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被这种预设给砸懵了。
考虑良久,他摇了摇头。
像他这种已经属于圈子中极少数的存在,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向,因性格一眼一板,从不踏足融入,才二十七……
而言温竹长得好又性格外放,虽说嘴毒不饶人,可到底活了二十八年,想找个合适对象,不成难事。
而且,就算他看不上别人,不妨碍别人瞧上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短短两周内,接踵而来的事情太多,江澜出地铁口走楼梯时,还走神被台阶绊了一脚,同时手机震动。
他掏出来看。
竹:【他撤回了一条消息,因为他怎么那么好看。】
江澜:“……”
这男人哪哪都如孔雀开屏。
更不可能了。
江澜顺手给言温竹备注姓名,返回,聊天框顶端还显示着,对方正在编辑消息。
他等了等,还显示着提示。
剩下最后一公里,江澜步行走到附近常光顾的饭馆,打包好晚餐,回到住所。
某种角度来讲,人生这款游戏模拟器极为公平,给江澜点上了学习成绩优异的buff,也就相应给他也加上不为世俗所容的性向、年纪轻轻患绝症和厨艺爆废的debuff。
从他中学时懂事第一次进厨房尝试,便创造出惊为天人的黑暗料理,之后没再进行过二次实验。
然而,直到江澜结束晚饭并收拾好,又去办了年卡的健身房锻炼完,再回家洗澡洗漱换了睡衣躺上床,闭眼以前,他都没收到那条编辑完的消息。
次日。
江澜看着镜中的不安分翘起的呆毛刷牙,不时看了眼手机,莫名烦躁。
等他站在衣柜前,就更不耐了。
……选择恐惧症犯了,可只有同款丑陋穿搭,空气中好似回荡着男人的那句嫌弃。
也许,买些新衣服?
去上班,到一楼,很巧。
江澜远远就注意到言温竹,他又换了一身,仍旧光鲜亮丽,几乎将公司当作个人时装秀,身旁还有同事小声感叹新总裁的养眼程度。
莫名地,他心中不爽。
言温竹嘴边挂着笑,照常打招呼,对江澜这个公司一份子自然不例外。
两人四目相对,江澜察觉,男人狭长的眼眸似乎划过他的理工男polo衫。
“……”
冷静,保持冷静。
虽然他早打算豁出去了,但没必要物理死前加社死。
可言温竹的存在感实在强烈,公司采取扁平化管理,两人工作对接,不可避免要当面说话。
尽管江澜面上恪守着打工人的本分,但每当男人眼中透着似有似无的眸光,他内心的情绪管理都产生上下波动。
到了午餐时间。
公司有食堂,员工买饭便宜,江澜是铁打不动的省钱党,没人就自己吃,有人一起大多与组内小许等人坐一起吃。
这天便是。
组内几人正在聊天。
江澜作为组长,对组员一向关照,没什么必须立威的概念,加之成员间年纪相差不大,几人纷纷吐槽食堂饭菜难吃,但月底荷包空空只得陪组长了。
他温和地听这些调侃。
谁知由远及近,人群中出现骚动,就好像电视剧里的主角出场时自带bgm。
男人也端着饭盒,一路风光,凑上来。
他长得极好,手上那丑陋的食堂饭盒忽然上了个档次。
言温竹声音低哑动听:“小许?介意让个座吗?我看你吃完了。”
小许:“?”
其他成员:“!”
小许身旁的江澜:“……”
他环视一周,发现真没几个空位。
江澜点菜偏重理论上的饮食均衡,不考虑口味口感,人话就是,点不少难吃的饭菜,所以他吃得贼慢。
而小许哪敢介意。
于是,所有人都以为不对付的两人排排坐。
言温竹的一双大长腿缩进桌下,江澜比他矮点也有一米八二。
瞬间,桌下的空间逼仄。
隔着衣服两腿贴上,江澜为这种接触羞赧,又躲开。
不仅如此,当下四周人看江澜的目光,多了那么一丝,同情。
……言温竹为什么会来食堂?
不难想象江澜的消息框又将要炸锅,昨天他从办公室出来后,不仅组内成员纷纷围上来表示关心,而且公司其他说得上话的同事也问了。
江澜急中生智,胡扯自己摔了一跤,坚称,言总人很好,没有为难他。
如出一辙地,旁人好像都不信。
其实江澜忘了……
同事们更关注的是,太子爷会怎么对他们这些上一任留下来的老兵老将,而他说不出口的是,两人那睡了一晚的关系。
言温竹无论做什么,都像在佐证同事们的推断猜测。
江澜又羞又脑,而生怒。
“言总怎么也吃食堂?”
言温竹顶着无死角的帅脸,面上带笑。
“对食堂有些好奇,怎么,只有江澜江组长能来,我不能?”
这阵仗,颇有要在食堂开战之迹象,附近一圈江澜组内的成员脚底生风,溜之大吉;远一些的则隔岸吃瓜,占据绝佳位置。
江澜憋了口气,干脆不说话,可他就是吃得很慢。
等言温竹放下筷子,盒饭里只剩了一些葱蒜佐料,倒没浪费食物,但又是那副语气:
“你就喜欢吃这种?”
