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摸来摸去
三个人坐在小小的四方桌边, 大眼瞪小眼都没有开口,气氛陡然变得沉闷不堪。
陈瓦霜万分不解,怎么他们说话夹枪带棒时, 她会觉得煎熬;不说话沉默以对, 也让她脚趾抠地;倘若正常聊天, 只怕她会更觉诡异……
他们二人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碰面,否则哪哪都不和谐。
陈瓦霜注视着自己还没有喝完的鸡尾酒,灵光突现, 她干脆举着杯子缓解尴尬:“要不,我们碰个杯吧。”
陆墨白和邵京棋同时看向她。
陈瓦霜为难极了,瞪她干什么啦!她还不是为了缓解这种古怪的氛围?
邵京棋笑笑,拿起了他的威士忌杯子, 晃了晃里面三分之一的酒:“说起来, 自从你退伍回来,我的确还没有跟你碰杯喝过酒。”
陆墨白不动声色, 让服务员送来了杯子, 自己倒了整整一杯。
“既然要碰杯,总得满上才叫好吧。”
“行, 舍命陪君子。”邵京棋也拿过了那瓶威士忌。
陈瓦霜仿如石化,这样一杯又满又纯的威士忌灌下去,哪怕是个海量,也受不了吧。她赶紧抓住了旁边邵京棋的手腕:“不要啦。”
两人再度同时看向她。
陆墨白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见她紧紧抓着邵京棋的手腕不放,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凶凶地道:“把手放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万一赵姿仪在,她怎么看?”
陈瓦霜吓得一愣,松开了手。
嗫嚅地解释道:“你们不能这样灌,要是都醉了,我也拖不动你们,喝酒稍微意思一下就行了嘛,我待会儿都要跟我妈妈回家了。”
这种场景委实太让她操心,一点儿也没劲。
邵京棋缓了缓,放松起来,笑着说:“行,今晚哥哥听霜霜的。”
陆墨白也扯起了唇角:“那我只喝一半。”
“嗯。”陈瓦霜松了一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
半杯酒喝完,陆墨白说:“杯也碰了,酒也喝了,邵总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跟我说说,虽然估计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心烦喝酒这种事,找男人总比找小姑娘要强上许多。”
邵京棋却淡淡地道:“可惜和陆总喝酒,还真不如找小姑娘。”
来了来了又来了。
这两个人上辈子一定是互相捅了对方很多刀。
明明都是英俊的帅哥,又年轻,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摒弃前嫌……陈瓦霜好想让他们把陈年积怨都说个清楚分明,不要再这儿唇枪舌箭,阴阳怪气的。
可惜妈妈的电话打了过来。
“霜霜,妈妈等下回去了,你陆叔叔找到你没有?”
“找到了,我这就下去。”
陆墨白像个赢家,起身说:“走吧,小姑娘就是让家长操心,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小姑娘。”
陈瓦霜看着心情还是没好起来的邵京棋,不忍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喝酒,便说:“京棋哥,你也跟我一起下去吧。”
邵京棋无奈地笑:“万万没想到,我看着你长大,带了你那么多年,有一天要你反过来照顾我。”
陆墨白继续挤兑:“尊敬老人,应该的。”
邵京棋冷声:“论老,我们哪里比得上大了一辈的人?”
“哪里的话,虽然我辈分高,但年龄还真比不上你。”
“但你始终辈分高,跟霜霜岔了辈。”
“……”
陈瓦霜好想买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好不容易回到了婚宴厅,陈瓦霜不想再理这两个人的死活,跟着妈妈就离开了。
*
回家的车上,陈瓦霜靠着妈妈的肩膀,一副疲惫的神情。
陈庆媛摸了摸她的脸:“怎么脸这么烫,刚才喝了很多酒?”
“没喝很多,京棋哥心情有些苦闷,就把我叫去楼上酒吧坐了会儿,喝了点儿鸡尾酒。”
陈庆媛道:“他也快三十了,很早就接手公司,是个成熟的大人,他知道该怎么做。你还小,不要掺合进去。”
陈瓦霜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的确不方便掺合什么,尽管她几乎从不问生意场上的事,但隐隐听闻邵家有几个大的投资项目都在海外市场,邵京棋跟赵小姐联姻,无疑是有利益关连,她能出什么主意呢?
不过,她现在挺想知道他跟陆墨白到底是怎么反目成仇的,要不然将来遇到,还有的闹腾。
陈庆媛见女儿没有吭声,侧头瞧了瞧她的脸:“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睡着,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陆叔叔跟京棋哥很小就认识,以前都是一个学校的,相差一届,但他俩的关系看起来不怎么好。”
陈庆媛道:“是不怎么好,以前你姐姐住院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医院里差点儿打起来了。”
陈瓦霜坐直身子,脑袋也离开了妈妈的肩膀,惊讶问:“还有这回事?”
“嗯,当时放暑假,好几个同学一起去看望你姐姐,大家都在劝架,把他们拉开了。”陈庆媛忆起旧事,也叹了一声,“我也是慢慢才想起这件事,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互相看不顺眼,一言不和就打架也是有的。”
这几年,陈庆媛极少跟陈瓦霜提夏凝的事,突然提起,难免感伤。
陈瓦霜觉察到陈庆媛情绪的波动,侧转身子,圈住了她的脖颈,撒娇地叫了一声:“妈妈,姐姐的人缘一定很好。”
“那当然,老师同学,还有亲戚邻居,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她说着,又像是怕陈瓦霜吃醋,“不过宝贝你的人缘也很棒,大家都在夸你。”
“嗯……我太阳穴有些胀。”
“来,妈妈给你揉揉,你喝不了酒,以后少喝。”
“好。”
*
隔了一天便是中秋节,陈瓦霜陪妈妈去了外婆家。
吃过午饭,闲聊时收到陆墨白发来的消息:【下午有空?陪叔叔看电影。】
陈瓦霜:【我在外婆家。】
陆墨白:【地址发过来。】
不是,这人是不是有啥毛病,思维也忒钢铁直男了,她的意思难道不是不方便,走不开么,怎么他就让人发地址了?
冷静一下,又觉得趁着这个机会,问他了解一些事情也挺好的。
于是跟陈庆媛说:“妈妈,我同学来市区了,让我陪她逛街,我大概五点钟会回家。”
现在陈庆媛对她的管理越发放松,只让她路上小心,想了想,又拿了盒月饼给她:“把这盒月饼送给你同学吧。”
陈瓦霜拎着这盒月饼出现在路边,上车后,陆墨白发笑:“怎么还拎盒月饼,打算送给叔叔吃?”
“我没跟我妈妈说要见你,只说是跟同学逛街,她就让我捎盒月饼给同学。”她转身把礼盒放到了后座,“反正这盒月饼给你处理吧。”
“行,放那儿。”
“怎么突然想看电影?”陈瓦霜问,“我在国庆那天已经把能看的看完了。”
“不看也行,叔叔闲的。”
所以,这个马上27岁的男人,每次闲了没地方去,就专找她打发时间?
陈瓦霜同无语看着他。
“什么眼神。”
“陆叔叔,你要是闲的慌,怎么不找阿凯他们,我听说你们经常去健身啥的,他们以前都是你的部下,现在是你的员工,都听你的话。”
嘶的一声,他很不忿:“成天跟一群臭老爷们混在一起还不够?看到他们就烦,我还不能换个香的小姑娘了?”
意思是,她是香的小姑娘,她是用来跟林家凯、周知春他们对照的?
陈瓦霜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儿欠。
“谁让你不去找个女朋友。”
他冷冷地道:“不找,我还就找你了。”
这个幼稚鬼。
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她咬牙忍了,说道:“那你想去哪打发时间?我五点钟要回家的,我要跟爸妈一起吃中秋团圆饭。”
“那你就舍得撇下叔叔自己去团圆?你还有良心吗?”
“你不是也有家人,”陈瓦霜睨了他一眼,“你都不回家团圆的吗?”
家人?回家?团圆?男人冷呵:“叔叔没这嗜好。”
所以,陆墨白就是一个天生冷漠,不注重家庭亲情,却在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揪着一个小姑娘打发时间的奇怪男人。
陈瓦霜除了鄙视,唯有鄙视。
*
在王府井闲逛了一会儿,陈瓦霜想到10月20日是他生日,上次他开口讨要生日礼物,于是说:“陆叔叔,马上就是你的生日,那时候我应该在学校,我提前买份生日礼物送你吧。”
他露了笑:“行啊,送什么礼物?”
“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买得起的,都可以。”
他的笑容渐多:“出息了啊,你能买得起的,叔叔会缺吗?”
“既然不缺,那你之前还让我给你送生日礼物。”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说道:“倒是有一样东西我挺想要。”
“什么?”
“你手上戴的紫檀手串。”
陈瓦霜下意识举起了手,摸着紫檀手串,想也不想就否决:“不行,这是别人送我的,你要是喜欢手串,我可以买一串送你。”
“那些柜台里的充满铜臭味儿,叔叔瞧不上。”他像在开玩笑,“但你戴过的比开了光的还灵。”
陈瓦霜无语至极。
给他一点儿好颜色,他就想开染房。
她沉默片刻,说道:“算了,我送你枚胸针吧。”
“行啊,”他没再执着要手串,“胸针有什么讲究?”
“没什么讲究,都是装饰物,等你穿西装外套的时候可以别在外套领子上。”
“那就胸针。”
他仿佛也懒得思考,目的性又强,带着陈瓦霜就去了首饰店。
陈瓦霜眼睛都看花了,问道:“陆叔叔你想要什么款式的?”
挑这些玩意儿,他是真的不耐烦:“随便。”
店员看着陆墨白,笑眼眯眯:“先生,是您佩戴吗?”
陈瓦霜说:“是的,我想送我叔叔一枚胸针,你能帮忙挑挑吗?”
店员忙不迭地点头:“好的。”
陆墨白却语气凉起来:“你送礼物,让别人挑算怎么回事?”
气氛变得僵硬,店员也有些尴尬,陈瓦霜只好让步:“那我挑了你不准嫌弃。”
最后陈瓦霜挑中了一枚小帆船造型的胸针,亮金色船身与桅杆,帆布缀满碎钻。
他今天就穿了一件深色衬衫,没穿西装外套,于是陈瓦霜把胸针贴在他大概是西装领子的地方比试一番。常年健身,这人的身材一向紧实,手贴在上面也感觉硬邦邦的,陈瓦霜变换好几个位置,细细观赏,感觉都不错。
她自顾自地说:“还挺好看的。”
抬头看他,想问他的意见,却发现男人的眼神低垂眼眸直视着过来,目光幽深如满月下的墨色大海,深邃得像是一个大漩涡,要把人卷进去。
男人无声地盯着她。
刚才这小兔拿着胸针毫无顾忌地在他胸口处戳来戳去,力道明明轻得很,瞬间却仿佛有一把小槌子在敲击他的心脏,让他的呼吸蓦然变沉,心跳速率也提了上去……更不可思议的是,有两次她的手还碰到了那儿,小小的敏感,让他肌肉刹时都紧绷起来。
他一直觉得这粒玩意儿长男人身上没什么用处,却从来没想到被她碰过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陈瓦霜被他眼眸深深地盯着,心中怔了怔,举着闪闪发亮的胸针,别过视线低声问:“陆叔叔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屏着呼吸,眸光一暗,抬手取走了那枚胸针,嘴唇竟有些微微颤抖,语气却仍是凶凶的:“我觉得你这小丫头放肆得很。”他盯着这张白嫩的脸,喉结不由自主上下滚动,低低地命令一般,“我也就算了,以后不许在别的男人身上摸来摸去。”
陈瓦霜:“……”
……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背刺事件
摸、摸他?
只是在他身上试一下胸针好不好看, 怎么就算摸他了?难道他硬邦邦的身体是朵娇花,隔着衣服碰都碰不得吗?而且他还这么凶!
他还用“摸来摸去”这个词……
她的脸刷的一下变得微红发烫,不知该说什么回应。
店员闻言偷笑不已, 用八卦的眼神打量他们。
陆墨白泰然自若地把胸针放进盒子里, 对店员说道:“就这枚吧。”
“好的先生, 请这边买单。”
“不是他买单,是我买单。”陈瓦霜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开腔。
陆墨白笑吟吟:“放心,叔叔就等着你买了送我。”
真的好想揍他一顿, 怎么能有这么欠揍的人啊!小时候他打架一定是招惹得罪了很多人,被大家你一拳我一脚地围殴。
陈瓦霜跟着店员去了收银台,买好单,他倒是卖乖, 把装了胸针的盒子直接揣进了兜里, 笑眼眯眯:“想吃什么?叔叔请客。”
陈瓦霜抬头瞅向他,咬牙切齿道:“哈根达斯!”
压一压我的火气。
他却在一旁说:“那玩意儿又贵又不好吃, 叔叔带你吃麦当劳甜筒得了, 第二个半价,我吃半价的那个。”
店外不远就有一家麦当劳, 可惜没有第二个半价的活动。他只买了一个甜筒给她吃,还点了薯条、鸡米花和可乐。
拿过小姐姐递来的甜筒,陈瓦霜找了张吧台式桌子,面对玻璃橱窗坐下。
陆墨白端着餐盘过来推到她跟前,自己只拿了杯可乐, 而且他这个人不用吸管,把杯盖也掀了, 直接拿着杯子,跟喝凉白开似的。
陈瓦霜一边看窗外的行人一边吃甜筒, 冰凉清甜的冰激凌在舌尖化开,她安静地舔着。
原本打算吃完赶快回家,感觉跟着他混街头,早晚会被凶死。可是想想她今天见面的主要目的还没达成,又觉得不甘心。
然而万一他不想说,还把她给臭骂一顿,那岂不是很吃亏。这般想着,陈瓦霜的眉心都拧了起来,不由自主发出了微微一叹。
男人握着那杯浮了几块冰的可乐瞥过来:“叹什么气,你才多大点儿,这么多忧愁?”
陈瓦霜抬眸望向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呆呆叫了声:“陆叔叔。”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他回看她,又没耐心了。
“那我要是想问你一些事,你会告诉我吗?”清澈的眸子看着他,脸上净是期待。
陆墨白收了收眼神,并未放松警惕:“得看你问的能不能说,除了部队保密的那些我不能说,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不可说。”
陈瓦霜感觉有戏,欣然道:“放心,我不是要问那些。”
“那是什么?”
