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许迦南都忘了昨天晚上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着的了。
就只记得她抱着沈司瑾不撒手, 因为他们俩大人黏在一起,破格被放出宠物房的那几只毛团子还以为他们俩是在玩什么好玩的小游戏,一个两个连滚带爬的从床上和地毯上滚下来,专门往他们的脚边蹭, 小爪子嘶拉嘶拉, 把沈司瑾的裤脚给挠出了花。
还有一只直接跳到了许迦南的小腿上, 那模样看着还想顺着她的腿往上爬。
咪呜咪呜的, 就算房中马上就要酝酿出什么不可言说的气氛,此时也全都消散了个干净。
许迦南只能松开沈司瑾,眼巴巴的看他离开, 然后自己抱着四只毛团子睡觉。
一开始是睡不着的,但是周围暖融融的,吃过了也发泄过了,还抱着那么多小猫, 许迦南慢慢就心情平稳的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 手机上面已经显示的是十二点半了。
许迦南也不管在沈司瑾这里睡懒觉丢不丢脸的问题了,反正她在沈司瑾面前大概已经没什么形象了, 倒是陆凡给她发了消息, 说今天上午上课的时候老师点名了, 但是他们帮她请了假。
她昨晚离开的时候, 是有给室友留言的。
许迦南抱着毛团子在床上翻了个身, 然后谢过了陆凡,把手机扔到一边,在床上打了个滚。
怀里的小芋泥原本睡得好好的, 结果被许迦南这么一搅合,气得毛都炸起来了, 眯着眼睛蜷着四只爪子,好像是要找机会挠她一把。
这时,许迦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噌”的一下又从床上坐了起来,把蜷着爪子等待时机的小猫咪吓得咪了一声,警惕的从许迦南的怀里逃走了。
那奸细的咪呜好像是在没好气的骂她是个一惊一乍的神经病。
许迦南忽然想起来,自己一觉睡到现在不要紧,可这是沈司瑾的家里啊,今天又不是休息日,沈司瑾这个点是不是已经上班了啊。
许迦南飞快溜下床去,然后悄悄打开了房门,看向沈司瑾的卧室。
她住的这间客房就在沈司瑾主卧的斜对面,全都在二楼。
此时,主卧中的被子已经被整齐的叠放好,房中纤尘不染,只有大片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外照进来,一室明亮。
许迦南被这晃眼的光亮刺了一下,还不等她下楼再看,楼梯口处就传来了沈司瑾的声音。
“醒了?”
许迦南跑到楼梯口,正好看见端着咖啡的沈司瑾,沈司瑾似乎没打算出门,穿着一身雾蓝色的居家服,手中拿着一本书,模样还挺悠闲。
许迦南张了张嘴,说:“哥哥,你今天不用上班么?”
“嗯,不去。”沈司瑾招呼她下来,然后跟她说,“前阵子有些忙,休息两天。”
他不是不顾身体的工作狂,原先就预留出了休息时间,当然,因为许迦南的事情,这个预设的假期被他提前了一天。
不过这一点小事,许迦南是不会知晓的。
得知并不是因为自己才专门在家的,许迦南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遗憾。
她想,她好像是自作多情了呢,她昨天晚上那点不切实际的绮思果然是错觉。
不过,许迦南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她凑到沈司瑾面前说:“哥哥,你今天不用上班,就打算一直在家么,那你陪陪我吧,我想出门散心。”
沈司瑾问她:“想去什么地方散心?”
这没什么难猜的,女孩子的散心方式就那几样,许迦南最喜欢的就是逛街。
沈司瑾答应了,许迦南耶了一声,蹦起来说一会儿要请沈司瑾吃饭。
出门之前,她给徐姐打了个电话,告知了她自己有意辞掉兼职的意向,要她提前找好接替她的人。
徐姐非常惋惜,不过大学生做兼职本就流动性大,并不长久,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只不过她还是舍不得许迦南,许迦南是个非常好用的人才,前不久她还想着要跟许迦南签个长期合同呢。
徐姐不死心,在电话那边再三挽留,结果见许迦南去意已决,只能叹口气说:“那行吧,南南,不过你得给姐姐时间,找到合适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得事情,等我找人顶上了你再走,行不行?”
