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秘密情人
陆墨白醒过来时, 某只光.溜小兔枕在他的胳膊上睡得香沉,窗帘缝隙透过来一缕光,依稀能看见室内。
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 十一点了。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整觉, 将近七个小时, 什么认床、认环境的毛病都不存在了,仿佛哪里有兔在,哪里就是最适合自己的睡处。
只是凌晨四点那会儿, 真的惹火了她,他刚好又抽了根烟,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一上头便是没完没了, 也懒得讲求什么温柔技巧, 像把利剑,要直接贯穿她的人生……
某兔倒是没哭, 但朝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哎, 兔牙真的锋利。
但也够刺激。
摸了下她的脸庞,暖乎乎的, 又担心她发烧,探了下她的额头。
还好,一切正常。
兔比他想象的要坚韧。
伴随吱唔一声,陈瓦霜终于悠悠醒转过来,眼睛还没睁开, 便感觉全身跟散了架似的。睁开眼睛,那个把自己弄散架的男人在朝他笑。
“醒了?”
陈瓦霜:“……”
许是总算睡饱了, 没有起床气,被他面对面地抱着磨蹭了会儿。
“今天不用上班?”陈瓦霜问他。
“上啥班, 有兔就好,全勤奖不要也罢。”他用长了胡茬的下巴蹭她的脸。
陈瓦霜无语。
“兔,昨晚舒服吗?”他突然问。
“不舒服,疼。”
“扯,我明明听见了你舒服的声音,”他语气暧昧不堪,“叔叔想一直听。”
陈瓦霜倏然想到自己要跟他说的事,感觉这个时候跟他讲,好像有些残忍。蹙蹙眉,她挪了挪:“我去洗脸了。”
坐起来用被子遮了一下,左右环顾,主卧比另一个房间要整洁一些,那个房间估计让人没眼看。
“我的浴巾呢?”
陆墨白看着她光洁的背部,被按出许多指印,脖子、锁骨处也有淡淡的草莓印,抿了抿唇说:“估计掉地上了,你穿我的衬衫去换衣服吧。”
他说着把床头柜上的衬衫拿给她。
陈瓦霜接过这件意大利奢侈品牌的衬衫,面料品质非常高,一拿到手上就能感受得出来,而且剪裁精湛,他穿上十分贴合身材,她穿就变得宽大且长,但刚好遮住关键。
陈瓦霜随意扣了几颗扣子,想起那年在普吉岛的事:“我之前不是也穿过你一件衬衫?后来怎么没见你穿过?”
男人轻笑着坐起了身,露出拥有漂亮线条的手臂、锁骨与胸肌,漫不经心地道:“收起来后一直没舍得穿,毕竟穿了就得洗,你身上的味道也会洗没。”
陈瓦霜:“所以你那时候就对我有想法了?”
陆墨白毫不遮饰:“更早一些。”
“更早是多早。”陈瓦霜下床,浅蓝衬衫遮掩下的两条腿笔直修长,白皙无比,只是膝盖上有磕出来的印记,小腿也有淤痕。
陆墨白收收视线,昨晚他好像是挺粗暴,怪不得哭得那么厉害,还恨得牙根儿痒……男人散漫道:“大概是第一次见面?”
“我才不信哦,第一次见面我还没满十八岁,在读高三,而且你那时候明明好凶,对我也不耐烦……”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陆墨白轻呵,翻身下床套上裤子,耳边听见一声叫喊,慌忙跑去洗手间。
小兔怒气上脸:“你看这儿、这儿,全是你干的好事!”
陆墨白得意地笑,亲了亲她脖子上的几处淡淡草莓印:“叔叔下次轻点儿。”
还好现在是冬天,穿个高领毛衣也能遮得严实,陈瓦霜还是有点郁闷。
“可我这儿也有你盖的章。”他指着肩膀后方的牙印。
深的地方毛细血管渗出了血,现在正在结痂,陈瓦霜立即没了声音,抚摸了一下那个牙印。
他笑:“快洗漱,待会儿去吃午饭,顺便送你回家。”
“那你呢?”
“下午得去公司开会。”
“哪个公司?”
“哪个公司都行。”
“……”
*
吃完饭,陆墨白送她回家。同一时间酒店内部,从餐饮部到客房部,陆总带着小侄女来用餐并且共度春宵的劲爆新闻逐渐传开。
陆墨白问坐在副驾驶座的人:“怕不怕流言蜚语?”
陈瓦霜摸着昨晚落在车里的花,愣了一下:“不是早就传开了么?从我高考那天起,就没有停止过。”
他笑:“记得还挺清楚。”
“我要是酒店的员工,也会听这些八卦,而且我出国后发现老外也爱八卦,比如亚历克斯跟他的女友,时常跟我聊。”
他一听就蹙眉:“能别提那个亚历山大了行不?”
“是亚历克斯!”陈瓦霜瞥他一眼,“你还吃他的醋呀。”
“你一直跟我提他,却没有跟他提我,这不公平。”他打着方向盘,看着前方路况。
陈瓦霜笑笑:“你出现后,他们也八卦你了呀。”
“说我什么?是不是说我很帅?”
“说你很凶。”
陆墨白咬牙:“看来有人想现在就修理修理。”
“别别别,我错啦,他们说你很浪漫,跨国找寻我。”陈瓦霜认怂。
“这还差不多。”
想起自己要说的重要话,感觉现在再不讲,接下来几天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而且她也没法给爸妈交代。
深吸口气,陈瓦霜道:“跟你说件事。”
“嗯。”
“其实,我暂时毕不了业,也回不了国。”
陆墨白:“……”
果然,隐隐觉得不安的事终于露出端倪,男人极力保持平静:“嗯,详细说说?”
见他居然不惊讶,陈瓦霜反而悬起了心。
“我在圣戏报了导演课程,”陈瓦霜虽然不安,可这些都是事实,“顺利的话,学业要到2022年夏天才能完成。”
“2022……马上就是2020年。”陆墨白脸上看不出悲喜,“还有两年半。”
“是至少两年半。”陈瓦霜小声道,“圣戏的毕业证没有那么好拿,我读的是纪录片导演方向。”
陆墨白终于朝她侧头看过来,微微挤笑:“你怎么想的呢?”