陈瓦霜低嗯一声,脑子里开始组织语言,一边纠结是直接问还是说个引子,一边又舔了一口甜筒。
男人盯着这小丫头慢条斯理地舔着冰激凌,半分耐心都没了,语气严厉,带了几分逼迫感:“快说!”
陈瓦霜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我就是想问问他当年是怎么背刺你的。”
陆墨白:“……”
他这张好看的脸像被施了法术一般定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微微闪过一丝惊讶,大概是没有料到她磨蹭半天是要问这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嘲。
陈瓦霜不服了:“你哼什么呀,你都因为这件事,跟他闹了十一年的别扭了,难道不重要吗?”
半晌,他才冷笑出声:“确实不重要,早释怀了,要是没释怀,我第一眼看到他应该会朝他脸上挥一拳。”
陈瓦霜听着他口不对心的话,半分都不信:“既然释怀了,为什么你们每次见面,还要在嘴上斗个没完。”
陆墨白扯唇道:“男人的相处方式都这样,没什么可稀奇的。”
这话跟邵京棋说的如出一辙:男人嘛,难免谁也不服谁。
所以,他俩倒像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看样子他不大想说,陈瓦霜扭过头,看着玻璃窗外的各色行人,舔着自己的冰激凌。
见小丫头又不吱声了,陆墨白问:“真想知道?”
陈瓦霜:“你要是不想说,就不用说。”
他支着一侧下颌,直直地看她,这小兔看似情绪稳定,却又让他感觉不对劲。
突然好奇地问:“生气啦?”
“没有。”
犯不着生气,那一刻她只认为自己纯粹是吃太饱了管这么多闲事,吃完甜筒,再吃两根薯条就回家吧。
*
见小兔沉闷不吭声,他散漫道:“当年的事确实不算什么,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是附近有名的打架王。偏偏脑子好使,长得也还行,打完架学校大多秉持能教育就教育,能保就保的态度。”
陈瓦霜吐槽:“你好像很嘚瑟。”
“嘚瑟什么?不过是个没父母管教,野生长大的孩子罢了。”他语调平淡,“邵京棋比我大两岁,高一届,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他那性格四平八稳,不爱闹腾,有时候也劝架,我挺认他这个兄弟,所以有什么事都跟他说。”
2006年4月的一个周末,陆墨白叫了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要跟附近职校的几个混混茬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他和一帮孩子赶到约架地点,那几个混混没有来,来的人是陆墨白的父亲和伯父。
那两天,陆墨白被父亲关在家里反省,他、伯父、堂哥三人开了家庭小会商量怎么处理这个刺头。一番商议后,大家觉得他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便决定让他去考军校,进部队历炼。
他成绩好,老师让他提前一年报名高考当练手。所以他读完高二就考去了军校。
陈瓦霜不禁道:“可你要是不同意,也可以考别的学校吧。”
他哂笑:“虽然在外面浑不吝,但其实没有哪个孩子不怕家长的。他们给我两个选择,要么去军校,要么去国外。我当时不想去国外,就选择去军校。”
说到这儿,他看着她:“你猜当时我爸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陈瓦霜:“是京棋哥告诉你爸的?”
“邵京棋倒是不虚,直接承认了。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回答冠冕堂皇,说什么只是尽了他的本分。”
陈瓦霜不解地道:“可是陆叔叔,打架本来就不对,”
“我也没说对啊。”陆墨白喝了一口冰可乐,“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告密呢,我当时那么信任他。”
陈瓦霜:“……”
虽然背刺事件并没有多曲折离奇,但陈瓦霜听着,总觉得不是滋味,她吃完了甜筒,开始吃薯条和鸡米花。
“所以你从此对京棋哥耿耿于怀?”
他却还是笑:“就算没有他告密,以我当时的桀骜不驯,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前几年我才知晓,2005年我爷爷去世后,家里的情况不是太好,我堂哥仕途不顺处处受打压,我们家的生意也三天两头受到各种检查。我要是有个好歹闹出乱子,可能他们也保不了我。”
“那人家不是间接救了你嘛,你怎么不感谢人家。”
陆墨白笑眯眯,伸了一只手过来扣着她的脑袋,惯性地薅了薅她头顶:“小朋友,我跟他的矛盾不单单是背刺这一点,后续还有各种不对付。他平时一声不吭,突然搞针对,使绊子,我这种敞亮人,最受不了老阴逼。”
“所以你俩打架了?”
“那倒没有,我答应了考军校,不能再出岔子,我都忍了。”
陈瓦霜想起妈妈的话,嘀咕:“但我妈妈说你们去医院看望夏凝姐姐的时候,差点
铱驊
儿打起来了。”
“那次确实闹过,被同学拉开了。”他回忆道,“当时是7月,快出高考分了,突然得知夏凝得了急性白血病,有同学约我去看她,正好邵京棋也在。在病房里他没说什么,出了病房他就语气恶劣地问我来做什么,怎么哪哪都有我,还说不想看到我,我被激怒了,就抓了他领口。”
陈瓦霜很惊讶:“为什么……你去看望夏凝,他怎么能这样说,他又不是夏凝的什么人。”
忽然一个念头在她心里冒出来,这个想法,其实她之前也产生过,但从来没有得到验证。陈瓦霜怔怔望着陆墨白:“陆叔叔,京棋哥……是不是跟夏凝姐姐谈过恋爱?”
听见这话,陆墨白投过来的目光变深,仿佛是有些欣慰地淡笑:“小兔还挺聪明的。”
陈瓦霜:“……”
“严格地说,我只知道他亲口跟我说喜欢夏凝这姑娘,还追过夏凝,至于他俩有没有谈,我就不得而知了。”陆墨白停了停,“就算没有正儿八经谈恋爱,夏凝也至少是他的初恋白月光。”
“!”
*
初恋白月光。
寥寥数字,精准击中人的心灵。
陈瓦霜恍然大悟,她隐隐地有猜想过,可是一直没好意思问。
小时候头脑简单,没想那么多,只单纯觉得邵京棋是个很好的哥哥,能让她信赖和依靠,大了一些后也会琢磨,他对她这么好,总是有点儿原因的,可是又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有时候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现在答案揭晓,往日里的一些画面跳至眼前。
记得她刚上高中的时候,邵京棋有次接她放学去吃饭,意味深长说道:“看到你穿着帝师附中的校服出入学校,哥哥也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以前总觉得充满了诸多遗憾,现在那种遗憾仿佛得到了弥补。”
当时陈瓦霜一知半解,现在有些理解了,在邵京棋面前,她似乎又是夏凝姐姐的替身……
她本来就是作为夏凝姐姐的替身,接受陈庆媛的爱,去学舞蹈,去考舞剧,实现夏凝的心愿……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她也挺喜欢跳舞,还觉得代替夏凝姐姐回馈爱给陈庆媛,是一件很温暖的事。
可是在邵京棋面前做替身……她心里的滋味又不一样。
酸酸涩涩,难以描述。
陆墨白瞟一眼小兔,察觉她脸上的落寞,不知怎的,他的眸光也暗淡下去。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良久,男人抬腕看了看手表,说道:“四点半了,我送你回家吧。”
脑袋发麻地走到外面,陈瓦霜才回过神,说道:“我想去趟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缓了缓情绪,洗净手,陈瓦霜甩甩脑袋,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邵京棋应该只是把她当成妹妹,而不是什么替身,再说他们关系没有那么亲密。
走到厅面时,看见陆墨白背对着橱窗,身材高大而挺拔,深色衬衫塞在西裤里,皮带与西裤勾勒出窄瘦的腰部和紧实的臀部轮廓。他的嘴里叼着根烟,骨节分明的手指夹走烟的同时,头微微仰起,朝着上方吁出一团烟雾。继而修长食指微微朝烟头一触,弹走了一小节燃尽的烟灰。
光是看个背影,都觉得他又帅又man,又似乎揣了什么心事。
陈瓦霜站着愣了一愣,正好听见旁边座位上两个女生在花痴陆墨白的背影:
“那个男人好帅啊!”
“你刚刚没看到他的正脸,更帅!”
“卧槽,要不走出去看看,偷拍个照片?”
“不好吧。”
……
那一瞬,陈瓦霜心中发笑,推门走了出去。
陆墨白侧过头,眼眸深深地看她,唇角一丝笑痕十分浅淡:“好了?”
“嗯。”陈瓦霜应声,突然说,“陆叔叔,你能看到里面点餐台上方菜单上的字吗?”
陆墨白觉得奇怪,下意识转过身子望向里面。
短短的瞬间,陈瓦霜看见了那两个女生注视陆墨白时惊为天人的表情。
“看不清,太远了,还反光。”他没好气地说,低头瞧着她,却发现这小兔在抿嘴憋笑,登时沉了脸,“你在捉弄叔叔?”
“没有没有,我刚才听见里面两个女生说你只是背影好看,脸肯定不行,我是为了你的英名着想,让她们长长见识。”
他顿住,唇上的笑容扩散开去,嘴上却说:“哦,这么说叔叔还得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日行一善。”陈瓦霜朝前行走。
身后的男人,声音里的笑意藏不住:“看不出来,你这只小兔子还挺狡猾。”
……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吃醋
回家途中闲聊两句, 陈瓦霜问他晚上怎么过。
他懒怠地道:“还能怎么过,回家吃顿饭呗。”
陈瓦霜不由睨着她:“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回家过节。”
“那能怎么办,他终究是我的老子。”
所以他之前说什么一个人过中秋, 都是过过嘴瘾。
鄙视。
到小区门口下车时, 陈瓦霜礼貌道:“我回家了, 陆叔叔中秋快乐,今晚记得吃月饼。”
他笑:“我不爱吃这玩意儿。”
陈瓦霜耐着性子说:“意思意思尝一口也好,仪式感还是要有的嘛。”
她说完打开车门下车, 没再管他爱不爱吃,会不会吃。
今天其实有些累,并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听了一些事后觉得心累。
回到家里, 哥哥夏泽、嫂子和五岁的小侄子都过来了, 大家一起吃了个热闹的中秋团圆晚餐。
晚上的月色还不错,饭毕在小院子里摆了水果、月饼、茶, 陈瓦霜陪着坐了会儿, 后来觉得没什么意趣,回屋准备洗洗睡。
蓦地收到陆墨白发来的信息。
那是一张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拍的照片, 光线昏暗,照片上他的手上拿着个已经被咬了一口的月饼。
他像汇报情况似的说:【尝了口。】
陈瓦霜不禁发笑,回了一个【乖】的卡通摸头表情包。
坐在车里的男人盯着手机屏幕,唇角的淡笑被开车的林家凯看到。
刚才老大说去拳击馆出身汗,一上车, 周知春就看到了后座的月饼,问哪来的月饼, 能吃不。
这玩意儿老大以前都不吃,说热量又高, 又腻味。但没想到老大却发话说:“拆了,拿一个过来,你们爱吃就吃。”
关键老大不光吃了一口,还拍了张照片,还在手机上发送给谁。
这就耐人寻味起来,林家凯合理怀疑这月饼是小姑娘送的,月饼也是小姑娘让他吃的,否则老大这种性子的人怎么会干这种事?
但要是这样的话,老大的心情会很好,跟他提点儿要求,也多半会同意。
于是林家凯说:“老大,这个月12号我得回趟家,我妈生日。”
“几天?”
“三天。”原本两天就够,不过三天的话会更宽松。
“嗯。”
林家凯心中愉快不已,小姑娘果然是给人间带来美好的人。
*
陈瓦霜不知道别人美不美好,反正这几天她过得有些无聊,6号参加表哥的婚宴,8号吃了午饭,她便回了学校。
回学校后,她的生活充实了许多,没再管顾其他的繁杂之事,上课、练功、自习、阅读、阅片儿……有时候周末有活动,她懒得回家,隔周才回去。
陈庆媛最近也要时不时去照顾母亲,闲暇时跟人打打国粹,清闲而自在。
陆墨白生日那天,陈瓦霜直到晚上才想起来,发了条祝福过去:【陆叔叔生日快乐,差点儿忘记了。】
陆墨白:【原来今天我生日,在忙,没注意。】
陈瓦霜:【那好好忙。】
陆墨白似乎懒得打字,给她发语音通话,问她最近在忙什么,上了些什么课,周末会不会回家。
陈瓦霜一一回答,还说周末看情况再决定。
陆墨白说道:“算了,我最近也不见得有空,先忙着。”
*
转眼就到了11月份,最近好多人过生日,邵京棋也快过生日了,周末在家里,他突然发信息问她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这几年她很少送礼物给邵京棋,主要是她那时候还小,邵京棋也说不用费什么心思。
可是想到这些年受他这么多照顾,顺便送份生日礼物也是应该的。
于是买了一枚领带夹,吃饭的时候拿给他。
“京棋哥,你快过生日了,送你一枚领带夹。”
他还挺高兴,拿在手里细细地看了看,干脆直接把它别在了自己的领带上。
邵京棋问她最近是不是很忙,陈瓦霜点点头:“是的,每天都要练功,想多学点儿,有时候会去别的系蹭课,马上12月就要开始排期末戏了。”
“元旦呢,放假有什么安排?”
“可能去趟香港,想买些东西。”
他点点头:“那还有盼头。”
“京棋哥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看过来,笑着说道:“老样子,忙着开会、出差、谈项目、应付饭局……”
想问问他跟赵小姐的事,忍不住开口:“姿仪姐还在北城吗?还是回美国了?”
他语气十分平淡,看不出任何波澜地道:“回美国了。”
听妈妈说他俩的婚事先搁着不谈了,所以他才看起来没这么愁吧。吃饭的时候,他像从前那样,给她夹菜,给她舀汤,还笑着问:“有没有在学校遇到喜欢的男生?”
陈瓦霜否认得很干脆:“没有。”
“那有男生追你吗?”
“也不算追求,就是正常的往来,我找男朋友要经过我妈妈同意的。”
“你妈管得严,不过也是应该的。”邵京棋道,“等再过两年,要是你还不找,我就问问你妈妈的意思了。”
这话乍然听得陈瓦霜心惊肉跳,不安地道:“问什么?”
