛。
剑宗三人组,有些招架不住,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伸出相同的感叹。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下手这么狠?
敢这样对小爷,我一定让她付出代价。
不知死活的东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进。
三人被打出了火气,下手也愈发狠辣。
面对这些熟悉的招数,沈云梦讽刺一笑,脑海中愈发闪烁着从前被欺凌的模样。
冰天雪地中蜷缩着一个满是淤青,不知生死的小孩,她的面前站着三个男孩,后面又跟着几个人。
最中间的小男孩神情倨傲,“贱种,一个拖油瓶,也好意思赖在剑宗?”
“哼,要怪就怪你姐姐,一个破落家族出身,也敢抢我的第一,我打不了她,还打不了你?”
“我告诉你,只要你姐姐抢我一次东西,我就打你一次。”
“你也不要想着去告状,没有人会帮你的,在剑宗,只有实力和天赋才能决定你的命运。”
“一个贱种,一个天生废脉,能被小爷欺负,都是你的幸运。”
“……”
寒来暑往,春夏秋凉,蜷缩在地上的小孩,总是在不断重复着这样的生活。
她明明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变强。
可总有人出现在她身边,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推下去还不够,还要用语言,用行动……践踏她的自尊,打碎她的人格。
沈云梦收了灵力,现在的她仅凭肉身力量,双手挥舞着雷霆棍,每一次出招,棍身都会狠狠的打在一个人身上。
腰、胸、腹部、左手、右手、小腿、大腿,只要是能被击中的地方,全都会被攻击。
原本觉得稳操胜券的剑宗三人,开始慌乱,在一次次交战中,他们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
先是灵力不稳,而后是干脆消失。
失去灵力的加持,他们虽然不像是待宰的羔羊,但也相差不多。
毕竟没有人会像沈云梦一样,在修炼法术的同时,也炼体。
沈云梦见他们神色有异,便知道他们发现了自己的小算计。
刚刚遍布在雷霆棍上的雷电,并不只是普通雷电,她在里面加了一点紫霄雷域。
这是当年师父给她准备炼体的灵宝,当时想着留下一点,然后说不定会用上,没想到今日真的用上了。
含有紫霄雷域的雷电之力,进入人体积累到一定量后,就会阻碍灵气的流转。
随着时间的流逝,还会产生一种钻心刻骨的痛。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那三人神色巨变,脸上痛苦扭曲,一看就知道在忍受极为可怖的痛楚。
沈云梦微微勾唇,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失去行动力,不会说话投降,多好的沙……
不,应该说多好的陪练对象。
毕竟他们以前就是这样说的,以切磋为名,将那个孱弱的小姑娘打的几度濒死。
然后一群人围着小姑娘,以她的哭声为乐,以她的哀嚎为曲。
有时候还会比赛,看看谁弄出的声音最大。
少年的恶,就是这样直白。
沈云梦缓步走近,看着那已经跪坐在地的三人,嘴角上扬至一个奇异的弧度。
她在笑,可她的眼睛却一片冰冷。
被这样目光注视的三人,心中产生了一种猛烈直觉:
这个人,想要他们的命。
在这种直觉的催促下,他们忍着身上的剧痛,向边缘逃离。
一步,两步,近了,更近了,只要再向前走一点点,他们就可以逃掉。
在即将见到胜利曙光的那刻,身后猛然出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们三人拉了回去。
漆黑的棍子,不施加任何灵力,重重落下。
这个像猫捉老鼠的游戏,玩了一次又一次。
擂台之外,一片寂静,没有人想到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这样。
稳操胜券者败的突然,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人,绝地反击。
真是一场有趣的比赛,大部分人看得心满意足。
除了,玄天剑宗。
剑宗那边脸色铁青,尤其是为首的剑尊。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这一场比赛,明明可以助推剑宗更上一层楼的比赛,居然输了,还输得这样惨烈。
那三个废物平日里在宗门耀武扬威,打这个欺那个,到了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
剑宗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维持住脸上的表情,看着娄星道:“这场比赛剑宗认输,可否让那三个孩子出来?”
娄星还未回答,夙离就开口了,“剑尊前辈,大比有规矩,擂台之上认输才算认输,前辈前日里才说过,难道忘了不成?”
剑宗脸色瞬间一冷,心中恼怒。
前日第四场时,书院一个弟子被封口围攻,打得面目全非时,书院想要结束这场比赛,当时他就是这样说的。
可他是什么身份?
一个小小晚辈,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刚想发作,剑尊就瞧见一旁笑眯眯的易阳子,那股气就被堵在胸口,一时上下不得。
只得咬牙切齿,“贤侄说的对,我们再等等。”
于是在这几万人的围观下,剑宗的三个弟子被打的奄奄一息,才被沈云梦踢下台去。
没有人能说什么,因为这是大比的规矩,不伤人命,自己认输。
沈云梦没有违规,这个亏,剑宗吃定了。
温宏
剑宗弟子上来捞人时, 看见那三人狼狈的模样,心中发苦。
这几个素来嚣张,背后都有不可招惹的靠山,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罪, 这次回去, 他们这些人怕是逃讨不了好。
想到自己接下来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们不由得狠狠瞪了几眼罪魁祸首,才手脚麻利的把人带走。
沈云梦无视那些目光,迤迤然走下台。
眉宇间的轻松,令熟悉她的人都知晓, 她现在心情很不错。
事实也确实如此,若不是借着大比这个好机会, 她想光明正大的打那三人,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他们无怨无仇, 若是闹出事来,还是她的不对。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弟子, 那也无所谓, 可她偏偏是嫡传, 一举一动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白鹿书院。
她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 让书院被剑宗算计。
不管怎样, 今日把他们打了一顿, 算是出了口恶气。
日后若是有别的机会, 她也不会放过, 最好是送他们离开这个世界。
沈云梦一边想一边回到观战台, 顺势坐到自己之前的位置。
书院弟子不打算这么早离开,怎么说也要把第二场看了。
因为剑尊嫡传沈云月, 就在第二场。
她是这次沧澜大比强劲的对手之一,他们留下来,就是为了知己知彼。
沈云梦也是如此,前世她虽在剑宗成长,但因为是废脉之人,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院中。
所以,她对沈云月的招式根本不了解。
尽管大比中,大部分人都会留一手,但那不是很重要,她留下来就是为了观察细节,然后从中发现她的习惯,最后击溃她。
沈云月在上台前扫了一眼对面,看着那群不曾离开的人,缓缓勾起了唇。
哼,想看她的剑招,门都没有。
比赛开始,沈云月起势挥剑,她的动作简洁凌厉,从那一招一式中,可以看出这套剑法她已经大成。
“这小娃娃和她师父一样,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剑痴看了一会儿点评道。
沈云梦点点头,她认识这套剑诀,剑宗基础剑诀,每一个入门弟子必练的剑诀。
她以前也曾练过,不过一直卡在第一式。
沈云月用这套剑诀,一方面是为了显示自己扎实的基础,另一方面就是为了防止他人研究出针对她的招数。
虽然这场比赛失去了很多看头,但不能说她做的不对,因为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做的。
他们坚信,只有保留实力,才能站到最后。
入夜,橘色的灯火映衬着整座万象府,街道上游人如织,摩肩擦踵,竟比白日里还热闹几分。
不过这些热闹主要在几条主街道上,离主街道偏远的地方,只有零星几盏灯火,更多的是一片漆黑。
剑痴从驻地出来,气息收敛像一个普通平凡的老者,进入热闹的人群后,更是很快的融入进去。
跟在他后面的人,见此情景,更是加快了步伐,想要跟上去。
不过一个转眼,人就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这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四散开来。
好一会儿后,几人再次碰头,互相摇摇头,为首的人看了一眼人群,咬牙道:“走,先回去复命。”
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屋檐下,剑痴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手指微动,一缕剑气悄无声息地缠绕在那几人身上。
他负着手,悠哉悠哉的离去,至于那几个倒霉蛋,就看他们背后的主子愿不愿意救他们了。
想着,剑痴微微甩了一下衣袖,该给的教训还是要有的,不然人人都以为他好欺负。
另一处,正在闭眸打坐的剑尊,忽然睁开眼,心念一动,一柄雪白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顺势一挥,一道青色剑气从剑尖而出,如弦月一般。
满室的光亮中,他看见一道黑色的剑气势如破竹向他袭来,青色的剑气瞬间被碾压破碎,不待他出第二招,那剑气已经抵达他跟前。
剑尊感觉自己被剑气锁定,完全无法避开,而且在这强大的气息下,刚刚那一剑,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的眼眸中映着越来越近的剑气,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绝望。
难道是自己这段时间做得太过,那位终于忍不住,不顾及万象府的规矩想要杀了他?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也只是听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要杀也该去玄天剑宗才是。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位无所顾忌,他干嘛还去招惹这个疯子,现在好了,把人惹毛了。
剑尊闭上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轰。”
“噗。”
黑色的剑气擦着剑尊的耳畔劈向他身后的墙壁,屋子的阵法亮起,闪烁几下后破碎熄灭。
剑尊虽然没有直接对上剑气,但剑气的余势还是叫他狠狠吃了一番苦头。
现在的他可没有之前那仙人之姿的模样,只见他跪坐在地,头发披散,面前一滩殷红,嘴角和破碎的衣物上也是点点血迹。
“呼呼……”
剑尊粗粗喘着气,眼眸里闪过一丝后怕。
幸好,幸好,那位还有一丝理智,控制了力道,不然他这条命怕不是得交代在这。
剑尊吞下一颗疗伤的丹药,感受到自己的伤势有所恢复后,缓缓站起。
他环顾四周,这间屋子内里破坏的差不多,防御阵法也毁了。
好在屋子没塌,不然明日最热的话题就是:剑尊半夜遇袭,狼狈出逃。
又或者是,剑尊遇袭,命悬一线。
就差一点点,他就要出名了。
若真的发生这样的事,玄天剑宗那边势必找他麻烦,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最在乎名声。
剑尊把这些东西复原,脑海中思索着:今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这位对他出手,难道是下面的人做了什么?