这跟许迦南预想的一样,她答应了下来。
许迦南洗漱了一下,就跟沈司瑾直接出门了,俩人去了小区门口的面馆吃面,许迦南非常喜欢那家的拉面味道,而且老板是个审美非常好的人,每次拉面碗和小菜盘里面的果蔬肉蛋搭配都像是从动漫里面一帧一帧截取下来的美图一样。
许迦南要了豚骨拉面,沈司瑾要了牛肉拉面,两个人要了一份配菜拼盘和一份奶油海鲜小煮锅,许迦南还点了草莓汁。
草莓是她从小到大都喜欢的口味,小时候家那边穷,卖草莓的都很少,只有草莓口味的糖果,从那个时候她就喜欢上草莓的味道了。
后来,吃到的好东西越来越多,她喜欢的东西也变多了,不过,草莓口味依然是她心目中的白月光。
就像是……
她的眼睛一扫对面的人。
沈司瑾正认真的将茶壶中的热开水倒进碗碟里面,将碗碟重新冲水擦干净。
察觉到了许迦南的目光,沈司瑾也抬眼看过来。
“怎么了?”
许迦南绽开一个笑:“没事,就是觉得哥哥好看。”
她朝沈司瑾眨巴眨巴了眼睛,可是沈司瑾就好像根本没接收到她的电波,波澜不惊的倒掉了涮盘子的热水。
许迦南:“……”
许迦南吃了一大碗面,然后拉着沈司瑾陪她去做美甲。
她不管,反正今天沈司瑾是专门陪她的,就他们两个人,怎么不算是约会呢。
许迦南喜滋滋的,擅自为这次出门散心盖章定性。
首先,第一件事,她要去做个美甲,很久都没做美甲了。
许迦南的指甲有点薄,不经折腾,所以即便她很喜欢这种花哨的小东西,但是她不能常做。
从开学开始她就憋着呢,原本想等到圣诞节的时候做个圣诞主题的美甲,结果今天突发奇想,就来了。
今天店里的人不多,根本没用排队,许迦南顺顺利利的坐在了美甲的位置上,让沈司瑾帮她一起选款式。
沈司瑾还真的仔细的翻了翻美甲师给的那些照片,最后选了一套水红色的猫眼款式,水红中间有莓粉的跳色,没有鲜红那么夸张,但是活泼鲜亮的颜色衬得许迦南的手指愈发的白皙。
许迦南决定就听他的。
店员为两个人端上了热茶,沈司瑾在休息区安静的喝茶看手机,美甲师一边捏着许迦南的手指干活一边说:“你男朋友可真有耐心,我真没见过几个会认真帮女朋友挑选美甲款式的。”
许迦南脸红了,小声嘀咕了一句还不是男朋友呢,也不知道美甲师听没听见。
她时不时就回过头去,看看休息区的沈司瑾,生怕他等得不耐烦跑了。
有那么几分钟,许迦南甚至有点后悔,她应该找一些两个人都有参与感的事情来做的,哪怕是逛街呢。
结果她偏偏来这里做美甲了,沈司瑾只能在一旁无聊的灯,多不好意思呀,真是失策了。
好在她选的款式简单,美甲师是个利落的熟手,她没在这家美甲店里面消耗一下午。
许迦南很喜欢她的新美甲,做完之后,来不及出美甲店,就把自己的手机塞给沈司瑾,让他帮忙拍照。
她把自己两只双手叠放在桌子上,旁边正好是店中的一束漂亮花朵,画面非常相得益彰。
不过许迦南一会儿嫌弃沈司瑾离得太远了,一会儿又嫌弃沈司瑾拍的太近了,一会儿又说他光线不对,没能拍出她指甲上猫眼的美。
沈司瑾那眼睛斜她,说:“事儿还真不少。”
许迦南笑嘻嘻的摆弄自己指甲:“哥哥,你白长这么好看了,一点不会拍,幸好你遇见我了,以后我慢慢教你,这样等我有小嫂子了,你就能给她拍了。”
沈司瑾收起手机,跟她说:“什么小嫂子?”