邵京棋灼热的目光看向她,似笑非笑:“问问她找女婿有什么要求,我是不是合适。”
他像是在开玩笑,却又像是借着开玩笑的语气来试探什么。
可是一想到他当初追求过夏凝姐姐,也不知道有没有跟夏凝姐姐谈过恋爱……就算没有妈妈阻拦,陈瓦霜也挺介意这点,很果断地说:“哥,不要开这种玩笑,你有那么多女朋友,还有赵小姐。”
他仿佛预料到了她的反应,脸上仍然挂着笑:“赵小姐也不缺男朋友,我们太相似,过不到一块儿去。”
呃……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见他这么轻松自在,愉悦之色溢于言表,陈瓦霜也放心了许多。私下里看到他愁容满面的,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瓦霜微笑道:“那你现在又自由啦,可以再去找网红了。”
他却突然严肃:“不找了,累得慌,休整休整,想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习惯,都快三十岁了,也得为自己的将来负责。”
这番话太认真,陈瓦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他之前换女朋友换衣服似的特别勤快,还玩得花。但是,他突然改变,终归是好事。
“很棒!”陈瓦霜表示赞赏地点着脑袋,“要不跟陆叔叔学习吧,他很热衷健身。”
一提到陆墨白,邵京棋的脸色就变了变,说道:“好端端的,提他多扫兴。”
见他拉下脸,陈瓦霜只好小小地沉默着,低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邵京棋才说:“你最近经常见他?”
“有日子没见了。”
就10月底一起吃了餐饭,也没聊什么,吃完饭两人就分开了,陈瓦霜要陪蒋婕去给她刚认定的男神买礼物。
他挤兑着:“好好学习,别成天想着找对象或是陪人去找对象,闲的你。”
气得她直哼:“谁成天想着找对象了,陪好朋友买个礼物而已,你说话老是这么难听。”
有点儿奇怪,当时陆墨白听完后,没有再凶她,而是笑着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领子,语气变温和了些:“这不是提前给你打预防针么,记得回学校了给我发条信息,别又被这个婕那个婕拉着去见什么男神。”
邵京棋得知他们有日子没见,低嗯了一声,说道:“你陆叔叔在通州看中块地打算建度假村,作为附近那个大主题公园的合作配套,现在在忙着打通关节,拼着呢。”他冷呵一声,语气有些不屑,“我倒是没想到他之前吊儿郎当的,这会儿还拼起来了。”
陈瓦霜微微惊讶:“你这么清楚。”
“虽然我不待见他这个人,但商业上总有合作与沟通,这些信息都是公开的,知道并不奇怪。”
说的也对,虽然这两个人互相不待见,但实际上利益为上,何况两家本就有往来。
*
晚上,陈瓦霜陪妈妈去做SPA。正在做足疗,陆墨白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陆墨白好像喝了酒,问她:“在家?”
妈妈正在里间的按摩床上享受按摩,陈瓦霜回道:“在跟我妈妈做SPA,有事吗?”
男人极度不爽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至她耳内:“没事给邵京棋买什么领带夹啊?怎么不见你给叔叔买?”
“那是生日礼物,人家要过生日了总得送个什么吧。”陈瓦霜解释,“而且你都不喜欢打领带的。”
“谁说我不打领带了?叔叔现在就系着领带,也没个领带夹,你说怎么办?”
你不会自己去批发市场批发一堆吗?你缺钱吗?陈瓦霜好想直接开怼,奈何妈妈在,陈瓦霜只得好脾气地哄道:“那,我也送你一个?”
“什么时候?”
“今天是不可能了。”
“那就明天。”
看在他喝了酒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见识……陈瓦霜顺了顺气息:“行,明天。”
他的情绪有所缓解,忿忿地道:“好好的饭局呢,邵京棋那个王八蛋居然也在这家饭店应酬,还摸着领带夹跟我炫耀。”
陈瓦霜抚额不已,小声哔哔:“你之前不也炫耀过了么。”
两个人半斤八两。
“讲点儿道理,我只跟他炫耀过一个粉色打火机,还是你故意捉弄我送的。后来你送的东西我宝贝似的藏着,怕他眼红跟你闹。”
陈瓦霜心里冷哼,人家才不会跟我闹,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你呀。
“陆叔叔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挂了。”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
“领带夹是不是你给他戴的?”
“不是。”陈瓦霜下意识地回答,“是他自己佩戴的,我没帮他戴,也没摸他。”
说到这儿,她自己都傻眼,为什么要这么乖地听他的话,还会抢答了!
真的离了大谱!
电话那端的人闻言,突然发出一声得意的低笑。
恰好林家凯走过来小声说:“老大,金局在找您了。”
男人收起笑,回了个知道的眼神,再对电话那端说道:“乖乖听话,等叔叔忙完这阵,再带小兔去吃好吃的。”
林家凯心里松了口气。
刚才他们在饭店遇到邵京棋,寒暄几句后,邵京棋故意跟陆墨白秀领带夹,说:“你猜是谁送的?”
陆墨白虽然脸色没变,还顽强地挤兑:“区区领带夹搞批发似的值得您晒么?格局小了啊邵总。”但林家凯知道老大心里不爽。
果然,饭局吃到一半,老大就把领导都撂到一边,特地跑出来问个究竟。
那种醋劲儿,在喝了几杯酒之后,藏都藏不住,全都写在他这张优越的脸上。
……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金丝雀
翌日陆墨白要去通州, 吩咐她把东西搁在酒吧。
陈瓦霜买了领带夹,去酒吧放下便回学校了。
晚上陆墨白发现盒子里有两枚领带夹,不禁抿嘴发信息:【买一送一?】
陈瓦霜暂时没回复。
周知春笑吟吟地说:“老大, 你侄女好漂亮, 每次见到都觉得她又比上次好看了不少。”
陆墨白瞪了他一眼:“看得很仔细啊?”
周知春:“我视力还行。”
“挖出来捐了得了。”
周知春:“……”
陆墨白拿着领带夹去了楼上, 靠着沙发休息。过了许久手机才响起提示音,陈瓦霜回复他:【一个在你领带上夹着,一个给你拿在手里玩着。】
不用当面看见, 也可以想象得出这只小兔气呼呼的模样,陆墨白发着笑,问:【刚刚在忙什么?】
陈瓦霜:【听一个导演的讲座。】
陆墨白:【电影导演?】
陈瓦霜:【不是,纪录片导演。】
【已经散场了, 回宿舍准备洗洗睡。】
陆墨白:【行。】
结束对话, 男人有些百无聊赖,又眯了会儿才下楼。
以前的高中女同学谢昭颖带了个朋友过来, 朝他打招呼:“哟陆总, 今天在啊。”
陆墨白笑笑:“这么巧。”
谢昭颖说:“难得陆总有空,摇几个老同学过来不介意吧。”
“别摇我讨厌的人就行。”
谢昭颖撇嘴:“那不就是没得摇, 全校师生,哪个你不讨厌?”
陆墨白随意地坐下:“这话说反了吧,应该是全校师生,哪个不讨厌我。”
“哪能啊,大家膜拜你都来不及。”
说话间, 来了几个就在附近的同班同学。尽管十来年没有见过,一聊起来依旧很熟悉。
有人问:“陆哥找对象没?”
陆墨白抬眼瞅过去:“打算给我介绍?”
“要是有符合你条件的人, 当然可以介绍。”他说,“有啥条件不?你们家的话, 条件估计得高点儿。”
“条件?”陆墨白笑笑,散漫道,“身体软点儿,皮肤白点儿,眼睛红点儿,耳朵长点儿……”
大家听着不对劲儿:“你描述的是兔子吧。”
“啊,”陆墨白扯起唇角,“我就这么一说,原来说的是兔子啊。”
有人开始套话:“看来是有这么个人出现了,什么时候带着她出来坐坐。”
陆墨白冷呵:“扯淡呢,给你瞧了让你惦记?买间豪宅藏起来都来不及。”
一堆人起着哄,除了在一旁听了一耳朵的林家凯,谁也摸不准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
*
进入12月后,天气越发寒冷,陈瓦霜每天清晨都要起床,跟着同学们去练早功。除了他们专业,还有表演等专业的帅哥美女也要练。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操场和练功厅还挺热闹。
有个表演系的学姐认识她后,好奇地说:“你的名字是取自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意思吧,谁给你取的?”
“我外公取的。”
“还挺有特色,你是出生的时候有下霜吗?”
“没有,我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出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取个这样的名字。”
见过几次后,陈瓦霜跟学姐熟悉起来,最近她在剧组跑龙套,也会跟陈瓦霜聊聊剧组的一些事。
天气太冷的缘故,陈瓦霜回到家大多懒得出门,有一次午后,妈妈要去杨月梅家里搓麻将,把她也带了过去。
杨月梅家住四合院,陈瓦霜想起这儿就是陆墨白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便0拿起手机拍了张院子照片,再给陆墨白发过去。
问他:【陆叔叔你在这儿住了几年?】
陆墨白:【住到小学毕业,就在胡同口的小学念的。】
那是个有名的小学。
陈瓦霜:【我去胡同里转转,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吗?】
陆墨白:【现在没什么可玩的,大伙都盼着腾退呢,以前倒还有趣。】
陈瓦霜:【那我随便去逛逛。】
陆墨白:【先别出门,等我半小时,带你去邻居爷爷家逗鸟儿。】
他发完信息便对林家凯说:“掉头吧,去我伯父家。”
林家凯很不解:“不是约了张总吗?伯父家有事?”
“再约吧,反正不是那么重要。”陆墨白随口道。
林家凯:“……”
陈瓦霜乖乖坐在厢房改造的麻将房里,看她们搓麻将,一堆的胡、碰、杠,她兴趣缺缺,只好掏出手机东刷刷,西刷刷。
*
陆墨白非常准时地走进厢房,一眼就看到了穿了条浅粉色连衣冬裙的小兔,窝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看手机。
他不露痕迹地笑,先跟搓麻将的几个人打招呼:“这么热闹,玩国粹呢。”
杨月梅道:“墨白,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有日子没来了,来瞧瞧。”
陈瓦霜都快睡着了,听见声音抬眼望过去,陆墨白也递了个眼神给她。
她站起身,走到了麻将桌边,叫了声:“陆叔叔。”
杨月梅刚好说:“哎胡了。”
她特别高兴:“墨白你要是有空,就去见见你邱叔叔的女儿,人刚从英国读了硕士回来。”
陆墨白十分果断:“没空,都快忙死了,好不容易有点儿时间过来瞧瞧您,您哪来这么多叔叔阿姨的女儿介绍。”
“怎么说话呢?”杨月梅开始洗牌。
陆墨白见陈瓦霜搁那儿站着,听见这些还一副吃瓜的神情,没好气地说:“小霜在这儿听麻将声不嫌吵?跟叔叔出门遛达去看邻居家养的鸟儿。”
杨月梅道:“别我一说找对象的事,你就找借口走。你爸管不了你,托我管着,你以为我乐意介绍啊。”
“走不走?”他又不耐烦起来。
陈瓦霜只好向妈妈求助,陈庆媛说:“去吧,看了就回来,别耽搁太久。”
呆呆地“哦”了一声,陈瓦霜取下白色羊绒外套穿身上。
*
走到外面,陈瓦霜把手塞在外套的口袋里,缩了缩身子。陆墨白撇头看过来:“很冷啊?”
“刚出来,有点儿不适应。”她说。
陆墨白停下脚步,见她外套有个帽子,索性把帽子翻过来,给她戴在了头上。
毛绒绒,粉白白的,看得男人直点头微笑:“这样更像只兔子了,就是耳朵有点儿短。”
陈瓦霜皱眉看着他:“你不是要带我去看鸟儿吗?邻居爷爷养了很多?”
“估计得有十来只,百灵、画眉、黄雀、银耳相思……都有,但我也几年没去过了,听说还养着。”
说是邻居,其实也有段路,抵达金爷爷家后,陆墨白敲门打招呼:“金爷爷,还记得我么?小白。”
“哎哟,小白……我听说你退伍了?”
“都退了一年了。”
金爷爷看起来有七十多了,打量着陈瓦霜,问道:“这是你媳妇儿?”
陈瓦霜连连摆手:“不是,我是他侄女。”
“就一阿姨家的小姑娘,叔叔侄女地瞎叫。”他解释,“想带小姑娘过来看看您养的那些宝贝,现在还养着吗?”
“养着养着一直养着,这几年没了一只又添补上,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寺贰二贰五九衣四七伺候它们比伺候我老母亲还上心,快屋里坐。”
金爷爷的院子很小,却有不少盆栽绿植,绿意盎然,上方加了玻璃顶棚,冬天院子里太冷,老人家会把玻璃顶棚关上,里头弄得温暖如春。各种钩子上挂了大大小小十来只鸟笼,鸟儿清脆声一片。
陈瓦霜看了一会儿,她对鸟类没什么研究,也看不出名堂。
陆墨白说:“城里养的鸟儿都小,还是海上的那些鸟儿大,看起来更有活力。”
金爷爷笑道:“那哪能比,大点儿的也不叫鸟儿,直接叫它名字,比如鹰、海东青,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要不就鸽子,但养鸽子的也不跟我们养鸟儿的一起玩儿,他们有自己的鸽友会。老北城人提笼架鸟,都是我祖辈他们带过来的风气,他们爱养鸟听音,渐渐的有钱有闲的都好上这口了。”
提起养鸟的事儿,金爷爷就收不住,听得陈瓦霜乐呵呵的,问他:“爷爷,这套院子也是您家的祖产么?”
“是啊,分来卖去,传到我手上只剩这么点儿了。小白小时候就爱来我这儿玩,我记得他有次还放飞过一只红子,把我给气得。”
陆墨白赖账了:“我有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那时候皮得很,干的调皮捣蛋的事儿太多,哪能一一记得。”
陆墨白道:“那要不,我再赔您一只红子?”
“这话就见外了不是,红子不值钱,我这儿还养了只。”
陈瓦霜好奇道:“哪只是红子?”
金爷爷指着一个鸟笼:“就是这种鸟儿,小山雀,声音听起来像啾啾。”
陈瓦霜:“那金丝雀呢?”
“不赶巧,我这会儿没养。”金爷爷笑着说,“不过以前胡同37号的小爷倒是真的养了只金丝雀。”
陈瓦霜立刻会意:“她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漂不漂亮我也没瞧见过,但是那位小爷为了他的金丝雀,跟他父亲干上了,把他父亲气得,父子俩都抄上了家伙。后来我听说他把金丝雀放走了,娶了个门当户对的。”金爷爷感慨起来,“他父亲早几年去世,四合院也是公房,就交还给了单位。”
“……”
类似的故事,陈瓦霜有所耳闻,不过从金爷爷口中听见,仿佛更真实,也更令人唏嘘。
离开金爷爷家,走在灌满寒风的胡同街道上,两个人静默不语。
陈瓦霜看向陆墨白,问他:“你也听过那只金丝雀的事?”
