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欲念
自从被收养, 吃穿用度是陈瓦霜想未所想,得到的关爱无微不至,记忆中她没再哭过。而今却连着两次哭泣, 都是在车上, 都当着陆墨白的面。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这次哭得比上次还要凶猛,眼泪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滚出眼眶。
心里充斥着难以言说的委屈、难过和不甘。
她不知道别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也不能确定看到他的眼神就想躲闪,看到他靠近就想逃离,是否是因为喜欢。但她不得不承认,陆墨白早就不再是那个讨厌鬼, 在她心里, 他已经占据了很特别的位置。
可是,她好像这辈子, 都只能做夏凝姐姐的替身了。代替她做陈庆媛的女儿, 代替她跳舞、上大学,代替她享受邵京棋的照顾……现在又和她一样, 喜欢面前这个男人。
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她真的很想拥有一样与夏凝无关,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就够了,比如爱情。曾经她以为很容易实现, 现在才明白这也成了妄想。
……
见她脸颊绯红,泪如雨下, 眼泪像是溃堤的溪流,冲刷在她晕染了胭脂一般的脸上, 也冲刷在男人的心上。
陆墨白脸色阴沉,眼眸里的光暗淡了下去,他凑近了她,拿着纸巾细心地给满脸泪痕的小兔擦脸。可他越是帮她擦眼泪,她便哭得越是厉害,一副是他把她欺负哭了的架势。
明明自己遭受重创,却还要先顾及她。
真他妈邪门。
男人喉结滚动,此时说什么都只会让她哭得更凶,他唯有把她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背。
这小兔实在太瘦了,即便穿了厚厚的大衣,裹着的身子也是小小的,就像抱着一个小枕头,若有似无,察觉不到她存在。
男人不由用力了一些,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任她闷在怀里抽泣。
陈瓦霜发觉自己越来越贪恋这个男人的怀抱,像是无法填满的欲念之壑,他的力度,他的温度,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都让她着迷。
可是,面前的男人,是自己不能喜欢的人。
一想到这点,好不容易消停一些,眼泪又蓄满了池,毫无保留溢了出来。
陆墨白真的服了。
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是有多伤心,她是有多喜欢那个狗男人!要是见到那个狗男人,他一定要把对方暴打一顿才能泄心头之恨。
那个狗男人,不会是邵京棋吧?!还是高中同学、大学同学?
什么都要猜,却总是猜不透,真让人不耐烦。
想到她说要和他保持分寸,却可能对喜欢的那个狗男人投怀送抱,如胶似漆……陆墨白便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一颗什么炸弹,随时要爆炸。
去他妈的保持分寸,现在人在他怀里,任他拿捏。
陆墨白抱着的力度又加大了一些,陈瓦霜口中不禁发出了不适的声音,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箍得更紧。
他的力气总是这么大,擦眼泪也擦得她脸疼,明明刚才抱着还挺好,现在就像挤柠檬一样,要把她挤出水。
陈瓦霜啜泣着用力地挣扎,还捶打了他硬邦邦的身体。
陆墨白松开怀抱,冷声:“脾气还挺大。”
陈瓦霜别过脸,自己用纸巾清理了一下脸面,像似从前那样,扭过身子不看他,靠着车门一声不吭。
“又不说话了是吧!”男人看得火大,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掰到了自己面前,“看着我说话,我能吃了你?”
他的力气实在不小,哪怕是刻意控制了力度,对陈瓦霜来说也会产生无法忍受的疼痛。
喝了酒的缘故,脸又疼,陈瓦霜手脚有些不受控制,挣扎着推开他的手臂,还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往那边车门推,不让他靠近。
男人强壮的身体,坚硬得跟一堵墙似的,她哪里推得动,此时他的眼眸十分幽深,仿佛对她没了耐心,一把抱着她横坐在了自己腿上。
他背靠着沙发,手将她禁锢住,脸贴着她的脸,鼻子蹭蹭她的脸颊,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只差一厘米,他滚烫的唇就要亲到她了。
陈瓦霜吓得不敢动,唯有心跳狂乱不堪。
良久,男人的脸才稍稍偏离,摸着她的脑袋,从心底沉出口气,声音无比低哑:“别闹了行不行?”
陈瓦霜:“……”
“你有喜欢的人不丢人,但你为了个男人哭成这样,就不担心叔叔伤心啊?”
陈瓦霜在他怀里窝着,听着他的话,安静了不少,抬起头,男人的目光也正好回看向她。
他的目光不似从前那样凌厉,相反似乎多了些失落,看得她心里有点难过,酒也醒了不少。
“跟叔叔说说看,你喜欢上谁了?”他抚摸着她的头发。
陈瓦霜收敛眼眸,在酒精作用下,恍惚中喃喃说道:“我没有喜欢上谁。”
她没有喜欢上陆墨白,她一定只是习惯性地依赖陆叔叔,就像从前对邵京棋也会有点儿依赖,这一定不是喜欢。
男人心下稍安:“那你哭什么?”
陈瓦霜怔了怔,抿了抿唇,委屈道:“因为你凶我。”
“我凶你了?”
“嗯……你总是凶我,骂我……弄得我脸疼……唔……我不喜欢你……”
我没有喜欢你。
我才不会和夏凝喜欢同一个男人……
像是终于把压抑着情绪发泄出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等陆墨白反应过来时,小兔已经窝在他胸前睡着了。
跟毕业那晚一个样,喝多了就发酒疯,不是哭就是闹,还要打人,然后再不负责任地睡过去。
真服了。
可是这一刻,小兔依偎着他,安静乖巧地睡着,男人搂抱着身子软软的人儿,静静地看着她,感受她呼吸轻浅而富有节奏,闻着她身上散发的馨香味,不知不觉自己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车内温暖如春,睡过去的人全然忘了外面还有个林家凯,正在寒风凛凛中挨冻。
*
林家凯起先站在路灯下,后来走动走动,思索一番后,他打了阿春的电话。
阿春这个八卦大王,愣是一点儿也没有瞧出来老大的心思,所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越是成天在他面前出现,他反而放松了警惕。
他在电话里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心情不好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后来她们一起被谢总叫过去坐了会儿,我看她们几人还聊得挺开心的。”
“谢总?哪个谢总?”
“就是谢昭颖,老大的高中女同学,追过老大的那个。”阿春发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小姑娘不高兴又喝了些酒,家长要是问起来,得有个交代。”
“哦……”
了解完情况,林家凯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陆墨白。但过了许久,也不见回复,他只能继续在路边挨冻。
可这么久了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林家凯看着车身,纹丝未动,里面不像有做什么激烈运动。
不是,林家凯甩了甩脑袋,老大才不是那种人!
冒死从车头的玻璃朝里面望了一眼,这才发现老大抱着小姑娘睡了过去,画面很美,温馨香甜。但任由他俩睡过去的话,小姑娘的爸妈就该着急了,林家凯小心翼翼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一有动静,陆墨白便醒了过来。
林家凯提醒:“快十一点了。”
陆墨白感觉自己只打了个盹儿,但醒来十分舒服,嗯了一声:开车吧。”
“另外我问询了阿春,信息发你了。”
陆墨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皱起了眉,什么乱七八糟的,谢昭颖能跟她聊什么?聊他们高中的事?聊邵京棋追求夏凝?那些破事她不是都知道么?她至于伤心难过成这样?
罢了,这种事她不说出口,他猜了也是白搭,万一猜错了又惹出别的麻烦。
车子开进小区时,陆墨白看着还在熟睡的人,脸色依然红彤彤的,用手一探还很烫,捏捏她的脸蛋,笑着说道:“兔,起床了,再不起床你妈要打人了。”
陈瓦霜睁了睁眼,但根本没睁开,脾气还很坏地打了他一下,在他怀里挣扎一番后,手抓着他的胳膊,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人看着瘦,力气真不小,捶在身上也发疼,以及小兔的睡眠质量怎么能这么好?
真他妈羡慕。
一分钟后,陈庆媛打开院子大门,看着陆墨白抱小孩一样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陆墨白淡定地道:“喝了些酒,实在叫不醒。”
陈庆媛:“……”
*
翌日起床洗漱完,陈瓦霜都不敢下楼。
在房间里磨蹭许久,直到妈妈带着阿姨进来收拾房间,她才乖乖叫了声:“妈妈。”
陈庆媛没有多言,只说:“先下楼去吃早餐。”
“哦……好。”
餐桌前,陈瓦霜低头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红枣百合粥,听见妈妈问:“昨晚怎么回事?还有印象吗?”
她呆呆地道:“就是跟蒋婕她们吃完饭后去陆叔叔的酒吧坐了会儿,碰到几个高中校友姐姐,就多喝了几杯。”
陈庆媛手撑在餐桌上,扶了下额头。
“脸都红成碳了,你陆叔叔说叫都叫不醒。”
也不知道陆墨白有没有跟妈妈说她大哭的事,陈瓦霜不敢自己先爆,只好说:“因为昨天逛街有些累,我喝了酒就睡得死一些。”
“虽然说你已经满了18岁,平时在大学里估计也会聚餐喝酒,我不该管太死,但是昨天像什么样子?你陆叔叔抱着你进屋,你还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放。要是换成别的酒吧,你是不是就被人占了便宜去?”
陈瓦霜无言以对,只能沉默着,低声说:“我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可能昨天去的是陆叔叔的酒吧,都是熟人,就放松了些。”
“但你陆叔叔昨晚也有应酬,回酒吧后还要照料你……”陈庆媛不禁叹了口气,“妈妈不是吩咐过你,要跟他保持分寸吗?”
想到昨晚在车里,被他抱着哭了那么久,后来在他怀里睡过去,那种呼吸相缠的感觉至今还能感受到,那般亲密,实在不能算有分寸,陈瓦霜自知理亏。
“我会跟陆叔叔保持距离的,以后不会喝这么多酒了,拒绝不了的话,最多抿两口。”她缓了缓呼吸,保证式地说,“妈妈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陈庆媛看着女儿,她也充满了无奈感。
虽然是自己捡来的孩子,但都是当亲女儿养大的,好不容易养成千娇百媚的模样,哪个男人不喜欢?从邵京棋到陆墨白,哪个不是对她照顾有加。可是他们那种门第,真不是自己家能高攀的。
除了自家资产实力有限,还有个原因是,决定收养这孩子时夏泽就提出,将来她不能参与公司股权继承。这也就意味着,女儿结婚嫁人,家里顶多送套房子,送点儿钱财之类的。虽然她有信心给女儿找个不愁她吃喝的对象,但绝对不会是他们那样的家庭。
上回带着她去陆家搓麻将,陆墨白一定是为了找她才说是回去看望伯母。大家都是过来人,眼睛都亮着呢,怎么会看不出来?杨月梅才直截了当地提醒……
想到这儿,陈庆媛看了眼在乖乖喝粥的宝贝女儿,只能叹息摇头。
陈瓦霜乖乖在家待了两天,有时候陪妈妈去照顾已经坐上了轮椅的外婆,有时候去逛街买年货,后来又腾了两天空,跟妈妈去了趟香港,买了些东西。
有些奇怪,心里越想放下一个人,那个人就越是稳稳地驻扎在脑袋中。越要与之保持距离,想见那个人的欲念就越发像野草一般肆意生长。
陈瓦霜都快烦死了,却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开开心心地出现在妈妈面前。
再过一周便是春节,各大公司节奏渐缓,陆墨白坐在办公室,看着手机屏幕,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卡通少女的头像。
上次对话发生在醉酒的次日,他问她有没有空。
结果小兔回了两条:
【不好意思哦陆叔叔,我挨妈妈批评了,得在家陪妈妈。】
【这几天都不方便。】
两句话就把他打发了,昨晚发语音聊天,只聊了两句她便说要洗洗睡。
语气那么冷淡,那么不想多说一个字,明摆着是要疏远他。
究竟是哪里不对?男人越想越烦躁。
林家凯恰好送午饭进办公室,见陆墨白拿了车钥匙要出去,林家凯问:“不吃午饭么?”
“吃什么?”男人脸上的怒色掩不住,“再吃兔子都跑了。”
“哈?”
……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慢慢等你喜欢”
今天天气不错, 阳光温暖,跟陈瓦霜的心情刚好相反。
中午在一家餐厅吃饭,她面前坐着一个在读研二的男生, 名叫冯跃, 是陈庆媛朋友的侄子。
昨晚陈庆媛让她见见这个男孩子, 她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可是母命难违,她只好说服自己去见一面,见完再拒绝。
沉郁不堪地躺床上, 莫名觉得陆叔叔要是知道她去相亲,一定会生气……结果一念及陆叔叔,他便发来语音通话。
心中烦闷,加之想跟他保持距离, 陈瓦霜敷衍地聊了两句就挂断。可挂断之后, 难受的却是自己。
相亲的男生长得斯斯文文的,戴着副眼镜, 说话很有水准。
他研究的方向是高分子材料, 陈瓦霜不大了解,他便解释说塑料、纤维和橡胶是三大高分子材料, 在实际生活中应用非常广泛……
陈瓦霜听得很认真,涉及到新的知识,她不介意多学习了解,但她真的没有找男朋友的打算。
所以吃完饭,喝茶聊天的时候, 她看着对方,充满歉意地说:“真抱歉, 我没有打算这么快找男朋友,但是家人让我过来见见, 我不好拒绝。”
他点头笑着说:“我理解,你毕竟19岁都不到,我姑妈说你在读大学,我还以为大三大四了,没想到你才大一。”
陈瓦霜闻言,松了口气。
冯跃又说:“你这个年纪,在大学肯定有大把人追求,被家里安排相亲,确实有些早,一定是你家人不希望你随便找男朋友吧。”
这个男生是聪明的,情商也高,陈瓦霜看着他,嗯了一声,心情放松下来。
冯跃看着模样清纯娇俏的女孩,大方诚恳地说:“家人顾虑是正常的,我也没多少恋爱经验,只谈过一个。”
“怎么分的?”