许迦南假装听不懂,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说:“啊?就小嫂子呀,哥哥难道你不找女朋友吗。”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司瑾,生怕错过他脸上的表情。
沈司瑾说:“别想那些没边的东西。”
许迦南不服气:“怎么没边儿了,哥哥你不会对自己现在的条件没数儿吧,也就是杜阿姨不爱操心你的事儿,否则你现在早就要被送去相亲了。”
沈司瑾说:“你倒爱操心,难不成想给我相亲?”
许迦南顺势“啊”了一声,瞪着眼睛装无辜,偏还一副严肃的模样,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俩人在说悄悄话一样。
“那我倒是认识几个厉害的学姐或者优秀的同学。”
“不过,哥哥,你得告诉我——”
许迦南咽了咽口水,很想捂一下自己几乎要蹦出胸腔的心脏。
虽然很忐忑很紧张。
可她还是不怕死的对着那张好看的脸问出了那句话。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第 92 章
沈司瑾看着许迦南的眼睛, 女孩年轻稚嫩,一块水晶心肝玲珑剔透,美好单纯的喜爱之情几乎要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面溢出来。
意识到某些心态的转变之后,沈司瑾现在有些无法直视这样直白热烈的眼神, 他很想转过头去, 不看那双漂亮的眼睛, 但是又情不自禁被吸引。
许迦南也没有非要问出一个答案, 她都发现了,每次她跟哥哥说这种话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是像看上去那么从容, 这一点就足够她在心里偷着乐的了。
只是她没发现,因为她转移话题的动作来得太快,所以没有看见沈司瑾几乎要张开的嘴唇。
他好像是要说些什么的,他的眼睛微微垂着, 看着走在身边的许迦南。
但见许迦南已经收回目光, 开始说起了另外的话题, 于是便也收住了话头。
算了,沈司瑾想, 时机并未完全成熟。
有些事情, 他也需要再好好想一想。
许迦南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 自顾自的开始掰手指:“我想想, 接下来咱们去什么地方, 要不去逛街吧,最近兼职太忙,根本没时间逛商场了, 我也该买几件冬衣了。”
其实她是一个购物狂魔来着,几乎每天都要刷一刷橙色软件, 买的最多的就是衣服,结果现在搬出来了,自己又常常不在家,总不好意思总叫陆凡帮她拿快递,人家也挺忙的呢,所以许迦南的橙色软件已经吃灰一段时间了,今天兴致上来了,手里还有不少钱,去逛街正好。
沈司瑾自然没什么异议,今天本就是来陪她散心的。
许迦南去指甲店前台结账,结果前台的小姐姐热情的告诉她,钱她男朋友已经结过了。
许迦南愣了一下,回头看沈司瑾,沈司瑾还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等她。
许迦南挠挠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又不想杵在这里跟沈司瑾搞那些互相谦让,于是就跟沈司瑾离开了店里。
出了店门,许迦南问:“哥哥,你怎么还擅自帮我结账啊,你知不知道做美甲很贵的?”
沈司瑾说:“不算贵,付得起。”
许迦南:“……”
不是这个问题啊!!
她皱了皱鼻子,纠结的看了沈司瑾一眼,最后还是说:“那……谢谢哥哥了。”
她的耳根悄悄红了,忽然就脑补了一些女孩子逛街买买买男朋友跟在后面豪气撒钱的一些小说桥段。
沈司瑾伸手,在她的头上揉了一把,问她,“心情好点了吗?”
许迦南重重点头。
有人给花钱还能心情不好啊!