……
甩开身后的小尾巴,并且小惩大诫了一番后,剑痴再次进入了人群。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一栋僻静的院落外。
他刚到,门便被打开,娄星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来的这么晚?”娄星问道,“等你多时了。”
“处理了几个小尾巴,耽搁了一会儿。”剑痴一边走进去,一边解释道。
听他这么说,娄星也不多问,总有一些人想不开,觉得活了太久,他有什么办法?
屋内,烛火明灭。
方桌上摆着一壶茶,用了两个杯子,一个杯子的座位空着,另一个则坐着一位裹着黑袍,须发皆白的老者。
剑痴难得行了一个礼,“晚辈易阳子,见过温前辈,多年未见,前辈依旧老当益壮,令人钦佩。”
坐在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在北地无极阁和剑尊争抢灵玉的九品铸剑师——温宏。
“不敢当。”温宏对着剑痴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和玄天剑宗比起来,那可是好得不能再好。
剑痴了解这位老前辈的性子,也不在意,人家是九品铸剑师。
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
更别说这位当年和剑宗闹的不愉快,现在看每一个剑修都不爽。
“娄小子说你找我,十万火急。”温宏开门见山道,“我竟不知,有什么事白鹿书院不能解决,还需要我这个糟老头子?”
温宏想不明白,他这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和这些所谓的大宗,向来扯不上关系。
若非要扯上点什么关系,也只有那个不孝之徒,不过那也只和剑宗有关。
以剑宗和书院的关系,这事掰扯不到他头上。
难不成是为了他徒弟,温宏想起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这些年他听说了不少,易阳子收了一个徒弟,对那个徒弟极好,要什么给什么。
这时候找他,莫不是想让他为他徒弟铸剑,增加大比获胜的可能?
可大比都快过半了,铸剑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现在找他是不是有些晚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温宏在心里想了许多,但脸上还是淡淡的,半分情绪也不显。
“前辈稍安勿躁。”剑痴笑道。
双手掐诀,一道隔绝人窥探的阵法将这栋小院笼罩。
温宏看着他的动作,心下微动,手刚准备动,又放了下来。
说实话,若是其他人这般对他,他定二话不说翻脸走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易阳子时,他这个念头不强烈。
反而觉得是因为他接下来的话极为重要,才这样做。
他可以等等,反正没人能困住他,哪怕是剑仙也不行。
其实他心里也有所猜测,因为接到娄星传讯时,他在一处秘境,本是不打算理会的。
到了他这个境界,除非自愿,否则谁来都不好使。
但那时,他心中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念头,那个念头一直催他过来。
好似不过来,就会发生什么令他后悔的事一样。
到了他这个岁数,自然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直觉,一旦有,那定是极为重要。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他来了。
温宏坐直身子,淡淡道:“说吧,有什么事非要找我?”
剑痴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晚辈,为前辈之徒,温丽娘而来。”
身世
温—丽—娘!
这三个字如平地惊雷, 在温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的眼眸瞬间冷淡,一股窒息的威压笼罩在这个房间内。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看似和平的老者,而是一位深浅莫测的大能。
也幸亏这房间中另外两人的修为不差,如果不然, 定要被这股威压压得匍匐在地, 再弱一点便是七窍流血, 甚至当场毙命。
“我希望两位可以说清楚,丽娘到底怎么了?她在域外,又如何与书院扯上关系?”
温宏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是娄星和剑痴都听出在这平淡语气下的, 那股森然之意。
显然,这事若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们就要承受一位九品铸剑师的怒火。
“前辈稍安勿躁,晚辈说的东西您带了吗?”剑痴不慌不忙,对于眼下这个情况, 他早有预料。
世人皆知,温丽娘是温宏的逆鳞, 一旦被提及, 随时都会翻脸, 不是所有人都有沈家那个运气。
温宏定定地盯着剑痴,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手一翻, 一盏灯光晦暗, 随时可能熄灭的灯, 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丽娘的魂灯,你要这魂灯做什么?”
温宏的灵力护在魂灯上, 一旦对方有所异动,这股灵力就会爆发,毁十栋这样的院子都不在话下。
面对这毫不掩饰的防备,剑痴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东西对修士来说极为重要,非亲信之人不可见。
对于温宏和温丽娘而言,他只是个外人,防备他当然是应该的。
不说温宏,就连他也是这样做的。
此刻,剑痴收了笑脸,面色严肃,他拿出一个玉瓶,当着温宏的面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那是一滴殷红的血,从里面精纯的灵力,可以看出这是一滴精血。
魂灯,精血……
脑中灵光一显,温宏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这……”
他激动非常,一时竟有些失语。
“正如前辈猜测那般,此事重大,还请前辈耐心等待。”剑痴安抚道。
“好,好。”温宏有些语无伦次,眼睛却死死盯着魂灯和精血。
时间逐渐流逝,原本在空中飘浮,毫无动静的精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点一点向前移动。
不过这移动的非常细微,也是在场的三人神识非常,不然绝对难以察觉。
随着魂灯和精血的距离拉近,原本晦暗的魂灯,仿佛是感受到什么,一点一点跳动起来,从晦暗到明亮,极为活跃。
看见这一幕,原本以为自己猜错的剑痴,和开始放弃的温宏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巨大的狂喜席卷着他们。
众所周知,只有存在血缘关系者,魂灯才会与精血相牵连,随着关系的远近,魂灯与精血的变化只会更明显。
刚刚他们二人都用了手段分别压制魂灯精血,居然还能有如此效果!
这就说明一件事,魂灯与精血的主人血脉相连,而且这血脉十分相近,比:如母女。
“告诉我,告诉我……”温宏抓住剑痴的手,那双布满沧桑的眼眸里,竟然带着红意。
“这是谁的血,他与丽娘是什么关系?”
“是不是……”那个孩子?
剑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又见老前辈这般激动,便扶着温宏的手,让他坐下。
“这血是我那徒弟的……”剑痴把事情捡着能说的说了一遍。
听完剑痴的话,温宏又喜又怒,喜得是自己徒儿还有一血脉留存于世,怒得是玄天剑宗和沈家,居然敢如此谋害他的徒孙。
真当他温宏是死的吗!
多谢你将此事告知于我。”温宏起身,向剑痴长长一拜,“这事算我欠书院一个人情,以后有事,温宏定不推辞。”
“前辈客气了。”剑痴赶忙将人扶起来,道,“我是云梦的师父,她的事自然是我的事。云梦既是前辈徒孙,说人情就是见外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什么人不人情的,自家徒孙的宗门,还要那么见外不成。
“晚辈贸然邀前辈前来,还望前辈勿怪。”剑痴也行了一个礼。
“好了,好了。事情已经分明,你们二位就不要这样客气来客气去了。”娄星打了一个圆场。
温宏看了一眼剑痴,点头道:“也好,我比你年长,你就喊我一声温老,前辈前辈的喊着也不好听。”
“温老。”剑痴从善如流,又道,“温老喊我剑痴吧,这个名字亲切。”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这间屋子的气氛早已缓和下来,温宏和剑痴分别收了魂灯和精血,两相对坐。
“我听你说,那个孩子是叫云梦吧!”温宏直接忽视了那个姓,忐忑道,“不知梦梦现今怎样?此次大比应该来了吧,我可以见一见她吗?”
“也不知道梦梦喜欢什么,我这有好些东西。对了,她是不是打造本命法宝了,需要材料吗?”温宏一边说,一边掏储物戒,很快就将桌子摆的满满的。
各种珍稀矿石,应有尽有,全都是锻炼本命法宝的好东西。
“我一个粗人,只有这些东西,梦梦可有别的喜欢的,剑痴不妨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准备。”
剑痴看得出来,这位老前辈真的很期待和小徒弟的见面,但他也不能立刻答应,只道:“此事非同寻常,我需先告知云梦,若她愿意那自是皆大欢喜,若不愿……”
剑痴虽未说完,温宏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并不生气,相反,十分理解,若今日坐在对面的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不管是什么东西,哪有自己的小徒弟重要?