见他的脸色变得莫测,陈瓦霜心中七上八下,鼓起勇气如实回答:“我当时没有多想,我以为跟你已经不可能,我不知道你这么快会出现在圣彼得堡……”
他打断了她的话,语气转凉:“我是说现在。”
“现在……”陈瓦霜心里一跳,明显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压迫,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衣服下摆。
男人扫了小兔一眼,她的紧张无所遁形。可是一些事,不能总由着她逃避,尤其是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
陆墨白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继续发问:“现在想怎么安排我们的事?”
陈瓦霜抬眼看着他,语气变得低迷:“我们的事,要不先搁着……”
“先搁着?你要把我怎么搁起来?”
见他明显已经动了气,陈瓦霜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大一些,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就是,我会安心在圣彼得堡完成学业,这段时间你也继续在北城好好工作,我有假期会回来的,我还是会跟你好的,只是……”
男人总算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只是我们不能公开?”
陈瓦霜眼睛不眨一下地看他,抿紧了唇。
男人便明白了,果然是这样,他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点着头说:“真行啊,你干脆直接说想让叔叔做你在中国见不得光的秘密情人得了。”
“我不会有其他情人的!”话一开口,她便懊悔,这不就是坐实了要跟他做地下情人的意思?可她好像,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唉,死就死吧,陈瓦霜解释:“我听说你这两年再也没回过家,我不想看到你和家里闹成这样,我也不想让我爸妈总是担心,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等我毕业后,我会回来陪你的,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到老,我不需要什么婚姻名……”
“分”字还没有说出口,终于弄懂了这只小兔的想法后,男人已然气得快要爆炸,喊了一声:“陈小兔!”
陈瓦霜吓得止住话语,怔怔看他。
男人脸上的愠色明显,怒气如同黑云压城般无法掩盖,吓得陈瓦霜不敢再吱声。他很快将车子停靠在路边,踩了刹车并拉了手刹。
他一语不发打开车门下车,随后点了根烟。
他真的气坏了,这只傻兔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需要婚姻,也不要名分地陪着他?就因为家里不同意?
是她太没信心,还是对他没信心?
最可气的地方在于,他已经在思考要怎么向父亲低头,她却只想着保持地下情人的关系。昨晚他们俩竟是这样同床异梦的吗?
她是想一直做地下情人到各自父母低头?还是等他们都入土为安,再也没有阻拦?
男人靠着车门,深吸一口烟,再吁出来。
还能不能盼点儿好?
副驾驶座的门打开又关上,吓得不轻的兔战战兢兢、委屈巴巴地走过来,男人目光深深地看她,明明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模样,怎么每回都能把他气个半死?
和从前一样,只要语气稍凶,她便不说话,耸了耸鼻子眼泪就掉了出来,低着个脑袋钻进了他怀里。
男人真的,无可奈何。
陈瓦霜在他怀里拱了拱,蹭干了眼泪,委屈死了。
“兔——”男人无奈极了,单手搂着她的背,“你怎么总能气到叔叔?”
“我没有想要气你,”她趴在他的胸前抽泣着说,“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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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说话,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陈瓦霜接通电话:“喂,妈妈。”
陈庆媛问:“不是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几点到家啊?”
“快了,马上。”
“……”
陆墨白深深沉出口气:“走吧,先送你回家,我的会议也马上要开了。”
十分钟的车程,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快到时,陈瓦霜说:“把我送到小区门口下车吧。”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勉强,只照做,那束已经枯萎许多的花被她放在副驾驶座上,没有带走。
*
回到熟悉的家里,一切如旧,她的房间虽然被陆墨白住了一年多,但是布置什么的,都没有动过,仍然和从前一样,连桌上的小物件也仍然原地摆放。
可以想象,他即便睡在她的房间,也珍视她屋内一切事物。
可是刚才,他们切切实实地闹了矛盾。
这种矛盾不比从前她躲着他,她察觉得出,有一瞬间,陆墨白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只生气,还有失望。
陈瓦霜收拾着东西,心里苦涩不堪,但在跟妈妈聊天时,又要装无事发生。
在家待了两天,陈瓦霜想跟陆墨白说话,但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两个人“默契”地没再联系。
这晚,陈瓦霜陪妈妈看年代剧,剧里正好播放男女主人公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在闹别扭。
陈庆媛问她:“你之前跟妈妈说要解决的事,打算怎么解决?”
陈瓦霜看着妈妈,却突然开口:“妈妈,我跟陆叔叔,一点点可能也没有吗?”
陈庆媛顿了顿,一时哑住,良久才叹气:“你知道么,妈妈跟你杨阿姨,这一年多已经没有往来了。”
“还有你哥自己的公司,原本跟陆家的公司是有业务合作的,这一年合作也停止了。虽然你爸占股的公司,跟陆家的业务往来一切正常,但这算不算警告?”
陈瓦霜闻言,低低地道:“对不起。”
“这件事不能怪你,”陈庆媛抱过了女儿,“只能说他家想通过这种方式敲打敲打,只是没有想到你都躲到国外去了,墨白这孩子也没放弃,想尽了一切办法也要去找你。”
……
此时的拳击馆里,陆墨白最近没再练泰拳,改练自由搏击,正在台上和阿春挥汗如雨。
沈麒麟看了眼林家凯:“今天老大什么情况?你不是说嫂子回来了么,他俩还见面了。”
林家凯回了他一个复杂的眼神。
何止见面,酒店员工传得有鼻有眼,房间保洁阿姨进去清理房间,发现一间房的地上躺着四个套子,另一间房躺了两个,厕所的垃圾桶里也有一个,描述的画面各种香.艳。
但是第二天林家凯却觉得老大并不像餍.足状态,反而怒气冲冲,直到今天才有空出来发泄一下怒火。
不知道嫂子怎么气到他了,两个人像是没了联系。
林家凯只能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可能是家里施压?”