许迦南是个女大学生,女大买衣服不去那种奢侈品扎堆儿的地方,她手里的钱恐怕不够买那种地方一个小包的,她带着沈司瑾往学生们最爱去的一条步行街里面扎,从第一个店开始逛。
这家步行街面向的主要群体就是学生,衣服不一定品质高或者舒服,但是一定上新快、而且时髦,对于许迦南来说,时髦就对了,品质嘛……那都是次要的,说不定穿段时间就腻了,到时候送人咸鱼出掉或者直接扔了也不心疼。
她买了一套女团风小西装百褶裙套装,一条带黑色腰带的红色丝绒A字连衣裙,一条格纹吊间辣妹风打底衫、配了一件复古牛仔裙、一双灰色粗筒靴……还有很多沈司瑾看了要皱皱眉的单品,这些时髦的设计在沈司瑾看来就是花里胡哨,色彩搭配也是。
但是许迦南穿着却很合适,青春又靓丽。
她从来就是这样,像薄荷一样,有一股令人舒适的清凉和让人招架不住的热辣,永远可爱,永远活力十足。
许迦南这次长了心眼儿,没给沈司瑾结账的机会。
沈司瑾也不勉强,只是跟着她,安安静静的帮忙在后面拿衣服,安安静静的等她排队进试衣间,偶尔还能给出些意见。
许迦南最后还给自己选了一件羽绒服,羽绒服选了件贵的,毕竟这玩意儿是保她命的东西。
商场里面,服务员笑眯眯的跟她说:“小姐姐,您选的这款是最近热卖的情侣款呢,买两件打七折哦,您要不要考虑一下呢?”
许迦南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沈司瑾。
小姐姐趁机更加卖力的推销:“先生身材好,人又高,穿这个肯定也好看!”
许迦南的脸有点红,她刚才被小姐姐推销的时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会儿挨沈司瑾挨得特别近,沈司瑾在后面伸手推了一下她的后腰,她才没踩到他的脚。
此时,许迦南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背后来自另一个人的身体热量,明明温度并不高,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贴到了火炉一样,从被后腰触碰的那一下开始,她的身体开始发烫,甚至连推销的小姐姐都说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只顾着胡乱的点头,脑子里全是浆糊,懵了。
小姐姐很高兴的转回去,从衣架上挑了一个大码,笑盈盈的递给沈司瑾。
许迦南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沈司瑾接过衣服,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许迦南:“……”
小姐姐动作利落的帮他把衣服穿好。
许迦南:“……”
沈司瑾礼貌的推拒了对方继续帮忙的举动,自己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
许迦南:“……”
沈司瑾转过头来面向许迦南,问她:“好看吗?”
许迦南:“……”
许迦南咽了咽口水,非常诚实的说:“好看。”
沈司瑾点点头。
小姐姐在旁边卖力的夸奖:“真的很好看,先生您穿这件衣服很有活力,你们俩看起来更般配了。”
许迦南必须承认,这个小姐姐说的是真的。
因为这件羽绒服的设计偏潮牌工装一点,跟沈司瑾平时穿的那些高级休闲装的感觉都不太一样。
他的宽肩和高个子完美的挑起了这件长款羽绒服,看上去像是一个出门逛街的爱豆,真的更显年轻了。
沈司瑾说:“就这两件,买单吧。”
小姐姐乐开了花。
这两件羽绒服可不便宜,这可是笔不小的业绩。
俩人还吸引了另一对正在挑选衣服的男女,许迦南清楚的看见,他们往收银台走过去的时候,另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也牵着男朋友的手感兴趣的走了过去。
许迦南没抢过沈司瑾,又让对方付了钱。
俩人从羽绒服店离开之后,沈司瑾的双手拎了无数袋子,许迦南的手里也拎了几个小袋子,是逛街的时候顺手买下的小饰品和手机壳。
许迦南挺不好意思的:“哥哥,等会儿我把羽绒服的钱转给你。”
沈司瑾一边跟她并排往前走一边笑着说:“长大了,会跟我客气了。”
许迦南赶紧反驳:“我没有呀!”
沈司瑾说:“那怎么老要给我钱?”
许迦南:“……”
许迦南还想反驳,可是她转念一想,她现在可对哥哥抱着不一样的小心思呢,她处处都算那么清做什么,万一哥哥是觉得她在见外呢?
反正以后还有那么多相处的机会,哥哥这次送她衣服,她下次买别的礼物送回去就好了呀。
一想到这里,许迦南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耳根有点红,但是却闭上了嘴巴。
可是她还是多嘴撩拨了沈司瑾一把,她故意说:“哥哥,可这是情侣装,情侣才买情侣装的,你跟我一起穿出去被人误会怎么办?”
沈司瑾问:“误会什么?”
“误会咱们是情侣呀!”
“嗯。”
嗯是什么意思!