虽然理解,但他还是像被泼了一桶凉水,讪讪道:“我知道的,就先拜托剑痴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剑痴才起身离去。
走之前,温宏拿了一个储物戒,把自己放在桌上的东西全部装入,放到剑痴手上,“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我给她的见面礼。”
“温老放心,回去后我就和云梦说。”
剑痴离去后,温宏扶着门,面对书院驻地,定定地看了好久。
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入屋内,不知怎么,这一刻他的身躯显得有些佝偻。
“温老不要担心,那孩子我见过,很是不错。”娄星宽慰道,“她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定会与您相认的。”
“我知道的不急。”温宏拉着娄星坐下,“你再与我说说,那个孩子的事。”
娄星将比赛的事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月上中天,才起身离去。
温宏送他离去后,觉得屋内空荡荡的,干脆搬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呆愣愣地看着书院驻地的方向。
月影斜长,他的背影越发佝偻,远远看去,像一个正真的年迈老者,而不是一位九品铸剑师。
温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长命锁,那块锁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虽然有些旧,但保存的极好,上面的花纹清晰可见。
这是他为那个孩子准备的见面礼,只是一直没能送出去,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早在许多年前,他就收到过那个不孝徒弟的讯息,知道她怀有身孕。
信中说,待到孩子生下,她会把孩子送回域内,到时希望他多多费心。
虽然徒弟找的人他不喜欢,但对那个有着徒弟一半血脉的孩子,他无疑是期待的。
接到消息后,他就用一块墨玉玄铁,打造了这块长命锁。
然后就等着那个孩子,十几年过去了,这块长命锁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主人。
那孩子大了,也不知她喜不喜欢这块锁?
另一边,回到书院驻地的剑痴,立即唤来了沈云梦。
他拿出那滴精血,物归原主,然后将今晚的事全部告诉了她。
“你的母亲被温老当做女儿养大,所以你也可以说是他的外孙女,他已经在万象府了,虽然很想见你,但见不见还是由你决定。”
“不要有压力,想认就认,不想认就不认,万事还有师父我。”
许是怕小徒弟担忧,剑痴又加了最后一句。
沈云梦也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乱。
原来她不是爹爹的孩子,原来她的亲生父母那样厉害,原来……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来找她,那么多年,为什么不来找她?
如果他们来了,她是不是就不用遭遇那些,如果她在父母身边长大,是不是不会有后来的事……
“呕……”
沈云梦只觉得胃中翻涌,弯腰干呕起来。
“云梦!”剑痴心中一惊,失声道。
“我没事,呕……”沈云梦脸色苍白,眼尾泛红,抬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没事,师父,呕……”
“你别说话,缓一缓,先缓一缓。”剑痴心疼极了,他的徒弟他知道,从小身体就好,又坚强,哪怕遍体鳞伤,也没有这样虚弱的时候。
这时候的小徒弟,就像是即将崩溃的瓷娃娃,稍稍用力,就会四分五裂。
沈云梦没有说话,缓了好一会,才道:“师父,我现在很乱,我不知道,我想先回去,我……”
沈云梦开始语无伦次,她抓着剑痴的衣角,眼中是难以言喻的哀求,“师父,我想回去。”
“好,好,师父送你回去。”
剑痴不打算再提这件事了,就像温丽娘是温宏养大的那样,云梦也是他养大的。
养了这么多年,他舍不得她难受。
罢了,不认就不认吧,那两个不作为的男女,也没有资格成为云梦的父母。
云梦有他,有书院,他们足以成为这孩子的后盾。
心魔
“有娘生, 没娘养,拖油瓶,脸皮厚……”
“听说他爹是个废物,她肯定也是废物, 一个废物也好意思生活在沈家?”
“啧啧啧, 我就知道, 那个小拖油瓶死乞白赖的扒上来,没安什么好心,居然想抢姐夫。”
“大家快过来瞧瞧,这个废物, 居然也想修炼,真是笑死人了。”
“贱种, 你以后再过来,我就打死你。”
“……”
无边无际的黑色空间内,凭空多了数个虚白的影子。
这些影子, 虽然有着人类的轮廓,但它们的面部一片虚无, 没有任何五官。
没有五官, 就是没有嘴, 没有嘴, 便发不了声。
可事实偏偏相反, 这在原本安静到可怕的空间里, 它们的声音压抑又刺耳。
这些虚白人影围成一个圆, 中间是一个囚笼, 乌黑的栅栏里, 关着一个瘦弱的身躯。
那似乎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尖尖的下巴, 凹陷的脸颊,瘦得脱相的脸庞上,有一双空洞寂静的眼眸。
女孩与虚影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黑线,黑线伴随着那些充满恶意的语言诞生。
每说一句,黑线就闪一下,恶意越深闪得越亮,虚影越来越多,女孩一次比一次虚弱。
宽大的白色衣裙,越发空荡,像是挂在骨头架子上,轻飘飘的。
……
书院驻地,一抹红色的身影如鬼魅般站定,刚想行礼就被剑痴拦下。
“不用多礼,你看随我进去看看云梦,刚刚她忽然吐血昏迷。”
剑痴一把卷过人,直接闪身进入房间内。
夙离不再多问,直接上前,将手搭在沈云梦的手腕上。
他眉头紧锁,脸上有一丝凝重,刚想探出灵力,为她仔细检查一番时,就被这具身体的灵气绞杀干净。
夙离只得退一步,拿出一颗丹药,给沈云梦喂了下去,欢迎 加入 要无尔而七屋耳爸一 Qqun然后对一旁满脸担忧的剑痴道:“回师叔,师妹这是受了刺激,导致心境不稳。”
“心魔来势汹汹,她猝不及防,一时没受住才如此。”
“刚刚我已经喂下一颗清心丹,剩下的就要靠师妹自己。”
心魔入侵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能挺过去,自然对修为大有裨益,若是挺不过去,这辈子恐怕只能困于金丹,修为不得寸进。
只是他想不通,师妹年纪轻轻,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多,怎么会有如此重的心魔?
而且师妹回来后,应当没有出门才是,好好在驻地呆着,又怎会受刺激?
夙离看了眼有些内疚和心疼的师叔,聪明的没有问出来。
得知小徒弟并未有什么暗疾,只是心魔时,剑痴的心也落到实处。
天知道,他亲眼看见小徒弟吐血昏迷,有多慌张,他就这一根独苗苗,可不能有事。
剑痴看着夙离,揉了揉眉心,道:“云梦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这几日我就留在驻地,其他弟子你多费心,不要让他们出事。”
“若有人找麻烦,不要客气,总之我在这里,你放心大胆的去做,我书院弟子可不能吃亏。”
“是,师叔。”夙离行礼道,“明日其他弟子问起时,我就说师妹在闭关。”
“也好,省得他们来打扰云梦,或者走漏风声。”剑痴点点头,“你把清心丹留下,没事就先回去,早些休息。”
“弟子告退。”夙离行礼离开。
夙离离开后,剑痴走近沈云梦,看见床上那张生机孱弱,毫无血色的脸,他的心隐隐作痛。
事到如今,剑痴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是他没有考虑好,没有提前问问小徒弟的想法。
他还是自傲了,那对不合格的父母,包括和他们有关的一切,日后还是离云梦远点吧。
不过还是要给温宏前辈传个讯,告知他现在的情况,至于其他的还是等云梦醒来再说。
剑痴一边想一边拿出玉简,先是给温宏传讯,然后又给李青山传讯。
他记得书院有一颗定心珠,给小徒弟用正合适。
李青山回复的很快,讯息传过去没多久,剑痴就收到回信,上面只有一个“好”字。
半个时辰后,一道青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书院驻地,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剑痴走上前去,“你怎么亲自来了,书院不要紧?”
“元丰会看着他们。”李青山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准确地扔到剑痴手上,“我不放心你们。好了,不说那些,云梦怎么样,让夙离看过了吗,确认是心魔入体?”
“夙离已经看了,是心魔作祟,这几日云梦都在驻地,那些下作手段没用到她身上。”
剑痴知道自家师兄在怀疑什么,说实话,他开始也怀疑过,但仔细想想,这事不可能,除非是剑宗的老怪物亲自出手,不然他都会察觉到。
“不是那些人就好,心魔也不是坏事,度过就好了。”李青山走近屋内,扫了一眼,神色微变,“心魔怎么这么重?”
“就是说,这个年纪不应该的。”剑痴现在也是烦心不已。
有心魔很正常,哪一个逆天修行的修士没有心魔?