沈麒麟皱眉,仿佛表示理解。
去吃饭时,阿春不知死活地问:“老大,你怎么不去陪嫂子?”
林家凯的心忽地提起。
陆墨白锐利的眼神扫向阿春:“还不能先让她在家陪陪爸妈?”
林家凯微微放心,这样看,好像也没出什么事。
……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欲戴王冠, 必承其重
吃罢饭,陆墨白没心情去做什么马杀鸡,只想找小兔。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窗外的街灯霓虹一一从眼眸中掠过。
这几天没联系小兔, 一是有些忙, 二是有些生气。
真的生气。
偏偏那边也沉默以对,连句问候也不发,不由让他气加一等。
最气她没志气。怎么能做出把他们的关系变成秘密情人的打算?真的爱一个人, 不是想尽一切办法要把对方变成名正言顺合法的配偶吗?
什么情人,扯淡呢吧!还说什么不需要婚姻!她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将来!
真是恨铁不成钢。
林家凯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打开外音,佟卫说:“凯哥, 老大的父亲来酒吧了。”
陆墨白:“……”
来到酒吧, 薛运良正坐在门口的桌子前,看见陆墨白后站起了身。
陆墨白叫了声:“薛叔叔, 怎么今天有空过来?老爷子呢?”
薛运良从进陆家公司起, 就一直在陆启明手下做事,他也是看着小少爷长大的, 虽然小少爷之前年少轻狂,的确让董事长头疼,但现在已经成熟稳重了许多。
只是他的成熟稳重,总是伴随着感情起伏而时不时产生反复,让董事长仍旧不放心。
尤其是这一年多, 为了个小姑娘,小少爷再也没回过陆家, 去公司总部也只谈公事,不聊私情。
现在是个好时机, 老的总是拗不过小的,总得有人低头屈尊。
薛运良笑了笑:“董事长在楼上等你……”
陆墨白正要朝楼梯方向走,薛运良又说了声:“墨白,上去跟你爸好好说话,你爸血压不稳,你知道的。”
他点了个头,再提步上楼。
*
陆墨白知道陆启明过来找自己的目的。
当初他进央企,纯粹就是为了混个公务护照方便去找小兔,没有那么多别的想法,只是进去后发现,事情慢慢地不受自己控制。
他比较幸运,大伯虽然人已经去世,但是培养的员工还在,他这么快就能去俄罗斯去谈跨国合作,除了自身实力过硬,也有这些人脉在发挥作用的因素。
对此陆墨白一向都十分感激,也努力地工作,努力地回报。
昨天,大领导找他谈话,说了一通,旁敲侧击,无非是打算提拔他去负责其他业务部门。
可他没这个心思,自家公司都有一堆破事儿,何况他要是接受的话,就去不了俄罗斯,而且人生也会被束缚得更久,因此婉言谢绝了大领导的好意。
推开门,陆启明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看了他一眼。
陆墨白回看父亲,先去饮水机上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喝水吧。”
虽然他这一年多的确没有回过家,没有陪老爷子吃过一顿饭,但公司得正常运营,父子俩还是会碰面,并不是外面传的那样,说什么父子俩断绝了往来。
他把水杯放下,人自然坐在旁边那张单人沙发上。
陆启明话未开口,先叹了一口气,再问:“听说那个小姑娘回国了?”
“啊,”陆墨白肯定地答,“回来有几天了,我去机场接的她。”
陆启明看了眼儿子,从鼻腔中哼了一声:“你堂哥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们都松了口气。不过小姑娘一个人在冬天那么冷的地方,也遭了罪。”
陆墨白突然冷笑:“这话说得,我怎么听起来像鳄鱼的眼泪?”
陆启明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陆墨白没看亲爹,低头摸出烟盒,点了根烟。
“你为了她想办法混了个公务护照,没有我的默许,你真以为护照那么好混?”陆启明开门见山。
陆墨白咬着烟,上下动了动。
“我对那小姑娘本身没什么意见,出身也不是她能选择的。我也是过来人,理解你的感情。何况你现在说话就三十了,总得考虑个人大事。”陆启明看着儿子,“但是事情利害轻重缓急你总得有个数,三十的人了,还像个毛头小子。”
陆墨白吁出团烟雾:“您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老掉牙的话?那有点儿浪费口舌。”
“你知道我过来是为了什么。”陆启明懒得跟儿子废话,“你肖叔叔跟我说了提拔调岗的事,你怎么拒绝了?”
陆墨白道:“那您也该知道我进那公司是为了什么,我可没有长期干下去的打算。”
“你糊涂啊你!”陆启明气不打一处来,“你肖叔叔现在是你的大领导,他是你伯父一手培养出来的,是嫡系,你懂这两个字的含金量吗?”
“不是还有个堂姐夫在么?怎么非要我去?”
陆启明气道:“他要是顶用,早就不是这个级别了,现在上不上下不下的勉勉强强,成大事却不行。”
陆墨白直接说:“可我志不在此,我在部队待了十年还不够么?”
“够什么?你觉得你还小吗?你以为陆家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堂哥能到今天这个职位全是靠自身能力吗?”陆启明语气激烈,“你在里面待了一年多,怎么会不明白个中关系?一些业务项目是我们想合作就能合作的吗?你堂哥宠着你,不让你联姻,可是其他的责任呢?你就是不想肩负起陆家子孙应负的担子!”
室内寂静,只有陆启明浑厚的声音。
“墨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享受过陆家带给你的种种便利,自然也要为陆家做些什么。”陆启明缓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直说吧,如果不愿意戴上这顶王冠,你就没有办法保护好你喜欢的姑娘。”
陆墨白叼着烟,一直没看父亲,也没有回应。
“别以为我不知道,夏家的公司这两年野心勃勃业务扩张太厉害,结果亏损成什么样了?你管着的公司没有跟他们断掉业务往来,就像给他们吊着根续命的人参,一旦这根人参消失,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喜欢的姑娘每天挤地铁去打工吗?”