许迦南不理解,每次被沈司瑾这样讲话都抓心挠肝的想刨根问底。
又钻了几家小店,还去了街角新开的网红贝果店买了三份点心,眼看着四双手都要拎不下了,许迦南这才决定打道回府。
车子开到半路,沈司瑾接到了助理的电话,临时要去公司签个字,于是车头调转,坐在车子里面的许迦南就跟沈司瑾一起去了公司。
许迦南在车子里面喝水,目送沈司瑾走进公司大门,正好看见谭威从里面走出来。
她挺新奇的看着那双手插兜走路都有点中二拽的少年,这才拉开车门走出去。
“你怎么在这儿啊,正好省得我去对门找你了,喏,这是我买的面包,你拿去当早餐吃。”
她把一个点心袋子塞到了谭威的手上,笑眯眯的说:“昨天的奶茶谢谢啦。”
提起奶茶,谭威还是有点不自在,他咳了一声,偏过头去,直接回答起了许迦南的问题:“我是来找周秘书的,我最近想参加一个小比赛,跟刘飞他们设计了一个游戏小程序,我哥……说让我找周秘书要些意见。”
许迦南惊喜的说:“那很好啊,准备的怎么样,有信心拿第一吗?”
谭威不自觉扬起了头。
不过,他很快就疑惑的问:“你今天不是应该去欢乐谷上班吗?”
他并不知道许迦南昨晚为何生气,所以才有这样的疑问。
许迦南的笑意淡了些,她说:“不去了,准备辞职了。”
谭威“哦”了一声,问:“那继续回来当老师?”
许迦南摆摆手说:“哥哥说你跟那几个老师磨合得很好,那些金牌老师都比我专业,我还是不回去凑这个热闹了,我就住对面,想我了你直接来找我吃饭就行了。”
闲暇下来的时间,她准备好好思考一下关于自己的事情,再多将注意力放在专业课上一些,然后,她还准备做点别的。
比如,谈个恋爱。
第 93 章
元旦的脚步愈发的近, 天气也就愈发的冷,许迦南早就穿上了她的羽绒服,但是叫她郁闷的是,沈司瑾一直都没穿。
她是有些小心思的, 她想看沈司瑾与自己穿一样的衣服, 但是天气变冷之后, 沈司瑾就只在自己的衣服外面加了一件大衣。
别说, 那大衣看着气派又好看,比臃肿的羽绒服强多了,但是许迦南还是不高兴, 她觉得沈司瑾又拿她当小孩儿哄了。
许迦南一有空就去黏着沈司瑾,有时候是去公司找他吃饭,有时候是光明正大的上门撸猫。
因为她跑得勤,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了她的存在, 一开始, 有人以为她是沈司瑾的女朋友, 许迦南偷听到的时候还悄悄高兴来着,结果这个流言没一天就借周青竹的口被澄清了, 周秘书亲口说的, 她是老板的妹妹。
许迦南听得很郁闷, 但是她又没法子反驳。
索性跟沈司瑾走得这么近的异性暂时只有她一个, 所以, 哪怕目前为止,她追心上人没什么进展,她也不着急。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培养出了他们之间的几分默契, 沈司瑾似乎也开始习惯性的寻找她,他知道她的课程表, 有时候她一下课,就能看见沈司瑾的车子停在门口,两个人理所当然的一起出去觅食。
许迦南就拿沈司瑾当饭搭子,去探索香海市各个没去过的大街小巷寻找好吃的。
有时候踩雷,有时候挖到宝,找到好吃的地方,她还会跟朋友们发定位分享。
也不一定次次都在外面吃,有时候他们就在大学的食堂,有时候甚至买了菜回家做饭吃。
这种时候一般都是许迦南想要找机会表现自己,可惜她没能继承来窦春燕那一身的好厨艺,次次都翻车,每次都要沈司瑾收拾残局,这一来二去的,沈司瑾既留学之后就停滞不前的厨艺反而又精进了。
次数多了,陆凡和姚欣悦都要感叹一下,许迦南跟这个哥哥简直就像是男女朋友一样亲密。
姚欣悦甚至跟许迦南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沈老板这么有派头,成天开着这么好的车子在学校门口等你,你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吗,他们都说你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这样下去你的桃花都被沈老板给挡没了。”
许迦南听了却两眼放光:“真的?”