“她出国留学读研了。”
陈瓦霜犹疑地问:“出国了就不会回来了吗?”
他笑笑:“不是回不回的问题,异国恋容易产生很多问题,感情也就慢慢淡了。”
陈瓦霜瞬间产生了一个念头,要是她也出国去留学一两年,是不是会好一些?也许等她回国,陆叔叔都已经找到理想的对象结婚了……
可是想到这一点,她又感觉自己心里并不是那么高兴。
低头喝了口茶水,电话响了起来。陈瓦霜看着陆叔叔三个字,不禁怔住。
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不能想起这个人,一想起他,他便打电话过来。
“喂,陆叔叔。”
“在哪儿?”
陈瓦霜:“……”
挂掉电话,她只能尴尬地朝冯跃挤出笑容。
“你叔叔要过来?”冯跃问。
她明明说在这儿跟人吃饭,马上就走了,但是电话里的人根本没听她的,只命令式地说等着。
陈瓦霜看向冯跃:“要不,今天先到这儿吧。”
但不知男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毛病,越是听见有人过来,不管那人是亲的疏的,是叔叔还是侄子,越是想见见对方。
冯跃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没事啊,先在这儿等着呗。”
他好像对自己还挺自信,陈瓦霜却愁得不行。电话里陆墨白的状态也不大好,仿佛随时要暴走。听见她喜欢什么人,谈什么恋爱,都觉得她不务正业,对她凶得要死。要是亲眼看见她相亲,不得把桌子掀了?
她摇头道:“不用,我会再约他的,他可能是找我有什么事。”
冯跃问:“他是你亲叔叔?”
“不是,”她否认得很快,“不是亲叔叔,年龄也不是很大,只是我叫习惯了。”
陈瓦霜说着,收拾好了放在椅子上的包包,人也站起了身。冯跃见状,不便再坐,二人同时离开餐厅。
*
刚出餐厅,陆墨白的车就开了过来,隔着车玻璃,陈瓦霜明显看见男人锋利如刃的目光,表情在那一瞬间阴骇得很。
他走下车砰一声关上车门的时候,也许是陈瓦霜心里有鬼,感觉关门声也格外大,让她不敢直视他。
冯跃注视着面前这个高大又英俊的男人,一瞬间就明白了。
男人和男人之间过招,有时候一个眼神就可以了解对方是什么意图。怪不得这个姑娘说不想相亲找男朋友,身边有个优越得过分的男人在追求,谁想找别的男朋友啊。
陆墨白的目光都落在被抓个现形的小兔身上,偏偏叫完一声“陆叔叔”,她的眼神就赶紧移开躲着他,不敢多看他一眼。
心里的火逐渐往上蹿,扫视一眼冯跃,男人不得不忍了火气。
问她:“准备走了?”
陈瓦霜低低地嗯。
“那你先上车。”他语气利落干脆、不容反驳,说完对貌似要跟他抢猎物的人微微一笑,“你是自己开车还是?”
冯跃表现得彬彬有礼:“我坐地铁就行,这儿坐地铁更方便。”
“行。那不送了,慢走。”
陈瓦霜看着陆墨白熟练地待人接物,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烦躁,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习惯,不禁愣了愣。
下一秒胳膊被抓住,男人一脸阴冷地拎着她,把她塞进了副驾驶座。
随后自己入座、开车。
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陈瓦霜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他是那么严肃,又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待会儿是不是又要被他狠狠地凶一顿。
可是,明明自己才是最为难的。
不想第三次在他面前哭了,陈瓦霜努力地咬了唇,深吸一口气,装作没事地说:“陆叔叔,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听什么?”他仿佛也在压制自己心头的怒火,撇头看过来。
“我没想听什么。”
“行,那就你来说,说我想听的。”
他想听什么?一定是想要个解释吧。陈瓦霜垂了垂脑袋,手指抠着包包的合金搭扣,主动说道:“是我妈妈昨晚让我来相亲的,我已经跟那个人说清了,暂时不会找男朋友,见面是应付家长。”
果然,好得很,都相上亲了。
陆墨白一语不发,打着方向盘,把车子靠边停下,再目光凌厉地盯着她,仿佛要让她细细说个清楚。
虽然他不凶她也不骂她,但不说话更让她委屈害怕,陈瓦霜拼命忍住眼泪,喊了声:“陆叔叔!”
陆墨白:“怎么?”
“你别这样。”陈瓦霜声音轻轻的,还有些发颤,“我害怕。”
呵的一声,他修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眸光深深:“你害怕?”
“你怕什么呢?”
怕的人难道不是他?
这几天心绪不平,总隐隐觉得要出事,这种感觉在他执行各种任务,面对真刀真枪之时也不曾有过。可只要一想到某只小兔连日来奇怪的行为,分明是在刻意地冷落和疏远他,心便像被凿开了一个洞,寒冷的风灌进洞里,就连每呼吸一次,也如同被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
他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倍受煎熬,可那个人却高高兴兴去相亲……果真是铁石心肠,一丝感觉也没有吗?
他不相信。
还是他真的太凶了?
看向她。
啧,还是那副委屈巴巴的可怜小兔模样,也不知道在委屈什么。
陆墨白从胸腔中吁出一口气,垂垂眼睫,淡笑出声:“还记得你上次在车里说的话吗?”
小兔子嗫嚅:“什么话?”
“你说,我总是凶你、骂你。”
陈瓦霜隐隐约约记起好像是有说过,但当时又累又困又喝了酒,不是很清楚。
“然后呢?”
“然后你说你不喜欢叔叔。”
陈瓦霜抿紧了唇,愣愣地看着他。
这种酒后说的发性子的话,应该不能说明什么吧。他要秋后算账,是不是太小心眼儿了一些。
“不认账?”他直直盯着她。
“没有不认账。”陈瓦霜回答,“我虽然记得不大清楚,但可能说过。”
“那好。”男人的声音变得低了一些,身子微微侧过来,看向她的目光温和了许多,“要是我以后不凶你不骂你,你是不是,就会喜欢叔叔了?”
陈瓦霜:“……”
什么意思?
为什么每个字她都懂,但所有句子连起来,她就听不大懂?
看着小兔懵懵然的反应,男人不由嗤笑:“看来叔叔没这么大魅力,竟然讨不到你半点儿喜欢。”
“不是的。”陈瓦霜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酒后发泄情绪说的话不能当真。”
男人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不能当真?什么意思?”
“你是说,你不讨厌叔叔,你——”他顿了顿,唇角抿出一丝很浅的笑,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喜欢叔叔?”
望向他沾染了几丝别样情绪的眼神,陈瓦霜心头一促,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们现在讨论的喜欢,应该只是普通意义上的喜欢,不是那种意思。可是为什么他这一句里的“喜欢”,又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见她嫣红的唇口张了张,想说点儿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模样,男人没了耐心。
“看来是真不喜欢。”他冷声呵笑,“也是,把叔叔晾在一边这么多天不闻不问,怎么可能会有喜欢。”
陈瓦霜无言以对,还无比愧疚。
男人明明没耐心,却又抱着极大的耐心地说:“不过不着急,叔叔有的是时间,慢慢等你喜欢。”
此时此刻,向来桀骜的男人没了往日的锋芒,目光坦诚,表情认真,像个抱以坚定意志的战士,不急不迫地等她喜欢他……
陈瓦霜不理解他为什么执意要她喜欢他,难道是因为醉酒的那句“我不喜欢你”,受到刺激了?也对,这个男人一生要强不服输……
只是这一刻,看着他充满信念的眼神,蓦地,陈瓦霜连日来的自我消耗得以终结。
她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不想回答是么,那叔叔当你默认了。”他是指望不上这只小兔开口了,但不肯定也不否定,似乎也是一种答案。
陈瓦霜敛了下眼神,像是接受了“默认”的说法,低声道:“那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
“行,换个别的话题,”他冷声,“说你相亲的事!”
“是我妈妈安排的,我不好拒绝。”
陆墨白看着她,叹出一口气息,语重心长道:“你都要满19岁了,要是不想去相亲,可以直接拒绝。相到了不喜欢的人,你也可以拒绝,难道你这辈子都要被你妈妈操控?”
这个男人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具有强大核心力量,听着他的话,原本毫无底气,也能油然生出几分反抗的心思。
只不过……
“我已经和那个人说清楚了,”她舔了舔发干的唇,“再说你之前不也相亲了。”
陆墨白:“……”
很好,都学会反杀了。
“那咱俩就扯平了,先不提这些破事。”他顿觉胃中空空,“陪我去吃午饭。”
陈瓦霜微微惊讶:“你还没吃午饭?”
陆墨白无语地瞅她,嘶了一声:“陈小兔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着关心关心叔叔?”
“你是真的没心没肺啊?!”
陈瓦霜:“……”
这种聊天节奏,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陈瓦霜心里安定下来,她还是喜欢这种相处模式,她还是不适合刻意疏远他。
……
车子缓缓启动,陈瓦霜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感叹今年的春节特别晚,现在已经过了立春,再过不久,干净的枝头也会吐出新绿。
新的一年,能不能不要给自己设置太多条条框框,束缚住了自己。她才十八九岁,还有大好的年华,不应活得那么死板……如果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也可以埋在心里,细水长流地喜欢着。
侧头看了一眼开车的男人,他的情绪也似乎变得平稳极了,脸上还若有似无地带了笑。
呵,回想刚刚的对话,他觉得她不喜欢他?
那他还挺单纯的。
正兀自思忖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陆墨白直接按了外音接电话。
“墨白,来趟医院,伯父出事了。”
……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抱着取取暖
打电话的人是陆墨白同父异母的姐姐, 在电话里不便多言,陆墨白很快回了句:“我马上过去。”
他镇静地看了陈瓦霜一眼,缓了口气:“我先送你回家吧。”
陈瓦霜忙说:“不用, 我家并不顺路, 我在前面地铁站下车, 你先去医院要紧。”
陆墨白也不想再纠结,干脆地道:“好,那你路上小心, 到家后给我报个平安。”
站在路边看着陆墨白的车子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视线中,陈瓦霜忧心忡忡。
她只见过陆墨白的伯母杨月梅,没见过他伯父。陆墨白从小就养在伯父伯母家, 跟伯父一家十分亲近, 他向来不听亲生父亲的话,更听伯父的。她还隐约听大人说, 他伯父退休前在央企工作, 职位还挺重要,现在好像是退休后又返聘了……
心紊不安地去地铁站, 忽地想起来陆墨白连午饭都没有吃,翻出微信又觉得他肯定顾不上,于是找到林家凯的微信,告诉他“陆叔叔还没吃午饭”。
下午三点,神色怏怏地回到家中, 陈庆媛问她相亲的事怎么样了?陈瓦霜看着妈妈,平静道:“我跟对方说我还不想找男朋友。”
陈庆媛有些吃惊:“你怎么这么实诚?虽然说你现在确实还小, 妈妈也是打算让你看看,先接触一些男孩子, 但你说得这样直截了当,人家会觉得你没礼貌。”
陈瓦霜心中担忧陆墨白伯父的事,不想反驳妈妈产生争执,便淡淡地回答:“我下次注意点儿。”
夏新杰也在家,闻言直摇头:“小霜才多大,你就让她去相亲,人家相亲对象也只会把她当小孩看待。”
陈庆媛嘀咕:“没想让她这么快就找对象,本着让她多看些人,跟别的男孩子接触,了解一下男孩子的感情婚姻想法,我是为了她好。”
听着这些话很没意思,陈瓦霜很快上楼去了房间。
发信息给陆墨白说自己到家了,他很久后才回了个“好”。她想问问陆墨白医院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又觉得自己这样问只会打扰他,如果没事了,他会联系自己的。
直到第二天吃早餐时,听见夏新杰接到一通电话。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嗯,知道了。”
“你密切注意相关消息。”
陈庆媛还没开口,陈瓦霜便十分警觉地问:“爸爸,出什么事了吗?”
夏新杰叹了口气:“你陆叔叔的伯父去世了。”
陈庆媛惊讶道:“这么突然?”
“说是昨天正开着会呢,人就倒下去了,心脏的问题,送到医院救了半天也没救过来。”他沉思,“马上就过年了,这实在太意外。”
陈庆媛:“我记得他都快七十了。”
“是的,退休前是二把手,退休后被任命为外部董事长,算是返聘,年龄上不适用于退休规定。陆家有个姐夫也在他手下做事,不过还好他儿子现在比较稳……”
陈庆媛跟杨月梅是牌友,然而现在陆家为了丧事忙碌,又马上过年,陈庆媛说只怕得出了正月十五,才好去看望她。
陈瓦霜默默地听着这些信息,心中黯然,但自己好像也无法为他做点儿什么,不打扰就是最好的。
吃完早餐,爸爸就出门了,她被妈妈带去看望外婆。在外婆家里,陈瓦霜按捺不住发了条信息给陆墨白:【陆叔叔,节哀顺便。】
过了许久,陆墨白才回复:【这几天有些忙,等忙完再找你,乖。】
陈瓦霜:【好。】
……
*
今年的情人节在除夕前一天,陈瓦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会下小雪。八点多,她在客厅陪妈妈看了会儿电视,后来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幽沉的天空正在飘落零零散散的小雪花。
与此同时,陆墨白发来信息:【马上到你家小区门口,能出来一下么?】
陈瓦霜跟妈妈说自己要去小区里走走消消食,顺便拍一下小雪夜景,陈庆媛没有在意地应了一声。
匆匆走到小区门口,一眼便看见陆墨白侧身站在路边树下,一身黑色衣服,挺拔身影,正在温柔飘下的小雪中抽烟。
路灯的光有些暗淡,他的脸看上去仿佛瘦了一圈,下颌线条更显利落。
陈瓦霜心里揪了揪,突然好想抱抱他。
边走过去边叫了声:“陆叔叔。”
陆墨白转过身,看过来的目光变得温和了许多,像个已经成熟懂事的男人,他笑笑:“还挺快,跑过来的?”随后眼睛微凝,“穿这么薄,不冷吗?”