陆启明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见儿子一直没出声,便知道已经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呵叹一声,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你肖叔叔说过完元旦,就要宣布人事任免,你想接受就接受,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还有,元旦大伙儿都会在家,你记得回家吃饭。”
……
林家凯送走陆董、薛运良离开后,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老大下来,赶紧上了楼。
提心吊胆地轻轻推开门,起初担心里面又被砸得稀巴烂,出人意料,这次十分安静,室内也完好无损。老大只坐在沙发上,悄无声息地抽烟,座位处只有烟雾在扩散。
“老大。”林家凯叫了声。
“走了?”
“嗯,司机开车送董事长回去了。”
“行。”
“老大你没事吧。”
陆墨白冷眼瞥他:“我能有什么事?升职加薪的好事降临,笑都来不及。”
“升职加薪?”林家凯觉得不对劲,要真是好事,老大也不至于这般沉默,哪里有笑?
他给老大倒了杯水。
陆墨白示意一下,他把水放在茶几上。
室内依旧静默,林家凯正要说话时,陆墨白道:“阿凯你明天去买些适合小姑娘玩的烟花。”
“是。”
*
今天是2019年最后一天,中午陈瓦霜陪妈妈去了趟外婆家。
陆墨白发来信息:【跨年夜带你去五环外放烟花。】
像是怕她担心,又补充了句:【都是些小烟花,自己就能玩儿。】
陈瓦霜看着手机屏幕,一时怔忪,他说得十分明确,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见她呆怔,陈庆媛问了句:“怎么了?”
陈瓦霜抬头看着妈妈:“陆叔叔约我晚上去五环外放烟花玩儿。”
“什么?”
“……”
从外婆家回到家时,夏新杰在沙发上坐着,叫了声:“小霜过来,爸爸有话跟你说。”
陈瓦霜见他一脸严肃,猜测出他想说什么。
此时她一点儿也不紧张,刚才已经跟妈妈说好,就算是要跟他做个了断,也好歹见了这最后一面。
虽然每次见面总是会发生一些意外,让事情走向偏离……
“爸爸,什么事。”陈瓦霜坐下来。
夏新杰看着陈瓦霜,沉了气息:“晚上要跟你陆叔叔去跨年?”
陈瓦霜点点头。
夏新杰叹道:“虽然你是收养的,但我们从小到大都把你当亲生女儿养,你现在也已经长大,有些事总得告诉你……”
陈瓦霜听完爸爸的话,心情依旧平静,如果说上次他们安排她出国,她还感叹自己不过是一叶浮萍,人生由不得自己,只能逐水漂流,这一次听见爸爸告诉她的一些事,连感叹也没了。
她情绪稳定地对着夏新杰笑了笑,说道:“放心吧爸爸,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晚上我见了陆叔叔,会跟他说清楚的。”
……
陈瓦霜心里一直平静无风,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七点多,陆墨白来小区门口接她。坐上车时,他说:“我还以为你要被爸妈关在家里,不放你出来了。”
陈瓦霜笑:“那不至于,跨年的这点儿自由还是有的。”
他口吻却有些责怪:“这几天也不见你报个平安,都不怕叔叔担心?”
看着他流畅的下颌线,陈瓦霜没有直接回答,只问:“我们去哪里放烟花?”
“郊区的一个燃放点。”
去的地方是个比较偏远的村镇,那儿有个空旷的活动广场,但跨年夜放烟花的人没几个,春节也许会热闹一些。
等了一会儿,又打了通电话,有两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开着辆面包车过来,开始搬各种烟花。
后来陈瓦霜才知,烟花是从他们手上购买的,他们今晚还负责放。
放的都是些很新奇,又有一定观赏性的小烟花。
比如珍珠烟花,并列几排一起放,点燃的火花升起有一米多高,随后像一颗颗的小珍珠掉落在地上。
又比如有的烟花展开后像棵圣诞树,每根树枝一点燃就有架小风车转动,带着火花一起转,一直到燃烧殆尽,小风车自然停止。
还有些别的奇葩小玩意儿,招来了许多好奇的居民围观。
陈瓦霜挽着陆墨白的手,哈哈笑得说不出话来:“怎么有这么有趣的小烟花?你挑的?”
陆墨白笑吟吟:“我没空,让阿凯去办的,他说有些他都不会放,只好让老板自己来放,要是咱俩放的话,我还得担心出事。”
“但我也想放。”
陆墨白从一旁的烟花堆里找出一盒仙女棒:“你放仙女棒玩儿吧。”
“好。”
一手拿一根仙女棒点燃,银亮的光不断闪烁,陈瓦霜玩得不亦乐乎。
有个小女孩一直盯着她看,陈瓦霜主动问:“你想玩吗?”
她点点头:“姐姐,能给我一根吗?”
陈瓦霜笑眯眯分给她两根,她笑道:“谢谢姐姐。”
很快围了一堆小孩子要仙女棒。
陈瓦霜一一分给他们,这些孩子也很乖地道谢,陈瓦霜听见陆墨白在嗤笑,便对他们说:“不要谢我,谢他吧,是他买的烟花。”
几个小孩一齐道:“谢谢叔叔。”
陆墨白不服:“我有这么老么,我跟这个姐姐一样大。”
几个小孩没理他,拿着仙女棒玩儿去了。
“嘿我这爆脾气,会不会谢谢哥哥?”
