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温竹点头,不多赘言。
电梯上行,给人带来一种坐跳楼机下坠的心悸感。
江澜戴着沉重的黑框眼镜,不仅尘封住他的美貌,也提供心理安全感。
于是,他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望向在人群中出类拔萃的言温竹。
男人的外形条件,无论看多少次都带给他惊艳感,不过更重要的是,对方好像没认出他来。
随着电梯到达办公楼层,运行平稳,江澜的情绪也逐渐冷静,至恢复稳定。
那天,仔细回想那天。
完全就不是他的穿衣和行事风格,连他自己都不熟悉,更何况见第一面的陌生人?
——不必慌张。
游戏行业,忙且卷。
公司每天都开例行早会。
江澜刚坐下,心中默念游戏设计进度与测试和调试情况,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抬起头,对面坐着二组的林悠,满脸幸灾乐祸。
江澜侧过身看。
不同于一楼电梯间按耐不住的明骚,言温竹背脊挺拔地坐在上位。
他一手拿着钢笔转,一手拿着文件看,稍收了收随性的姿态,精致的脸上也多了个金丝眼镜,增添几分温文尔雅的风味。
“江澜,江组长?”
江澜回过神,眼观鼻鼻观心。
“言总,您说。”
认不出他,认不出。
“hr跟我汇报过你的情况,江组长既然才病好,还没来得及加我联系方式吧?”
“……是。”
正说着,江澜手机震动。
是坐在言温竹身旁的李秘书发来的消息,给他推荐一个好友的名片。
头像很简单,白底黑字,毛笔草书的‘竹’字,瞧着龙飞凤舞,狂放不羁。
都说字如其人。
显然,这就是言温竹。
江澜不明所以,依言发送申请。
其实但不只是他,例会上其他人也没看懂这波操作,开发、运营和市场各团队主干成员,你看我来我看你。
正所谓眉目传信:
听说了吗,策划一组那谁两天没来,正好都碰上新来的太子爷大黑脸。这当着大伙面cue联系方式,难道是什么新型打压手段?
可他们当中,许多人都还没加上太子爷啊。那说不准,是隔山打牛,用一个反面案例敲打所有人?
都再申请一下!
场面上,有点怪。
言温竹轻咳两声,宣布道:“会议开始。”
江澜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不再受外因影响,他对公司的游戏开发和设计如数家珍,这也是他淡定自若的信心来源,不论是专业水平还是数据例举都吊打二组的对头林悠,优秀地完成了他的汇报。
不过,会议结束众人离开前。
言温竹忽然说:“待会儿,江澜来我办公室来一趟。”
这回,众人恍然大悟,面露了然之色。
原来在这等着呢。
看戏.jpg。
江澜也愣住,望向上边,心底又开始紧张,脑中闪过千丝万缕,电梯里男人问他是谁,开会前让他加联系方式,还有现在。
难道,言温竹一开始就认出他了?
新鲜出炉的新总裁办公室。
江澜在门口跟李秘书分开,得到不必敲门的提醒,直接推门而入。
室内明亮宽敞,他径直走到最里,言温竹双腿交叠慵懒地坐在书桌前,在男人身后,墙上挂着和头像像同款的毛笔字画,而左手边不远是透明玻璃窗,以供休息时站高望远。
“言总。”
“江澜,你前两天住院了?”
“嗯,重感冒。”
“好挺快啊。”
“……”
或许是临时空出来的办公室,连个沙发椅子也没购置好。其实旧的还在,但言温竹洁癖发作,当场喊人把上一任的东西全搬走。
江澜只得站着,他没敢直视男人,而是垂头看桌面上的金丝眼镜。
有缘再会?
孽缘何尝不算是缘,他倒一语成谶了。
言温竹虽然坐着,直视江澜还得抬脖颈,作为上位者的气场却一点不减,甚至漫不经心地手上拿着手机,在上边戳几下。
“你今年二十七?”
——对。
“住在沪市兴朝路永安小区12栋1304?”
——是。
“小学在宁市附小,中学在宁市三中,大学在沪市大学,一毕业就进入公司,一共干了五年,从策划组组员升到组长?”
——没错。
江澜突然意识到,言温竹问的都是他简历上的信息。
这说明,这男人记性很好。
而他简历上贴着照片……
情况不妙。
蓦地,言温竹话锋一转,“那你有跟你长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吗?”
“没有,”猝不及防地,江澜回了实话。
言温竹闻言笑了。
江澜小脸煞白,问:“言总,您还是说说,有什么工作上的吩咐吧?”
“那晚是你吧?”
没头没尾的一问,但两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江澜装作不懂,重复他的疑惑。
言温竹紧盯着他,眼色犀利。
“吩咐?你过来。”
江澜心中七上八下,才走近,言温竹就起身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向里拉,在拉力作用下,江澜的双腿挨着桌沿,为了维持身体平衡,他双手撑在桌面。
男人语气略显嫌弃,“以为你换了身丑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了?”