关键在于年纪,一般而言,年纪越小,心思越纯净,经历的事不多,他们的心魔越容易挣脱。
但云梦的心魔不一样,浓厚的像是泥潭沼泽,以她这个修为陷进去只怕很难出来。
李青山也有同样的忧虑,不过他还是冷静些,“先将定心珠给云梦用了,若还不成,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剑痴点点头,解开盒子上的禁制,一颗散发着淡淡幽光的雪白珠子,躺在盒子里。
他手指微动,定心珠从盒子中飘出,落在沈云梦的眉心,然后隐入。
定心珠不愧其名,刚刚进入沈云梦的身体,她的气息就稳定不少。
见此情景,剑痴和李青山都松了一口气。
“走吧,玉简不方便,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青山率先出去。
剑痴点头,小徒弟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他没必要一直呆在这。
不过离去前,他留了一道印记在这,一旦发生什么事,他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回到自己的院落内,剑痴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完后李青山微微叹息一声,“没想到云梦的身世居然这样坎坷。”
“不过你的想法也没错,既然想将这件事挑明,自然需要证据,没有什么比魂灯和精血,更令人信服。”
“而且这样做还会将温老拉到我们这边,到时有温老出面,有些人不想闭嘴也得闭嘴。”
没有谁想得罪一位九品铸剑师,除非他日后不用武器。
“我也是这样想的。”剑痴眉头紧皱,“书院和剑宗也算是平分秋色,若加上一位九品铸剑师,到时候剑宗不想罚剑尊等人都不行。”
“别的不说,至少夺了云梦剑骨那位,一定要废掉。”
云梦现在有剑骨,也不稀罕被人抢走的那副,既然如此,当然是毁掉最好。
“你放心,我既然来了,还能让书院弟子受欺负不成。”李青山语气微冷。
这些年书院的退让,助长了剑宗不少气焰,难得有一个把柄送上门来,当然得好好利用一番。
当然利用也只是利用这个把柄,他不会想着动沈云梦,毕竟自家这师弟要是发起疯来,他这把老骨头还真受不住。
“若是能一次性扳倒剑尊,当然是再好不过,我就是怕云梦不能接受。”剑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忧虑,“那孩子是真的把凌霄当做亲生父亲,今日吐血昏迷,十有八九和这件事有关。”
云梦这孩子最是重情,当年为了得知沈凌霄的下落,就敢跟着身份不明的李青山来书院。
现在突然得知自己一直寻找的父亲,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叔叔,心里不知有多难受。
李青山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思索片刻,说:“这事不急,反正云梦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行,至于想不想认沈凌天,我们不管。”
“想认就认,不想认,也没有人能逼她。”
李青山的意思和剑痴如出一辙,对于自家孩子,他们从来都只有这个态度。
想做就做,不想做也没人敢逼他。
“认亲这事不急,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如何把云梦身上的事情圆回去。”李青山说道。
从认识这个师侄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个孩子身上藏着很多的秘密,那些秘密他无意探究。
他不想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不想。
就比如最明显的,禁地之下、剑骨再生。
哪怕只有这两个,都会引来无数人的注视。
这场大比,看来真的要狠狠热闹一回啊。
听李青山这么说,剑痴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两个人互相商量起来。
专注于为小徒弟解决麻烦的剑痴,并未发现自己腰间的玉简频频亮起。
就算发现了,他现在也没这个心思去理会。
温宏收到剑痴的消息后,人就已经出现在驻地外,以他的修为,当然可以直接闯进去。
但他不能,也不想这么做,剑痴说了,那孩子有些接受不了。
如果他再强闯进去,哪怕是为了关心她,都只会将云梦越推越远。
温宏拿着玉简,又等了好一会儿,见一直没有回信,才转身离去。
剑痴说那孩子是心魔入体,让他想一想,好像有几个老家伙手上,有不少稳固神魂的东西。
恰好,当年他们欠他不少人情,现在也到了该还回来的时候。
破碎
这是一片虚无的世界, 没有尽头,没有来路,只有死一般的静寂。
沈云梦沉默地行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只是凭着感觉, 认定一个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 前面依旧是虚无,沈云梦终于停下来,有些泄气的盘腿坐在地上。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这里。
就好像是突然间, 她出现在这个虚无的空间里,四周只有她一个人。
她记得当时和师父在一起, 她到了这个鬼地方,师父是不是也进来了?
如果是的话,师父现在在哪里呢?
沈云梦用过神识, 不过铺散开的神识,会很快融入这个世界, 化作虚无的一份子。
也就是说神识, 在这里没有任何用处。
沈云梦叹了口气, 还是希望师父没有进来吧, 这样她也能安心些。
况且师父在外面, 救她的把握更大。
休息了一会儿, 沈云梦站起来继续走。
这段时间她都是这样, 走走停停, 停停走走, 也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只是一瞬, 沈云梦突然感觉到自己脚下的虚无变得粘稠。
随着她的前进,粘稠感越来越重,她像是陷入了一个沼泽,粘稠的黑色液体,化作无数双手,死死的将她向下拉去。
沈云梦拼尽全力,还是难以抵抗那些黑色的粘稠液体。
最初是脚,然后是小腿、大腿、整个下半身、整个上半身,最后是口、鼻。
粘稠的液体将她完全吞没,虚无的空间再次恢复原样,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被吞没的沈云梦,像是秋天的落叶一样,缓缓沉入更加浓郁的深渊。
“云梦,云梦……”
“云梦,云梦……”
“……”
唔,是谁,是谁这么吵?是谁打扰她休息?
好吵,为什么要在她耳边嗡嗡叫?
好烦人,好烦人,好烦人……
沈云梦不耐的睁开眼,刺眼的光亮,让她的眼睛再度闭上。
“好孩子该起来了。”
沈云梦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一个温热的帕子盖在她的脸上,一双大手轻轻地为她擦脸。
熟悉的声音在她她耳边絮叨,“小宝贝,快快醒醒,昨天不是和爹爹约好了吗?今日我们一起出门呀,你这样子,爹爹怎么带你出去?”
爹爹?
沈云梦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有爹爹吗?
哦,她有爹爹,爹爹昨日回来的,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看的大人呢。
她有爹爹了,她才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沈云梦伸出手,抱着面前人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爹爹,我不想起来。”
“那你再睡一会儿,爹爹自己出门,你有什么想要的吗,爹爹给你带回来?”
爹爹要走?这怎么可以?
沈云梦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不要,我要和爹爹一起。”
她紧紧抱着面前的人,仿佛一松手,这个人就会消失。
“好,那就和爹爹一起。”男人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爹爹给你梳个头好不好,再换身衣服,我们云梦就是最好看的小孩了。”
沈云梦被抱到一张椅子上,宽大的铜镜里露出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大概三四岁的模样。
她背后是一个面容温和,眉眼含笑的男人,男人手上拿着一个小梳子,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给她梳头。
沈云梦从铜镜中盯着这张脸,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男人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看什么,怎么不认识我了?”
沈云梦微微摇头,双手撑着下巴,认真道:“爹爹好看,不知道我日后能不能像爹爹一样好看?”
“小傻瓜,当然可以,你可是我的亲女儿。”男人把沈云梦抱起来颠了颠,自信道,“我沈凌霄可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我的女儿当然不会差。”
沈凌霄把沈云梦抱到衣柜前,给她拿了一套红色绣金裙,配上绑着红绳的小花苞,肉嘟嘟的脸,显得格外可爱。
“走,我们出发。”沈凌霄抱着沈云梦走出大门。
他们找了一个小摊子,沈凌霄点了两碗馄饨,“这是爹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馄饨,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好。”沈云梦熟练地握着勺子,勺子上有一颗小馄饨,吹了吹,然后放入嘴里。
馄饨的鲜美瞬间刺激她的味蕾,眼眸亮晶晶的,不住的点头,嘴里含糊不清,“好次,好好次。”
吃过早饭,沈凌霄抱着沈云梦从城南逛到城北。
但凡她多看了一眼,沈凌霄全部买下,放入挂在她脖子上的储物戒内。
沈云梦双手握着储物戒,笑得睁不开眼,“爹爹真好,有爹爹真好。”
中午,沈凌霄找了一家老字号的饭馆,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一大一小撑的肚皮滚圆,躺在椅子上,发出满足的喟叹。
下午他们又从城东逛到城西,直到夜幕降临。
沈凌霄掐起法决,带着沈云梦飞入空中。
脚下是万家灯火,头顶是绚烂银河,面前是自己最亲爱的爹爹,沈云梦觉得自己心里沉甸甸的。
好高兴,好开心,好幸福!
沈云梦乘着风,发出欢乐的呼喊,弯弯的眉眼里,只有一个沈凌霄。
一连几日,沈云梦都过着这样欢快的日子,每天有数不完的开心事。
沉浸在幸福的时光中,时间的流逝本就不明显,而她还想将这样的日子,拉长再拉长。
这日,沈云梦坐在屋檐下,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不高兴地嘟着嘴。
“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今日爹爹还要带我去游湖呢!”沈云梦嘟囔着,手不高兴的往地上一放,忽然触及到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低头看去,就见一条黑色的小蛇盘旋在她身侧。
沈云梦一惊,刚想大声呼喊,然后就发现自己动不了。
小黑蛇歪着脑袋,口吐人言,“喂,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戮。”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戮无奈地甩了甩尾,“已经陷进去了吗,心魔的威力这样可怕?”
“你听着,你叫沈云梦,是白鹿书院第十二位嫡传弟子,师从剑痴。”
“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幻想,这是心魔,是假的,你给我醒醒,你可是说好了要带我报仇的!”
戮的声音不断在沈云梦的脑海中回荡,只见原本带笑的脸,忽然冷了下去。
“骗子。”沈云梦指着戮,“是真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爹爹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才是假的,骗子……”
戮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被沈云梦这样说,他更是气急。
“你说什么,我是骗子?”戮直起身子,“我是骗子,我会辛辛苦苦的跑到这里来,苦口婆心的想要救你?”
“沈云梦,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变小了,我就不敢打你。”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我走了,你就困死在这吧。”戮哈了沈云梦一下,“反正你也不想报仇,就让你那些仇人们得意吧。”
戮重重哼了一声,然后向前游走,最后凭空消失在沈云梦面前。
沈云梦看着戮离去的身影,眨了眨眼,然后转身走向屋内,“爹爹雨停了我们去游湖吧!”