“我刚好在客厅,直接套上大衣就出来了,并不觉得冷。”陈瓦霜抬头望着他,“陆叔叔你好像瘦了。”
“这几天太忙了,又要守夜。”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一听便知十分疲惫。
陈瓦霜有些小小的心疼:“我妈妈说告别仪式上去了很多人,但爸妈不让我去,我就没去了。”
陆墨白看她的眼神仿佛有些欣慰,在旁边的垃圾桶顶端摁灭了烟头,随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帮她拂掉了发间的小雪花,口吻很淡地道:“去的人是挺多,虽然事发突然,但是走在任上,该有的排场都有了。”
他的手继而下滑,捧起了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怎么你也瘦了?”
“我没瘦,我都胖了。”
天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虽然每天都会练习基本功,但感觉有长肉。
他却扯起了唇:“胖了吗?叔叔抱抱。”
来不及反应,身子已经被他揽在了怀里。他仿佛是在寒冷中站了太久,衣服外层都已经沾上了冰冷的气息,抱过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一些凉意。
陆墨白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搂着小兔贴着自己的身体,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摸着她的头发,他的呼吸有些深、有些沉,仿佛累极倦极,要依靠着她休息休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小兔子身上暖和,让叔叔取取暖。”
陈瓦霜被他焐在胸前,这一刻像是懒得再挣扎,手不由自主圈住了他的腰背。
男人的身上有股属于他自己的独特味道,檀香混着烟草味儿,身体的力度与温度也是她熟悉的,让人贪恋沉迷,不想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陈瓦霜脑子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越是生硬疏离,她越是放不下,堵不如疏,不如先偷偷地喜欢陆叔叔一段时间,不求任何,等觉得喜欢够了再离开,也许这样反而容易释怀……这般想着,圈着他腰的手,不由拢紧了一些。
她却哪里知晓,她的细微动作,释放给了对方正面积极的信号。见她在清醒状态下完全没有拒绝,甚至有点迎合,那个抱着她的男人,瞬间想要更多。
良久,陈瓦霜才离开他的怀抱,两个人互相看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很淡很淡地微笑以对。直到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打破这种状态,陈瓦霜这才问他:“怎么没看到你的车?”
“阿凯开着在转圈。”
他说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两样东西,一个红包,一个深蓝色的首饰盒子。
“明天是除夕,家里有太多应酬,我应该没时间过来见你,提前把压岁钱给你。”他说道,“还有这份是礼物。”
“什么礼物?”
他打开了盒子,语调闲闲:“兔子造型的金手镯,你不是属兔的么,人也像只小兔子……来,我给你戴上。”
陈瓦霜愣了愣:“我是说,这算什么说法的礼物。”
今天是情人节,明天是除夕,后天是大年初一……最近节日确实多,每个日子送礼物都有不一样的含义。
陆墨白笑笑,仿佛在逗她:“我要说是情人节的礼物,你收不收?”
陈瓦霜赶忙摇头:“不收。”
他险些没翻白眼:“故意气我是不是,我一个大老爷们哪有心思去想什么说法,只是看到觉得适合你就买了,今天顺便一起拿给你。非要有个说法,那就是兔子节的礼物。”
兔子节……好吧,她喜欢这个说法,只要不是情人节就好。
见她没再拒绝,陆墨白帮她戴在了手腕上。
车子也在此时停在了旁边,陆墨白又帮她把头发和肩膀上的小雪花拍掉,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快回去吧,我还得去趟我伯母家,得空了再找你。”
“嗯,好。”
陈瓦霜应着声,抬眼望着他,不知为何,明明他都要走了,忽而眼皮一阖,再将用一只胳膊把她半圈在怀里,呼吸也加深了许多。
“这几天先好好过年,叔叔先去忙了。”
陈瓦霜再次嗯了一声。
他欣慰似的点头,松开怀抱,两只手拨开她脸颊旁边的头发,捧了下她的脸,淡笑着说:“叔叔走了。”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重重心事,让人一眼就能察觉出他的压力有些大。陈瓦霜在小雪飘落的夜色里,看着他的车消失不见,这才折返回家。
他送的镯子上有一个可爱的黄金小兔子,陈瓦霜还挺喜欢的,睡觉前抚摸了好一会儿,再感慨今天晚上的陆叔叔成熟了许多,仿佛真的变成了叔叔辈的人。
中年大叔陆墨白……呵呵。
*
每年正月初一,陈瓦霜都会跟爸妈一起去潭柘寺上炷香拜个佛,今年也不例外,只是没有想到今年会那么凑巧地在寺里遇到陆墨白。
寺里游客众多,彼时他为了伯父去世的事,带着伯母、堂嫂以及十几岁的侄子,在两位僧人的陪同下从禅房处走出来,他堂哥没有陪同,许是不方便。
陈瓦霜的目光与之对视,他看着她笑,再礼貌地跟她爸妈打招呼:“这么巧,你们也来拜佛。”
在爸妈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陆墨白去一旁接了通电话,蓦地,陈瓦霜发现他右手的手腕上戴着串跟她一模一样的紫檀手串,在袖口处若隐若现。珠子的色泽与大小一样不说,更难得的是那块和田白玉,看上去也是一样的。
下意识,她握了握自己的手腕,手串完好地戴在她左手,可是他怎么有串一样的?
想起送她手串的奶奶说她打磨了两副,一副送给了昨天去拜访她的后生,可见陆墨白就是那个后生!
陈瓦霜倒吸了一口气,怪不得他老是开玩笑说想要她的手串,被拒绝后又不屑地说谁没有这玩意儿啊?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有一样的手串,但他从来没有戴过,今天却戴在了手上。
陈瓦霜不由走近了些,呆呆望着陆墨白。
他讲完电话,勾起嘴角看她:“怎么了?这么惊讶。”
“陆叔叔,你的手串。”
他索性大方展示了一下:“紫檀奶奶送的,我说了,不过是副手串,谁还没有啊?”
陈瓦霜:“……”
虽然说这只是个巧合,但又让人难免觉得实在太巧了,四舍五入和情侣款手串有什么区别?
长辈们没有聊太久,很快各自分散开去。
上完香回家的车上,陈庆媛直接问:“刚刚你陆叔叔在给你看他的手串?”
陈瓦霜点头道:“嗯,他的手串也是紫檀奶奶送的。”仿佛是为了打消妈妈的疑虑,她解释,“陆叔叔说今天要来寺里,就戴上了。”
陈庆媛应了一声,没有多言,但面色分明带着担忧。
然而陈瓦霜心里决定了,即便妈妈有什么意见,她也不想再刻意地避开陆叔叔了。越避开只会越挂着这个人,还不如正常地联系。
默默地想,她应该可以保持好分寸吧。
应该吧。
……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你亲我一口”
正月初五, 拜完年后,陈瓦霜跟着妈妈去了京郊的温泉度假酒店,泡泡温泉, 松快松快。
陈庆媛说:“这家酒店是你罗琼婶婶推荐的, 她今天也会过来。”
陈瓦霜以为罗琼婶婶是让儿子或司机送她过来, 没想到是邵京棋送。
泡完温泉,大家一起吃自助晚餐。餐桌上谈及邵京棋过几天就要去美国,又扯了几句陆家的事, 说谁谁谁有去告别仪式,谁谁谁有送花圈……陈瓦霜不好发表什么言论,只一边默默吃饭,一边竖起耳朵听。
吃罢饭, 两个长辈打算去做马杀鸡, 邵京棋说:“小霜,先跟哥哥走走, 再去做马杀鸡。”
陈瓦霜愣了一下, 看向妈妈。
陈庆媛觉得邵京棋本就像是为了女儿才过来的,但他马上要去美国, 且女儿看起来对邵京棋没有什么心思,反倒是跟陆墨白有些危险,便放心地点头:“去吧,别磨叽太久,要不然妈妈都按摩完了, 你还没按。”
“好的妈妈。”
酒店有给小孩子玩的游乐区,陈瓦霜跟着邵京棋慢慢地走, 来到海洋球池附近,有几个小朋友在里面乐疯了。
邵京棋笑着说:“记得不, 你以前也爱玩儿这个。”
陈瓦霜道:“嗯,那时候我还小。”
他转身看着她,嘴角流露淡淡的笑:“是啊,那会儿还小,一不小心就长这么大了。”
他看过来的目光跟以往不同,像是沾染了什么爱意,陈瓦霜不喜欢这样,便岔开话题:“京棋哥你初七几点的飞机?”
“下午三点。”
“票订好了?”
“嗯。”他笑,“是不是舍不得哥哥?毕竟哥哥至少要两个月后才回国。”
陈瓦霜赶紧摇头:“不是,你在美国好好工作就行。”
“就这些?”
“嗯。”陈瓦霜利落地说。
总觉得过了个年,邵京棋好像变得油腻了一些。
其实她还有个问题想问他,但又不好意思问,毕竟那件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他也不见得会说。
她定了定,抬头看着这个仍旧温润儒雅的男人,他的目光回看过来,仿佛充满了什么期待。
“有话想跟哥哥说?”他先开口。
陈瓦霜咬咬牙,决定不管那么多了:“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
“什么事?”
“就是夏凝姐姐的事。”
提到这个名字,他堆满了笑容的脸变了变,笑容虽然在维持,但总有些僵硬不自然。
“京棋哥,是不是追求过夏凝姐姐?”陈瓦霜大胆直接地问。
男人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见附近有供顾客坐的桌椅,便带着她坐了过去。
“是追求过她,都是年少时候的事了。”他这次罕见地没有再敷衍,语气十分诚恳,“第一次遇到夏凝,是在深秋,我记得当时学校里的银杏树已经变黄。她读高二,是转学生,和几个女生从舞蹈室练完舞出来的时候,我刚好经过,因为认识另一个舞蹈生,就自然地认识了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提起旧事,人的心头就发闷,见桌上有烟灰缸,他索性点了根烟。
吁出一团烟雾后,他继续说:“夏凝的性格非常温柔,笑起来有点儿害羞,但我跟她并不熟,又不是一个年级,也不会经常碰面,即便碰面也顶多点个头。”
过完年后,有次放学,一个男生在路上缠着夏凝,邵京棋恰好经过,觉得夏凝不是很乐意,就叫了她一声,干预了一下。为了表示感谢,夏凝送了邵京棋一份礼物。
回想起这些事,邵京棋掸了掸烟灰,看着陈瓦霜说:“那会儿高考升学的压力有些大,高三的学生爱乱开玩笑,就说我跟夏凝是一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春天来了,也可能是为了缓解压力,突然觉得夏凝这姑娘确实不错,于是打算追她。”
陈瓦霜安静地听着,发问:“那,你追求她的事,陆叔叔是不是也知道?”
邵京棋看过来的目光变得锋利了许多,仿佛是不想提到这个人,但又不得不提到他,冷哼一声:“他是拱火最起劲儿的那个,还亲自帮我去要她的联系方式,帮我约她,但追了一阵,夏凝一直没给我明确回答。”
陈瓦霜:“……”
“当时我跟陆墨白的关系的确很要好,虽然不是同级,但无话不谈,我真是后悔要让他掺合进来。”邵京棋有些不忿,“他那会儿天不怕地不怕,天天打架,讲什么兄弟义气,可真的要追究起来,他早就该三刀六洞了。”
三刀六洞……陈瓦霜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是不是陆叔叔没有把握好度,导致夏凝姐姐跟他走得很近,就喜欢他了?”
邵京棋目光和脸色皆是冰冷,气愤道:“何止,我甚至听人说,他要挖我墙脚。”
陈瓦霜却下意识地否认:“不会的,他不是这种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这种人?”邵京棋锐利地直视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
提起旧事,邵京棋火气开始上头,现在见她脱口而出地帮陆墨白说话,维护着陆墨白,更是气极。
“那个时候的陆墨白,桀骜不驯和一匹野马差不多,即便是现在,学校里乖乖的女生也总是更容易被野小子坏小子吸引,夏凝喜欢他并不稀奇,但他主动招惹就是不行!就是背刺了我!”
“可他跟我说,夏凝是你心里的白月光,而且他至今不知道你是为了夏凝而背刺……”陈瓦霜抿了抿唇,小声改口,“而告诉家长他要茬架的事,如果他有心抢夏凝,肯定心中有数的。”
邵京棋却冷冷地道:“就算他没有明抢,但夏凝喜欢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还跟她走那么近,甚至在Q上给我留言,挑衅我。”
“留什么言?”
“大意是说‘哥们儿你猜的没错,夏凝心里确实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是谁吗?我先去揍个人,周一回学校再告诉你,哈哈。’”邵京棋记得十分清楚,“当天他们要茬架,我便告诉了他爸爸。”
……
陈瓦霜听完事情来龙去脉,感觉非常不对劲。以陆墨白的性格,他一心都在干架上,如果夏凝喜欢的人是他,他早离她远一些了,哪有工夫嘚瑟。
邵京棋却越发郁闷,点了第二根烟。
陈瓦霜叹了一声,说道:“京棋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陆叔叔是想告诉你,夏凝喜欢的男生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他?”
对于这些往事,邵京棋不想再多提,只说:“就算不是他,那也是旧事了,夏凝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我跟你陆叔叔现在不是挺好的?”
陈瓦霜心中无语,不禁怼道:“哪里好了,一见面就夹枪带棒的,好什么啊?”
他却换了副面孔,仿佛有些得意地说:“你陆叔叔现在自身难保,我还挺同情他,看他过得不舒服,我当然能对他好一些。”
陈瓦霜呆怔往:“自身难保?什么意思?”