好不容易有两个小女孩回了声:“谢谢哥哥。”
“陆叔叔你好幼稚!”陈瓦霜笑得极大声。
记得第二次见面,他死皮赖脸要她叫叔叔,这会儿又不乐意做叔叔了。
小兔没管他的年龄焦虑,继续玩仙女棒。男人站在一旁咬着烟,却忍不住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陆家落魄了,放不起满天烟花,只能买几根仙女棒给你搁手里玩儿。”
陈瓦霜认真道:“反正烟花都是转瞬即逝的,不在于大小,在于那瞬间的美妙。”
陆墨白直直盯着小兔,感慨给她在海岛上放漫天的烟火,她会兴致勃勃地跟游客讨论哪种烟花最漂亮,玩这种小烟花,她也喜笑颜开地分给其他小孩一起玩。
她就是这样,看起来美丽娇弱,处处需要人照顾,实际上不管在哪儿,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在都市还是农村,她都能过得很好,她的身边也一定会围绕着各种各样的人,感受到她的善良与乐观。
而真正需要人照顾的,其实是他。
莫名,男人不由低垂了眼睑,眸中的光暗淡下去。
陈瓦霜又分了些仙女棒给那些小孩,甚至分给几个年轻小姐姐,那两个放烟花的人则教她怎么花式放仙女棒。
在一片兴奋声中,陈瓦霜回看陆墨白,察觉他脸上的黯淡,不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了过来。
小手在他衣服上蹭干净了些,再踮着脚揉搓他的脸:“小哥哥,别不高兴嘛,垮着个脸一点儿也不帅。”
陆墨白垂眸看她,嗓音略低:“兔,亲亲我。”
她抓着他胳膊做支撑,踮脚仰头亲了过来。
不管亲过她多少次,只要她软软的唇贴过来,男人的心便瞬间融化。
可惜她只想亲一下,还担心那些小孩看到造成不良影响。
收起脚后,男人一把抓紧她的手:“兔,跟我去车里。”
他的小兔没拒绝。
放烟花的中年人见他们离开,喊道:“哎老板,还有烟花没放完呢!”
陆墨白随意地扬扬手:“给你们自己玩儿,我们先走了。”
人群传来一片欢呼的声音。
在这片欢呼声中,男人牵着他的小兔朝车子走去。
打开后座车门,直接把她塞了进去,尔后,男人利索地把车开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停下。
……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爱她
男人一钻进车子后座, 陈瓦霜便感觉他身上的檀木香与烟草味将她笼罩。
“陆——”她都来不及说话,嘴唇已经被堵住。
带着一丝怨念,一丝不甘, 剩下的全是连日来浓浓的想念。
怨她怎么总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开开心心的样子, 更不甘心他们为什么每次都只能相处那么一会儿, 就又要面临分离。
陈瓦霜嘴唇被咬出深深的齿痕,口腔很快被塞得满满当当,让她无法呼吸。好不容易给她一些空隙, 舌尖也在顽皮舔.弄,要给不给,让她心痒难耐,于是她只好不断给予回应, 咬着他的唇瓣不放, 也含着他的舌尖不让他动。
男人的唇上没放松,手已经开始娴熟地脱掉她的外套, 把它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尔后是她的连身裙、裤袜……还抓着她的手搁在他腰间皮带上,亲吻的空当说了声:“兔, 帮叔叔解开。”
衣物胡乱堆在了前方座位,车内暖气充足,滚烫的气息充斥在二人之间。
他把驾驶座调得往前推了推,留出后座较宽的空间,先是抱着皮肤光洁的她坐在身上, 抓着她慢慢地亲吻、揉搓。
难言的痒意沿着神经遍布四肢百骸,这一刻, 陈瓦霜也没再管顾,膝盖抵在座位上, 直起身子,把他的脸埋在身前。
男人的气息喘得极重,细细地含着她,像是慢慢在品尝,却又很快忍不住要咬伤了她。
陈瓦霜抱着他的脑袋,手指之间是他发质偏硬的头发。
他曾用脸颊蹭过无数次她的头发,这一次,她效仿着他,偏着头,轻轻蹭着他的脑袋与发丝,感觉依稀有些扎脸。
初次相遇,他刚从部队退伍,头发很短,现在他的头发已经长了,也越来越有型,可她仍然记得当时他的头发根根都很有精神,目光尤其有神。曾以为第一次见面,并没有看清楚他,现在才发觉,原来竟是如此清晰,历历在目。
亲吻她的人停了下来,陈瓦霜睁着湿漉漉的眸子看他:“怎么了?”
“兔,亲下叔叔。”
男人也回想起她第一次送他胸针,那会儿她还是个完全没开窍的小丫头,拿着胸针在他衣服上胡乱比试,戳中那里时让他心里一激灵。
“亲这儿。”他说。
她照办。
小小的舌尖舔一下就缩回去,让男人心里都抽了起来,捏着她的肩膀的手一用力,就仿佛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
“你弄疼我了!”她郁闷道。
男人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手开始下移,慢慢抚摸、探索。他的手指一向骨节分明且有力,不管捏在哪个地方,都能留下指印。时轻时重,让人无法忍受。
陈瓦霜被撩得情动不已,只好发狠地咬他的脸。
他却笑着说:“兔子真的爱咬人。”
陈瓦霜又羞又急,继续咬他肩膀。几天前留在他肩膀上的牙印还有一个很浅很浅的印子,现在陈瓦霜咬在另一边,让它们保持对称。可是这一次她是如此清醒,不大敢用力咬,被他嘲笑“没吃饭”。
气得她打他,后来见他喉结滑动,性感不已,忍不住用唇舌去戏.弄他的喉结。这玩意儿似乎不好戏.弄,男人喉间发出低磁的声音,手上一没注意用力拧了她,陈瓦霜便呜叫起来。
啧的一声,他洋洋得意:“我的兔子是只水兔子。”
陈瓦霜脸色羞红一片,勾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
他抱着这个软软的人儿,全身心都在散发出占.有她的念头,而她紧贴在他身上,任由他横冲直撞。
他们之间,说不好是谁闯进了谁的生活,大概是初次相撞的那一瞬,就互相闯进了彼此的人生,从此把他们各自安稳的人生搅动出一次次的波澜。
陈瓦霜今天是抱着要跟他坚决分开的心情来的。
夏家的公司出了问题,她隐隐约约知道,下午夏新杰坐在沙发上,再次语气沉重地说:“爸爸的公司会不会破产,只在陆家一念之间,你陆叔叔现在进了央企,家里会让他安心留下来发展,你不能再有非分之想,好好去读自己的书,乖乖听话,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虽然他们说的道理她一早就明白,明白得不得了,可是心里很不甘。
非常非常不甘心。
她用力咬着他的唇,眼泪簌簌落下。
陆墨白按着她的腰,屏着呼吸舔过她的泪:“弄疼你了?那我轻点儿。”
“不是。”她继续哭得梨花带雨。
“?”男人脸上掠过一阵犹疑。
“陆墨白,我要你重重地爱我!”