姚欣悦:“……”
香海大学元旦节是有晚会活动的,这个时候,身为学生会重要干部的陆凡就特别忙,各个社团需要出节目,学生会也需要出节目。
一个与陆凡关系非常亲近的学姐为自己的节目愁秃了头,最后直接求到了陆凡的头上。
陆凡说:“我还欠周乐然一个人情呢,人家求到我头上了,我就得帮忙。”
许迦南一看她这巴巴讨好的模样就想翻白眼,她故意跟陆凡说:“你欠学姐人情管我什么事,你跟我说干什么?”
陆凡张嘴就是一长串的马屁:“这不是翻开我的人脉,思来想去,只有许迦南是个多才多艺的活菩萨吗,菩萨你看看孩子吧,要不然我去哪找一个能学跳舞又会功夫的演员去呀。”
周乐然学过古典舞,为了这次节目能拿奖,她排了一出舞台剧,讲的是古代一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挂帅出征的故事,中间有段设计挺惊险刺激的,如果能够完整的呈现出来,这个节目就稳了。
但问题恰好就出现在这里,又要跳舞又要吊威亚,还要耍剑,有限的时间内,普通学生肯定不行,所以周乐然最近在学校地毯式搜罗这样的人才,连表白墙都去过了。
许迦南这阵子除了在学校跟姚欣悦一起准备六级考试,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见陆凡为难,她就答应了,毕竟自己平时缺课之类的,在学校遇到小麻烦,都是陆凡帮忙解决的。
陆凡很高兴,马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周乐然,周乐然也很高兴,就要来了许迦南的微信,两个人就算是联系上了。
傍晚时分,许迦南去周乐然的练习室找人的时候,收到了常家豪的消息。
常家豪约她吃饭。
许迦南早早就离开欢乐谷不干了,但是常家豪经过她的引荐之后却做得很成功,赚了不少钱。
现在,对方似乎也要离开了,作为一开始的感谢,他提出请许迦南吃顿饭。
其实许迦南觉得挺没必要的,她觉得以常家豪的条件,就算最后不是她引荐,他肯定也能行。
但是对方这样说了,许迦南也就没有推距,她想了想,沈司瑾昨天去隔壁城市出差了,今天大概是回不来的,今晚没有饭搭子,跟常家豪一起出门好像也可以,于是,两个人约好了时间。
她关掉与常家豪的聊天界面之后,还给沈司瑾打了个电话。
许迦南觉得真是邪门儿,明明原先与沈司瑾分开过更长的时间,连十多年都是有的,可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里,一天不见面都想得厉害。
少女情怀是青涩的,但也是莽撞热烈如火的,一烧起来就收不住。
她捧着手机,撒娇的跟沈司瑾说:“哥哥,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呀?”
沈司瑾那边挺安静的,听上去只有自己一个人。
周青竹在驾驶的位置开着车子,听见声音下意识的从后视镜往后面看了一眼。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车厢中很昏暗,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可巧的是,他们的车子正驶过香海大桥,大桥上明亮如白昼的灯光正好照亮了整个车子,于是,沈司瑾那不同寻常的温柔眼神也如同那流转的灯光一般,随着车中的明亮与阴影一转即逝,在周青竹的心底留下狠狠一击。
周青竹收回自己的注意力,紧紧盯着前方,心中惊跳不已。
身为跟在沈司瑾身旁那么久的人,他自诩算是很了解自己的老板。
那种温柔耐心的眼神,周青竹觉得,那是一种完全不同寻常的心思……
仅仅是妹妹的话,有点过头了。
是说不通的。
周青竹心里打鼓,但是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解释的清楚了。
比如他们现在明明已经在往大学城赶,可是沈司瑾却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今晚回不去了。
他那冷酷无情的工作机器老板什么时候跟别人开过这种玩笑了,什么时候玩过这种小把戏了?
哪怕是现在,他都觉得自己脑子素来清醒的老板是中邪了。
周秘书面无表情的开着车,有点牙疼,又觉得发现真相的自己真是人生寂寞如雪。
*
周乐然对许迦南很热情,毕竟接下来她的任务很重。
许迦南一进门就被学姐塞了一堆小零食,学姐跟她说:“不用客气,以后练习室的东西尽管吃,只要能把节目排好,姐什么都能替你办!”