“他伯父一走,家里也在催他的婚,让他去相亲,就跟我当时一样,你说我是不是要同情他?”
陈瓦霜嗓子发干,咽了咽:“他家人本来就在催他相亲,这没什么吧。”
然而邵京棋奇怪地看着她,说道:“你跟他亲近,哥看得出来,但是哥也要劝你一句,离他远点儿。”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为了你好。”
陈瓦霜没再多言,大家都说是为了她好,可她本人是怎么想的,似乎一点儿也不重要。
邵京棋原本想跟她聊点儿别的,结果被这些旧事弄得没什么心情,最后起身送她去会所做马杀鸡。
……
*
从温泉酒店住了一晚便回城,正月初七,各大公司开始上班。
陆墨白的公司也是这天开工,陈瓦霜特地发信息给他:【陆叔叔,开工大吉,今天工作忙吗?】
陆墨白:【忙啥,大家的魂儿都还没归位,哪有心情上班。】
陈瓦霜:【那方便在你公司楼下见个面吗?】
陆墨白:【想叔叔了?叔叔待会儿去接你。】
看来他今天的确很闲。陈瓦霜琢磨,那些旧事已经扒到这一层了,索性就问个清楚明白,也好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
十一点多,陈瓦霜在小区门口坐上了陆墨白的车。
一上车,陆墨白就发笑:“今天还挺主动,看来过了一个年,有进步了。”
陈瓦霜无言地睨了他一眼。
“今天开业的餐厅不多,想吃什么?”
“麦当劳吧,随便吃点儿薯条就行,我不饿。”
男人摇着头:“小兔怎么这么爱吃薯条?”
陈瓦霜道:“我小时候没吃过这种东西,到了这里才吃的。”
陆墨白:“……行,那就吃薯条去。”
在麦当劳里,陈瓦霜坐在陆墨白对面,抬头看他一眼。
明明才几天不见,但总觉得过了一个年,大家都有了变化。
他仿佛成熟了许多,没了先前的青涩感,看过来的时候,嘴角总是勾着笑,眼神也更温柔了,不再似从前那般凌厉锋锐。
“叔叔前几天都在忙着搞招待,接下来开始工作,反而有空了。”他说道,“你这几天在做什么呢?宅在家中不出门?”
陈瓦霜直接说:“前天陪妈妈去温泉酒店住了一晚,京棋哥也去了。”
陆墨白瞬间眼神变得严肃:“你们碰到了?”
“嗯,我还跟他谈了些事。”
“谈什么了?”
“当年他追求夏凝姐姐的事……”
陈瓦霜看着他,极有耐心地复述了一遍,他听完之后,冷声:“邵京棋脑洞可真他妈大,我他妈会去挖他的墙脚?就为了莫须有的事,他就反手告我黑状,真行啊!牛逼啊!”
陈瓦霜就知道,陆墨白才不是这种人,她问:“陆叔叔,你还记得你发过信息到他Q上,说你知道夏凝喜欢的人是谁吗?”
“记得啊。”他腔调散漫起来,“但我不想告诉他。”
“那你能告诉我吗?”
他看着小兔:“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你老打听这些做什么?”
“反正……对我也很重要。”
陆墨白不大理解,不过无所谓地说:“还能有谁,夏凝喜欢的人,其实就是邵京棋。但她不想早恋,所以没答应他,后来没多久,她又查出了白血病。”
陈瓦霜:“……”
“什么表情……”陆墨白看着她,“你还挺有意见?”
陈瓦霜看了看时间,有些失控地说:“陆叔叔,你能把这些话亲口告诉京棋哥吗?”
“?”男人先前的成熟感烟消云散,没好气地说,“凭什么?我还真不想告诉他。”
“陆叔叔!你别耍小孩子性子了!”她有些着急,“京棋哥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陈瓦霜站起来,直接拽着陆墨白的胳膊让他起身。
“走吧,去机场!我不想你们俩因为这个误会,每次一见面就阴阳怪气的。”
陆墨白笑道:“……阴阳怪气不也挺好?”
他被拽着,站起了身,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陈瓦霜:“快点走好不好?”
看着这只爱管闲事的小兔,男人突然扯唇:“让我当面跟他解释清楚也行,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笑眯眯,居心叵测地说:“你亲我一口。”
陈瓦霜:“!”
她都着急上火成这样了,这个狗男人却还有闲心耍流氓?陈瓦霜一气之下甩开了他胳膊:“那我自己去跟他说。”
说罢头也不回往外面走,身后的人无语地跟着:
“哎你等等。”
“走得还挺快!”
“兔?小兔?陈小兔!”
……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互揪领子
驱车前往机场。
陆墨白情绪稳定地开车, 时不时瞟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小兔。刚才那着急上火的模样,也不知她怎么就如此看重这件破事儿。
对他们这个年龄这种职位的男人来说,已经无所谓当年的真相不真相, 究竟谁喜欢谁, 谁背叛谁。他们现在见面互怼, 本质上也不是因为过去那些事。
她到底明不明白,其实是因为她啊?
傻不楞登的兔。
见她拿出手机拨打邵京棋的电话,说会去机场, 却不说跟谁一起去。陆墨白不禁摇头,估计待会儿邵京棋看到他一起出现,脸能拉得比驴还长。
抵达机场,果然如他猜想的那样, 邵京棋那张原本充满期待的脸, 一看到他陪着小兔,登时就垮了下去。
邵京棋道:“陆总这么有空, 上班第一天不去给员工鼓劲儿, 不去描绘公司蓝图,反倒来送我, 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陆墨白轻耸了一下肩膀:“小侄女拽着我胳膊过来,我这个做叔叔的没办法。”
“拽着你来?”邵京棋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能被一个小女孩拽走?”
陈瓦霜郁闷不已,打断道:“哎呀好啦,不要再阴阳了你们。”
邵京棋收起了不悦的情绪, 旁边还有几位精明能干的同事陪同一起去美国,以及助理孙文莉是来送行的, 众人见状,纷纷识相地离开了一些。
几位同事打量着不远处的陆墨白和陈瓦霜, 有人说:“那位不是陆家公子么?听说他伯父刚去世。”
“是的,突发心脏病走的。”
“他这一走,对陆家来说,又少了个主心骨。”
又有人问:“那个小姑娘是谁?”
孙文莉道:“邵总的妹妹。”
“……”
孙文莉默然注视着陆墨白和陈瓦霜。小霜她再熟悉不过,从做邵总的生活助理起,除了要和邵总的那些女人打交道,她也要顺便照顾这个小姑娘。对于陆墨白,她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接触,只知道他是邵总的发小,两人不对付。
前段时间,圈里有传言说陆墨白养着个小情儿,听描述跟小白兔差不多。现在一看小霜的打扮,穿了件浅色羊毛绒面的外套,戴着一顶白色的贝雷帽子,挎着一个小香包,修长笔直的腿上是一双鹿皮小靴子……皮肤白皙、眼睛水灵……孙文莉眨了下眼睛,感觉她就是那只小白兔呢。
三人站在一起,小霜的身体更靠近陆墨白,跟邵总倒是保持一定距离,而陆墨白对邵总不是那么在乎,眼神却一直都在小霜身上。
不可思议,一旦代入这个答案,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孙文莉有些乍舌,以小霜的性格和家庭,当然不可能是陆墨白养的小情儿,但陆墨白对小霜不一样,肯定是没跑了。
那邵总怎么办?
她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八卦之魂,突然有些蠢蠢欲动。
*
陈瓦霜站在两个男人之间,对邵京棋说:“我确实叫了陆叔叔过来给你送行,但也是为了你们之前的事,你们以前有些误会需要解除。”
“误会?”他的语气放松下来,“小霜,你误会了,我跟你陆叔叔之间,并没有误会。”
陈瓦霜好想回敬一个白眼,耐着性子说:“当年夏凝姐姐喜欢的人究竟是谁,京棋哥你真的不好奇吗?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邵京棋面色僵了僵,很快恢复正常神色,微笑着说:“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是谁已经不重要。”
“要是真的不重要,那为什么每次你和陆叔叔一碰面,就要针尖对麦芒呢?”陈瓦霜不想听他们圆滑世故的说法,直白地道,“可能当着我的面不方便聊,那就你们两人慢慢谈吧。”
她说着,也走远了一些,只留下两个高大的男人,目光交错,针锋相对。
陈瓦霜远远地看着他俩,能明显察觉邵京棋有些紧绷,陆墨白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状态,甚至还能一边说话,一边朝陈瓦霜欠欠地笑。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不对劲起来,一眨眼的工夫,都没看清是谁先动的手,两个人互相揪起了对方的衣领子,大战一触即发。
陈瓦霜脸上表情几乎要绷不住,赶紧跑了过去。
大厅里的旅客来来往往,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她感觉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郁闷地大声说道:“你们干吗?!”
与此同时,几个同事也走到了邵总这边,两个人最终没打起来,很快各自松了手。
邵京棋整理了一下衣领,喘息变得粗重,偏偏陆墨白脸上挂着欠揍的表情,对陈瓦霜说:“慌什么,这是我们之间的道别礼。”
陈瓦霜感觉都要裂开了,脸上写着“我信你个鬼”!
这对累世冤家,已经没和解的可能了,算了。
真的,她累了。
陈瓦霜呼出口气,这一瞬间好想直接离开,不理这两个作妖的老男人,打算走的时候,耳边听见邵京棋叫了一声:“小霜。”
她满脸疲惫地看过去,邵京棋笑了笑:“哥哥去候机了,你马上开学,先好好学习,过两个月哥哥就回来了。”
陈瓦霜习惯性地乖乖道:“好,京棋哥一路平安。”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没再看陆墨白一眼,而陆墨白声音漫不经心:“邵总慢走。”
啥玩意儿啊,陈瓦霜不想说一句话,很不解也很不满地睨了眼陆墨白,再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转过身朝前行去。
陆墨白在她身后说:“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脾气还挺大。”
“陈小霜……陈小兔……小霜兔……”见她脚步匆匆,却一直不回应,男人没了耐心,语气严厉地道,“你给我站住!”
陈瓦霜眉心拧起,回头没好气道:“我去厕所!”
男人嘶了一声。
这小兔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对着姓邵的总能保持着微笑与美好,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而搁他身上,便是各种小脾气、小任性,一生气就不说话。
小没良心,小白眼狼。
想起刚才邵京棋的话,男人心头愈加发闷。
*
VIP安检处,邵京棋对孙文莉说:“你先回去吧,这段日子有空就照顾照顾小霜,她的生日快到了,别忘了安排礼物。”
孙文莉点头道:“邵总放心。”
能放心么?邵京棋微微摇头,她的身边毕竟有一匹利齿獠牙的狼,而她又实在单纯善良。
为了他们的矛盾误会,还特地带着陆墨白过来,自己做起了和事佬。
毋庸置疑,夏凝的确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她最后的人生是他陪着度过的,夏凝喜欢谁,不用言语,他心里有数。
在他看来,男人的感情与欲望是两回事,因此这几年身边有那么多女人往来,他未必一一记得……可小霜不同,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感情是特殊的,但为什么又是陆墨白牵连其中?
刚才他直言不讳地警告:“即便我现在要远行,难道你就有可乘之机?你甚至比我还要不自由。”
不想陆墨白听罢,却很不屑:“不自由?那是什么,我没放在眼里。”
“难道你不为你陆家考虑?”
“啊,不考虑,费劲儿,累得慌。” 陆墨白的腔调极尽慵懒散漫,毫不在意。
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桀骜乖张,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活得极恣意妄为,不像他,总是要事事顾虑周全,行事考虑到方方面面。
有时候说不清是看不惯他,还是羡慕,或是妒忌他,复杂的感觉缠绕在一起那么多年,莫名在这一瞬间迸发出来,从不动手的邵京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起了手。
他一下子揪住了陆墨白的衣领,偏偏这个男人的反应极迅速,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互相出手,揪着对方的衣领。
这些年邵京棋在外人眼中,形象是儒雅随和的,从没有做过什么过激的举动,连王八蛋、傻逼之类的粗鄙言语也不会说出口。
可只有陆墨白,总能逼出他心底潜藏的火气,逼出他人性中恶的一面。
唯一庆幸的是,陈庆媛管得比较严,想必小霜暂时也只是把他当叔叔看待。
“我劝你还是考虑考虑!”他咬牙说。
陆墨白嘁了一声:“您还是顾好自己吧。”
……
*
过了许久,陈瓦霜走出洗手间,一眼便看见陆墨白站在前方不远的吸烟区抽烟。
颀长的身影侧立,眉心若蹙,手指夹走烟的时候,吁出的那团烟雾将他笼罩。蓦地,陈瓦霜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表现得若无其事,毫不在意,都是装出来的。
就跟那天在柏悦带走她一样,看起来趾高气昂,实际上一离开他就沉默下来了,现在也一样,看上去心事重重。
陆墨白撇头瞟她一眼,把烟直接掐灭了,走过来说道:“好了?”
“嗯。”
“怎么那么久?”
“刚刚喝了冰的可乐,肚子不舒服。”
“现在呢,还不舒服?”
“没事了。”
两个人的声音都平和了许多,下扶手电梯时,陆墨白站在前面,陈瓦霜按捺不住地扯了一下他的外套。
男人回头看她,目光中包含无奈与疑惑。
“陆叔叔,你们刚才为什么会互相揪领子。”陈瓦霜问。
他扯起嘴角:“两个男人相谈不欢,一言不合就扭打起来,并不奇怪,管他是总裁还是流氓,都是一个调性。”
“那他知道夏凝姐姐喜欢的人是他了吗?”
陆墨白轻点着头:“知道。”
此时即将下电梯,他在前面提醒她小心。
“知道就好。”陈瓦霜说,“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陆墨白抬手理了下她的帽子,很淡地笑了笑:“你管这么多,不嫌累?”