“一直一直,重重地,毫无保留地,爱我!只爱我一个人!”
“我很贪心,我就是那么自私又贪心!”
操!
男人听了简直要发疯。
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只能刺激得男人兽.性.狂.发。
明明看上去是只乖软的小白兔,应该很好拿捏,可事实完全不是这样,他永远把握不住她的心思,现在男人能把握的只有她的身体,那就先狠劲十足地占.有她,彻彻底底、毫无保留。
车内热气蒸腾,水汽凝结在玻璃上起了层蒙蒙的雾,玻璃上清晰可见还有几处巴掌印,是情到最浓时,某兔伸手按在玻璃上留下的,而那个男人后来把她的手抓走,向后扯着她胳膊,听她的话,重而狠地爱她。
喘.息声深重且急促,她感觉自己简直快死了一般,明明都受不了了,却又仿佛没够似的继续哭喊,哭成了泪人儿。
男人不知道她又是为了什么而哭,可是心里藏着的野兽张牙舞爪,释放出本能的占.有.欲,让身材健硕的男人肆意掠夺,直至火山喷发,海啸席卷,天塌地崩……
*
不知过了多久。
车外寒意侵骨,车内呈现融融春意,小地毯上零乱地散落若干个纸团。
二人紧紧依偎在后座上,尽管暖气十分足,陆墨白还是担心她着凉,拿了自己的外套给她裹着,抱着她休息。
气息喘得十分均匀,男人低声问:“兔,跟叔叔在一起的日子,觉得开心吗?”
“不只开心,还有憧憬。”
真的憧憬过。
憧憬过这个男人会突破重重艰难,实现万分之一的可能,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余生的路。
也憧憬过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障碍,一切都顺顺利利水到渠成,他们会有一个温馨圆满永不破碎的家。
“可叔叔之前老是凶你。”
“没事的,我已经在心里骂过你了。”
“呵,怎么骂的?”
“说你老是这么凶,将来一定娶不到媳妇。”
抱着她的大手用力了些,他的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脸颊:“好狠心的兔。”
“不过你长这么帅,一定会有女人看在你脸的份上愿意嫁你的。”
他笑,又很不服:“叔叔光是脸帅吗?叔叔还会赚钱,叔叔的身材一流,坚.挺又持久……”
眼见他的胡话收不住,某兔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露出的那双眼睛直直看着她,男人的目光比起初次见面时,已经温柔了好多好多,从幽深莫测变成了深情一片。
陈瓦霜回看他,心里沉了沉。
“陆墨白——”
“?”
“答应我好吗?”
“什么。”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抽那么多烟喝那么多酒……不要砸东西,更不要打人。”
“好,我答应你。”
“……这两年半我不会回来了,我想心无旁骛地学习,异国恋不适合我,每天都要花心思等你的电话陪你聊天,好浪费时间和精力哎……想摸你的时候摸不到你的脸,想亲你的时候亲不到你的唇,我会生气的!”
“嗯,叔叔等你毕业。”
“要是,我毕业后不回来或者回不来呢?”
他笑,抬手理了下她的发丝:“知道叔叔的老本行是什么吗?”
“打架?”
“傻兔,叔叔的老本行是把漂泊在外的同胞安全送回国,抓只想逃窜的小兔子,不在话下。”
陈瓦霜微微叹息,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们好像一直都在鸡同鸭讲。她每次都抱着“就到这里”的心情跟他说话,但他总是一一化解。
男人却很不屑,这小兔什么意思,他会听不出来?熬过这两年一切不就明朗了?她却想一直不回国?
扯淡,谁准她的?
“听好了,两年后我就过了脱密期,到时候没人能再拦得了我去找你。”陆墨白语气笃定,“你在这两年想好好学习,那就好好学习,学不好,叔叔也跟着丢脸,知道么?”
唉,果然……
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做,一点儿用也没有。
再狠心用力,也不过是拳拳打在棉花上。
她无言以对。
甚至不想再挣扎。
陆墨白抱着她,从那件外套的口袋里翻出了钱包,再取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她手里。
“什么?”
“还记得你十八岁的生日,我送过你一张银行卡么?”
“嗯。”
“那张卡的确是我在部队时候的工资卡,但里面是空的,钱已经用来经营酒吧了,这张是我在央企的工资卡,我一分都没用过,密码是你生日。”他忽然笑,“叔叔当时只是为了跟邵京棋斗气,却没有想到,我早晚还是要把工资卡交给你。”
“你不准拒绝,把这张卡带在身边,用也好,不用也好,我至少会放心一些。”他目光深深,忽然沉出口气,“兔,这两年,叔叔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可能顾不上你,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能出一点儿事。”
真的够了,在他面前,她只有投降的份。
陈瓦霜咽了咽,低低地道:“好。”
他松了口气,按着她的脑袋往胸前埋了埋:“再过两年就好了,到时叔叔一定会去把你带回家,我保证,叔叔永远不会丢下兔不管的。”
“好。”
突然的沉默后,他看了下时间:“兔——”
“嗯?”
“新年快乐。”
郊外马路两边是幽寂的荒野,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有人放起了烟花,在空旷的夜空倏然炸开,轰鸣声传得格外远。
2020年已经到来。
这辆车后来停在停车场里,没有去清洗,座椅的几处真皮上,依稀残留着不少痕迹。
陆墨白换了辆车开,林家凯问:“老大,原来那辆不开了么?”