“好嘞,我们走了。”一大一小再次出了门,欢乐地笑声传了很远很远。
刚刚说要离开的戮,从一旁的草丛中探出身子,定定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他似乎从来没见她这样开心过,那个被称作爹爹的人,真的那样重要吗?
戮甩了甩尾,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烦躁。
这几日沈云梦还是像往常一样,并没有因为戮的出现,而产生怀疑。
每天高高兴兴的和沈凌霄出门,再高高兴兴的和沈凌霄回来。
戮一直悄咪咪地盯着他们,每次见她这个样子,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的火气。
这个心魔幻境就这么好吗,好到可以忘记现实,忘记他?
戮委屈巴巴的趴在一个石头上,往日活跃的尾巴,没精打采地摆动着。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认识到,这是个幻境,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
戮磨了磨牙,眼睛盯着紧闭的屋子,好半晌又趴了下去。
算了,再等等吧,难得看她这么高兴。
时间越往后推,戮就越急躁。
进来前李青山说过心魔幻境,大意是在里面待的越久,迷失的可能性越大。
一但迷失,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就算醒过来,这辈子也只是个金丹。
他和沈云梦相处多年,知道她为了现在的一切,付出了很多。
他们还有共同的愿望没有完成,偌大的沧澜界,还没有走过一半,他还有很多东西没吃,很多热闹没看。
他不想沈云梦留在这里,哪怕她看上去真的很快乐。
最后一日,戮从门缝中游进去,看着不远处肉乎乎的小姑娘,张开了獠牙。
戮闭上眼,不想看自己咬人的一幕,然后就被一双肉肉的手抓住了七寸。
“你是要弑主吗,戮。”
听到熟悉的嗓音,戮猛地睁开眼。
“你……”戮欣喜若狂。
“好久不见,戮。”
随着沈云梦的话音,这里的一切仿佛被定格,包括刚刚进门,一脸笑意的沈凌霄。
沈云梦已经从幼童恢复成正常大小,她走过去,轻轻抱了一下他,哪怕知道这是心魔幻境,一切都是假象。
“再见,爹爹,我很快会去找你的。”
心魔幻境瞬间坍塌,沈云梦再次出现在那一片虚无的空间中。
“你先回去吧。”沈云梦对戮道,“我要去接一个人。”
戮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好吧,我走了,你快点出来。”
“我们,都在等你!”
“好,我会的,我保证。”
戮很快消失在这虚无中,沈云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睛里仿佛盛满了光。
她从丹田中拿出逐日,从上至下,如长虹贯日一般,破开这片虚无。
凛冽的剑气,向前方蔓延,另外一处被囚困的女孩,忽然眨了一下眼。
随着剑气越来越近,虚无的空间像是被什么挤压了一般,如同镜子一样四裂。
围绕在女孩身边的虚影,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嘴,黑色的细线纷纷断裂,虚影一个个的消失。
女孩虽然还被关在笼子里,可她的眼睛越来越有神,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片荒芜。
沈云梦来到剑芒的尽头,如镜子般碎裂的空间里,最中间却留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她走上前去,对着笼中的女孩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乌黑的栅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两张相似的脸庞互相注视着,双手相扣。
“不,你来的不晚,我很高兴看见现在的你。”
年幼的那张面孔微微笑着,尔后化作光点,融入沈云梦的身体。
元婴劫(二合一)
此刻, 外界。
白鹿书院驻地,一抹黑色的灵光从地而起,瞬间消失在驻地上空。
除了黑色灵光外,还有一抹红色的灵光稍稍落后, 在上空凝滞一会儿, 然后向着一个方向奔去。
这青天白日的, 自然有不少人看见书院的异动,心中奇怪不已。
书院的人不去比赛,跑到城外去干嘛?
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行,这个热闹我得去瞧瞧。
于是, 又有数道灵光平地而起,跟在红色的灵光后面。
不止外面的人议论纷纷, 驻地里的弟子也有些奇怪。
“这是怎么了,刚刚是师叔祖吧 ,他怎么走了?”
“对啊, 师叔祖怎么从小师姐的院子里出来?难道是小师姐出了什么事?”
“不会吧,师姐不是在闭关吗, 能出什么事?”
这些修为稍弱的弟子, 并未察觉四周灵气的变化。
只有几个人, 互相对视一眼, 显然他们都发现了, 刚刚灵气有一瞬间的异样。
所有的灵气向一个方向涌去, 这是渡劫才会有的现象。
看来是师姐闭关大有所成, 准备渡元婴雷劫, 就是不知为何是师叔祖带着师姐, 难道这样快些?
知道真相的人默契十足的闭上嘴,然后催促其他弟子道:
“不管有什么事, 等师叔祖回来就知道了,我们还是管好自己,回头还有比赛呢。”
“就是,我们可不能因为夙离师兄不在,就放松自己。”
“……”
几千里外,黑色的灵光落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里,
剑痴环视四周,对这里还算满意。
他将沈云梦盘膝放下,以她为中心布置阵法。
又在她的手边放了一个储物戒,里面有不少丹药、剑气球、阵盘,这些足以让她安全地渡过这个雷劫。
做好这一切,剑痴立刻闪身,离开雷劫的区域,他可不想雷劫把自己认定为干扰渡劫的人,进而加大雷劫难度。
虽然他是想过,要是小徒弟没及时醒,他就去把人抢回来。
但这不是还没发生吗。
雷云聚集的很快,就这么一会功夫,沈云梦上空就已经是乌泱泱的一片。
雷云还在扩散,不断向外蔓延,四周的灵气疯狂向处在雷云中间的沈云梦涌去。
夙离很快落在剑痴身侧,看着上方的雷云,不由得眉头一皱,“这雷云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有这样疑问的不仅仅是夙离,那些跟着夙离来到这里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这是元婴劫吧,这云层怎么看着比其他人的元婴劫厚一些?”
“不清楚,不过应该是,看到前面的人没,那是剑痴,也叫易阳子,听说他的徒弟是金丹后期,今日渡劫的恐怕就是他徒弟。”
“金丹后期?我记得他收徒没多少年吧,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金丹后期?”
“天才嘛,总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不然怎么有英雄出少年,后浪推前浪的古语。”
“不说了,难得一见的元婴雷劫,我可要叫我兄弟来看看,他卡在金丹很多年了。”
“哦,对对对,我也有朋友,渡完劫后还有灵雨,那也是好东西。”
跟来的人纷纷拿起玉简,不停的传讯。
很快,又有很多道身影出现在这里,在这些人身后,还有无数道灵光。
不管是先来还是后到,他们离剑痴都有百米的距离,离沈云梦就更远了。
至于他们为何都维持着这个距离,当然是再进一步,就会感觉到一股窒息的威压。
威压中警告的意味很浓,他们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找死。
温宏收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晚了,赶到这里时,前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放眼看去全都是脑袋。
他下意识向前,想要到剑痴身侧去,那里更近一些。
脚还没抬起,就放了下去。
不行,不能过去。
这里人多眼杂,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不怀好意之人。
不过去,他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想要看热闹的路人。
过去,说不定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做贼心虚之人。
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想杀人灭口……
嗯,在事情没有落定之前,他不想任何意外发生。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温宏一动不动,混在这些人里,白发佝偻,真就像一个大限将至的老者。
剑痴的神识铺天盖地,除却雷云的范围,余下的都在他的掌控中。
因此,温宏到达这里时,他就发现了。
“云梦没事,心魔幻境已经闯过来了,现在就等渡劫。”剑痴也知道他们现在不方便交谈,直接传音道。
其实,按照之前的想法,他是不想理会温宏的,毕竟自家小徒弟的意思很明显。
她不想认这些人,不然也不会有此一劫。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温宏对小徒弟是掏心掏肺的好。
昏迷的十日里,送来不少和心魔有关的东西,都是稀世难得的珍品,好几样还是一些家族压箱底的东西。
想要得到这些东西,普通人怕不是得扒下几层皮来,哪怕他是铸剑师,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
他都摆出了这样的态度,剑痴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他现在就传个消息,免得人家牵肠挂肚。
至于其他的,想都别想。
“那就好,那就好。”温宏连连点头,悬起来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从得到消息到现在,这短短十日于他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
他希望那孩子能从心魔中挣脱过来,但若真的挺不过来,他也准备养她一辈子。
不过现在这个结果更好,挺过心魔幻境的她,将会看见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有更美好的未来。
黑云还在堆积,整个天幕像是坠落了一般,里面紫色雷电蔓延,看着随时可能落下。
……
心魔幻境,还是一样静止的空间,四处散落着黑色的,好似镜面碎片一样的东西,除了消失的光点,没有任何变化。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
沈云梦立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刚刚这里还握着另一双手,面前还有一个年幼的自己。
她的耳畔好像还有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要加油啊,沈云梦!”