陈瓦霜认真地道:“我看你俩说话阴阳怪气的才累。”
他呵了一声,语气嘲讽:“你以为他知道了,我们见面说话就不阴阳了?”
“那以后有你俩都出现的场合,我都避开。”
男人眸中微动,沉出口气:“傻小兔,只怕你避不开。”
“为什么?”陈瓦霜有些不解。
他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那你不能
忆樺
让着京棋哥吗?”
男人笑了:“我让着他?给个理由?”
“他最喜欢的夏凝姐姐都不在人世了……”陈瓦霜说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陆墨白视线无奈地与之相对,最后没忍住捧着她的脸揉了揉:“行,为了我家小兔子不为难,我以后不跟他计较那么多。”
男人手掌皮肤上薄薄的茧,依旧搓得她生疼,陈瓦霜不禁皱眉,反驳说:“我不是你家的。”
“晚了,已经是了。”
“……”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陆叔叔在追你”
从机场回市区的路上, 陈瓦霜接了通妈妈查岗的电话,只说自己去机场送京棋哥了,现在在回去的地铁上。
挂掉电话, 陆墨白看了眼她:“你妈妈管得还挺紧。”
管得紧不紧是分情况的, 目前来看, 陈庆媛明显对她跟邵京棋管得不紧,但如果换作陆墨白,那就不一样了, 陈庆媛一定会阻止她出门,或者跟他见完面就要盘问清楚。
“嗯。”她只好低低回道。
“不让你自由谈恋爱?”
“也不是,只不过她说如果有男生来追我,起码要让她看看才行。”
陆墨白扯起嘴角:“看来追你得先搞掂你妈妈, 征得你妈的同意。”
“差不多是这样。”
“所以追你的男生多不?”
“没什么男生追我, 他们听到我妈妈的要求,都不敢追了。”
陆墨白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感谢你妈妈, 淘汰了一批怂货。”男人声音略冷, “不过她这么快就给你安排相亲,不觉得太早了些么?你才18岁……”
陈瓦霜沉默下来。
妈妈真正的目的, 还不是觉得她跟陆墨白走太近了,试图让她接触接触别的男生?
可是说实在的,只要去相亲,去认识别的男生,陈瓦霜便会发现自己的脑子里还是会想起陆叔叔, 会情不自禁地觉得对方哪哪都比不上陆叔叔,甚至还能想象得到如果找了个这样的男朋友, 带到陆叔叔面前,他会如何如何地嘲讽挖苦。
她只能违心地说:“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刚好有个适龄的男生,就介绍见了一面。”
“哪里适龄了,那人看起来比我还老。”陆墨白语气不屑。
“人家94年的!”陈瓦霜觉得陆墨白还挺自恋,“比你小四岁。”
“小四岁也看起来比我老。”
这个一生要强的男人,陈瓦霜笑了笑,没再反驳。
“现在还跟相亲对象有联系?”他又问。
“没联系过,我跟他说清楚了。”
“这还差不多。”
沉默一会儿,陆墨白问:“19岁生日想怎么过?”
“生日?不是还早么。”
“不早了,不到一个月。”
“我自己低调过就好,上个生日那样庆祝,我都觉得尴尬死了。”
陆墨白:“哦,你这是在怪叔叔给你安排得太老土太尴尬?没看出来啊,一年后你来翻旧账。”
陈瓦霜无语凝噎,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说道:“我生日刚好在周日,那我肯定是在家里跟妈妈一起庆祝。”
“周日么?”他点着头,“不如周六晚上叔叔提前给你过生日。”
陈瓦霜原本觉得没必要,但是这一刻,又不想拒绝,于是说:“你别整尬的就行。”
“会提前跟你商量,你同意了才安排,行不?”
这个男人向来铁血直男惯了,突然用这种商量的语气,陈瓦霜有些意外,抿起嘴角说:“那行。”
“跟伺候祖宗似的,也不见你主动问候问候叔叔。”他嘀咕,“就不能在上学时主动跟叔叔发发信息,分享一下新鲜事?”
“知道啦……”陈瓦霜拖长音调,“我尽量。”
“这还差不多。”
“……”
*
开学了,陈瓦霜返校,过起了有规律的校园生活,有时候周末回家,有时候碰上活动便不回家。
陆墨白也变得忙碌起来,两个人的联系很少,偶尔陈瓦霜会给他发发学校的一些活动,免得下回又被他说自己不会主动分享。
生日前一周,周六晚陆墨白叫她出去吃饭,陈瓦霜吃着饭,跟他念叨最近学校的一些趣事,还说:“我有个学影视表演的大三学姐,她明天有个剧组面试,让我陪她去。”
他意味深长地看过来:“就不怕你抢了她风头?”
陈瓦霜摇着脑袋:“不怕,学姐说太漂亮的也面试不上。”
“这话怎么说?”
“演女主角的是流量小花,流量明星所在公司有投资,因此导演往往不敢选漂亮的配角,怕抢了男女主的风头。”
陆墨白:“有毒。”
“没办法,现在是流量时代。”
饭毕,陆墨白提议回酒吧坐会儿。
陈瓦霜点点头:“可以,不过我不能再喝酒了,要不然妈妈会骂。”
他无奈叹了一声:“你这个乖乖女,扮得还真是辛苦。”
陈瓦霜却想起个事,问道:“陆叔叔,还记得我18岁生日派对那天,你调过一种饮料给我们喝吗?”
“怎么,想再尝尝?”
“有点儿想?”
“行,”他唇角微勾,闲闲地道,“但这饮料叔叔不能白调。”
“你想要什么?请你吃饭?”陈瓦霜突然愣了一下,“我好像还欠着你一顿饭。”
陆墨白打着方向盘,差点儿没翻白眼。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惦记着请吃饭?还能不能有点儿创意了?天天请吃饭,叔叔是饭桶?”
这个男人总是一点就炸,陈瓦霜小声说:“没有这个意思,但我确实还欠你顿饭没请嘛……”
“先留着,叔叔是缺你这顿饭还是怎么着?”
原来你不缺啊?那你之前还想方设法地让我请吃三顿饭?
陈瓦霜腹诽,心中充满无限鄙视。
车子恰好抵达酒吧外。
陆墨白停下车:“得了,下车吧,叔叔去给你调制饮料,伺候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虽然是在骂她,不过陈瓦霜并不介意,没来由还感觉有点儿得意。怪不得之前陆墨白占她小便宜得逞的时候,也挺得意,大概他俩是属于一类人。
陈瓦霜先进酒吧,酒吧人员没什么变动,阿春一看到陈瓦霜,就笑嘻嘻地殷勤接待:“小霜霜,有几个月没看到你了。”
陈瓦霜笑着说:“不到两个月。”
“我怎么感觉隔了一年。”
陆墨白走进来,瞪了阿春一眼:“干活儿去,还要不要工资了?”
阿春脸皮有些厚地道:“老大,我在问小霜霜想喝什么?”
陆墨白一边去吧台,一边冷笑:“问了也白问,你能调出来?”
“什么意思?”
陈瓦霜告诉阿春:“陆叔叔要调一种饮料给我喝。”
“啥饮料?”
“我也不知道,以前喝过一次,我觉得很好喝。”她说着凑近吧台,坐在转椅上看向陆墨白,“陆叔叔,你的配方是什么?下回我自己调。”
他脸一冷:“干什么?打算偷了我的方子自己开店?独门秘方,概不外露。”
“小气。”
但是,这位小气抠门的陆叔叔,正在吧台里给她调制饮料,陈瓦霜感觉很不赖。
她试图看清那些用料,奈何他像有意遮挡,就是不让她看瓶子上的标签,陈瓦霜只看到有苏打水、什么果汁。不过这个男人摇雪克壶的时候很帅,陈瓦霜大胆地在吧台支着下巴,微笑着欣赏他行云流水的手法。
陆墨白将雪克壶里摇好的饮料倒在杯子里,在杯沿挂了半片柠檬,放了根吸管,推给她的时候眸光闪烁:“小兔限定,尝尝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直接叫她小兔,有时候单个兔字,有时候配上姓和名,乱七八糟而又随心所欲。陈瓦霜习以为常,都懒得再纠正。
她看着这杯颜色青黄的饮料,莞尔道:“我尝尝。”
随后,十分捧场地竖起大拇指:“跟之前一样好喝,陆叔叔好厉害!”
陆墨白扬了眉,却板着个脸说:“你别以为夸两句,我就会给你配方,想喝的话,只能来求叔叔调。”
“谁要你配方了,给了我配方,我还得自己动手,”陈瓦霜弯起眼睛,笑眯眯看他,“有人伺候不好吗?”
“……”陆墨白看着这张纯净的面孔,怔了一下,旋即富有节奏地点头,“真行啊,既然喝了饮料,不得给我干活儿?”
“什么活儿?”
“洗盘子、酒杯,随你挑。”
“我手不稳,容易打碎它们。”
“打碎了算我的。”
“手也可能会划伤。”
“有创可贴。”
“我做了美甲。”
“费用我出。”
“……”
不远处,沈麒麟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碰了一下林家凯:“啥情况,我咋觉得不大对劲。”
林家凯:“不要多问,小心脑袋。”
沈麒麟跌跌下巴:“卧槽,老大藏得够……明显啊。”
之前是真的没想过,弄了半天,嫂子就在眼皮子底下,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真是白瞎了当年的训练。
一旦发现真相,沈麒麟便觉得老大看小侄女时,眼睛里的光都是含情脉脉的,他虽然平时严厉得不行,又是猛男形象,此时却整个人都在冒粉红泡泡……
他甩甩头,定了定神。
心里唯有卧槽卧槽……
*
翌日,陈瓦霜陪林微微去参加剧组面试一个古装配角。
面试地点在东三环的一个宾馆,这儿是很多剧组建组的地方,当天选的角色都不怎么重要,去试镜的人却不少,陈瓦霜陪着林微微耐心排队。
等了一会儿,人群中有些喧哗,好像是来了一个什么大咖来试妆。
陈瓦霜抬头看去,不由惊了惊,那个男明星正是之前在普吉岛遇到的杜轩昂。
林微微小声说:“好像他就是这部戏的男主,刚确定下来的。”
杜轩昂有些傲慢,用鼻孔看人,他旁边的经纪人经过时,似乎认出了陈瓦霜,还特地停下脚步,仔细地辨认了她一番。他没说话,只点了一下头,随后陪杜轩昂进了化妆间。
林微微奇怪地说:“他认识你?”
“嗯,之前在普吉岛遇到过,出了一点儿情况。”
“什么情况?”
“待会儿再说。”
林微微进去试镜的时候,陈瓦霜接到陆叔叔的电话,便把刚才遇到那位流量明星的事告诉了他。
陆墨白问:“那个流量明星认出你了?”
“是那位矮小的经纪人认出来的,但他没有跟我讲话。”
“那就好,叔叔刚见完客户,也在附近,等下过去找你。”
“……”
*
等林微微面试结束,陈瓦霜陪着她走到酒店大堂,一边走,一边把在普吉岛发生的事告诉她。
林微微道:“这些流量明星大都这样,表面上凹着各种单身的好人设,实际上玩得可花了,团队也傲慢得要死。”
“是的,还好我不追星。”陈瓦霜应着声,“对了,刚才说的陆叔叔,他也会过来,说要请我们吃晚饭,再送我俩回学校。”
林微微没想太多,高兴地说:“好啊好啊,跟着大小姐混果然幸福,不用挤地铁转公交了。”
随后不久,林微微见到了陆墨白,瞬间,她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回学校后,憋了一路的林微微简直受不了了,嗷嗷直叫:“学妹,你没跟我说你叔叔长这么年轻这么帅啊!!!简直惊为天人,简直帅得惨绝人寰!!!”
陈瓦霜一脸淡定:“还好吧,看习惯了。”
“不是吧这也能看习惯?……哎哎哎他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
“是你亲叔叔?”
“不是,其实是个哥哥,但我习惯叫叔叔了。”
林微微原本就发觉不管是在吃饭的时候,还是在车上的时候,这位大帅哥对待陈瓦霜都过分地好,两个人之间有种说不清的化学反应。表面上看是长辈在关心照顾晚辈,而那个晚辈,又还没开窍,一脸的纯真。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这一刻,向来心直口快林微微恍然大悟,握拳捶了一下手掌:“要死了,学妹!”
“怎么了?”陈瓦霜正好有些渴,拧开随身带的纯净水喝了一口。
“你没发现你的陆叔叔在追你?!”
陈瓦霜一口水喷了出来。
……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一口冰凉的水呛得陈瓦霜直咳嗽, 咳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林微微看着学妹,皱起了眉:“你不会被吓到了吧?”
陈瓦霜忙不迭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喝得太急了, 你说的事不可能啦!”说话间, 她又咳了几声, “我跟他只是很熟悉,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有些事外人都不知道, 因此自然也就亲近一些。”
林微微张张口:“拜托,我眼睛又不瞎,我雷达很准的好不?”
“可能你对他只是带着小女孩式的喜欢,人又太单纯, 便觉得对方对你也是如此, 但你只缘身在此山中,无法看明白, 外人不一样, 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对你的喜欢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陈瓦霜怔愣住,下意识仍旧否认:“不会的, 他有家族使命,会找门当户对的女生,不可能是在追求我啦。”
林微微一脸无语地看着她:“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陈瓦霜的脸不由发红,嗫嚅着说,“就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 但不是那种男女私情的喜欢。”
夜色有些暗,林微微没仔细看她脸庞, 只反问:“这话你信吗?”
陈瓦霜咬着牙说:“我信……他的性格十分直接,不拖泥带水, 也不喜欢拐弯抹角,要是有私情,不会藏在心里的。”
“而且他之前没怎么跟女生接触过,一直跟我说现在忙事业要紧,可能就是跟我比较熟悉,才跟我接触比较多。”
不知道是不是这番话让林微微信服了还是怎么,她听完沉默了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微微说道:“那他还蛮可怜的。”
“什么啦,可怜什么?”