“应该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陆墨白仿佛有什么心事,语调有些沉。
陈瓦霜不知道他是不是听了这个故事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毕竟当年他爷爷也不同意,是因为有了陆墨白才结婚的。还是想起了自己被伯母安排相亲……
眼下说什么话都可能会踩雷,沉默为上策。
安静地跟随他的脚步走,忽然他停下步子,陈瓦霜也止住,抬起头看着面前高大俊朗的男人。
他看过来的眼神不以从前那般凌厉,藏着一丝难以描述的情绪,仿佛是寂寥,又仿佛是隐忧,唇角扯起的弧度,亦不再那么舒展。
“马上就2018年了,打算去哪儿跨年?”
陈瓦霜道:“想去香港购物,顺便在维多利亚港看烟花。”
他的眉心蹙了蹙,似乎有些吃惊。
“怎么了?”
“我也打算过去,只是我现在出境还得找人担保。如果你要去,我可以陪你去。”
“你陪我去?”陈瓦霜微微惊讶,“可是我有我妈妈陪。”
他嘁了一声:“多大个人了,跨年看烟花这种年轻人干的事也要妈妈跟着,我待会儿就跟你妈说叔叔带你坐朋友的私人飞机过去,让她老人家别掺合。”
陈瓦霜:“……”
第 35 章
第三十四章“陆墨白, 你别太过分!”
察觉陆墨白神色颇认真,他似乎真有这个打算,陈瓦霜赶紧说:“我跟我妈妈的香港行早就计划好了, 你才别掺合。”
“怎么跟叔叔说话呢?”他脸一沉, “你都快19了, 马上就到法定婚龄,怎么还事事都听你妈的,将来你妈让你嫁不喜欢的人, 你也嫁?”
陈瓦霜顿住,抬眸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地说:“终身大事听长辈的不会错。”
他没好气地从鼻腔冷哼了一声:“没主见。在泰国的时候我看你挺有想法啊。”
“那不一样。”
陆墨白低垂眼眸盯着她,安静不语, 仿佛对她无话可说。陈瓦霜只隐约听见他沉沉的吐息, 良久,她说:“回去吧。”
“急什么, 抽根烟。”
他好像有些烦闷, 从烟盒抖出一根香烟叼着,再用她送的那枚银狼打火机点燃, 淡蓝色烟雾随寒风飘散开去。
以前陈瓦霜极讨厌他抽烟,可是现在似乎已经习惯,倘若看久一些,还会觉得他抽烟时挺有男人味儿。
回去的路上,二人双双沉默。走到院门口陆墨白才说:“叔叔先走了, 你进去跟我伯母说一声。”说完头也不回朝车子位置走。
陈瓦霜注视他的背影,这才发现林家凯坐在车里待命, 心下不由怔了怔。
陆墨白是特地抽时间过来陪她看那些鸟儿的,结果金丝雀的故事把他弄得不大开心。
回家路上陈庆媛问询刚才的事, 陈瓦霜如实说只去了金爷爷家看鸟儿,后来陆叔叔在门口坐车走了。
陈庆媛摸了一下宝贝女儿的头发,叹了一口气。
“妈妈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陆叔叔待你也挺好。”
想到她跟陆墨白瞒了这么多事没让妈妈知道,陈瓦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是那些事不好说出来,比如在泰国逛夜店,还有跟邵京棋“争风吃醋”的事……
她回道:“陆叔叔是挺好的,把我当小辈看。”
陈庆媛注视着女儿,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周,北城下了第一场不大的雪。
陈瓦霜周五回到家里,陪妈妈吃火锅,熨帖熨帖胃。
陈庆媛说:“前段时间不是说你京棋哥的事吹了么,这会儿又听你罗琼婶婶说,只怕还是得结婚才行。”
陈瓦霜愣住,筷子里夹着的羊肉停在空中。
“京棋哥愿意吗?”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陈庆媛没有察觉到,只说:“他愿不愿意有什么要紧,你也见过赵小姐了,人还是蛮不错的,美丽大方,他之前找过多少女朋友,玩也玩够本了。”
话虽如此,可是想起前段时间,邵京棋一身轻松地对她说会好好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调整一番。那个时候她觉得邵京棋整个人都在发光,未来也一片光明。
可是现在……
不过妈妈说得对,他的意见并不重要,婚姻和感情也没有必然关系。
比如胡同里的那位小爷,最终屈于现实,放走了金丝雀,娶了个门当户对的,两人也能过下去,孩子都念大学了。又比如陆墨白的母亲,虽然结婚了,最后以离婚收场,导致他再也没有见过妈妈。
想到陆墨白,陈瓦霜忆起那天他问,如果妈妈让她嫁不喜欢的男人,她是不是也要嫁。
她思考过……
但没想出头绪。
*
2017年的最后一周,陈瓦霜的状态不太好,有次跟表演系的大三学姐林微微聊了聊感情困惑。
问她:“学姐,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男生?”
“当然有啦,难道你没有?”
陈瓦霜摇头。
“想必是你眼光高,看不上他们吧。”
“也不是,我好像跟男生都是很正常的交往,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所以不知道喜欢是种什么感觉。”
“那就是还没有开窍,等开窍了你就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回事了。”
陈瓦霜干干地道:“也许吧。”
林微微说:“不过女生一旦动了感情就容易受伤,你不知道很多男生也就那样,表面上挺好的,实际上花心大萝卜,或者不敢承诺,白嫖完就走,渣男一个。所以对我来说拍戏搞钱,出名走红才是王道。”
陈瓦霜愣了愣,感觉她口中的这类男生,不就是邵京棋?相比之下,陆墨白倒是白纸一张。她不禁问:“那要是二十七岁了还没有谈恋爱的男人,是不是就容易专一?”
林微微惊讶不已。
“学姐怎么了?”
“你身边还有这样的男人?不能够啊,你身边二十七岁的男人应该都是家庭条件很好的吧!” 林微微有些纳闷,“二十七岁都没谈过,要么就是装纯情,要么就是有毛病,等等,不会是基佬吧。”
基、佬……陈瓦霜无语凝噎,赶紧摇头:“不是,他说看到那些臭男人就烦,想揍他们,不可能会是。”
“那很难说啊,比如他是不是很注重健身?是不是穿着打扮还挺有品味?是不是身边围绕的人里男性居多,他不怎么跟女生往来?要是长辈让他找对象他就说事业为重……”
陈瓦霜呆滞住,怎么好像每一条都中了?
林微微观察着学妹的表情,若有所思:“总之,你要遇上这样的男人,得擦亮双眼。”
越说越离谱,陆墨白的情况比较特殊,估计跟学姐说,学姐也不会相信。那样一个钢铁直男,怎么可能会是弯的?
不过算了,陈瓦霜甩甩脑袋,不去想这些,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由于班里期末要排舞剧,她又是学习委员,时常要组织大家排练,为了让工作更好地进行,陈瓦霜也会去导演戏蹭课。上了几节课后,感觉做导演也蛮有意思的,一些事情能按自己的想法进行,自己掌控全局,而不是被人掌控。当然,能力也要具备,这样才能导出好的作品。
周五是29号,上完周五的课,就正式放元旦假。
家里的司机过来接她,还在车上,陆墨白打电话问她还去不去香港,陈瓦霜说不去了,因为妈妈前几天感冒,现在还不大舒服,说等寒假才过去,时间更宽松。
陆墨白道:“那行,叔叔也不去。”
陈瓦霜感觉怪怪的:“陆叔叔,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嘛,你不是要人担保才能出境吗?难得有人担保,出去逛一圈也不错。”
“叔叔并不想去。”
“那……好吧。”
电话里的声音冷笑一秒:“好什么?让你陪叔叔去趟香港,你愿意去吗?”
陈瓦霜不大理解他的意思:“为什么要我陪你去香港?”
他沉顿着,仿佛藏了什么心事,最终只说:“你忍心让叔叔一个人看烟花啊?”
陈瓦霜:“那要不,找其他人陪你去看?阿凯不是过了脱密期,陪你过去不行吗?我得在家陪妈妈。”
陆墨白稍显无语:“没心没肺,挂了。”
陈瓦霜看着屏幕,不禁皱眉。
所以说,27岁的男人不找女朋友,确实容易有毛病。
*
原以为这个假期会过得很平静,就像之前的所有假期一样。直到31号这天下午,邵京棋约她出去喝下午茶。
由于不是正餐,陈瓦霜认为他只是有段日子没见她,所以惯例见个面,聊个天。
邵京棋开车过来接她,问她想去哪儿?
想到上回在柏悦,他说那儿的下午茶也不错,陈瓦霜兴冲冲地道:“柏悦。”
63层靠窗的桌子上摆了精致的英式茶点,窗外便是车流不息的宽阔长安街,陈瓦霜眺望远方,可惜今儿天气不给力,西山在灰蒙蒙之中若隐若现。
他照旧问她最近学了些什么,参加了什么活动,陈瓦霜一一回答。
“京棋哥最近还是很忙?”
“忙来忙去,不过是那些,不值一提。”他说。
他似乎并不大想聊婚姻感情上的事,陈瓦霜也不便多问,只好拿甜品叉吃着块草莓慕思蛋糕,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电话铃声不期而至,屏幕上显示“陆叔叔”,陈瓦霜自然地对邵京棋说:“我接个电话,是陆叔叔打来的。”
邵京棋:“……”
“喂,陆叔叔。”
“晚上有班到香港的私人飞机,你真不陪叔叔去?”
陈瓦霜明显感觉到邵京棋是不乐意的,此时他投过来关注的目光,令她莫名心虚,声音都变低了些:“不去了,祝你玩得开心。”
陆墨白像个侦察高手,她的一丝微小异样都牢牢揪住。
“你在哪儿?跟谁在一起?”
“在外面喝下午茶。”
她还没说完,他便抢先一步问:“跟邵京棋?”
“……”无奈之下,陈瓦霜低低地嗯了一声。
“地址。”他的声音有些冷凉,声线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
“在——”陈瓦霜有点儿郁闷,他为什么要问这么清楚,跟谁在哪喝下午茶,难道不是她的自由吗?于是她故作骄纵地说,“我不告诉你。”
电话那端的人变得特别没耐心:“快说!”
陈瓦霜真的无法理解,只是喝个下午茶而已,他打听这么清楚做什么,难道他要过来?
正在这时,手机被抽走了,邵京棋接过了电话,还特地按了外音,他说话的语气甚至多了几分挑衅:“陆总这么有闲心来打扰我们喝下午茶?柏悦63层,你要是能把她带走,我就服你。”
不是,邵京棋为什么要激怒他啊……他根本不会怕!陈瓦霜听得都快抑郁了。
果然,电话那端的人冷笑:“那邵总就等着吧,我不光把她带离柏悦,我还要把她带到更远的地方去。”
什么都跟什么啊?陈瓦霜的手支在桌上,捂了捂眼睛。
没眼看,头疼死了。
她难以理解地问:“京棋哥,你为什么要激他啊?”
邵京棋微微一笑:“不是很有趣吗?”
“哪里有趣了?”
他靠着椅子背,抱着胸,想到今天中午两人之间发生的不快,向来温润儒雅的男人,面色冷冷地道:“看他发疯,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一瞬间,陈瓦霜感觉面前的人十分陌生,像是平时隐藏的另一种阴暗面被混不吝的陆墨白激发了出来。
她喃喃道:“我不觉得有趣,何况你们以前的事,我听过一些。”
邵京棋不动声色:“他跟你讲的?”
“嗯。”陈瓦霜点点头,“他要去茬架,你告诉了他爸爸……他说他早就放下这件事了。”
邵京棋嘴角微勾:“他倒是装大方做好人,”忽而眼神变狠了些,“可是我没放下。”
陈瓦霜心下一跳,听起来,他好像也有什么隐情。
抬眼望着这个这么多年来都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男人,陈瓦霜咬了咬唇:“京棋哥,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邵京棋眼神收敛了起来,淡笑道:“这是我跟他的旧账,小霜不用打听太多。”
“可是每次你们针锋相对,我都夹在中间。”她闷闷不乐道。
“以后如果我们见面还这样,你不用夹在中间为难,只当笑话听即可。”
这种事怎么好当笑话?陈瓦霜感觉跟邵京棋说话有些累,他太懂敷衍迂回的话术了,充满了成年人的狡猾,不像陆墨白那么简单纯粹,有什么说什么,只要她问,他都会告诉她。
算了,真的累!她站起身说:“我先去趟洗手间。”
*
在洗手间磨蹭了一会儿,出来时,陆墨白已经坐在她坐的座位上,那种淡定的神情都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他真的信心十足。
陈瓦霜感觉一场大战仿佛一触即发,愁眉苦脸地走过去。
陆墨白却用清亮的眼神注视着她一步步走过来,唇角还发着笑:“脸都愁成了一条小苦瓜,笑笑。”
“笑什么啊?”陈瓦霜无语地睨他。她是半点都笑不出来。
“跟叔叔去香港看烟花吧。”他眉眼间皆是温和认真之意,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瓦霜张了张口:“什么?”
邵京棋脸一冷:“你凭什么带她走?”
“凭什么?”陆墨白腔调十分散漫,“就凭她曾在芭提雅对我许下过的承诺。”
陈瓦霜:“……”
芭提雅的承诺,是指为了感谢他带她去夜店体验生活,她原本想请他吃饭,但他没同意,让她先欠着,等想到了再说。她都忘记这回事了,他却还记得。
陆墨白站了起来,低眸看她,嘴角上扬:“当时我没有想好要你做什么来表达感谢,现在想到了,就让你陪叔叔去维多利亚港看场跨年烟火。”
他说罢,一手拿了她的包,一手抓过了她的手腕:“走吧。”
邵京棋哗一声站了起来:“小霜,别去!”
“陆墨白,你别太过分!”
……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抱她
从小到大, 邵京棋的情绪一直平稳,这几年更是,极少出现波动, 从未发火, 遇到陆墨白除外。
今天中午两个人非常凑巧, 在同一个时间段去医院看望一位正在住院的高寿老前辈,离开病房后,两个人进了电梯, 因电梯内还有其他人,二人并没有说话。
直到出了电梯,来到停车场。陆墨白若无其事地发笑说:“有趣,当年我跟你也在这家医院看望夏凝, 咱俩还差点儿打起来了。”
对邵京棋而言, 夏凝是他心里的一道伤口,这么多年过去虽然早就愈合, 但终究有疤痕, 抚也抚不平,可是见陆墨白一副散漫的模样, 心头的那把火便蹭地一下点燃了。
“原来陆总还记得她,我以为陆总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嘲讽道。
“怎么会不记得,虽然说她是你的白月光,但也是小霜儿的姐姐,前不久还听小霜儿提起过她。”
邵京棋对这个男人的厌恶, 从那时起就没有消减过,此时听见他亲昵地叫着小霜儿, 怒火又多了几分。
他克制地道:“奉劝你一句,离霜霜远点。”
“这是什么道理, 你有赵小姐,我怎么就不能靠近小霜儿。”
提到赵小姐,邵京棋更是上火,冷声:“她不是你该靠近的人。”
“是么?”陆墨白笑,“但也没准,是她向我靠近呢?”