——如,犹记在心的二字‘真丑’。
好在,声量不大。
好听的嗓音就这么被他糟蹋!
江澜瞪了他两眼,又看在他养眼的皮相份上消了气,不理会他。
可谁想,言温竹并非心血来潮。
接着几天……
从第二天起小许就不再坐江澜身旁,那位置专门供给言温竹空着。
两人在沉默中/共进午餐,谁比谁哑巴。
直到这天。
两人又坐在一起,江澜甚至嗅出言温竹对比前几天换了款香水,垂着眸,不言,白净的脸,有几分乖巧。
铃声响起,显示个没备注的同城电话,他皱眉,没接。
江澜的人际很简单。
在沪市,他只与公司里的同事相识,联系大多通过线上,也互相都有号码,剩下其他人则是好友贺一凌,全家他都认识。
言温竹望向他,疑问:“怎么不接?”
那相同的号码不依不饶,又打来。
江澜漆黑的眼睫如小扇子刷了刷,眨了眨,把电话放到耳边,听到个活泼的女声。
“您好,请问是江澜江先生吗?这里是沪市第一医院的消化内科,您两周前——”
江澜忙挂断。
他觉得不太够,还拉黑掉对方号码。
两周前的检查,医生的嘴巴一张一合,敲定宣判了他的死刑期。
想到这,他上腹部都开始隐隐作痛。
脸色也煞白。
言温竹连着来食堂,后边几天甚至自带盒饭,自然不是为了吃顿饭,第一时间就发现江澜不对劲。
突然,江澜站起来,跑开。
言温竹:“?”
他跟上。
男厕所内,江澜胃里很难受,几乎是翻江倒海,还反酸,呕咽之间,把吃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呕吐物散发着恶臭。
他不想影响后来人,打开水龙头冲洗。
言温竹找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江澜弯着背,立在水池边,手捂在腰腹的位置,上衣领口边被水浸出深色。
他脸上那块‘板砖’卸丢在一边,露出没遮掩的惨兮兮小脸蛋,脸冲洗过显出水润,又透着一股可怜劲。
走近,有些难闻,但言温竹并不嫌弃。
他问:“胃不舒服?”
江澜以声辨人一下认出是他,伸手去摸眼镜。
“你来做什么?”
言温竹没在意他话中的抵触,语气肯定:
“你吐了。是吃错了东西,还是食堂不卫生?”
“……”
都不是。
是胃癌,还晚期。
江澜眼镜镜片上溅到水珠,揉了揉眼,眼尾都搓得粉红,小声否定他。
言温竹一把抓住他手臂,“别闹脾气,胃还会不会痛?最近几个月有没有相似的症状……算了,你跟我去医院看。”
江澜心中激动,陡然喊出大嗓门,“我不去!”
言温竹皱眉。
江澜明白他好意,也收了收,“我不想去医院,讨厌医院。”
像在撒娇。
言温竹随之柔声:“那去我家,我喊家庭医生来。”
江澜:“……”
他死死抓紧了水池,脑子很混乱,既有被死亡召唤的恐惧,也有被人关心的温暖。
但他们的关系,没到告知胃癌的程度。
无数事实证明——
厕所是个八卦好去处。
一扇门,也就几米远,应该是公司的同事饭后唠嗑,而被唠嗑的当事人就在门内:
“诶,食堂里,就这些天。太子爷和策划组那个,你们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可听人说了,来自可靠消息,那天,这两人,差点在办公室打起来!”
“哈?”
八卦声由远及近突然出现。
说得有声有色。
里边,两人纠缠停止。
江澜低头,看见他和言温竹还手拉着手,拉拉扯扯着,心中实在大崩溃,凭借心中极大的社交求生欲,突破了他的极限,把男人拉进一个厕所隔间。
还用手捂住言温竹的嘴。
一顿操作猛如虎。
言温竹皱眉,再皱眉。
他搞不懂,为什么要躲的是他们?
外边,那几个人进来,去到两人原来的位置,还在说:
“假的吧?真有啥不把他开了。”
“但也有可信度啊,不然太子爷能纡尊降贵每天吃食堂。”
“你说得对。”
果然,江澜听着,抬头瞪了男人一眼,表情写着‘这事都怪你’。
言温竹只得被动当哑巴。
一会儿,几人渐远,八卦一桩了无痕。
江澜才松懈,浑身失去力气,软得跟块烂泥,小声道:“反正谢谢你,但我不想去医院,也不想看医生。”
言温竹不再强迫,认真回:“希望你能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江澜惊讶这话,“谢谢。”
他整了心情,准备开门离开,却被男人抵在墙上。
言温竹:“我们换件事说,这么多天,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当时撤回了什么消息吗?”
他话题转太快。
江澜懵。
谁知言温竹还会自问自答了,“我发的是:谁跟你说好了,一晚就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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