“长那么帅,不接触女生,难道是GAY?”林微微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之前不是跟我咨询过一个可能是GAY的男生么,是不是就是他?”
陈瓦霜感觉自己要被之前随意发射的回旋镖给扎死:“但他不是GAY啦!”
“虽然我也觉得不像,但这么帅的男生,不去搞社交,跟着侄女玩,不是也很奇怪吗?”
“他有相亲的。”陈瓦霜想方设法给陆叔叔找台阶,“而且他伯父刚去世,家里需要有人支撑,我听说最近他们家里也在催他相亲。”
林微微若有所思,最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说道:“那行吧,我也就是猜测一下,有没有追求你,当事人最清楚了……回宿舍吧。”
陈瓦霜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她相信陆叔叔对她是有些喜爱的,但又坚信不是那种喜欢和爱。
妈妈也好,京棋哥也好,林微微也好,也许他们都会猜测,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她跟陆叔叔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不能对外人说的事情,感情上的羁绊,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这种感情羁绊,她自己也分不清楚,但让她不要见陆叔叔,跟陆叔叔保持距离,这件事她做不到。
*
星期三,陆墨白打电话问:“周六去看烟花吗?”
陈瓦霜有些疑惑:“现在这会儿上哪儿去看烟花?”
“总有地方。”
“远吗?”
“不算远,不用一个小时就到了。”他说,“不过需要在那儿过夜,你得跟你妈妈找个理由说第二天才回家。”
陈瓦霜以为是郊区不禁止放烟花的地方,加之这几天她心里有些发闷,想着去散个心也好,便答应下来。
万万没有想到,他说的一小时,指的是飞行一小时。
周六下午,陈瓦霜被陆墨白从学校接到机场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他却一脸的得意神色,偏了下脑袋看她:“叔叔带你去海边看烟花。”
从北城飞到海滨城市D市,的确不需要一个小时,陈瓦霜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他拐卖了,飞行途中有些微辞。
他无所谓地说:“你还挺多怨言。”
“你怎么不提前说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都跟我妈妈说谎了。”
他笑:“这不是你的强项?”
真的好气人,陈瓦霜没忍住打了他一下,捶在他结实的胳膊上:“我也没带旅行的装备。”
“就闲住一晚,要什么旅行装备?你是要登山攀岩还是下海潜水?”
他好像是为了防止她继续在座位上闹,伸手绕过她的后脑勺,按着她的脑袋往他肩膀上靠。
“靠着叔叔,睡一会儿就到了。”
陈瓦霜的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忽然想起林微微说的那些话,心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他的肩膀。
陆墨白瞥看过来:“你还挺嫌弃。”
“……我暂时不想睡。”
“行,那就自己玩,叔叔眯会儿。”
抵达D市,去市区的车上,听他说当年军校毕业下连队,就在这儿当兵,对这座城市还算有些了解与感情,陈瓦霜这才明白这次过来,也许不仅仅是为了看烟花,也有些故地重游的意味。
然而车子一路疾驰,直接来到城市的一个小港口。蔚蓝平静的港湾,海面停泊数艘船只,富有异国情调的彩色房子,沿着长长的海岸线逐渐排开。
她刚赞叹这儿的风景还不错,陆墨白便说:“天快黑了,直接上岛吧。”
陈瓦霜瞪大了眼睛:“上岛?”
陆墨白看着她说:“今晚的烟花在岛上放。”
说罢又张望了一下附近,林家凯突然从一艘快艇上站起来朝他俩挥手:“老大,快艇准备好了。”
搞什么啊……意外一个接一个的,陈瓦霜极不满地说:“你有什么安排,一气儿说清哦,要不然我不去岛上,万一被你卖了呢?”
“你想的还挺复杂,我舍得卖掉你这只小兔子?”陆墨白不禁发笑,帮她理了一下被海风吹散的头发,“附近有个岛的旅游开发得还不错,岛上有五星级酒店,也有高尔夫俱乐部,今晚岛上有烟火大会,我只是纯粹带你过去,吃了饭后在海滩上走走,顺便看烟火,去不?”
“那阿凯去吗?”
“当然去,他不去,烟花也看不成。”
“什么意思?”
“去了就知道了。”陆墨白抓过她的胳膊,“上艇吧。”
……
她一开始没有多想,抵达五星级酒店入住套房后,站在落地窗前疼训裙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加号四弍2而五九爻死七看了看海景,今天的天气晴朗,窗外海阔天空,一片湛蓝。
在酒店餐厅用完晚餐,正准备离开时,很凑巧地偶遇了几个来高尔夫俱乐部玩的商务人士,他们都认识陆墨白,听口音是北城人。
在他们寒暄时,陈瓦霜听见有人问:“我听闻陆总今晚会安排烟火秀,刚开始还不知道是哪位陆总,难道是你?”
陆墨白笑笑,看了眼陈瓦霜:“小侄女的生日,她想看烟花,给她放几朵玩。”
陈瓦霜:“……”
原本有人不断打量陈瓦霜,这会儿更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于她。陈瓦霜尴尬不已,只能保持微笑。
“原来是陆总侄女生日啊?多大了?”
“19。”
“……哟,正是青春好年华啊。”
道别之后,陈瓦霜不安地看着陆墨白:“陆叔叔,待会儿看的烟花,原来是你安排的?”
他的笑容极淡:“阿凯带人做准备去了,待会儿我们去海滩,烟火会在对面百米远的小岛屿上为你燃放。”
夜幕降临,天空星子点点,地上路灯明亮。
陈瓦霜漫步在沙子又细又白的沙滩上,岸上不远便是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另一侧是片紫色花海,很缓的坡上,分布着数栋百年前遗留下来的红墙白瓦欧式二层小楼,掩映在绿树红花中……整座岛开发得非常成熟。
可是……陈瓦霜听着海浪声,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他说海风太大,去岸边的椅子上坐着吧,八点钟烟花就开始了。
陈瓦霜坐在一张休闲椅上,看着近处玩耍的游客发呆,陆墨白先去接了个电话,后来走过来问:“冷不冷?”
“不冷。”
他笑着站在一旁,用她送的那枚狼图案的银色打火机点了根烟。像是没话找话地说:“这个度假酒店的老板,也一直在北城活动,俱乐部的会员有很多北城人,刚刚他们那几个都是。”
陈瓦霜咬了咬唇,决定问一下心中存在很久的疑问,她望着这个身材长相无比优越的男人,小小地叫了声:“陆叔叔——”
男人撇头低垂了眼眸回看过来:“怎么了?”
陈瓦霜定定地注视着他好看的面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瓦霜起初有些担心,害怕听见让她无法应对的回答,结果……他果然,在说话上从来没有让她失望。
男人先是一愣,继而发笑,修长的手指夹走烟,另一只手往她头上薅了薅:“你叫我一声陆叔叔,我对你好一点儿,还要什么理由?”
“况且这叫什么好?只是给你放几朵烟花而已。”他的语气总是那样漫不经心,仿佛世间一切都能在他手中掌握,“谁家叔叔逢年过节不得给侄女放烟花?”
陈瓦霜紧张的心情得以缓解,却犹疑地瞅着他:“几朵烟花而已?”
特地寻个岛屿,把人从北城带到这儿,再放一场烟花秀,那是寻常人家的叔叔买几桶烟花能比的?她只能用很无言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
“啊,就几朵,看个热闹。”他闲闲地道,“莫非你还有什么心理负担不成?”
陈瓦霜低声道:“我以为是来看免费的烟花嘛。”
他笑得有些起劲儿:“真行,白嫖惯了的小兔,总想着白嫖。”
陈瓦霜:“……”
“这次,换我们放烟花请人免费观赏吧。”
话音刚落,前方海面上有巨大的响声响起,幽蓝天幕上炸开了一朵漂亮的烟花,接着第二朵、第三朵……五彩缤纷,璀璨耀眼。
越来越多的游客从酒店等地走过来,无数人在问:“哇,谁在放烟花?”
“好漂亮啊!”
还有几对准新人是过来拍婚纱照的,情侣依偎着观赏这场盛大的烟花秀。
陈瓦霜先前的确有负担,但烟花升腾在幽寂无边的空中,倒映在波浪起伏的海上,有种说不出的震撼,她坐不住了,站起身抬头观望,还拿着手机拍照。
而那个男人坐在椅子上,浅浅地笑着,随手拍了张她的背影。
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起初还一副无福消受的模样,现在一看到漂亮的烟花,马上就忘了东南西北。
这场烟花秀持续了快一个小时,最后腾空升起了数字烟花,旁边有人在念着:“1、2、3……”
炸开19时,数字烟花到此为止,无数烟花齐齐升空,仿佛做退场致谢,将整个天空照得绚丽无比,观看的人同时轰然。
同一时间,站在小兔身边的男人,伸手理了理她脸旁的头发,捧着她的脸颊轻轻抚了抚,眼眸里闪烁着温柔的光:“小兔子十九岁生日快乐。”
旁边观看烟花的人闻言,霎时反应过来:“原来这是给你庆祝生日的烟花啊?”
“哇,你过生日?”
“生日快乐!”
……
*
翌日早上十点多,他们便回到了北城。
一切归于平静,好像昨晚的烟花是一场梦。
陈瓦霜回到家里,中午在家吃饭,下午陪妈妈逛街、做SPA,晚上会在一家餐厅用餐庆祝生日。
期间在商场约好的地方,她还见到了孙文莉。
孙文莉给小姑娘递过一个装了盒子的袋子,里面是奢侈品牌的包包:“生日礼物是邵总挑选的,前几天有同事回国,特地带了回来。”
“谢谢莉莉姐。”
“不用谢我,谢谢邵总才是。”
“我等下会联系京棋哥的。”
孙文莉笑了笑,点头道:“那不打扰你跟妈妈逛街了。”
“好,莉莉姐再见。”
孙文莉有礼貌地离开,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的背影,心中微微叹息。
昨天晚上,她便收到了那个圈子传出来的消息,有人说在D市的岛上偶遇了陆总,陆总身边有个19岁的侄女,陆总专门给小侄女一个人燃放漫天烟花。
很多人问询:“陆总有这么漂亮的侄女?之前怎么没听过?”
“他伯父去世时也没出现啊!
“可能是表侄女?”
各种信息重叠在一起,有了解情况的人一语道破:“哪来侄女啊,就是传的那个小白兔。”
孙文莉不禁感叹,哪个小姑娘看了这场烟花不得感动,这是一个包包能抵的?
她为难极了,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邵总?一旦告诉他,他有没有可能一怒之下从美国跑回来?之前在机场两个人都要动手了。
她虽然只给邵总打工,但前不久也听了老邵总的训话,让她注意分寸,除了工作之外的消息别乱汇报。
唉,能不能别为难打工人?
思量再三,她终究选择把消息和照片发给了邵总。
……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争吵
晚上回到家, 陈瓦霜在微信里谢谢京棋哥送的礼物。
邵京棋发来语音聊天,祝贺完生日快乐后,问她:“跟哥哥说说, 今年怎么庆祝生日的?”
陈瓦霜道:“老样子, 跟妈妈逛街、吃饭。”
“除此之外, 就没有别的庆祝活动了?”
他似乎话里有话,陈瓦霜凝思半秒后说:“还在学校里请了同学吃饭。”
邵京棋在手机那端笑了笑:“行,哥哥还有工作要做, 下个月底就可以回国待一段时间了。”
结束通话,陈瓦霜有些良心不安,感觉自己骗了邵京棋。在岛上遇到的那几个人,也不知道认不认识邵京棋, 如果传出去了怎么办……又不免抱以侥幸地想, 他们也不知道她和邵京棋的关系,何况他们都是事业有成的男人, 邵京棋此时在美国, 谁会那么无聊地在手机上聊八卦。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邵京棋虽不动声色, 没有质问,却把陆墨白在岛上给十九岁小姑娘放烟花的事,找人透露给了他的父亲陆启明。
陆启明是陆氏集团的董事长,今年六十有三,还没有退休, 除了小儿子陆墨白,还和第一任妻子生了两个女儿, 两个女婿也算给力,但家中大业, 依旧希望儿子来继承。
偏偏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让他伤脑筋,退伍后好不容易答应去子公司从副总裁干起,在他不断的出言刺激下,安分且努力,也算小有成绩。今年子公司的总裁合同到期,儿子顺理成章接任总裁之位,以为总算能松口气了,不想自己的大哥突然去世。
陆家这些年好不容易起来,当然不想重蹈当年父亲去世后人走茶凉,陆家处处受打压挟制的覆辙,因此陆启明认为要稳固陆家的基业,少不了还得让陆墨白找个合适的对象,要么是在商业上有帮助的,要么是能在仕途上帮助到大侄子的。
偏偏这个逆子好赖话都不听,不去相亲,不找对象。一提找对象的事,就把人怼上天,甚至前段时间还说“您要是想找就自己去找呗,我又不拦着您”,气得他血压飙升。
这会儿却弄出什么花样,带着十八九岁的小女孩去小岛上放烟花?出息了啊!
陆启明吩咐下属薛运良:“下午四点半,那个臭小子要回集团总部开季度会议,我不参加,你把阿凯叫到我办公室。”
薛运良:“好的,陆董。”
林家凯突然被叫到陆董办公室,心中忐忑,依稀能猜到是为了什么。他平时见惯了他们父子俩争吵,少不了提防一些,便毕恭毕敬地说:“陆董,您找我?”
陆启明双肘撑在办公桌上,两手交握,抵着下巴,看了一眼林家凯。
“阿凯,你跟墨白多久了?”
“八年,中间退役的一年不算的话,七年。”
“跟了他这么久,现在又贴身跟随,对他的一切自然比我这个做老子的还要了解。”
林家凯:“不敢这么说。”
“都敢花几百万去采购烟花,在小岛上放一个小时,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陆启明语气一冷。
林家凯脊背登时发凉,但还是说:“实际花费并没有那么多。”
“没有那么多……”陆启明冷哼,“都是烧钱的玩意儿,几十上百万就不是钱了?”