要加油啊,沈云梦!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从高空坠入地面。
沈云梦愣愣的,一股灵气在她体内游走,不断撕扯她的身躯,然后修复。
她没有反抗,因为那是与她同出一源的力量。
待到那股灵力平息下来时,沈云梦脱力地跌倒在地。
她的手指微微弯曲收拢,像是用力握着什么。
“我会的!”她喃喃道。
过了好一会儿,沈云梦缓缓抬头看天,她嘴角上扬,手中的逐日不知何时浸染着殷红。
她出剑的动作极轻、极柔,像是随意一个抬手,然而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来极可怖的威势。
一条红与紫交织的长龙脱离剑身,五爪落于虚空,向上空蜿蜒而去。
庞大的身躯使得它的动作看着极慢,但出剑人知道,这片空间也知道。
那只是看着慢罢了。
长龙直接撞入上方的黑暗,猛烈地撞击,令上空的裂纹越来越大,最后承受不住四分五裂。
沈云梦也没好到哪里去,撞击的余势令她脚下的空间碎裂,她的身躯同漫天的黑色镜面一样下坠。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足尖不断轻点镜面,灵活的身躯像游鱼一样前进。
上空的光源离她处越来越近,到最后,她已经蓄势待发。
足尖轻点,浑身发力,像是离弦的弓箭一样,穿过光源。
外界。
一直没有反应的躯体忽然睁开双眼,一抹殷红从她的眼眸中划过。
与此同时,早就酝酿好的天雷划过天幕,毫不留情的从空中劈下。
“轰——”
所有人眼中,都映着这一抹绚烂的紫色。
沈云梦一听到这声音,以及体内雄浑到溢出的灵气,和头顶上方越来越强烈的危险直觉,她就知道自己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
她似乎是在渡元婴雷劫。
元婴雷劫乃是三九之劫,不管是数量还是威力,都是从前的数倍。
她现下醒过来还好,就算扛不住也能随机应变,若是没醒过来,只怕这身修为要废了一半。
沈云梦缓缓吐出一口气,逐日被她横放在双膝上,另一只手握着身侧的储物戒。
还是和从前一样,最开始的雷劫用作炼体,实在受不住再说。
不过这第一道雷劫,怕是用不上了,沈云梦有些可惜的想着。
三九雷劫对于在场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极为可怖的,好在他们离得够远,不用担心被卷过去。
“嘭——”
紫色的雷电与阵法层层碰撞,将这个阵法毁了大半,才停下。
稍稍歇息片刻,第二道雷劫随之落下,这次沈云梦没有坐在阵法中,而是拿着逐日迎着雷劫而上。
她这一举动,令观看雷劫的人发出阵阵惊呼。
“这是疯了吧,和雷劫对着干!”
“听说她是雷灵根,难道是想用雷劫淬体?”
“别闹,雷劫是这么好利用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有过这个想法,最后骨头都没了。”
四周的人嗡嗡议论着,也有不少人安静的注视着那个凌空的身影。
他们在等,等一个结果。
在那雷云之下,红色的剑气与紫色的雷劫第一次相撞,肉眼可见的,雷劫比之前弱了不少。
这还不够,雷劫还是过于强大。
第二道,第三道……
剑气不断挥出,雷劫层层削弱,来到沈云梦面前时,已经是她肉身可以承受的程度。
所以雷劫直接被她引入体内,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看见这一幕的人下巴都快掉了,他们是真没想过,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居然有这样的胆魄。
若说最开始,他们怀疑这是用丹药堆出来的天才,这一刻所有的质疑都消失了。
谁家用丹药堆积的天才,敢用肉身扛雷劫?
如果有,他们也承认这样的人是天才,绝世天才!
沈云梦的雷劫还在继续,她又如法炮制的扛了几道雷劫。
累了,就回到阵法内,用阵盘抵抗雷劫,她磕丹药恢复灵力。
然后出去继续削弱雷劫,淬炼肉身。
如此循环往复。
众所周知,雷劫的威力只会越来越强。
起初沈云梦能抵挡几道雷劫,后面是隔一个,到最后一边磕丹药一边削弱雷劫。
就算这样,最后几道雷劫时,她也不得不回到阵盘,吃了一颗丹药恢复灵力。
沈云梦对这次的结果非常满意,她的肉身在雷劫的淬炼下愈发完美,现在的她可以说是炼体大成。
雷劫还在继续,而且每一道雷劫间隔时间越来越长。
哪怕剑痴给她准备的阵盘都有着超强的防御,但在雷劫的摧残下,越来越弱,越来越少。
当倒数第二道雷劫劈下时,沈云梦周围的阵盘瞬间碎裂。
紫色的雷劫朝着她的丹田劈下,沈云梦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若不是她肉身强悍,这一道雷劫,足以要了她大半条命。
沈云梦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师父留给她的储物戒,在刚刚的雷劫中遗失。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苦中作乐的想到:还好红鲤是在她的识海中,不然这条命,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沈云梦也顾不上许多,直接从空间里薅了一把灵植,然后囫囵地吞下肚子。
身上的伤势开始恢复,不过没经过炼制的灵植和成品丹药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她的伤势恢复的比之前慢。
但这并不重要,至少在此刻不重要。
因为最后一道雷劫还在酝酿,这段时间,足以让她伤势复原。
好的,问题来了,这明显强到不正常的雷劫,她要怎么渡?
这个问题不只是她在想,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管有没有经历过元婴雷劫,他们都知道,这个雷劫不正常。
比起一般的雷劫,强太多了。
“小师叔,我怎么感觉这个雷劫像是劈心魔的?”夙离对剑痴传音道。
“你猜的没错,这雷劫就是为了心魔而生。”剑痴脸色凝重,显然他也发现了,“应该是云梦渡劫之前还在心魔幻境中,天雷误以为她入魔,所以雷劫比其他人强了很多。”
曾经,沧澜界也不是没有魔修,但由于魔修的雷劫过于强大,几乎没有人能挺过去。
所以魔修逐渐落寞,现今已经看不见魔修的影子,只有古书上,还寥寥记录着一些。
想到这一点,剑痴的神识再度加强,紧紧盯着雷云中间,一旦察觉小徒弟受不住,他就会强行抢人。
一旁的夙离得到准确的答案后,脸色不由得一白,看向雷云的目光喊着隐忧。
也不知小师妹能不能渡过去?
关于魔修的记录,只有历史悠久的宗门才知道一星半点,所以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
他们虽然不清楚,但是修炼到现在,都会有一种直觉。
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最后一道雷劫很危险。
要跑,跑得越远越好!
很多人自觉地向后移动,包括剑痴也是如此。
极度压抑的雷云,空气中被挤压的灵气,从内心深处诞生的强烈危机,如此种种,给人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这种窒息和剑痴单纯的威压又不一样,剑痴的威压只是一种警告;而这雷云带给人的压迫,是真的会要人命。
不知等了多久,最后一道雷劫终于落下,如同烟花一般绚烂的紫,带着无尽的危机向下涌去。
沈云梦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锁定了,后背直发凉。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进,还有一线生机;退,那是真的是万劫不复。
雷兽,戮……她所有的底牌全部摆在台面上,如果挺过去,那自是皆大欢喜。
如果没有……
沈云梦看了一眼他们,说道:“如果最后我撑不过去,我会与你们解除契约。
“不要犹豫,赶紧逃!”
“闭嘴,好好渡劫。”戮盯着雷劫,“还没到最后一刻,说什么丧气话。”
“好。”沈云梦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
雷劫已经近在咫尺,率先扔出去的,是师父给她的剑气球。
不是刚刚储物戒里的,而是来万象府后,给她防身用的。
无数道强悍又带着杀机的剑气对着雷劫击去,两相碰撞,剑气与雷劫向四周席卷,杀意蔓延,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深陷谷底的沈云梦也没好到哪里去,强横的剑气席卷着她的肉身,顷刻间就化成了一个血人。
她只能一边抵御这敌我不分的剑气,一边继续啃灵植。
若灵力实在不够用,红鲤会借着契约,向她传渡空间的灵力。
在剑气球的消耗下,雷劫削弱了很多,但剩下的,对沈云梦而言,依旧很危险。
雷兽化作本体,挡在她的身前,混元雷劫已经催动到极致。
沈云梦静心凝神,双眼紧紧盯着雷劫,逐日在她手中,红色的剑气不断涌动。
曾经学过的剑诀,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最后所有的所有,都只化为一招。
逐日随她心意而动,浑圆的剑气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
他们好似看到了波澜壮阔的海面,海面之下是一道蜿蜒千里的暗影。
暗影破水而出,凌空而上。
众人才看清了它的真面目,那是一头黑色的不知名妖兽,头似驼,角似鹿,耳似牛,项似蛇……
他们曾经在赛场上见沈云梦用过,但从来没有那一次,给他们带来如此震撼。
剑出!
“玄龙出海。”
随着沈云梦呵声,黑色的妖兽盘旋蜿蜒而上,张开嘴,对着来势汹汹的雷劫。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听到了一声怒吼,正准备仔细聆听时,却发现那好似是幻觉。
这一招用尽了她所有的灵力,沈云梦一个踉跄,反手将逐日插入地底,稳住身形。
这背水一战的最后一招,为她削减了大半的雷劫。
但,还是不够,还有一小部分雷劫落了下来。
若她还在全盛时刻,这点雷劫自然不在话下,可她偏偏走到了穷途末路。
围观的众人看着那个巨大的洞窟,心中不知怎的有一股悲凉之意。
看到那个不屈的身影,似乎想到了自己,在这漫漫修仙路上,他们也是如此。
纵前路白骨铺地,九死仍不悔!