“……”
两人不欢而散,各自驱车离去。
现在,这个向来乖张的男人还想当着他的面带走霜霜,邵京棋心中的那把火,熊熊燃烧起来,他无法再忍受陆墨白一丝一毫。
陈瓦霜很少听见京棋哥这么愤怒的声音,不由怔住,抬头看着表情严肃的他,一时踟蹰。
手腕被陆墨白力道不小地捏得有些发疼,她转了转挣脱束缚,拿过了自己的小挎包。
陆墨白淡笑:“怎么就过分了?去香港的事,半个月前我们就在讨论,现在不过是时间到了,带她去赶飞机而已。”
邵京棋没再理会他,只盯着陈瓦霜:“霜霜,刚才你并没有打算去香港的,对吗?”
收到他略略骇人的眼神,陈瓦霜嗓子干涩得紧,咽了咽口水。邵京棋问她怎么跨年,她的确说没什么计划,外面又冷,人又多,就在家陪妈妈一起看晚会。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陆墨白懒散地道,“半小时前我也觉得我这趟香港行要取消了。”
邵京棋:“可她终究没有答应你,没有对你说一声好。”
两个人同时看她,期待她的回答。
唉……陈瓦霜好想原地消失。
这种场景就像是神仙斗法,她一介平民遭殃。
她的大脑有些懵,不知道该说什么,两边神仙都不想得罪,两边都得罪不起。
可是……她看着陆墨白,就算陆墨白生气,她至少猜得到他会有些什么表现,也知道他其实很好哄,跟他多说几句好话,补偿一些东西,他就气消了。
可是邵京棋生起气来,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邵京棋生气。虽然她嘴上叫陆墨白叔叔,叫邵京棋哥哥,实际上,她一直认为陆墨白是个幼稚鬼小伙伴,而邵京棋是个大人。
跟大人,总是不自觉有些隔阂。
她的视线注视着陆墨白的脸,喃喃地叫了声:“陆叔叔——”
陆墨白眸中微动。
“要不……”
她话还没说出口,陆墨白的眼神就变得锋利了许多,打断她的话说:“你要跟我商量?”
陈瓦霜嗫嚅:“我……”
“你跟我过来。”他语气很冷冽,抓过她手臂,将她带离几步,站在落地玻璃窗边。
他好像也有点生气:“什么意思,你以为叔叔只想去看烟花?”
陈瓦霜回望着他,不解地问:“那不然……”
“叔叔这次去香港,看烟花只是一个说辞,真正目的,是想去找我妈妈。”他的目光和声音都变得暗沉起来。
“……”陈瓦霜眼睛睁得老大。
找、找妈妈?
他妈妈在香港?
“叔叔不想一个人过去,可又不想找其他人陪着。”他低语。
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怪不得他之前一说去香港,就像藏着什么难言之隐。此时此刻,陈瓦霜一点儿拒绝他的意念也没有。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去多久?”
“明天就回来。”
“那好,港澳通行证就在我包里,我陪你去找你妈妈。”
如果是去找他母亲,那么去香港的意义就悄然发生了改变,陈瓦霜没有什么可纠结。
回到邵京棋面前,陈瓦霜充满歉意地说:“京棋哥,真抱歉,但我得陪陆叔叔去趟香港。”
邵京棋:“……”
陆墨白这时候得意的神色爬上了脸:“走吧。”
邵京棋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霜,你真的舍得抛下哥哥吗?”
陈瓦霜心里叹气,努力地解释:“不是的,不是要抛下你。我只是去一趟,明天就回来了。”
然而看到他眼睛里的失落,陈瓦霜心里也不大好受。
“等我回来再找你好不好?”
陆墨白在一旁道:“赶时间,飞机要起飞了。”
他像一只大获全胜的华丽公鸡,趾高气昂,扬长而去。
可陈瓦霜心里很不好受,她很少看见邵京棋流露那样的眼神。她看的最多的,要么是他谦谦君子般温和的目光,要么是跟女人在一起时,享受女人恭维与撒娇的满足感。
路上,他们没说话,陈瓦霜尤其不想开口。
直到两人都坐在后座,陆墨白对林家凯说完直接去机场,这才冷了冷脸瞪她。
“如果纯粹是去看烟花,你是不是就不跟叔叔走了?”
陈瓦霜呆住。
他居然还要算账?
“你刚才是不是打算选择站在他那边?”他严肃地问。
她心里本来就不好受,现在又要挨骂,眼泪不知怎的刷的掉了下来。
“怎么还哭上了,要伤心的难道不是我?”他有点没预料到,去拿纸巾。
陈瓦霜心里憋屈得厉害,她的想法被陆墨白误解了不说,她的决定也让邵京棋失望了。再怎么说,邵京棋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对她的照顾从来没有不耐烦。
现在已经跟陆墨白走了,却还要被他凶,陈瓦霜委屈不已,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厉害。
陆墨白手足无措起来,扯了几张纸巾帮她擦眼泪。
“好啦好啦别哭啦,”男人的声音变温柔了许多,“没有要真的怪你。”
“你刚才就是在怪我!我本来好好的,凭什么要夹在你们中间左右为难?”陈瓦霜的哭声变大,说话的声音也没压着,抬起泪眼几乎是在愤怒地说话。
难道就没有人为她考虑过吗?难道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工具人吗?
越想越难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滚出眼眶。
陆墨白其实也有些失落,刚刚要不是拿了寻亲理由,小丫头极有可能不会跟他走……男人眼眸倏地变暗,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拥进了怀里。
陈瓦霜:“……”
*
陆墨白侧着身子,把小小软软的人儿按在怀中。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抚,一只手摸着她的脑袋,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蹭着她的发丝,嗓音低低地道:“别哭了好不好,都是叔叔的错,要不,你打我两下,消消气?”
林家凯开着车,瞟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心脏不由跳了跳。心里揣着的那口气,小心翼翼地呼出来。
他刚才没听错吧,老大在认错。
那个在亲生老子跟前都不低头的人,在乖乖地认错!
可是想想,能一次次打破他为人处事规矩原则的,除了他怀里的人,还有谁?
陈瓦霜整个人闷在他结实的胸膛前,眼泪蹭到了他的衣服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感觉他的怀抱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暖暖的,散发一种很淡的沉香味儿,让人贴着就不想离开。
以前被他抱过一次,但她喝醉了酒,她的感受并不是很清楚。后来在卫生间里吐,还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眼泪不知不觉止住,陈瓦霜吸吸鼻子,打算离开他的怀抱,可是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些,按着她的背,像是不让她走。
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怀抱,把她从怀里挪到面前,伸手捧着她的双颊,手指指腹擦了擦她的泪痕。
男人的手指仍旧有些粗糙,用的力道又大,都不知道轻点儿,擦得她娇嫩的皮肤产生一些细微的刺痛。
他却看着她哭得发红的眼睛,笑了笑:“眼睛这么红,这下更像只小兔了。”
陈瓦霜气气地别过脸,坐远一些,不想跟他说话。
陆墨白瞥眼看她,这小兔生起气来,还是老样子,扭着身子就不搭理人。
恰好电话响了起来,陆墨白:“源哥。”
李源:“墨哥,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起飞了,还来不来啊。”
“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大概还有二十五分钟到。”
“那行,一飞机的人都在等着你啊,还以为你不来了。”
“还剩几个座位?”
“就两个啊,你不是说留两个座儿给你么。”
“行。”
挂掉电话,陆墨白吩咐:“阿凯,你待会儿把车开回去。”
“好的。”
陈瓦霜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跟妈妈交代,于是也掏出了手机,拨了妈妈的号码,不料陆墨白说:“我来说吧。”
陈瓦霜犹疑地看着他,最终把手机递了过去。
“阿姨,我是墨白,我跟几个朋友坐私人飞机去香港,小霜刚好想去看烟花,就一起带她过去了,明天就回。”
陈庆媛不由讶异,却不得不礼貌地说:“哦,好,注意安全啊,把手机给一下小霜。”
陈庆媛有些费解,却又不好多言,只对宝贝女儿说:“太突然了,可你都没带行李呢。”
“明天就坐私人飞机回来了,没有行李也没事,我就是听见陆叔叔说有空位,临时想跟去玩。”
陈庆媛虽然觉得很意外,也很不妥,但阻止已来不及,只得交代两声便挂了电话。
陆墨白见她虽然不想搭理他,但情绪已经平静下来,拧了瓶水递给她:“喝口水吧。”
陈瓦霜接过水,抿了两口。
*
进了VIP候机室,见到李源,私人飞机就是他家的。
李源盯着小姑娘打量一番,笑道:“墨哥行啊,我还以为你要带的是助理,没想到是个漂亮小妞。”
陆墨白:“别扯,这是阿姨家的小孩,跟过去看烟花的。”
“真行,不说我还以为是你对象,不过也对,没听说你找对象啊。”他笑,“这趟航程可热闹了。”
陆墨白道:“别贫了,赶紧登机吧。”
直到登上飞机,陈瓦霜才明白这趟航程有多热闹。里面十几个乘客,有男有女,男的都是看起来会玩儿的,女的都化着浓妆,打扮妖艳。
不少女人都在看陆墨白,仔细观察这个长了张无敌好看的脸,身材又高大的男人,偏生他冷漠又高傲,带着个好像哭过鼻子的小姑娘。飞机即将滑行起飞,他帮她扣好安全带。
李源跟另一个叫孙智辉的男人坐在他们对面,中间摆了张桌子。
孙智辉说:“墨哥,你自打退伍回来,咱俩也就见过一回,听说你最近签了个大项目啊。”
陆墨白:“消息挺灵通啊。”
李源:“是通州那个度假村吧,墨哥牛逼,哪像你啊游手好闲的。”
孙智辉道:“我也在做生意啊,MCN机构,眼下正时兴着呢。”
“你就扯吧,你是冲赚钱去的吗?你是冲美女们去的。”
孙智辉看了看陈瓦霜,眯眯眼笑道:“妹妹,你还在上学吧,在哪儿上学。”
陆墨白:“戏剧学院大一。”
“哟,学表演的?”
“不是,学舞剧的。”陈瓦霜终于难得开口。
“好专业……”
孙智辉跟李源都特能侃,不一会儿聊起了当年陆墨白打架的光荣事迹:“当年墨哥都不是我们学校的,但声名远扬,我就记得我们班有几个女生都在八卦你长得帅,会打架,偏偏成绩还好。”
陆墨白没好气地道:“都是老黄历了,翻出来不嫌丢人?”
“那必须翻,而且哪里丢人了,毕竟这种待遇,我就没有,源哥也没有。”
李源嘁了一声:“我当年也不在你们片区读书啊。”
“……”
飞机慢慢爬升,不一会儿进入平流层,空乘服务员开始供应饮食酒水,大家可以自由走动。
陆墨白帮她取下了安全带,说道:“你先吃点儿东西,再睡一觉吧,烟花在零点,得熬夜。”
陈瓦霜一直没有跟他正面说话,这会儿才怏怏不乐地应了一声:“知道了,我去下洗手间。”
她一走,孙智辉便道:“小姑娘好像不大高兴啊。”
“啊,在生我的气。”陆墨白淡声,“刚才把她气哭了。”
孙智辉的下巴,肉眼可见跌了跌。
……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陆墨白的母亲
从洗手间回来, 陈瓦霜吃了块小三明治,几块水果,喝了大半杯温热牛奶, 而后睡了过去。
陆墨白给她盖了小绒毯, 望着她微微发蹙的眉心, 好一会儿才收了眼神,自己也调好座椅眯了起来。
男人的脸朝着她的方向,鼻下总闻到一股子牛奶花香味, 这种味道在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就闻到过,后来只要她靠近,便总能闻到。
孙智辉翘着二郎腿,看着对面两个睡姿有些相似的人, 摸着下巴, 若有所思。
跟陆墨白并不算很熟,只是少年时期相识, 一起打过球, 中间十年不曾见面。上次在某个饭局上遇到,觉得他的性格没有变, 仍然高傲富有攻击性。
也是,陆墨白长成那样,家境这么好,能力又强……换作是自己,估计也要日天日地。
不过今天发现陆墨白的另外一面, 他对这个女孩格外地……温柔和小心,像是怕再惹她生气, 如同照顾一樽昂贵的白玉瓷瓶,生怕刮出一丝细纹。
忽地想起来, 不久前听人说他有心仪的对象,对方是只乖乖的小白兔。
孙智辉不由扫了一眼已经入睡,刚才习惯性称呼陆墨白为陆叔叔的女孩。
啧了一声。
难道就是这位?倒也名副其实。
……
抵达香港后,陆墨白先带她去珍宝海鲜舫吃饭。
这座舫船餐厅造型酷似古代宫殿,夜里灯火通明,璀璨华丽,极具特色,陈瓦霜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等吃完饭,陆墨白跟她抵达他们家占了股的酒店,可惜没有套房了,便开了两个单间。把厚重外套搁在酒店,再赶到尖沙咀,已经是十一点多,岸边聚集了许多市民与游客。
陆墨白怕她走丢,没有多言地抓着她的手腕,找了个岸边位置。
零点,港湾水面上烟花绽放,绚丽烟火倒映在水中,引得观众无不欢呼。
陈瓦霜第一次观看水面上的烟花秀,终于兴奋了起来,赞叹声不断。
陆墨白侧头望着这个人儿,穿着毛呢背心裙,小脸一直仰着,清澈眼睛里的光随烟火变换而闪烁,嘴角的弧度弯起后便没再瘪下去。
男人的面容也终于舒展开来,抿了抿唇角。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身边的人。
刚才哭得梨花带雨,眼泪一颗一颗仿佛砸在他心上,他也不好受,总觉得这小兔还是很在乎邵京棋那个傻逼。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盯向她,小兔终于回望了他一眼。
陆墨白浅淡地笑着说了声:“新年快乐。”
“陆叔叔新年快乐!”她说完,继续看烟花。
啧,都不多看他一眼。
没良心。
*
第二天,去茶餐厅吃早茶,陈瓦霜想到今天的任务,直接问他:“你跟你妈妈约好了在哪里见面吗?”