男人只答:“等我想开再开。”
几日后,当陈瓦霜登上飞往圣彼得堡的航班时,陆墨白的人事任免通知正好下达,他搬到了另一间办公室,开始跟部门的老狐狸们斗智斗勇。
而某种病毒,正在全球肆虐。
……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两年后
2020年一点儿也不美妙。
春节期间, 陈瓦霜和一些留学生每天关注国内时疫新闻,找遍了全城的口罩等寄回国。
随着春天到来,街边的树叶开始发芽。那家花店的老板娘因为家中有事, 生意停摆一段时间后终于开门了。从此, 陈瓦霜每天都会在公寓二楼门口收到一枝新鲜的花, 有时是玫瑰,有时是百合,有时是郁金香……每天都不重样。
有次终于遇到送花的小哥哥, 他是老板娘的侄子,解释说:“你男朋友吩咐我每天挑支漂亮的鲜花送给你,我每天要发邮件汇报的。”
唉,真是……好像也不奇怪。
陈瓦霜道:“可我的室友要和她男友同居, 我也许要搬家。”
“你要搬去哪里?就在附近可以吗?”小哥哥有些担心地说, “这笔收入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陈瓦霜笑笑:“算了,我不搬, 我在一楼门口挂个花筒, 你每次就把鲜花插到花筒里,旧的花收走, 让过路的人一起欣赏吧。”
小哥哥这才露出笑容:“好的没问题。”
不久后,妮娜搬去跟男友住,陈瓦霜住着宽大的房子,她没再找室友,怕找不到合拍的, 也懒得再换房子。现在疫情肆虐,找房子也是件困难的事, 圣彼得堡也出现了许多病例,陈瓦霜悄悄地囤各种药品、食品、日用品。
门口的花筒每天都会更换不一样的鲜花, 房东太太得知后直说:“你男朋友好贴心。”
陈瓦霜笑:“是啊,他是个很热情很浪漫的男人。”
3月的一个晚上,小哥哥送了一束鲜花过来,特地亲手给她,并祝她生日快乐。
可她的生日是第二天,惊讶之余陈瓦霜反应过来,时差关系,这个时间在国内已经算第二天。
她收下鲜花,说道:“谢谢,下次发邮件时,请告诉他,我过得很好。”
小哥哥不住地点头。
他们两个人,像是形成了默契,靠着这位小哥哥,得知对方还活着。
也可以直接联络,但是去年尝试过,两人都感觉到不同程度的疲惫和空虚,每次一联系完毕,都要花上一定时间才能回到原有状态。
何况这一次,他的压力很大。
陈瓦霜不知道那种大企业内斗起来有多可怕,但是想一想跟陆家堂哥聊天时的情景,这一次陆墨白面对的还是好多个这样的“堂哥”,她便觉得不打扰他才是最好的。
她也没闲着,好多课程要上,舞剧要排练,导演课的作业还特别耗时间。
那个夏天,许多同期过来留学的校友完成留学计划后回国了,包括之前照顾过她的学长和他女友。陈瓦霜哪也没去,暑假跟着亚历克斯和另一个同学艾迪,一起组队在圣彼得堡拍摄短片作业、学剪辑。
……
时光荏苒,2022年到来时,世界并没有变好。病毒仍然困扰着全球,只是国外开放得早,出行相对方便了许多。
2月中旬,国内的年已经过完。陈瓦霜也落实好了自己的毕业创作方案,当初提交方案给学院导师时,她觉得不可能会通过,还做了planB,没想到导师也看好A方案。
前期准备磨了好久,修改数版,现在她只需要执行拍摄,并且剪辑成片,就能完成毕业创作。同时,她的拍摄也会得到亚历克斯和凯瑟琳的帮助。
然而经费……学导演这么久,陈瓦霜最大的感受就是,这玩意儿真心烧钱。
夏家的公司虽然说已经渡过危机,但她总担心家里是在哄她,所以平时没跟他们说花费的问题,家里也没想过学这个要烧这么多钱,只按时给她打固定的生活费,许多拍摄的费用她都是花自己存的小金库。
现在小金库余额所剩不多,这次要跨国去拍毕业作品,需要的资金估计家里听了都会打人……她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但她也确实想去拍,于是,陈瓦霜把目光看向了陆墨白给的那张银行卡。
距离上次分开已经两年,陆墨白那时候说两年就好,因此这些日子,除了每天让小哥哥送花,确认彼此还活着,二人没有任何联系。
可能是还没好吧……她想先去查一下余额,于是拿着卡来到ATM机前,输入自己的生日,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让陈瓦霜瞪大了双眼。
天哎,好多钱!
陆墨白的年薪这么高?好会赚钱啊这个男人!
她能用吗?
这些年她从来不觉得钱是问题,但是这一刻缺钱如她,真的抵挡不了金钱的诱惑!
要不先试着取一笔钱试试他的反应,他应该会收到消息吧。或者待会儿自己主动联系他,这样也有了话题。
两年没直接联系,突然联系,真的需要一些话题来破冰。
不管了,拒绝内耗,陈瓦霜取了1000卢布,人民币将近80块,取完才反应银行会扣手续费。
哎大意了。
*
北城某办公室内,陆墨白正在跟下属小张说上次考察报告的事,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点开详细阅读之后,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从未有过的笑容,轻轻的呵声,也让小张这个刚进来的年轻人感觉轻松了许多。
陆墨白看了眼小张:“就按刚才说的改吧。”
“好的经理。”
两年了,这条信息来的正是时候。
这两年,他一个行事坦荡有啥说啥,从来不屑搞城府那套的人,成天跟一群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内心装的都是算计的老狐狸周旋。幸好在这场无硝烟的内斗中,肖叔叔终于成功上位。
陆墨白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总算能松快一些,便在年后调来了这个都是自己人的项目部门做经理。这个位置他是真不稀罕,但他一时还不能离开,只好先做着。
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那头的声音弱弱的:“陆叔叔。”
“终于想开了,舍得花叔叔的钱啦?”男人笑问。
陈瓦霜郁闷地说:“刚才我取了一千卢布,扣了好多手续费,忘记了手续费的事。”
“出息。”男人的声音和腔调一如既往,“你取七八十块钱够买什么,买盒饭?”
陈瓦霜听着他的话语,感觉不管再过两年还是二十年,他说话也是这个风格,心里反而踏实下来,回道:“不是的,买盒饭也用不了那么多钱……我就是需要钱。”
“多少?”
“很多。”
“卡里的不够?”