剑痴、温宏等人的心乱作一团,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本不该如此,他们的心应该坚硬如铁才是。
可那里面,是他们最重要的人;经历的,是如生死一样的危机。
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感受到越来越虚弱的气息,剑痴已经打定主意,准备去捞人。
就在他行动的那刻,深不见底的洞窟突然发生异变,一道黑色的兽影出现在上空。
那是一条黑色的大蛇,余下的雷劫正好劈在大蛇的脑袋上。
大蛇甩了甩脑袋,反应了一会,然后重重倒地。
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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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时间往回调一点,调到最后一招结束的时候。
洞窟之下,沈云梦粗粗喘着气,艰难的抬手,准备掐诀。
“我不行了,解除契约吧。”
“啪。”戮甩了一尾巴,打断她的掐诀 “闭嘴,你敢给我解除契约,我就去投靠你的敌人,然后天天和她骂你。”
“我都没放弃,你凭什么放弃?”
“说好了我们要一起,你想骗我,门都没有。”
“……”
戮将沈云梦弄晕,骂骂咧咧的同时,身形逐渐变大,虚虚地盘旋在沈云梦身上。
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地方露在外面。
高昂的蛇头,和布满鳞片的躯体,为她挡住了最后一击。
在即将失去意识前,戮松开沈云梦,然后慢慢变小,滑落到她的脖子上。
事情发生的突然,众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似乎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不由得松了口气。
剑痴立即闪身出现在洞窟旁,手中握着自己的本命剑,强横的气息再度席卷这方天地,这次他没有避开小徒弟的所在地。
渡劫之后是最虚弱的时候,他的徒弟,他应当守护。
剑痴在四中划出一道剑痕,“越界者死!”
他的声音极其平淡,听不出半点杀意。
正因为如此,那些有想法的人不得不退下,谁都知道,这位越正常,杀的越疯。
天道的灵雨很快降下,似乎是为了补偿,这次的灵雨格外多,时间也久。
安排
沈云梦半梦半醒间, 感觉自己泡在一个池子里,四周灵气很充足,不需要费什么心思,灵气就会自动进入身体。
丹田处像是被什么泡着, 暖洋洋的, 叫人提不起半点精神。
好舒服, 沈云梦昏昏沉沉的想着,确认安全后,意识再度陷入沉眠。
像是过了好久 ,又像只是瞬间, 她从昏昏噩噩的状态苏醒,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睡得真好。”沈云梦从灵池中站起, 身上的衣物随着她的动作干燥如初。
每走一步,她都能感受到自己完美的肉身中,蕴藏的巨大爆发力。
现在遇见宋齐等人, 她只要一拳就能去了他们大半条命。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她的内海中多了一个约莫三寸大小的婴孩。
因为太小, 婴孩的五官并不明显, 不过仍能从那轮廓中, 看出与她相似的眉眼。
这是她的元婴。
看来雷劫是挺过去了, 就是不知外界现在如何, 这样反常的雷劫, 会引来不少关注吧。
她的事或许已经传开了, 不过她也不后悔,毕竟没有什么能比修为更重要。
沈云梦陷入自己的思绪时, 忽然感觉脸颊冰凉,像是被什么触碰了一样。
她回过神,就看见一尾红色的游鱼出现在她面前。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感受着契约中传来的担忧、关心的情绪,沈云梦摸了摸红鲤的脑袋,满含歉意道,“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戮和雷兽呢?”
那两只出去帮她挡了雷劫,以那雷劫的威力,只怕伤势不轻。
尤其是戮,本就破壳没多久,内丹一直没有下落,现在的他完全可以说是只幼兽。
契约反应他们的情况并不好,所以尽管他们处在空间里,也有不少疗伤用的灵植,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眼,看过才能放心。
红鲤向后游动,那双灵动的眼眸好像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似乎在确认她的身体状况。
沈云梦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等红鲤再次游到面前时,开口问道:“怎么样,检查清楚了吗?”
红鲤人性化的点点头,然后向着一个方向游动。
点点红色荧光,围绕着它光滑流畅的躯体,红色的尾鳍如轻纱一般在空中摆动,像是荡开的红色波纹
沈云梦看着那仿佛精心雕琢的躯体,不经想起,她们初见的时候。
那时红鲤就是现在这么大,这么多年,似乎从未长过,不过尾鳍似乎长开了,整条鱼显得灵韵逼人。
或许这就是灵物吧!
戮修养的地点还是选择了灵玉,红鲤带着沈云梦在这里七拐八弯的,最后在一块巨大的灵玉床上找到了他。
此时的戮细条条的,身躯比他刚破壳时还小了两倍不止。
沈云梦走近,若是放在戮没受伤的时候,他定会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到来,然后抬起头,懒洋洋地甩尾巴。
一副有事快说,本大爷很忙的样子。
那傲娇的小表情,又带着几分灵动和滑稽,十分可爱。
但现在,她都走到他身边了,他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元婴期的沈云梦目力极好,刚刚走近,就看到那近乎落完的鳞片,以及失去鳞片保护后,血肉模糊的身体。
这本是戮最得意的部位,平日里有一点划痕都会跳脚。
她知道,他一直以这如同黑曜石般的鳞片自豪。
然而为了她,他失去了自己最爱护的鳞片。
鳞片上的伤还好,他日后会蜕皮,以后好好保养,鳞片还能回来。
最致命的,是他头部的伤,那里破了一道口子,四周焦黑,像是被雷电直接击中,现在还有点点血迹渗出。
除此之外,就是进入他身体的雷电,那些雷电时时刻刻撕裂这本就孱弱的身躯。
沈云梦本想出手,但仔细观察一下发现,虽然这雷霆之力在撕裂戮的身体,可每次伤害过后,他的身躯似乎修复的更快。
这是一件好事,雷霆之力在助他炼体,然后等它长成,就不用这般畏惧雷劫,前提是要挺过去。
沈云梦心念一动,这块灵玉连带灵玉上的戮,转移到这片空间的灵脉所在。
那里灵气充足,又有疗伤圣品灵玉,这两样能吊住他的命,直到他将那些雷霆之力炼化。
看过戮,沈云梦又去看了一下雷兽,雷兽毕竟是雷属性,它受的伤比戮轻很多。
虽然也在昏迷,但那是为了炼化身体残余的雷霆之力。
一旦炼化成功,雷兽的实力将会大涨,日后出去闯荡,也算有了保障。
确认自己的小伙伴都没事,沈云梦闪身出了空间。
出来前,她和红鲤交谈过,知道自己是被带回书院驻地后,才被红鲤收入空间的。
所以,外面对她来说很安全。
果不其然,沈云梦一出来看见的就是熟悉的屋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旁桌子上的玉简莹莹发着光。
沈云梦拿起玉简,里面有不少信息。
略过那些关心问候的,她看见师父的讯息,上面写着,醒来后给他传个讯。
沈云梦依言发了讯息过去,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沈云梦打开门,对着外面的人笑了一下,行礼道:“云梦见过师父,徒儿不孝,让师父担心了。”
不说她也知道,这次渡劫能安全无虞的回来,完全是有师父在,不然就算她侥幸渡过劫,说不定也会被某些不怀好意之人斩杀。
渡劫之后的虚弱,是最好下手的时机,她从来不怀疑人性之恶。
“无碍。”剑痴一道灵力将沈云梦扶起,“你我师徒,无需如此,我观你身体大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在外面坐坐,你从头到尾昏迷了近十五日,有些事情我要你先说一说。”
沈云梦明白了,师父这次过来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为了看她,第二则是为了对外统一口径。
毕竟她身上有些不能对外说的秘密。
“好的,师父。”沈云梦点点头。
屋外,剑痴与沈云梦相对而坐,高大繁茂的枝叶,为他们撑起一片阴凉。
从师父嘴里,沈云梦得知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
简单来说,可以概括为以下四件事。
第一,她陷入心魔幻境后,那位温宏前辈多次送了灵宝过来,根据这些灵宝的价值,这位为了她,可能在外面欠了不少人情。
欠了人情就要还,所以不管她怎么想,温宏前辈必须见一面。
第二,她会用剑的事已经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想低调是不可能了。
近日,剑宗那边屡屡有异动,剑尊嫡传日前也突破至元婴,最后一场时她需要小心应对。
第三,渡劫那日她使出的最后一招,有不少人好奇,若是有人问起,一律说是师传秘技。
最后一件事就是大比,在她昏迷的时间里,大比已经选出前一百名,决赛已经开始。
不过她在百人赛夺了第一,所以不用着急参加决赛,只需要等到前四十名出来时直接参加即可。
沈云梦站起来,向剑痴行了一套大礼,“多谢师父,师父费心了。”
她知道师父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说,比如,她为何会有心魔;后面的消失是怎么回事。
但这些,师父都没有提及,好像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好了,不用这样。”剑痴知道小徒弟的意思。
实际上,他真没把那点秘密放在心里,到了他这个境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算没有,眼皮子也不会那么浅,惦记徒弟的东西。
“我知道你有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只要你的秘密不危害自己,不危害书院,那都不算什么。”
“还是那句话,若是有人想刨根问底,你就直接往我身上推,他们不敢把你怎样。”
“这次我就算了,下次可不许这样。”剑痴笑道,“若还有下次,小心我罚你。”
沈云梦坐回位置上,乖巧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不说那些了。”剑痴顿了一下,“入魔那件事,我也有错,事先没有问过你的意思……”
“没有错,师父没有错。”沈云梦打断道,“师父是为了我,我知道的。”
“我想将这件事揭露,想扒下他们道貌岸然的脸皮,就必须有强大的后盾,不然就是蜉蝣撼树。”
“师父是希望为我增加筹码,让那些人投鼠忌器。”
沈云梦停了下,犹豫的开口道:“我就想再确认一下,我真的不是爹爹的孩子吗?”