他却摇头。
“没有约?那你有她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吗?”
他坐在那儿,神色很淡:“这不重要,也不是非要找她不可。”
陆墨白并没有很强烈的念头去找她,对母亲的印象,全靠几张旧照片。
只是两个月前,他很凑巧地遇到了母亲歌舞团时期的好友,那位阿姨至今仍然与母亲保持着联系。
这些年,他一直以为她在加拿大,从来没有想过她几年前就已经在香港定居了,据说时常在深港往返。那位阿姨劝他,要是有空,不妨去见见。
陈瓦霜:“那你把我叫过来,不就是要找你妈妈的嘛。”
陆墨白看着她:“我要不这样说,你会跟过来?”
“???”陈瓦霜气愤了,“你好无耻啊!”
“啊,我是挺无耻的。”他语调散漫,索性承认,“那种情况我要是带不走你,岂不是要被邵京棋踩在脚底下?”
陈瓦霜看着他,察觉他就是嘴硬,内心肯定是在挣扎……
陆墨白却对面带愠色的小兔淡笑:“新年第一天,小嘴都能挂油瓶啦,来都来了,先去逛逛吧。”
2018年1月1日,他们去了庙街,买了转运风车,吃了鱼蛋。陆墨白看着陈瓦霜举着风车,让它随着风转,问她:“你想转点儿什么运,桃花运?”
陈瓦霜愣愣:“就是转运,图个好意头,没有具体的运。”
他冷嘲一声:“什么好运都行,就是别要什么桃花运,招一堆烂桃花,我还得帮你收拾烂摊子。”
陈瓦霜不甚理解:“为什么要你帮忙收拾,而且我又没想着要桃花运。”
他没再应声,迈着大长腿向前行去。
吃午饭的时候,陈瓦霜见他仍然只字不提寻亲的事,按捺不住地问:“陆叔叔,你确定你妈妈在香港吗?你是不是真没打算找她?”
“她这几天都会在香港,那位阿姨说的。”他不以为意地道。
“那你真的不想见你妈妈吗?”
陆墨白懒懒散散:“没准她也不想见我。”
虽然他嘴硬得很,但陈瓦霜理解这种心情。有记忆起,她便没见过亲妈,倘若有一天兴起念头去找亲妈,临见面了,她也会挣扎。
陈瓦霜定定地看着他:“你不想见的话,那要不……我去帮你见,再跟你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墨白发笑:“你帮我见?”
“对啊,我来帮你约。”陈瓦霜热心地道,“你说的,来都来了,好歹见一下嘛。”
陆墨白没好气地道:“你代替我见我亲妈,真好,衬得我成了怂包。”
“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不必了,叔叔四肢健全,思维正常,还能自己行动。”
“那你要不要见啊。”
陆墨白好笑道:“你看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见她。”
陈瓦霜嘀咕:“不是,我没心理负担,好奇心自然会重一些,我听说你妈妈以前是歌舞团的演员,挺漂亮的。”
他淡淡道:“五十多了,还能多漂亮?”
“岁月不败美人嘛。”
他扯了声笑,尔后神色一冷:“赶紧吃,磨磨蹭蹭。”
晚上飞回北城,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多,陈瓦霜感觉陆墨白还会纠结俩小时,干脆让他陪自己去海港城购物。
大袋小袋拎回酒店,躺着休息时,陆墨白打来的电话:“要不,一起下楼等她?”
陈瓦霜从床上弹了起来。
*
不知道他经过了怎样的思想斗争,总之,最终陆墨白通过那位阿姨约了亲生母亲,就在酒店的咖啡厅见面,说会等到下午五点。
两个人坐在咖啡厅里等待,陈瓦霜偶尔瞟一眼陆墨白,他目光深深地回看过来:“怎么?”
陈瓦霜笑着问他:“紧张吗?”
他无语:“你以为是电视台的寻亲节目啊?上演什么母子相认的大戏?要玩儿尬的是吧。我要来香港这件事,你觉得那位阿姨不会跟她通气?大家心里都有底,犯不着故意煽情。”
陈瓦霜支着双颐,说道:“但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不回北城看你啊。”
“也许有自己的生活要处理吧,后来我又当兵去了。”他说着,继续扯起了嘴角,“或者她确实不想见我。”
“不会的,哪有妈妈不会想见自己的孩子?”
陈瓦霜嘴上这么安慰,却忽然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她三岁那年去了南方打工,很快就嫁人了,没有带她走,她的户口落在舅舅家,所以办收养手续跳过了亲妈……她不禁尴尬了一会儿。
他嘲讽道:“你也说服不了自己是吧。”
陈瓦霜撇撇嘴,尝着咖啡厅的小蛋糕。
等到了五点钟,咖啡厅里并没有什么中年妇人过来,陆墨白看着手表,说道:“走吧,时间已经到了。”
陈瓦霜不死心:“再等等嘛,也许路上塞车了。”
他手指夹着烟,吁出了一团烟雾,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这种事,我心里有数,走吧。”
回房间的路上,陆墨白脸容看起来正常,还问她要不要再去买些东西,六点钟去机场。但陈瓦霜回到房间内,思来想去,心有不甘,于是独自溜回了咖啡厅。
先是问咖啡厅的工作人员,有没有一位中年妇女过来找人?
得到否定回答后,她又在咖啡厅等到五点半,最后叹了口气,起身离开。门口正好进来一个衣着打扮十分得体,挎了手袋,气质有些古典婉约的女人。
她的模样……陈瓦霜一眼就确定,她就是陆墨白的亲生母亲——施晓蓓女士。
见她目光淡定地扫视咖啡厅内,陈瓦霜在她身侧叫了一声:“你好,你在找陆墨白吗?”
施晓蓓回转身子,注视着这位模样水灵,眼神清澈的女孩。
“你是?”
“我马上叫陆叔叔下来。”陈瓦霜利索地拿出手机。
“陆叔叔?”她犹疑,却及时制止,“不用了。”
“?”陈瓦霜不解地注视着这位中年妇人,依稀能分辨出她年轻时有多漂亮,“为什么?”
她没有回应,只笑了笑:“你叫他陆叔叔?”
陈瓦霜不好意思道:“是叫习惯了,实际上我们没有亲戚关系,你叫我小霜就行。”
两个人就近坐在桌子边,陈瓦霜提议:“施阿姨,我还是把陆叔叔叫下来吧。”
她依旧摇头:“真不用麻烦,我在马路对面的店里已经坐了许久,如果真心想见,早就来了。”
陈瓦霜愣了愣,感觉她说话的风格跟陆墨白也很相似,不愧是母子。
“那你现在过来是?”
“想看看天意。”
陈瓦霜:“……”
果然,他们母子就算见面,也煽不了情。
她掏出了一个小首饰盒:“小霜,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这是?”
“他小时候戴的银镯子,我离开的时候,想带走他的一样东西做个纪念,于是把它取了下来,现在还给他。”她说道,“将来他要是有了小孩,就给他的小孩戴吧。”
“可是阿姨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
施晓蓓看着单纯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孩,只微笑:“不如你跟阿姨说说看,他现在过得好吗?成熟了吗?”
“嗯,人越来越成熟了,但有时候也像个小孩,会捉弄人。”虽然施阿姨看起来很豁达,并不是那种苦情的母亲,但陈瓦霜也想告诉她陆墨白的成长经历,“陆叔叔小时候很顽皮,放飞过邻居爷爷养的鸟儿……他小学是在伯父家胡同口的名小读的,后来读中学的时候经常打架被叫家长,他爸爸就让他去考军校了。不过他在部队的时候是个很优秀的军人,下属都很佩服他……”
陈瓦霜说着说着,猛然发现,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了解陆墨白……
……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现在也……讨厌他”
回房间的电梯内, 陈瓦霜看着盒子里的那枚银手镯,小小的镯子上挂了两颗小铃铛。这么多年了,它依然银光闪闪, 十分明亮, 像是一直有被抚摸, 才没被氧化。
来到陆墨白的房间敲门,叫了声陆叔叔。男人开门问:“收拾好了准备走?”
“不是的。”陈瓦霜抬头看着陆墨白,微微沉出口气, “陆叔叔,我刚才在咖啡厅见到你妈妈了。”
陆墨白神色一顿,目光锐利地盯向她。
“我想叫你下去的,可是你妈妈不让, 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递上小方盒, “这是你小时候戴过的,她说当初走的时候从你手上取下来做纪念, 现在交还你, 可以给你将来的小孩戴。”
陆墨白看着里面的小手镯,嘴唇微动, 却吊儿郎当地说了句:“怎么,今天镯子开会啊?”
“……就两个嘛,”陈瓦霜刚才购物时,买了枚男式镯子送给他,“开会起码要三个。”
他笑了笑, 没再多言,只催促:“快去收拾东西, 得去机场了。”
“马上。”
去往机场的出租车内,陆墨白靠着车门支了下颌似乎在想什么, 瞅小兔:“你怎么想着又去咖啡厅的?”
陈瓦霜乖乖道:“我感觉你妈妈肯定就在附近,只是还在犹豫挣扎,等过了时间,觉得你走了才出现……没有想到我猜对了。”
他看过来的目光幽深。
“我跟你妈妈说了几句话。”她回看陆墨白,“我觉得你们母子俩有些像,不光是长相上,在见面这件事上,你们的看法也是一致的。”
陆墨白平淡地轻呵一声:“你想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吗?”
陈瓦霜点头:“基因上是有点儿渊源。”
她以为施晓蓓好歹会感慨一番,没有想到她连感慨都没有,听完她描述的陆墨白后,还笑着说:“他是个有趣的孩子。”
感觉这对母子都一样,在努力地装作无所谓。不过他们母子有他们自己的心灵感应,她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掺合。
陆墨白撇头看她,伸手过来,像从前那样扣着她的脑袋,薅了薅她的头发:“行,你替叔叔见过她就好。”
陈瓦霜整理了一下头发,嫌弃道:“你能不能别总是薅我的头发。”
他却笑吟吟:“我薅的是兔毛。”
陈瓦霜冷哼了一声。
“下次我悠着点儿,行了吧。”
他给林家凯打电话,让其开车去机场接他们。
挂掉电话,想起件事:“对了,我去香港找我妈的事,别跟其他人说。”
陈瓦霜:“对我妈妈,也不能说实话?”
“不能,你妈一知道,我伯母不就知道了?”他若有所思,“我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
“好吧。”
前前后后算起来,她跟陆墨白已经瞒着各自家人干了不少事。简直就像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
不过回程的机上,陈瓦霜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机舱没有坐满,少了几个女人,显得空旷又安静。李源和孙智辉都在,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孙智辉笑眯眯地问陈瓦霜:“香港好玩不,你叔叔给你买啥了?”
陈瓦霜老感觉孙智辉不怀好意,理直气壮道:“是我给我叔叔买啥了!”
“哈?”他嘴张大了些。
当时购物,陈瓦霜坚持自己买单,又觉得自己的住和行都是他在负担,便买了一个男士戴的镯子送他。
他试戴的时候还嫌弃:“大老爷们戴这玩意儿干吗呢?”
陈瓦霜道:“我觉得你手挺好看的,戴上装饰一下就更好看了,紫檀手串我是不能送你了,送你这个吧。”
他语气颇拽:“串儿谁没有啊,下回见面我就戴给你瞧。”
现在,陆墨白看着孙智辉吃瘪的样子,不由挂笑:“是了,叔叔就指着小侄女来养老了。”
说罢还特地露了露手腕。
孙智辉看着他手腕上鎏金发亮,有些设计感的手镯,眼睛觑起来:“这镯子不会就是小姑娘买的吧。”
“啊,”他肯定地道,“小姑娘说好看,非让我戴上。”
陈瓦霜信念感十足:“本来就挺好看,又不是只有女孩才能戴镯子,这是男士款。”
孙智辉不禁嘀咕:“我怎么就没个小姑娘送这些。”
李源这时候幽幽地来了句:“丫平时送多了女人,欠的,哪有女人真的在乎你啊。”
“草,不送了不送了。”
“……”
在机上睡了一觉,陈瓦霜精神还不错。
陆墨白先把陈瓦霜送回家,抵达时已经十一点多,陈庆媛过来开门,陆墨白也下车跟陈庆媛说了几句话,又吩咐陈瓦霜:“早点儿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知道了,陆叔叔拜拜。”
陈瓦霜一回家,便把那几个购物袋交给了妈妈处理,自己先去洗漱。
走出来时,陈庆媛仍然在她房间,问:“这些都是你陆叔叔买的?”
“不是的,是我买的单,我还送了陆叔叔一件金饰,抵消一下行程住宿之类的。”陈瓦霜穿着浅色绸质睡衣,坐在化妆镜前,开始护肤。护完脸上,再护理脖颈和手。
陈庆媛看着镜子里白皙干净的宝贝女儿,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宝贝,妈妈跟你说件事。”
陈瓦霜扭过身子,望向妈妈。
“你陆叔叔还算年轻,这些年一直在部队没有找过女朋友,他伯母最近在积极给他安排相亲对象。”
陈瓦霜顿了顿:“我知道呀。”
陈庆媛注视着养得千娇百媚的女儿:“你最近跟你陆叔叔走得近,你知道他在找对象这件事上,是什么想法吗?”
今晚陈庆媛表情略微严肃,像是在担心什么,陈瓦霜乖乖地道:“我之前让他赶紧找对象,他说先忙事业。”
陈庆媛喘息出一口气,声音缓缓:“他们那种家庭,墨白将来跟你京棋哥一样,大概率会找门当户对的姑娘,对方家庭要么有助于他家生意,要么有助于他堂哥的仕途。”
“陆爷爷一去世,他们家就被打压得十分厉害,这几年好不容易起来了,肯定会想办法巩固现在的地位。”
听完妈妈的话,陈瓦霜有点儿淡淡的感伤和无法言说的压抑。
感伤是因为邵京棋都不愿意接受家族安排,陆墨白那么有脾气有性格有主见,只怕更不愿意……可是那种压抑感,她找不到原因。
她咽了咽口水,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了妈妈。”
陈庆媛继续劝说:“平时跟你陆叔叔在一起也要把握分寸,像这次,突然就跟着他去香港,还坐私人飞机,妈妈听见这个消息时,人都愣住了。”
陈瓦霜歉疚地看着陈庆媛,起身走过去,抱过了妈妈。
“当时情况有点儿复杂,是临时仓促决定去香港的。”她在妈妈的怀里拱了拱,“对不起妈妈,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陈庆媛拍了拍女儿的背:“嗯,下次注意点儿分寸。虽然你已经念大学了,但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陈瓦霜把下巴搁在妈妈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快点儿睡觉吧,明天早上还要赶去学校。”
“好……”
*
许是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加之被妈妈的一番话说得心情压抑,她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又因为要去赶早上的课,她六点钟就爬起来了,在车里补了个眠。
这会儿已经进入期末考试的复习状态,陈瓦霜不敢懈怠,把脑子里纷纷乱乱的想法都赶走了,一心一意地开始复习。
周五放学后,她打算只在家里待一晚,周六下午就回学校复习功课。
却在前后脚收到邵京棋和陆墨白的信息。
邵京棋先发信息说:【晚上一起吃饭。】
她出发去香港前,跟他说回来就找他,前几天,邵京棋跟她联系过,但她要上学,他便说再约。
正要回复时,陆墨白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晚上干吗呢?”