“够了够了,但我要跟你报个备嘛。”
“嗯,报。”
陈瓦霜清清嗓子,说道:“我2月下旬要带团队去乌克兰拍纪录片作为毕业作品,开销挺大的,我不好意思问家里要钱,我自己的钱也快花完了。”
“那张卡的钱本来就是给你花的,你这么畏缩干吗呢?”男人的确不能理解陈瓦霜现在是个穷留学生的苦处,只说,“你把常用的卡账号发过来,我给你汇些美金过去,免得你还要算计转账手续费、汇率,一点儿出息也没有。”
“好,谢谢陆叔叔。”
陆墨白:“小没良心,这么久不联系,开口就是要钱,怎么不见你说想陆叔叔?”
陈瓦霜:“我想的……”
但我实在太穷了,没底气想。
“有多想?”
陈瓦霜:“反正有想。”
“敷衍了事,我这边还有点儿事,晚点跟你联系。”
*
午后接到陆墨白的视频通话,彼时陈瓦霜刚好要去学院。
手机屏幕里的那个男人明显成熟了好多,桀骜与锋利感依稀还保留有几丝,气质变得更加矜贵,像是一块有棱有角的玉石,终于打磨成了精美的玉制品。
陈瓦霜怔愣地注视他。
男人皱眉:“什么表情,嫌叔叔老了还是怎么着?”
陈瓦霜抿抿唇:“你是挺老的。”
都三十一岁零几个月了。
“会不会说话,我天天在一帮子玩阴的老家伙中求生存,头发没秃已经要烧高香了。”
陈瓦霜呵呵地笑。
“我的个人护照签证已经办好了,打算下旬休假飞过去。”
“这么快就要来?”
“你还嫌快?”
“不是,我要去乌克兰拍摄,又要忙毕业的事,觉得可以不用这么着急……”
陆墨白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无语的眼神看她。
陈瓦霜停滞一秒,这才改口:“那你过来吧,我们在乌克兰也不会待太久,拍完就回来。”
闲聊了几句,视频挂断。
这两年因为疫情原因她哪也没去,一直待在圣彼得堡,不是不想他,就是觉得想也没什么用,习惯了这种日子,她每天都过得充实无比又清心寡欲。所以陆墨白突然要过来,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是很热情,刚才似乎惹他生气了。
她好像,一直都有惹他生气的本事。
而北城,男人在自己新装修好的别墅客厅里,气得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搞什么鬼名堂,隔了两年没联系,一联系居然又被嫌弃老,又被嫌弃去找她。
小白眼狼。
而他还要巴巴儿地给她打美金,惯得她无法无天了都。
林家凯一直在厨房帮阿姨打下手,走过来说道:“老大,饭好了,先吃饭吧。”
陆墨白睨他一眼:“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
林家凯傻眼。
这两年来老大逐渐喜怒不形于色,林家凯一直跟着老大也时常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会儿他却这么怒形于色……能让他这么生气的人……
几秒后,陆墨白坐在沙发上,沉了口气:“帮我查查去圣彼得堡的航班。”
“是。”林家凯回应着掏出了手机,心里却在偷偷发笑。
果然,这么多年能拿捏老大情绪的,只有嫂子。
以及,他们的老大,终于要去找嫂子了。
*
2月19日,陈瓦霜和凯瑟琳、亚历克斯一起出发去乌克兰。
凯瑟琳是乌克兰人,家乡敖德萨是一座港口城市,被称为黑海明珠。
这里也是驰名世界的旅游和疗养胜地,陈瓦霜早就想过来了,这次既过来拍纪录片,也顺便当作旅游,亚历克斯还会去见凯瑟琳的父母。
乌克兰的美女一向举世闻名,可悲的是,这里也被称为欧洲的子宫,代.孕现象在当地非常普遍甚至是合法的。陈瓦霜这次的毕业创作,就是拍一部乌克兰妇女代.孕的专题纪录片。
凯瑟琳曾羡慕地对陈瓦霜说:“在你们国家,代.孕是违法的,可是我们国家的女人,子宫却由不得自己做主,非常可悲,但又无可奈何。”
这一次凯瑟琳提供了非常多的帮助,联系了几位有过相关经历,或者正在经历的妇女,作为受访者。
拍摄过程十分顺利,听一些受访者讲述自己的故事,陈瓦霜数次落泪。
拍摄结束后,凯瑟琳带大家去她家做客,沉闷的氛围这才一扫而空。
2月23日,凯瑟琳家里欢聚一堂,却不料在当天,乌克兰宣布全国实施紧急状态。
陈瓦霜和亚历克斯、艾迪面面相觑,这是要打仗吗?
不过凯瑟琳的家人都很乐观,甚至有些见怪不怪,觉得也许是像从前一样,局部某个边境有点儿冲突,反正俄乌两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这样闹了。
陈瓦霜稍稍放心,没往坏的地方深想。
他们在凯瑟琳家吃了晚餐后回酒店,决定次日搭乘飞机回圣彼得堡。
24日凌晨,陈瓦霜正在睡梦中,恍惚间听见有轰隆炮火声,一时没醒,直到连续不断的刺耳警报声响起,惊醒了住在酒店里的所有旅客。
酒店工作人员赶忙疏散大家:“请快去防空洞避难。”
陈瓦霜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只能收拾好了重要行李物品进背包,先去防空洞。
亚历克斯和艾迪两个人住一间客房,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俄军登陆了敖德萨,战争已经爆发,他们说的时候甚至有些兴奋,表示难得遇到,要去拍一些素材。
陈瓦霜拉都拉不住,只好先独自一人,跟着其他人去了酒店附近的一个防空洞里避难。
她从来没有亲历过战争,甚至连混乱的场面也没经历过,眼下防空洞内人心惶惶,嘈杂声不断,还有小孩在哭。
陈瓦霜极力让心情平复下来,又忍不住往坏处想,虽然感觉现代战争应该不至于来个屠城啥的,但是万一天上掉一颗炸弹下来呢?要不要先写封遗书?要不要先跟陆墨白说句我爱你?
正胡思乱想着,电话响了起来。
男人的声音十分镇静:“兔,在哪儿?”
“在酒店附近的防空洞里。”
“好好待那儿哪也别走,叔叔很快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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