看着小徒弟小心翼翼的神情,剑痴无声的叹了口气,“对,如果你不放心,和温老见面时,可以再做一次血脉测试。”
反正东西都是现成的,如果能让小徒弟接受,想必温老也是愿意的。
“哦。”沈云梦的情绪肉眼可见的萎靡,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相信师父。”
再做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除了让她接受现实外,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如果不想认,也没关系,有师父在,没人能逼你。”剑痴见不得沈云梦低落,开口安慰道。
说实话,剑痴。现在对那对夫妻的感官非常差,小徒弟不想认,那最好。
他修行数百年,自认为见多识广,可从来没有哪一对夫妻,让他无语至此。
镇守域外就镇守域外,偏偏弄出个孩子,若说修士血脉难得,担忧孩子在域外吃苦,又不见他们把孩子交到可信的人手里。
小徒弟受了这么多罪,大部分都可以归咎于那对夫妻。
若他们稍稍关心一下,云梦也不至于被换骨,小小年纪就开始亡命天涯。
若不是遇到师兄,他真的无法想象,六岁的孩子要如何在这弱肉强食的沧澜界活下去。
“谢谢师父。”沈云梦的声音不由的软了几分,她真的很担心,师父希望她认回亲生父母。
可是,凭什么呢?
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没有出现;在她彷徨失措的时候没有出现;在她被人算计至死的时候没有出现……
她两世为人,每一条路都是自己走的,不管路上有什么,都是自己挨过去的。
他们从未出现,从未保护过她,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他们以爱之名,将她推入深渊,却又要她在爬出深渊后,将他们视为父母,视为血脉亲人。
世间,竟有如此好事?
她不是六岁,不是那个被人关在屋子,捆住四肢,生生剜出剑骨,却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哭泣的孩子。
她长大了,现在的她虽然不那么强,但也可以保护自己。
或许曾经她祈求过,期待过,但那只是曾经。
“我可以和温宏前辈见一面,但那只是答谢他的救命之情。”沈云梦的声音格外冷静,平静到像是个局外人,“这一切麻烦师父了。”
“好,我待会联系他。”剑痴看得出小徒弟此刻有些不对,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着急。”
剑痴离开后,沈云梦依旧坐在位置上,她将手轻轻放在胸前,感受着里面怦怦跳动的心脏。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他们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是我们苦难的推手,这样的他们,有什么资格成为我们的父母。”
沈云梦拂去眼角的泪,这次心魔幻境她明白了很多。
为何她的心魔那样重,陷进去就出不来?
当然是因为,那是两个人的心魔。
她似乎从未想过,她回到这具躯体,那年幼的、真正的沈云梦又在什么地方?
直到这次心魔幻境,她看见了那个孩子,那个被困在栅栏里的孩子,就是年幼的、原本的她。
年幼的她心魔是童年,是被无数人否定的自己。
而长大她的心魔是爹爹,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爹爹,要一个安稳的日子。
说来可笑,两个满是伤痕的灵魂,居然依靠心魔幻境,才得以相见。
一见,即诀别!
沈云梦闭上了双眼,那个孩子将自己的灵魂祭献了,这具身体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前途渺茫,没有关系,她会肩负起两个灵魂的命运,奋战到最后一滴血。
曾经有人那样信任她,她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沈云梦缓缓睁开双眼,这时候的她,似乎比之前更冷漠了。
……
剑痴离开院子后,立即将这件事情告诉温宏,包括沈云梦的一些态度,他也隐晦的提了一下。
反正该他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到了,至于这件事情能不能皆大欢喜,就看温老能不能放下?
这么多年他还是很了解小徒弟的,那个孩子的心最是柔软不过。
他希望这次见面能够有一个良好的开端,毕竟温老是真的看重小徒弟,比那对不负责任的夫妻不知好了多少。
收到消息时,温宏依旧坐在院落里,傍晚下斜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拿着玉简的手很稳,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般淡然。
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每次他收到消息,得到的都是那个孩子还在昏睡。
一次又一次的失落,让他心绪难定,甚至有些害怕。
他害怕那个孩子醒过来不想见他。
紧张、担心、激动……
温宏的心可谓是百味杂陈,千般愁绪。
但当他打开玉简看到消息时,种种愁绪化作了无限激动。
那个孩子答应和他见面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如久旱之甘霖。
当然他也看到了剑痴的隐晦提醒,不过这不重要。
他只是想见那个孩子,并没有别的意思,认不认亲也不重要。
最好是不认,沈家那种家风,凭什么拥有那么优秀的孩子?
当然如果孩子愿意跟他走的话,那还是可以认一下的。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他知道,书院一定不会放人。
因为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娄小子,你在这边熟,知不知道除了万象酒楼,还有什么比较好吃的地方。”
“师侄啊,我记得你有个女儿,把你女儿喜欢的东西给我传一份。”
“……”
温宏不停的传讯,把自己认识的人找了一圈,又特意向剑痴问了口味。
考虑到云梦刚醒,温宏特意把见面的时间安排到了明天晚上。
次日,夜幕刚刚降临,剑痴就带着沈云梦去赴约。
约定的地点是温宏暂时居住的地方,四周很是僻静,看上去非常适合商量事。
剑痴敲门,这次还是娄星出来。
“温老在里面等你们。”娄星笑了一下,也没多说,就带着他们进去。
房间里不停走来走去的温宏察觉到来人,立刻坐了下来,看上去极为镇定,只是那不停看向门外的双眼,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吱”的一声,门被打开。
沈云梦这次还是穿着书院弟子服,千面被她取了下来,露出自己真正的容颜。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温宏突然愣了一下。
像,真的太像了。
刚刚进门,抬眼的瞬间,他好像看见了百年前那个不孝徒。
但当沈云梦真正站在他面前时,他又能立刻将她们区分开来。
他的徒弟气质更为温婉,面前的小姑娘却是凛冽,像一柄开了封的剑。
“晚辈沈云梦,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沈云梦见了温宏,立刻行了一套大礼,“日后前辈有所需,在不违背道心的前提下,晚辈必将竭尽所能。”
“不用这样多礼,赶紧起来,赶紧起来。”温宏忘记了自己是修士,他急忙走上前,拖着她的手臂,将人扶起。
沈云梦也愣了一下,然后顺着力道站起。
看着这张脸,温宏的心软下了三分,他拿出一个储物戒,“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些都是我看着准备的,如果有不喜欢的话也不要紧,我那里还有其他的。”
沈云梦并未收下储物戒,她很冷静,“师父应该跟您提过,但我觉得有必要再说一遍,我是不会承认他们两个的,我的父亲只有一个,他叫沈凌霄。”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只有沈凌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那几天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爹爹说会来接她,那他一定会来,如果没到,那定然是被困住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温宏也冷静下来,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们两个虽然是你的血亲,但从未尽到父母应有的责任,你不想认他们,当然可以。”
“这次只是我想和你见一面,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会管,哪怕他们站在我面前,我也是这个意思。”
“你不想认他们,那我呢?”温宏试探地看向沈云梦,“我也不强求什么,能不能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长辈,比如你师父的好友?”
沈云梦沉思了一会儿,对这位前辈,她真的挑不出什么,于是点点头,“可以的,前辈。”
“你都答应了,再叫前辈就不合适了,或许可以喊我声温爷爷。”温宏再次试探道。
他的神情极为小心,眼睛也在注视着沈云梦,只要他看见一点不愿意,就会收回刚刚的话。
只要今日不出意外,日后还怕没有机会亲近?
“温爷爷。”沈云梦从善如流。
“好,好。”温宏松了口气,抚掌大笑,然后给外面的娄星传音。
一旁的剑痴继续沉默不语,他过来只是为了保证小徒弟不吃亏,至于其他的就全当不知道。
没过一会儿,娄星就过来敲门,“温老,剑痴,小云梦,饭菜都准备好了,出来吃饭吧。”
“你第一次来,我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从万象酒楼叫了些菜,若是不合口味,马上再换。”温宏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去。
外面的大石桌上,摆的满满当当,四个石墩占据四个方位。
落座时,沈云梦夹在剑痴和温宏中间。
吃饭时,沈云梦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来自长辈的爱。
不管是什么食物,只要她吃过第二次,温爷爷就会不停的往她碗里夹,生怕她饿着。
如银盘一样的月光投下淡淡的清辉,往日安静的院落里,时不时传来谈笑的声音,四个人的影子逐渐变长。
准备离开的时候,温宏还是把刚刚没有送出去的储物戒,放在沈云梦的手心。
沈云梦本不打算要,她从温爷爷这里拿的东西够多了,实在没有这个脸。
温宏可不管这些,直接把东西塞到她的手里,强硬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给见面礼是习俗,你不收,刚刚那些话莫不是诓我?”
“觉得我老头子年纪大了,好骗了?”
沈云梦无奈,只好将东西收下,心里盘算着她那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当做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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