而那张傲人的脸离他的脸极近,近到江澜脸红。
也顾不上烦恼他的打工人经典皮肤被称为丑衣服,尽管,说的没错,确实不好看,一百块七件,挂在衣柜里正好够一周换洗。
江澜在穿搭方面从不做多余讲究。
他仍嘴硬。
“言总,我做错了什么,您——”
言温竹不悦地打断,“别再叫我言总。”
当下僵持住。
就在江澜以为男人要松手时,言温竹一根修长的手指,掠过他的鼻梁,挑起他的眼镜框。
似十分嫌弃眼镜的造型,又小声吐槽。
“真丑。”
而江澜的视线再变得迷糊,只好瞪大了目光,双眸显得无辜极了。
紧接着,一只指腹触在他唇瓣上。
“瞧,身体反应都一样。”
男人语气暧昧。
恶劣,言行都恶劣。
江澜从脸颊到耳垂,红得滴血连成一片,明白再装是装不下去,他羞恼地别开头,反驳道:
“言温竹,你这是做什么?”
言温竹呵了两声,“终于不再叫言总?也不叫您了?我只比你大一岁。不,你的生日在十月,我就大你七个月。”
“……”
好幼稚。
可能,男人不是大他七个月,而是只有七个月大。
江澜不接话茬,他心底豁出去了,用一双手去反抗抵触。
然而言温竹的力气不只大他七个月,只算手,二对一,愣是没挣脱束缚,还因为两人打闹纠缠,导致他身体失衡。
天旋地转间,江澜略显狼狈地上半身躺在桌面,望向白色天花板。
原来桌上的文件等物品纷纷掉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响。
没赢,但莫名好痛快。
他都得了治不好的绝症,活不了多久了,凭什么跟从前一样,做那个唯唯诺诺的卑微打工人?
最惨也就辞退,还有赔偿。
也不是不能在死前做别的工作,赚一笔是一笔,就留一笔。
睡都睡了。
江澜大口粗声/喘/气,鼓起勇气回骂:“丑丑丑,丑什么?又是哪里丑?再丑我两不还是躺在同个被窝睡了?我可没故意扮丑不认账,平时就长这样。”换了口气,他继续,“而且,不是说好就一晚。”
言温竹站立,两指夹住他两腮,反讽道:“小嘴抹了蜜?还挺甜?”还学他的口吻,“而且,你说结束就结束?”
这个动作,这样的仰视视角,叫江澜很是憋屈。
他吐槽:“甜不甜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
沉默,但震耳欲聋。
——很奇怪,言温竹竟然想再尝尝。
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江澜,但看见江澜身上那老土到上世纪的服装,那厚重的跟与砖块比的黑框眼镜,心中有多炸裂。
可现在……
说错话了,氛围很微妙。
江澜感觉浑身都变柔软了,言温竹似乎弯下腰,他那精致的轮廓逐渐分明。
咚咚咚。
关键时刻,外边传来声音,是李秘书。
“言总,您需要咖啡吗?”
几分钟后,李秘书端着咖啡入内,不经意地打量室内的情况,桌面有些乱,但两人看着还面红耳赤,加之外边稍微听到的动静,应当只是吵架,没来得及打起来吧?
江澜平复好气息,“言总,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也不待言温竹准许,转身就离开。
门外,不少人关注着江澜面色如常出来,也就收回八卦的目光。
——好像没啥事?
——你们听到动静了吗,还是我错觉。
——好大的一声响,吓我一跳。
——回头问李秘书去。
下班后,地铁上,江澜瞪着【您已成功添加他为好友,赶快来和他聊天吧】一段话,切出,转而打开和好友贺一凌的聊天框。
上回酒吧一/夜/情的事,被好友抓着问,他跑得快,没多说,受到强烈谴责。
今天实在忍不了,排除胃癌的戏份,统统跟好友吐槽。
也是难得,两人间换了听众。
这个点酒吧将将开工,好友回复很快。
贺一凌:“我就好奇先问一句,你两和谐不?”
江澜不禁脸红,“一开始一般,后来…还行。”
贺一凌:“总结一下哈,所以,你把你超帅的新上司睡了,而他对你一觉醒来拔那啥无情表示不满,就是还想和你嘿嘿嘿的意思呗?”
江澜:“……”
他其实摸不清言温竹的态度。
贺一凌聊天打字的速度很快,“这都不上吗?你害羞啥。”
江澜想说他不是害羞,而是相对层次复杂的情绪,这头尚在组织着语言,好友忽然表示看到不错的男人,先撤了。
撤之前,留下一句相当炸裂的话。
——不过,他这态度,我感觉,小澜你可能睡了人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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