这一点,林家凯无可辩驳,只能沉默以对。
“那个小女孩是谁?”陆启明开门见山地问,“墨白哪来的小侄女?他只有一个侄子和几个外甥、外甥女。”
纵然有良好过硬的心理素质,林家凯依旧感觉后背又僵又冷,如果这件事纯粹关于他自己,他是真没什么可怕的,可涉及到老大和小霜的事,他手心难免捏一把汗。
“……”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陆启明看了眼林家凯,继续不疾不徐地说:“他们在一起多久了?……说话!”
林家凯的身体挺直了一些:“我只负责执行陆总吩咐下来的任务,其他的并不清楚。”
陆启明从鼻孔里哼出一些气体:“你不清楚?打断你一条腿,你还清不清楚。”
“该不清楚的,确实不清楚。”林家凯回道。
“还挺忠心。”陆启明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告诉墨白,如果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就带回家吃顿饭,而不是背着这么多人去放烟花,有烟花大家一起看,不好么?”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妥协与认可,但林家凯直觉没这么简单。他们这些大BOSS,没有人摸得清他们的真实意图。
何况小姑娘跟老大,目前实在不是那种关系,都还没戳破窗户纸,小姑娘对老大是个什么想法,也无人知晓。
林家凯只好说:“陆总的个人隐私我不大清楚,但我会如实传达。”
话音刚落,沉重的门一下推开,陆墨白迈着大长腿,信步走进来说:“传达什么?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不行?”
陆启明看着儿子,血压开始上升。
“季度会议这么重要,你中途离场算怎么回事?”
早在林家凯进陆董办公室前,就已经发了信息给陆墨白,他是特地等说得差不多了才过来看看。陆墨白扯笑道:“有份资料在车上忘了拿,阿凯你去车上取。”
林家凯如获大赦地离开,出去后忍不住拍了拍胸口,也不知里面又会发生怎样的争吵。
*
而办公室内,父子俩对峙,气势上谁也不输谁。
陆启明看了一眼儿子,说道:“放烟花的事已经传开了,挺好,都出名了,你想过那些正经人家的好姑娘,会不会介意吗?”
“她们介意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去岛上放个烟花怎么了?”
“是放烟花的事吗?重点在你给谁放!”陆启明气道,“你哪来的小侄女?外面传得有多难听,人家已经在说你乱.伦了……”
陆墨白突然发笑:“乱.伦……真他妈够刺激。”
他懒得站着,索性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还点了根烟。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态度?你对得起刚去世的大伯吗?”
“我怎么就对不起他了,我听你们的安排,去了部队十年,回来后好好地工作,努力地给陆家挣钱,只是给小姑娘放个烟花,怎么就对不起大伯了?”陆墨白冷笑,“说句不好听的,邵京棋那样的才叫玩得花,您有了解过么?而我只是给熟悉的小姑娘放个烟花,怎么就罪不可恕对不起大伯了?”
陆启明血冲上头:“你懂不懂目前的形势?你要是几年前那样玩,老子才懒得管你!你伯母介绍的那个对象你也不去见,她父亲将来对你堂哥多有益处,你究竟清不清楚?人家父母听闻你没找过对象,还说你很难得,怎么,你现在就是要跟大家对着干是吗?”
陆墨白不耐烦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说过,不见就是不见,我自己的媳妇我自己找,不劳你们费心!”
啪的一声,陆启明拍了下桌子:“你这个逆子,我看你要反了天了!”
“这么个破事儿还谈不上反天,降好您的血压吧。”争吵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陆墨白径直离开。
真他妈扯蛋。
每次回家都要听他们念叨这些,过年期间已经忍不住为这大吵了一架,现在老爷子直接找他的手下来问话。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传出去的,还传成乱.伦了,想象力可真他妈丰富。
乱.伦什么的……叔叔和小侄女么……
呵,他和小兔子……
想到那晚小兔高兴的模样,回酒店的路上,都在念叨刚刚的烟花有多美丽有多震撼,这么爱看烟花的吗?陆墨白唇角不禁勾出了笑,咬着的烟上下动了动,烦恼好似也消了大半。
薛运良走过来问:“小陆总,您怎么在这儿。”
陆墨白看着蒋运良:“没什么,跟我爸吵了一架。薛叔,劳驾您去量量我爸的血压。”
薛运良:“……”
*
陆家父子争吵之时,陈瓦霜在学校好好上课,期间因学校有事,周末也没回家。3月底,蒋婕说自己找了个对象,要带给姐妹瞧瞧,于是清明假期,几人约在海凰酒吧见面。
以前陈瓦霜不喜欢来这儿,现在觉得约在这儿理所当然,甚至还主动告诉陆墨白:【陆叔叔,我在你酒吧玩儿。】
陆墨白:【怎么,想喝小兔限定饮料了?】
陈瓦霜:【但你不在酒吧。】
陆墨白:【等着。】
蒋婕的对象是个大三的学长,两个人家里住的也近,看起来还挺般配的。大家坐一起闲聊时,陆墨白走了进来。
男人直接朝陈瓦霜示意,让她坐吧台那儿去。陈瓦霜撇下他们,去了吧台处。
阿春过来打下手,笑嘻嘻地说:“小霜霜,你同学都找对象了,你怎么还不找?”
陈瓦霜没来由跟陆墨白对视了一眼,她笑着回答:“我还不想找。”
阿春继续问:“想找个啥样的啊?有啥条件不?”
陈瓦霜看着陆墨白调制饮料,只敷衍地说:“我没想过。”
“怎么能没想过呢?”阿春八卦兮兮,“你们女生的心里不都有个男神吗?比如长得帅、有钱、还有能力、会逗人开心……”
陈瓦霜一时没吭声。
已知晓老大心思的沈麒麟闻着音就凑了过来,加入话题:“这几点都要有吧,长得帅是最基本的,钱当然也要有,能力也不能差。”
陈瓦霜:“差不多。”
随后沈麒麟若有所思地说:“但是这些条件,其实挺抽象笼统的,怎么才算帅,怎样才算有钱?有个定量么?”
阿春也思考起来:“是有些抽象。”
啧,啰嗦半天……在调饮料的陆墨白听得心里直冷哼,说一箩筐话也说不到点子上,白白养了群废物。
忽然,沈麒麟又笑眯眯:“那就具象化一点儿吧,小霜霜,你的条件,是不是就是我们老大这样的?”
陈瓦霜心头忽地一跳,莫名觉得脸发烫,恰好此时陆墨白锋利的目光也看过来,吓得她根本不敢对视,躲了躲眼神。
奈何她支吾半天也没支吾出个结果,最后岔开话题问:“陆叔叔你的饮料调好了吗?”
陆墨白冷眸扫了她一眼,语气略凶:“催什么,还没摇冰块。”
陈瓦霜:“……”
饮料一调好,陆墨白就去了楼上,没跟从前那样陪她闲扯。陈瓦霜默然不语,喝得很不是滋味。
沈麒麟暗戳戳地跟她说:“老大好像在楼上生气。”
“为什么生气啊?你们招惹他了?”
他耸耸肩膀:“老大最近压力有些大,要不你去看看他?”
……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抱抱叔叔”
陈瓦霜推开二楼休息室的门, 里面安静无声,头顶的浅黄灯光照下来,陆墨白靠着沙发, 纹丝不动。
走过去发现他正在闭眼休息, 也不知道睡着了没, 但起码不像沈麒麟说的在生气。
陈瓦霜放下心来,左右环顾室内。上次她在这儿发酒疯,没有仔细看过室内布局, 现在才发现这里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办公室,一旁摆放着办公桌与电脑,只是休息区也有可供人睡觉的沙发, 和喝茶的茶几。
她在走动时都发出声响了, 他却仍旧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趁他闭眼, 陈瓦霜大胆地观摩这个男人。不管看多少次他的睡颜, 都觉得惊为天人。站在他面前,弯腰凑近一些, 并伸手朝陆墨白的眼前挥了挥,看看他有无反应。
下一秒,明明没有睁开眼睛的男人,精准无误地抓过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过去, 另一只手揽过了她的腰。
陈瓦霜吓得大叫一声,倾着身子, 往他怀里钻去,一只膝盖抵在沙发上, 手撑在他肩膀,这才勉强没有全部落在他怀抱中。
但她人吓得不轻,心脏加速跳动。
男人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凌厉目光盯着她,看得陈瓦霜像是犯了什么罪,嗫嚅着:“我以为你睡着了。”
“睡着了就可以调.戏叔叔?”
谁调.戏你了!
只是挥了一下手而已,又没摸你的脸,揩你的油。
心中诽言不断,但她仍旧耐心地解释:“我没调.戏你,我只是想确认你睡着了没。”
“行,你没调.戏叔叔,那叔叔调.戏你得了。”
他脸上有些吊儿郎当,仿佛真的要调.戏她。
陈瓦霜挣扎了一下,试图挣脱他的束缚离开沙发,奈何男人的力量真不是她能抗衡。他只是抓着她手腕,揽着她的腰,便让她离开不得。被他稍稍一按,人便直接跨坐在他的腿上。
四目相对,这一刻,男人的眼睛变得多了几分欲.念,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陈瓦霜的脸刷地变红变烫,不敢直视他,呼吸都变得深了许多,心跳也在扑通跳个不停,像揣了一窝小兔子。
他抬手捧过了她的脸,轻轻地抚了抚,笑了笑:“都快成煮熟的虾了。”
陈瓦霜顾不得反驳,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得离开,可是身体却僵愣着,没有力气脱离。
他的脸不断凑近,二人的鼻子几乎就要碰到一起,男人灼热的呼吸扑到她的脸上。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增添了几分诱惑,也让陈瓦霜产生了一种亲上去的冲动,大脑在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如果是他的话,似乎亲吻也没什么”的想法。
等等,她在想什么?
还要不要脸了?!
这样的状态僵持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只是几秒,却仿佛过了一辈子。
良久,他终是没有亲下去,揉搓了她的脸。
“红得在滴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他语气有些嫌弃。
陈瓦霜趁机离开他的腿下了沙发,站在一旁抿了抿唇,把呼吸调整了一番,又摸了下自己的脸颊,试图降降温。
“上来找叔叔做什么?”他再次靠着沙发眼神睨着她,声音散漫。
“沈麒麟说你最近压力有些大,让我过来看看你。”
陆墨白抬眼看着她,冷哼一声:“沈麒麟不说,你是不是就不关心叔叔死活了?”
都不知道哪里触到他雷区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估计全身都是雷区……
“我没有不关心你,我一直在学校读书。”
而且你不是活得好好儿的吗?哪里就死啊活的了。
“帮我倒杯水。”
“哦。”
陈瓦霜乖乖地取了两个一次性纸杯,在饮水机里倒了两杯温水,递给他一杯,自己留一杯。
“你最近工作压力很大?”
男人接过杯子说道:“工作也就那样,谈不上什么压力不压力。”
“那是什么方面的压力?”她顺便坐在了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喝了半杯水。
他忽而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猜猜看?”
“我猜不到。”
“没良心。”
陈瓦霜:“……”
他喝完水,手支在沙发扶手上,不再说话,脸也朝着办公桌的方向,心事重重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
陈瓦霜不断揣摸,究竟是什么压力让他这么苦恼?
在她看来,陆叔叔一向都像个万能的神,无所不能,无所不会。钱财、地位、样貌,他都有了,因此刚才大家都觉得,他这样的简直是男神模板。
那还缺什么?
正欲说话时,他瞥眼扫过来:“走了,送你回家。”
“好吧。”
*
一路上稍显沉寂,陈瓦霜时不时望一眼他,欲言又止。
开车的人仿佛没了耐心:“有什么话想说你就说。”
陈瓦霜心里一怔,低低地道:“陆叔叔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家里在催婚?”
他听着,过一会儿才说:“了解很多啊,都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听到什么消息,我只是猜的。”
“不是。”他否认得非常干脆,“谁搭理他们。”
“那是因为什么?”
他看过来的眸光有些幽深,却最终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方向盘,转头注视前方笔直的路。
狭小的车里,陈瓦霜听见他沉沉地呼出气息,仿佛是对什么产生了失望。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她只好垂着脑袋,刷了会儿手机。
两个人一路沉默,直到车子开进小区内。
陈瓦霜下车时,陆墨白也下了车,在她身后叫了一声:“喂——”
他几乎没有用过这个称呼,陈瓦霜回转身子望着这个英姿清发的男人。
清明时节,空气有些湿润,小区里漂浮着淡淡的花香。
陈瓦霜凝望他的脸容,发觉他神情有些肃敛。心中不由沉了沉,浅笑问:“陆叔叔,还有什么事吗?”
他走过来靠得很近,随后眼眸低垂,声音微哑地说:“抱抱叔叔。”
陈瓦霜心中怔了怔,但这一刻不想让他失望,便主动贴近,伸手抱了抱他。她想着抱一下就松开的,但是她的手刚圈着他的腰背,男人结实的手臂便禁锢住了她小小软软的身子,让她逃脱不了。
他像要把人融进身体里似的,用力往他怀里按,头低低垂下,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仿佛是一个累极了的人,要找个地方支撑一会儿。身体紧贴,春衫单薄,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仿佛震得她身体发麻。
“好傻的姑娘。”低而沉的声音响起,“叔叔不想做的事,叔叔不想相的亲,不想结的婚,没有人能强迫得了我。同样的,叔叔有了喜欢的想要的东西,就会用尽一切争取到,你担心害怕什么呢?”
“我没有啊。”她下意识地否认,但更多的是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平时她流露出了什么担心和害怕?这些话意味深长,他想暗示什么?