陈瓦霜不想再藏着掖着,直接说:“要跟京棋哥吃饭,上次就说好的。”
陆墨白的声音像蜻蜓点水,十分平淡:“行,在哪儿吃饭,我也过去凑个热闹。”
陈瓦霜有些为难,又想到妈妈的劝告,一狠心,说道:“你别来凑热闹了,我吃个饭就回家,马上要考试了,我也没工夫看你们斗嘴,我明天就回学校复习。”
陆墨白嘶的一声:“你还挺有脾气。”
“反正我最近想清静清静,你别来烦我。”
别去烦她???
“怎么说话呢?你现在脾气还挺大!”陆墨白开着车,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路况,语气不善。
“我下周就要考试了。”陈瓦霜郁闷地道,“所以没空管你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发一场火,可是喉咙哽住,无法痛快表达。
“……”陆墨白点着头,压了压气息,“行,那你就先好好复习考试。”
挂掉电话,心里越想越不舒服。
他等了一周才等到她放学回家,结果她却要跟邵京棋那个傻逼去吃饭,跟他说话的语气还毫不客气,仿佛他欠了她什么似的。
这小兔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怎么从来不见她跟邵京棋这么说话?
还这么地……嫌弃他。
火气直往上蹿的男人,一时无处发泄,拨通了林家凯的电话,只说了四个字:“来拳击馆。”
刚才下班时,老大还对他说:“晚上你爱干吗干吗。”结果现在又冷冷地叫他去拳击馆。
话越少,事越大……林家凯赶紧摇人。
*
餐厅里,像从前一样,陈瓦霜跟邵京棋见面后,一边寒暄几句一边点菜。
只是邵京棋看着她,心情却不似从前,他耐着性子问:“那天跟着陆墨白去香港,做了些什么?”
除了寻亲的事不能讲,其他的都能讲,陈瓦霜便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只把送礼物的事给隐去了,怕他听了又不舒服。
邵京棋脸容平静地说:“可是在芭提雅,你许下的承诺又是什么?”
“没什么,”陈瓦霜想了想,敷衍道,“因为他照顾了我几天,我就是想谢谢他。”
“可是你送了他打火机,不就是谢礼?”
陈瓦霜惊讶于邵京棋也不是吃素的,记忆力这么强。
她喃喃道:“在芭提雅的时候,我说请他吃饭,他说请吃饭没意思,想到了让我感谢的东西再跟我说。至于那枚打火机,也是谢礼,但只能算顺便送的小谢礼,没那么正式……”
邵京棋盯着她洁白无瑕的面庞,他一路看着她长大,此刻她脸上展现出来的紧张、担忧、慌乱,他一眼就能看破。女孩子大了,总会有些心事瞒着,他追问也没意思。
只是,大意了,他太大意了。
“你先前还跟我说不喜欢陆墨白,”他若无其事地给她碗里夹了菜,“哥哥以为你会一直讨厌他。”
陈瓦霜看着这个男人,低低地道:“现在也……讨厌他。”
邵京棋挑了眉:“讨厌他什么?”
陈瓦霜一时迟滞。
以前不喜欢陆墨白,是因为他老是盯她,凶她,戏弄她,把她当工具人。可是现在,陈瓦霜一时竟想不起来他具体哪点讨厌。
她呆呆道:“他会凶我。”
邵京棋:“他那个臭脾气,是挺凶的。”
“……”
同一时间,拳击馆内。
看着台上肌肉遒劲出手狠辣的男人,孔武有力的阿春被揍得还击乏力,林家凯皱起眉直摇头。
“老大今儿怎么了?”沈麒麟不解。
“不知道啊,下班时还好好儿的,我不是跟你一起走的么?”
“这情况,十有八九是在生女人的气。”沈麒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成天跟着老大,就不能透露透露未来嫂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家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象一下如果被老大狠揍一拳的疼痛感,他赶紧摇头:
“不能,我怕死。”
……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你怕什么?”
提及陆墨白, 陈瓦霜碗里的菜肴登时都不香了。
傍晚那通电话,陆墨白并没有凶她,反而是她不耐烦地发火, 最后他明显忍了脾气, 让她好好复习考试。
涉及学习、考试、见识体验之类的, 陆墨白一直都是支持她的,不是耍耍嘴皮子,而是用实际行动给予支持……
现在她却违心地说讨厌他, 说他凶……陈瓦霜微叹,她好像确实没什么良心。
她看着邵京棋,问道:“京棋哥,当年你为什么要把陆叔叔跟人茬架的事告诉家长?”
邵京棋视线扫向她, 笑:“你这是在质问哥哥?”
“不是, 我就纯粹好奇问问。”陈瓦霜解释,“据陆叔叔说, 那只是一个开始, 你们之前还挺好的,他很信任你。”
“呵, 信任……”邵京棋目光深深地看着这个悄然长大,有了更多想法与主意的女孩,“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总之我有我的理由。”
陈瓦霜低声问:“不能说说吗?”
他挤出笑容:“暂时还不能,也许哪天我会告诉你。”
陈瓦霜点点头, 不再勉强。
吃完饭回家的车上有些安静,陈瓦霜刷着手机玩儿, 忽然听见邵京棋说:“那天你跟着陆墨白离开后,我一个人在柏悦坐了许久。”
陈瓦霜望向他的侧脸, 愣了愣神。
“那种被扔下的滋味,还真不好受。”他发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轻而易举就跟了姓陆的走,哥哥有种不甘心的感觉。”
他极少会这样剖白内心。
尤其是涉及到她和陆墨白,“不甘心”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更像是在责问她。
“可是……”陈瓦霜喉咙发涩,“我当时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就因为在芭提雅的那个承诺?”
陈瓦霜收起眼神,不便告知,只能低嗯一声。
前方要等红绿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邵京棋看向副驾驶座上的人。
“霜霜,以后哥哥不会再借着你刺激陆墨白了。”他淡淡地说道,像是做着某种承诺。
咦?她听见了什么?陈瓦霜惊讶至极,又非常不解,茫然地回看着他。
邵京棋极其平淡地微笑:“这几天哥哥也在反思,上次也是因为我刺激他,他才费尽心思找出各种借口和理由把你带走的。”
“以后哥哥不会让你为难,我跟他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他继续道,“你不用再担心,这两年先好好学习,你毕竟才十八岁,刚上大一,要以学业为重。”
他好像话里有话,但一时之间,陈瓦霜没有多想,依然觉得他如此坦诚,太出乎意料了。
可是细细思量,邵京棋本就是事事都圆润周到的人,他成熟稳重,很少会控制不住情绪,只是遇到陆墨白之后,才变得幼稚了许多。现在他只不过是回归成熟模式,这是好事。
陈瓦霜直点头:“嗯好,你们的矛盾能解决就行。”
邵京棋扯了扯唇,并没有答应说一定会解决,但这至少让陈瓦霜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问道:“那京棋哥,你还会跟赵小姐在一起吗?”
这次他回答得十分坚定:“不会。我们不是良配,我跟赵小姐详细谈过,都觉得彼此不适合。”
“可是你们家……”
“我也跟我爸恳切谈过,说好未来两年会分出一些精力去美国打理那边的业务,算是拒绝婚事的条件。”
陈瓦霜愣愣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怎么了,觉得这个结果不好?”
“不是不是。”陈瓦霜急忙否认,“这个结果当然很好,我只是有些意外。”
得知邵京棋不用接受这段婚姻,陈瓦霜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即便妈妈把事情说得很严重,实际上他们还是可以为自己争取婚姻自由的,就看自己愿意不愿意。虽然说邵京棋终究会结婚,但起码能找个家人认可,自己也觉得合适的女孩。
以及,邵京棋都能摆脱桎梏,何况是陆墨白。在感情上,陆墨白不会屈服,他一定更会遵从内心,战斗到底。
压抑了好几天的阴沉心情,突然在这一瞬,乌云散开,一片晴朗。
陈瓦霜朝着邵京棋笑了笑:“那京棋哥加油。”
他勾了
铱驊
唇撇头看过来:“加什么油?”
“就是你去美国工作的时候加油。”
他轻声呵道:“还没这么早过去呢,而且就算去美国,也不会整年整月都待那边。你怕见不到哥哥?”
“不是。”陈瓦霜觉得这话怪怪的,他们本来也经常几个月才见一次好吧,“总之就是替你感到高兴的意思。”
“嗯,等美国那边的业务稳定,哥哥的任务就完成了。”
正说着,陈瓦霜收到条微信。
陆墨白:【回家了?我去你家小区门口。】
陈瓦霜:【……】
陆墨白:【六个点,什么意思?】
*
在拳击馆里把人揍得招架不住,陆墨白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他们尽量不打脸,但拳拳到肉的打击感,足以让他感到疼痛。
偏偏身体上的宣泄,丝毫未能让心里觉得舒坦。
冲了个澡后,男人点了根烟,听见周知春说:“饿死了,得去吃顿好的,再去按摩按摩。”
他还笑呵呵地问:“老大,晚上想吃什么?”
陆墨白咬着烟,冷眼睨他:“吃什么?西北风吧。”
周知春:“……”
“阿凯,钥匙给我。”
林家凯很快把车钥匙抛过去,陆墨白接过钥匙,离开时说:“我有事先走。”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
“老大究竟怎么了?”沈麒麟满脸困惑。
“你们看我干吗,我真不知道。”林家凯脑海闪过一丝犹疑,老大连饭都不吃,只怕是吃不下,一定要见到某个人才能落下那口气。
周知春八卦兮兮地问:“老大是不是跟嫂子吵架了?”
沈麒麟:“十有八九。”
周知春忽然狗仔上身:“那你们说如果咱这会儿跟着老大,是不是就能看到嫂子了?”
另两人都默而无声地看着阿春。
这个阿春总是很奇特,体能是他们当中最强的,但偏不是那种大块头没脑子的类型,相反,他对八卦的热爱,超出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
沈麒麟无语地说:“丫活着不好吗?”
“别被老大发现不就行了?”
阿春试图拉人入伙:“凯子哥知道嫂子是谁,当然无所谓,但麒麟哥你不好奇吗?”
沈麒麟:“好奇,但这么久了,那个女人都没露脸,老大还被气成这样,可见征服那个女人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能耐,也可见那不是一般的女人。当然,一般的庸脂俗粉老大肯定也不感兴趣,咱们就等着瞧呗。”
林家凯听着沈麒麟的分析,想起小姑娘清纯稚嫩的脸庞。女人这两个字,实在不适合称呼她。不过也是神奇,明明小姑娘可好懂了,单纯又善良,但老大就是总能被她气到,还拿她没办法,看来世间万物,总是能一物降一物……
*
邵京棋刚把陈瓦霜送回小区门口,几分钟后,陆墨白的车就到了,两个人刚好错开。
陆墨白一眼便看到了在保安室门口站着的瘦小身影,时不时探个脑袋出来看看外面的马路。他把车停下来,按了一声喇叭,那道身影便一溜小跑地跑过来。
他探身过来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先上车吧。”
一上车,陈瓦霜却听见陆墨白哂笑一声:“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偷情。”
陈瓦霜愣住。
啥???
啥偷情,偷啥情?
她没空开玩笑:“是要去哪里吗?我想早点儿回家。”
陆墨白无奈地看她:“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我晚饭都没吃。”
陈瓦霜惊讶道:“你还没吃晚饭?都八点多了,你干什么去了?”
“练拳击。”
“好吧。”陈瓦霜问他,“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推荐推荐?”
附近有家涮羊肉的老店还不错,这个时间点,店里人气依旧很旺,陈瓦霜喝着茶水,偶尔瞟他一眼。
心里默然地想,他肯定没什么事,却偏偏要来找她,得亏刚才没遇到邵京棋,要不然两个人又要扯头花。
他涮着热气腾腾的羊肉,闲闲地道:“看我做什么?有话想跟我说?”
陈瓦霜道:“是你来找我的,我以为是你有话跟我说。”
男人微微一笑:“我要是没什么话跟你说,就不能找你了?”
所以他们俩今晚都要说车轱辘话了吗?陈瓦霜沉默了一会儿,见他一副非要她说点儿什么的表情,耐着性子道:“我下周就期末考试了,明天回学校复习,要考两个礼拜,中间不会回家。”
男人嗯了一声:“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就是跟你说清楚情况,免得你又打电话,把我惹火了。”
陆墨白停下筷子,抬起眸:“哦,也就是承认刚才在电话里朝我发火了?”
陈瓦霜:“……”
他现在的神情,十足就像受了委屈,需要对方认错并安抚。
都这么大的男人了,真是让人无力吐槽。
陈瓦霜嘀咕:“谁让你老是和幼稚鬼一样,非要跟京棋哥比个高下,让我为难。”
他听见这句话,并没有愠怒,反而浅浅地抿着唇,继续涮羊肉。
“邵京棋跟你聊什么了?”
“没什么,问我在香港玩了些什么,还交代让我好好学习。”她说,“我没告诉他寻亲的事。”
“嗯,还有呢?”
“还有……他说不会娶赵小姐。”
陆墨白目光有神地看过来,陈瓦霜怔愣:“怎么了?”
“能耐啊。”陆墨白嘲讽似的说,“付出什么代价了?”
“他这两年要去美国经营业务。”
“这也叫代价?”他有些不服。
“可能对他来说算吧。”
……
吃完饭,陆墨白送她回家,他把车开进了小区里,却停在距离她家十几米开外的道旁。
陈瓦霜下车时,他也下车,走过来送她。
元月份的夜晚,气温十分低,他一靠近,陈瓦霜便感觉有股暖暖的气息扑过来。
“我回家了,陆叔叔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他看过来,路灯下那双眼睛凝聚了光似的,灼灼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让人不敢对视。
男人低声笑着,问道:“上次去香港的事,你妈妈有没有说道你?”