一直这么抱着不是办法,这儿离家门口不过十几米,随时可能有邻居和保安出没,陈瓦霜小声说:“你抱太紧了,我有些疼。”
“疼也得先给我受着。”他有些蛮不讲理,反而抱更紧。
陈瓦霜:“……”
男人的怀抱温暖而有力,身上散发着丝丝缕缕令人沉迷的气息,像个漩涡,搅得人不停地沉入,再这么下去,她都感觉自己要把持不住。
想说点儿什么转移一下话题,大脑却一片空白,思考许久才憋出句:“明天是清明节,陆叔叔要去扫墓吧。”
“……”这话真的很毁气氛。
抱着他的男人终于松开了手,先是无语地看着她,沉出气息,随后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掐了下她白嫩的脸颊。
“傻不楞登的小兔,你要什么时候才长大?等你长大,叔叔是不是都老了?”
“你这么年轻,还没满28,就算再过十年,你也仍然帅气又迷人。”陈瓦霜试图调侃。
“十年。”男人气得喉结滚动,“再过十年你二十九,我三十八,你是真狠心啊?”
“?”陈瓦霜感觉自己没听懂,“为什么说我狠心。”
“对牛弹琴!”他的耐心已经耗罄,声音冷凉,“赶紧回家去。”
“哦。”陈瓦霜呆呆地道,“那陆叔叔晚安。”
*
陈瓦霜关上院子大门,深深地沉出一口气,微妙的气氛,纠结的心绪,感觉怎么都厘不清。
如果远离他一些,心里不乐意,心上会难过,可如果靠近他一些,又觉得事情会朝着自己控制不了的方向发展。
这种失控感,让人感觉害怕。
所以他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才那样说的?可他哪里知道她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两个人差距太大了,远远不是大家明面上看到的那种差距。如果她是夏家的亲生女儿,也许努力一下也能靠近,偏偏她是个收养的女儿,没有继承权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个很糟糕的出身,那些事想必连陈庆媛也不知晓。
如果再过几年,等她长大一些,思想更成熟了,能担得起一些事了,或者自己有了事业,对很多东西都会更有底气更加坚定,那样的话,或许喜欢一个人也敢去追逐和争取。
可是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唉……想那么多那么远做什么呢?
还是好好备考6月份的英语四级考试吧。
院门外,看着那只笨蛋傻兔子的身影进了院子,男人轻吁着转身,坐进车里后,打开车窗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修长手指夹着烟伸到窗外,骨节如笋的手指掸走了烟灰。
这只小兔是完全不解风情?还是故意装傻?
再过十年……啧,可真敢说,谁给她的胆子?
十年后怎么着也该有孩子了。
最好两个,大的男孩,小的女孩。
女孩要像只小小兔,乖乖的,白白的,奶声奶气叫他爸爸。
男孩就随便吧。
……
第 50 章
第五十章疏离
每年清明节, 爸爸妈妈给夏凝姐姐扫墓都不会带陈瓦霜去,说是怕姐姐难过,觉得不爱她了。
对此她挺理解的, 今天她一个人在家里东摸西摸, 无聊至极。午饭时间, 爸妈回来了,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吃过饭后,陈瓦霜在院子里逗了一下狗狗, 夏新杰在门口说:“小霜过来,爸爸跟你说件事。”
陈瓦霜有点奇怪,夏新杰很少特地跟她认真说事,有什么事情都是陈庆媛跟她讲。
走进客厅, 却发现陈庆媛也坐在沙发处, 神情略微严肃。
“怎么了?”陈瓦霜靠近沙发,坐在一侧。
私心来讲, 陈瓦霜跟夏新杰的感情, 没有和陈庆媛那么亲密,说话时难免小心翼翼。
夏新杰看了一眼她, 开门见山问道:“你生日前一天,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没有告诉爸爸妈妈?”
陈瓦霜紧张起来……都问得这样直白了,她只能说实话:“跟陆叔叔去了海岛上放烟花。”
“为什么要瞒着爸爸妈妈?”夏新杰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瓦霜却感觉后背沁出了冷汗,低低地说:“对不起, 我错了,我怕你们不同意。”
“你的事我很少管, 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你妈妈在操心, 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管你。可是这次,你瞒着我们,跟你陆叔叔去那么远的岛上放烟花,这不是件小事。”夏新杰道。
夏新杰一严肃起来,气场便有些足,而陈庆媛看她的眼神无奈又失望,甚至有些凉意。这么多年,陈庆媛从来没有对她失望过。
她答应过妈妈要跟陆墨白保持距离的,结果却瞒着他们去放烟花。陈瓦霜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场面,瞬间觉得他们不要自己了也是有可能的。
“都能瞒着我们去放烟花,想必平时也走得很近。”夏新杰继续说,“你陆叔叔是对你好,但你不能没有分寸,外面传什么的都有,以后不许再跟陆叔叔走这么近,听到了吗?”
陈瓦霜点头:“听到了。”
“不能光嘴上说,要刻进脑子里,记在心上。”
“嗯。”陈瓦霜眼睛有些湿润,但她从来没在爸妈面前哭过,习惯性地忍了回去。
夏新杰说罢,起身离开了客厅,陈庆媛叹了口气:“你跟妈妈说实话,最近是不是跟他联系得很频繁?”
陈瓦霜小声回道:“也不算频繁,就是吃过两次饭,去他酒吧里玩过两次。”
“这是线下的,手机上的联系呢?是不是每天都有联系?”
“没有,没有每天都联系。”
陈庆媛不大相信地说:“妈妈要检查一下你的手机。”
瞬间陈瓦霜的心都揪了起来,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能不能不要看我手机,我以后不会跟陆叔叔联系了。我保证。”
陈庆媛见女儿的反应有些强烈,倒是没有勉强,只说:“手机可以不看,但你不能再骗妈妈,你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妈妈的?你陆叔叔在相亲,老跟你走这么近,让女方产生误会了怎么办?”
陈瓦霜吸了吸鼻子,哽咽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跟陆叔叔说清楚的。”
“不,”陈庆媛摇头道,“这件事不能说清楚。”
“为什么?”
“说得太清楚了,他只会觉得是我们在施压,家里的公司和陆家的公司有合作,能把事情摆在台面说清楚吗?”
陈瓦霜怔愣了一下,感觉自己果然还是太单纯。
“那要怎么办?”
“冷处理,不再主动联系他,他要是约你,你想办法找各种理由说不见面,慢慢的,等他相亲确定了,就好了。”
陈瓦霜咬了咬唇:“好。”
陈庆媛抱了一下女儿:“宝贝,妈妈是为了你好,陆家伯父去世后,他们家刚好想给你陆叔叔安排一门好亲事,妈妈知道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但外头传的不好听,妈妈也是想保护好你,知道吗?”
陈瓦霜伏在妈妈的肩膀上强颜欢笑:“嗯,我知道,那天我事先并不知道是去岛上放烟花……对不起,妈妈。”
陈庆媛叹息道:“爸爸妈妈也不是要怪你,就是跟你说清楚利害关系。”
“嗯,我知道的。”她重复了一句。
一直清醒地知道……但回看这几个月,他们真的瞒着大家一起经历了好多事,就连翻聊天记录,陈瓦霜亦惊讶于自己跟陆墨白居然说了这么多话。
一切发展都在走向失控,现在及时止住脚步是最好的。
*
整个4月份,陈瓦霜都在学校里,只在中旬回了趟家,住了一晚就回学校。
陆墨白发信息,她有时候不回。
陆墨白发起语音聊天,她说没有空。
想约她的时候,她直接说有事不回家。
起先他没有在意,最近忙得飞起,还时常要出差,但等工作暂告一段落,男人便发觉不大对劲。翻看最近的聊天记录,话术全都类似于:
【要上课。】
【周末有活动,不回家。】
【自习想集中注意力,没带手机。】
说完便不再多言,或者找理由说同学找、去洗澡、要睡觉,甚至最近她一次也没主动分享过什么。
搞什么鬼。
难道是真的在忙着考四级?
可是一个四级至于忙成这样?
后知后觉的男人,回想一遍他们上次见面的整个过程,分析其中的不妥之处。
她说什么十年后,总不至于真的等到十年后才考虑找对象的事吧。
算了,懒得分析。
男人直接开车去了趟昌平。
上完下午的课,陈瓦霜急匆匆赶到校门口,刚才陆墨白发微信,说会在校门口等她,等到为止。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让人感觉这次见面指不定会吵架……又觉得,借着吵架闹掰了也好。
走到校门口,他站在路边的树下,嘴里叼着根烟,跟从前没有两样。只是回看过来时,男人的呼吸顿沉,却没有不耐烦,也没有表现出怒气,这反而让陈瓦霜心中感觉不妙。
“陆叔叔,你怎么来了?”
他掐灭了烟,深深望她一眼:“你说呢?”
“……我不知道。”
陆墨白好似压了火气,低沉地说:“先上车,去吃饭。”
附近有个商业区,晚餐时分还算热闹。陈瓦霜选了一家常去的餐厅,坐下来后,殷勤地给他倒了茶水。
男人脸上的愠色消减了些,只不过,从前他们去吃饭,这小兔哪次不是享受他的伺候?现在变成了主动付出。
事出反常必有妖,男人锐利的目光看她,声音略冷:“你心里藏着什么鬼?”
陈瓦霜愣了下,尴尬地道:“没有啊,陆叔叔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
“没有。”
陆墨白冷嗤,看她埋头喝茶都不敢抬头看他的心虚模样,他不想毁了吃饭的氛围,不得不摁住了心中的疑惑与恼怒。
吃饭时各自闲聊近况,她也乏善可陈,只说自己在上课,在排一个舞剧,在备考四级,还说因为刷试卷的时候有手机在身边总是忍不住想玩,所以一般不带手机。
听起来一切都合情合理,可那种疏远的感觉,他又不是没感受过,糊弄鬼呢?
越解释就越是在掩饰什么。
饭后,陆墨白问她:“要不要顺便去看个电影?”
陈瓦霜道:“不去了,我想早点儿回学校。”
拒绝得这么冷冰冰,男人没了耐心:“你这么爱学习,怎么看烟花的时候不见你学习?你心里到底藏了什么鬼?”
陈瓦霜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看着面容染了几分怒色的男人,感觉再不说清,以后会越来越复杂,心横了横:“陆叔叔,我想跟你说件事。”
“想说什么?”陆墨白看着她,“除了跟叔叔道歉和表白,其他的不用说,说了我也不爱听。”
陈瓦霜怔了怔,唉,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即便是冷处理,对方总是能感受得到。何况他们之前的暧昧,并不是她单方面的错觉,但一直装傻充愣,只会难以收场。
她咽了咽,直望向他,十分平和地道:“听说你要相亲的女孩很好很优秀,家境也跟你很配,我还挺为陆叔叔感到高兴的,不知道陆叔叔跟她发展得怎么样了。”
“……”陆墨白第一次被她当面气得哽住喉咙,说不出话。
嘶的一声,男人的声音夹着一股压都压不住的火气:“什么意思?我那天晚上跟你说得还不够清楚?还是你压根没听进去?平时也这样听课的?”
他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沉出一口气,目光灼热地盯着她,仿佛要盯穿她的内心。
陈瓦霜唇线抿得十分紧,心中滋味酸涩难当。
四月底,天气微凉,陆墨白的身体底子好,只穿着件深色衬衫,解了两颗扣子,脑袋微垂看她,整个人却有些颓然。两个人就在路灯下僵持着,谁也没开口打破僵局。
“说点儿我想听的!”良久,他好像在下命令,“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陈瓦霜心头促起,感觉呼吸都有些疼痛感,抬起有些怯意的眼眸看他,很快避开眼神,轻轻地说:“我只是随口问问。”
说罢像从前那样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沉默以对。
陆墨白心中简直像埋了座火山,明明即将要爆发,却因为曾经承诺过不再骂她凶她,只能拼命压着,压得胸腔隐隐作疼。
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否则他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后果。他在部队时期执行过许多任务,能预见各种后果,唯独这个小丫头,他半分心思也猜不透。
陆墨白伸手抓过了她的胳膊,冷冷地道:“回学校。”
路上,男人一语不发,陈瓦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车内死寂一片。车子行在半道上便停了下来,男人把手刹拉好。
紧绷的侧脸,突然转过来看着她,重重喘出一口气后,耐心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才疏远我?还企图劝我去相什么亲?”
“没有。”陈瓦霜摇头否认,“真的没有。”
爸妈说的那些话,怎么能让他知道,夏家的公司都得赖着他们家。
“那你把叔叔晾一边算怎么回事儿?”
看着他仿佛瘦了的脸部轮廓,陈瓦霜心里掠过一阵难过,可是……
“我就是觉得,陆叔叔对我很好很好,但我要是一直没心没肺地跟你走这么近,对谁都不好。”她尽量不把事情往私人感情上面带,“你和京棋哥对我的关心照顾,我都记在心上,我还在念书,回馈不了什么,但我真心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好好的,将来找到满意的对象,建立理想的家庭……”
好,很好,已然把他摆到了跟邵京棋一样的位置,他稀罕跟邵京棋平起平坐?男人的脸越来越阴沉,打断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七老八十,这些话我很爱听?”
陈瓦霜顿住,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她已经很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他黑着脸发动车子,把她送到了校门口。陈瓦霜下车前,佯装无事地说:“那我先回学校了,陆叔叔你开车回家小心点儿。”但他连道别的话都没说,又黑着脸把车开走了。
陈瓦霜不敢回头看他的车,只是一进校门,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刷地滚落下来……已经难过了二十多天,她一直没哭过,却在这一刻,心理防线土崩瓦解。
她坐在一个花坛边,抱着膝盖,身子佝偻着低头看地面,任由泪水砸在地上。
视线模糊中,两条大长腿映入眼帘,停在她面前。
陈瓦霜仰起头,对上男人幽深如海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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