陈瓦霜定住。
看她表情,就知道结果了,陆墨白气定神闲:“说你什么了?”
那天晚上,陈庆媛语重心长地说了那么多话,陈瓦霜当然知道妈妈是在点她,她自问心中坦荡,并没有藏私。可是这一刻,面对这个男人深切的目光与问询,内心深处却没来由地产生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
陈瓦霜低语:“没什么,就是让我以后要注意分寸。”
“什么分寸。”他眸中微动,直勾勾看着她,“跟陆叔叔在一起,用得着注意分寸么?”
他说话时,又靠近了一小步,两个人的身体几乎挨着,再差一点点,简直就要抱在一起了。男人身上檀香的气息随之萦绕在了鼻下,陈瓦霜心跳加快,下意识地往后稍了稍。
他却轻声发笑,低低地问:“你怕什么?”
“没怕。”陈瓦霜否认,却感觉呼吸困难,往后退了更大一步。
“既然没怕,为什么要后退?”他还是笑问。
“……”陈瓦霜调整了呼吸,“不聊了,我要进屋了,陆叔叔再见。”
望着转身便快步离开的那只兔子,颀长高大的男人站在原地,从心底沉出一口气。
最后靠坐在车头,摸出烟盒,在幽寂的冬夜里点了根烟。
……
第 40 章
第四十章不能喜欢的人
“既然没怕, 为什么要后退?”男人掷地有声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是啊,为什么要逃跑?可她管不了那么多, 像是下一秒就会失控, 只想先离开那个危险的区域。
然而陈瓦霜进了院子, 关上院子大门,那个人玩味的眼神、笑容与声音,依然在她脑海盘旋。
她抚了下心口, 感觉脸颊微微发烫,伸出手掌摸了摸双颊,喘匀气息才敢进客厅。
家里只有妈妈在看一部年代剧,陈庆媛见女儿脸色不大对, 狐疑地问:“宝贝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陈瓦霜回道。
“从外面跑回来的?”
“嗯。”她接了一杯温开水, 慢慢地喝下去,这才逐渐恢复平静。
稍待片刻, 陈庆媛问:“你京棋哥跟你吃饭时, 聊了些什么呢?”
陈瓦霜道:“问了下我的学习,还有他说不会跟赵小姐在一起, 但是他接下来的两年要时不时去美国打理业务。”
陈庆媛也知晓了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地说:“我觉得赵小姐人还是不错的,不过他俩没成,可能有别的原因,这种事我们不好揣测。”
陈瓦霜坐下来搂着妈妈看了会儿电视, 等那种慌乱的心情全然消散后,她才说:“妈妈, 我下周就期末考试了,我想明天吃了午饭就回学校复习功课。”
“嗯, 好啊。”
“还有,下周我不回家了,就在学校复习,考完试才回。”
陈庆媛:“行,大学不比高中,全靠你们自己自觉。”
“我想考个好成绩,争取拿奖学金。”她轻轻地笑着说,“拿到奖学金了,带妈妈去购物。”
陈庆媛嘴角咧起,捏了捏她的脸:“宝贝有出息了……”
躺在床上,陈瓦霜辗转反侧许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竟破天荒地梦到了陆墨白。
醒过来便忘了陆墨白具体做了什么事,他似乎什么也没做,只是突然出现在她的梦境里:一身黑色衣服,长身而立地站在那儿抽烟,手指夹走烟,撇头朝她一笑……可她在梦里也仿佛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木混合烟草的味道。
一直到陈瓦霜回了学校,复习之时,那个人的身影也时不时钻进她脑海里乱搅一通。
就很离谱。
非常非常地离谱。
烦死了都。
幸好这一期间陆墨白没跟她有任何联系,心如鹿撞的感觉逐渐消失,陈瓦霜沉静下来,顺利通过各门考试。
等蒋婕、潘薇放寒假,大家一起约饭。
蒋婕一见面就说:“姐妹们,我快憋死了,一堆槽要吐,之前那个男神,是个海王是个渣……待会儿吃完饭去酒吧么,我需要英俊帅气的男人治一治我受伤的心灵。”
潘薇念叨:“那就只有海凰酒吧了。”
陈瓦霜听见酒吧名字,心头忽跳:“酒吧那么多,换一家不好吗?”
“但其他酒吧的老板没有你陆叔叔帅。”
“可他也不见得会去酒吧。”
潘薇笑嘻嘻道:“所以啊,为了疗愈一下蒋婕,不如你把你陆叔叔叫过去接客?”
接客什么的,在她们眼里,陆墨白都快成鸭了……陈瓦霜无言以对。
“年底商业往来的应酬特别多,他估计很忙。”她平淡地说。
不过蒋婕随意地道:“没事儿,海凰酒吧有几个小哥也挺帅的,身材什么的,爆杀那些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我上个月还带同学去了一趟,里面那个特爱侃的小哥居然还记得我。”
“阿春?”
“对!”
“还有个新来的小哥哥做调酒师,长得还蛮斯文老实的,话不多,不禁逗,一逗就脸红。”
潘薇一听,嚷着:“赶紧吃饭,然后去酒吧找小哥哥玩儿。”
整个吃饭的空隙,都在听蒋婕骂她之前认定的男神如何当海王,同时钓着三个或者更多的女生,白瞎老娘之前送的礼物……
八点多转战至酒吧,里面热闹依旧,陈瓦霜一进去,眼尖的周知春就看到了她。
“哟,今天有空过来啊?”
陈瓦霜还没发话,蒋婕就问:“你们老板有在酒吧么?”
“没呢,老板忙,几天没来了。”
蒋婕一脸失落,直接坐在吧台,打算调.戏一把调酒师小哥哥。陈瓦霜这才知道,新的调酒师小哥哥是刚退伍半年的佟卫。
这会儿人不多,阿春笑眯眯地跟她们胡侃,聊起当年陆墨白是如何练他们的,说他们连体能达标的准则,总是比别的连队要高一些,老大还时常逼着他们多学习文化知识。
“偷偷告诉你们,老大以前被我们称为大白鲨。”他说。
陈瓦霜愣了愣:“大白鲨?是说他很残酷吗?”
周知春点着头:“一方面是说他严格,另一方面是他的水上作战能力强悍。”
想到当时在普吉岛,他说要是掉海里了,他一个人也能带着她游上岸,陈瓦霜忙不迭点头。
蒋婕不大乐意:“崇拜半天,正主都没在。”
周知春:“不在才敢说,对了小霜霜,这个绰号别跟你叔叔讲。”
陈瓦霜笑:“你怕挨揍啊?”
“不,怕他扣我工资。”
他们几个人说话都挺逗的,陈瓦霜笑着,喝了一杯低度鸡尾酒。
陆墨白的高中同学谢昭颖凑过来打招呼,还打量陈瓦霜:“刚刚听你们聊半天了,你就是墨白的侄女?”
陈瓦霜笑笑:“你好。”
谢昭颖索性说:“闲着也是闲着,一起坐聊会儿天呗,我和另两个女生都是你叔叔的高中同学。”
陈瓦霜注视着干练的谢照颖,猛地想起,她就是上回那个开公司的白富美,阿春八卦她喜欢陆墨白,但不是陆墨白喜欢的类型。
六个女生坐在一起,三个姐姐,三个妹妹,又是高中校友,聊起来挺欢快。
有个姐姐问陈瓦霜:“你叔叔现在找对象了吗?”
“应该没有。”
“以前他在高中可是风云人物,好多人暗恋他,我还记得颖子也给他塞过情书。”
口无遮拦,谢昭颖一副“我谢谢你”的表情:“什么情书,那会儿有几个女生闲着无聊,决定集体表白,说这样大家都认为是开玩笑,即便被拒绝了也不尴尬,我就被撺掇着写了一封。”
陈瓦霜听完,觉得他们的高中生活非常有趣。
谢昭颖说2005年的事情了,智能手机还没横空出世,大家有什么心事都写在Q.Q空间里。
“不过陆墨白真的好帅,是我们学校的人气王。”一个姐姐说道,“也是远近闻名的打架王。”
得知陈瓦霜是舞蹈生,另外一个姐姐说:“我们班也有一个舞蹈生,可惜后来得了急性白血病去世了。”
谢昭颖道:“我也记得她!”
“对的,走得非常快,才查出来几个月就去世了,骨髓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陈瓦霜三人突然安静下来,蒋婕和潘薇犹疑地看着她。
这种场合,陈瓦霜不大想跟她们说自己的身世情况,朝她俩微微摇头示意。
蒋婕心领神会,只接了句:“那挺可惜的。”
那个姐姐叹息了一声:“是啊,我记得她跟陆墨白有段时间走得挺近,感觉她应该很喜欢陆墨白。不过喜欢她的男生也多,还有个高三的男生在追求她。”
陈瓦霜听着这些话,一瞬间心脏莫名颤抖。那个高三男生,应该就是邵京棋。以及,夏凝喜欢陆墨白?
也许并不奇怪,那样一个风云人物,受女生欢迎多正常。可是……心头却说不出缘由,蓦然产生些许窒息感,让她呼吸有些不适。
陈瓦霜克制着心底的情绪,若无其事地问:“那她有答应哪个男生的追求吗?”
“应该没有,夏凝是高二才转过来的,她妈妈管的很严,又是高中生,没敢谈恋爱。”
沉默几秒后,谢昭颖岔开了话题,聊起了股票行情。
*
趁着空当,陈瓦霜去了一趟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洗手时,心乱如麻,大脑不停思索,不断否认,可只有这个原因,邵京棋才会如此讨厌陆墨白:他喜欢一个姑娘,那姑娘却喜欢自己的好兄弟,好兄弟也跟她走得近,妒忌足以使人面目全非,足以使兄弟反目成仇。
尽管陆墨白应该不知情,他并不知道夏凝喜欢自己,也不知晓兄弟为何怨恨自己。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啊?夏凝姐姐喜欢的人为什么是陆墨白啊?能不能换个人啊?
她沮丧极了,带着复杂的心情陪大家喝了两杯,后来独自坐在吧台,又问调酒师小哥要了杯鸡尾酒。
阿春看着陈瓦霜绯红的脸,说道:“哟,喝了不少啊。”
陈瓦霜心情低落的时候,不大想说话,阿春见状问:“怎么了,不高兴?谁欺负你了,跟哥哥说说?”
瞥了一眼阿春,陈瓦霜没有回应,只低着脑袋,注视着杯子里石榴红色的酒,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音乐背景有些嘈杂,阿春注视着看着这个脸红红的女孩,不由朝她挑起了眉梢:“还想喝什么?哥哥亲自给你调。”
“你调的不好喝。”陈瓦霜嫌弃着,总算吱出声。
“怎么会,我可是出师了,尝一尝?”阿春继续笑眯眯地逗她玩儿。
忽地察觉有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抬眼一瞧,陆墨白正死死地盯着他,像要削了他的皮。
阿春赶忙嘿嘿笑着打招呼:“老大。”
得知陆墨白在身后,陈瓦霜坐在转椅上,转了半个身子瞧过去。十来天不见,他一如往昔,没什么变化,但陆墨白见她两颊红得像搽了过量的胭脂,不由蹙起了眉。
二十分钟前,阿春跟林家凯闲扯时说“今晚老大的侄女过来了”,他便结束了无聊的饭局,赶了回来。结果一回来就看见小兔这样的眼神和表情,整张小脸都写着不高兴。
“喝了多少?”男人稍显疑惑,“怎么过来不跟我说一声?”
又跟林家凯说:“去泡杯醒酒茶。”
“不用了。”陈瓦霜看到陆墨白,酒都醒了一大半,她从转椅上下来,站定后看了他一眼,很快别过视线说,“我没喝多少,我要回家了。”
蒋婕和潘薇见陆墨白出现,齐刷刷走了过来,叫了声:“陆叔叔好。”
陆墨白点点头:“都放假了。”
“是的,跟霜霜好久没见了,就一起过来玩儿。”
她们两个倒像没喝多少,可是面前这只兔子低着个脑袋也不说话,不知道谁招惹她了。陆墨白沉出口气息,说道:“那走吧,送你回家。”
“不用了陆叔叔,我自己能回家。”陈瓦霜抬眸,努力扬了嘴角,朝陆墨白笑笑,却又很快收起了笑容。
真是……笑得比哭还难看,这小兔搞什么鬼。
“理你呢。”陆墨白不由分说抓着她的胳膊,拎小兔崽似的把她拎着走出酒吧。
他在饭局上也喝了些酒,二人一起坐在车后座,见她缩在角落里,离他那么远,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整个人如同一条失去了理想的咸鱼。
男人耐着性子,侧头看小兔:“说说看,出了什么事要借酒浇愁?难道老师挂你科了?”
“不是,没挂科,我考得挺好的。”陈瓦霜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让车内氛围变得正常。
“既然没挂科,那是什么原因?”
大学生最怕的不就是挂科?既然没挂科,还能有什么烦心事?
难道是感情烦恼?
男人犹疑地盯着她,眼神都锋利了一些,却觉得不可能,于是随意地问:
“跟人表白被拒?”
“拒绝了谁心怀愧疚?”
“还是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
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陈瓦霜顿时滞住,像被一支利箭精准扎中了痛处。
她睁着眸子,怔怔地望着这个五官出众的男人,车内灯光昏暗,却能清楚分辨出他眉眼里的冷峻与不屑。
不知为何,陈瓦霜只觉委屈翻倍,鼻子发酸,她吸了吸鼻子。
陆墨白眼神一凝,心下定了定。在他不忍打扰,让她安心考试的日子里,她却忙里偷闲地喜欢上了哪个狗男人???
好极了……好得很!
“让你好好读书,好好考试,”男人几乎忍受不了一点,脸色顿沉,加之酒精作用,语气也不由变凶,“你倒好,去喜欢什么人,去谈恋爱?!我看你是吃太饱,我太惯着你了!”
这一刻,陈瓦霜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伴随他又凶又狠的话语翻涌而出,瞬间,眼泪决堤。
眼泪无疑是最有力的证明,男人看着,心脏像被什么利器戳了一下,太阳穴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呼吸都紧了起来。
“林家凯,停车。”他极力保持冷静理智。
冷冽的声音传来,林家凯感觉完蛋,要出大事了!他迅速把车开到路边停下。
“你先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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