许迦南说:“学姐你太夸张了,你先别对我这么好,我不一定能行呢。”
周乐然捏着她的肩膀笑得豪迈:“这可关系到姐姐的加分,听说这次晚会也要来不少校友大佬呢,不行也得行,咱们都好好表现,争取在那些大佬面前留下点印象!”
周乐然说:“听小陆说你化妆也挺厉害的,正好咱们得舞台妆还没设计好呢,到时候你要是有空闲,也给姐姐参考参考。”
许迦南当然说好。
第一天也没开始正式的练习,许迦南主要就是跟着姐姐们熟悉了一下队伍的成员,看了几遍舞蹈的小样,小样是学姐找了专门的演员录制的,非常专业,到时候也会有专业的老师过来指导她们,她们做好准备就行了。
这些学姐比她大,许迦南听他们聊天的时候,听到了不少关于大三的事情。
比如这里面有人将来是想做老师的,所以现在已经买好了学习资料,开始准备教师资格证,也有人大三就提前开始实习了,去外面找工作,或者干脆去支教了。
许迦南听到支教还挺好奇的,说话的学姐是中文系的,准备去支教的就是她的室友,于是她便多问了几句。
许迦南说:“听说支教的地方都挺辛苦的,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那个学姐想了想,跟她说:“芳芳去的地方倒是没那么苦,也有手机信号,不过也确实偏远,快递都只有邮政能到。”
说罢,她叹了口气:“那些地方真的很缺老师,她到那里需要教三个年级。”
“那么多!”有人惊呼。
学姐摆摆手:“这有什么,跟她一起在那里的英语老师要负责整个学校的英语——不过整个学校也没多少学生就是啦,听说整个年级的孩子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几个……”
许迦南听入了神,甚至忍不住开始幻想那里的一切,她总是这样思维发散,情不自禁的想要把自己带入那些场景里面,然后对那些未知的东西开始产生好奇。
总之,这件事情在她心里留了个底。
练习室最后的半个小时以这样意犹未尽的聊天结束,大家散了去,离开之前面对面建群,把所有表演节目的成员全都拉进了群里。
许迦南从综合楼里面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学校里面的路灯全都亮了起来,学生来来往往,此时正是晚饭的时间,站在这里就能隐约闻到香气,倒也热闹。
许迦南低头看手机,常家豪说他打了车子过来接她。
许迦南应了,然后开始往东校门的方向走,那里是距离她现在最近的校门,也是自己常跟沈司瑾汇合的校门。
今日的天空没有月亮,城市里面的星星也少,许迦南吹着冷风,恨不得把自己整颗头都埋进羽绒服的大领子里,走着走着,许迦南忽然想泡温泉了。
这么冷的天,如果待在温泉水里吃零食看外面下雪,得多美啊。
不过这也仅仅就是幻想而已了。
许迦南走到大门口,根据常家豪发来的车牌号,一眼锁定了那辆出租车,正好,坐在车子里面的常家豪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看见了她,朝她招手。
许迦南也挥挥手,表示自己的看见对方了。
然后,她左右看看,确认没车,这才朝出租车的方向跑去。
常家豪朝她礼貌的打了招呼,然后非常贴心的帮她拉开车门,许迦南朝他笑了笑,坐进了车子里。
出租车扬长而去,谁也没有看见,出租车后面几步路的地方,缓缓停下一辆车子。
周青竹坐在驾驶的位置上,面无表情。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原本舒服的座位下面此时就像是长了好几根刺一样,刺得他浑身难受,恨不得打开车门跑路。
车中气压很低,他完全不敢回头看一眼后面。
外面来来往往的全都是学生,车中不可避免的钻进一些欢笑和喧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青竹终于听见了后面的声音。
“走吧。”
周青竹:“……”
周秘书难得说话有些迟疑:“老板,咱们……回公司?”
“嗯。”
第 94 章
常家豪的话很少, 即便两个人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他依旧是习惯于倾听的那一方。
许迦南跟朋友们相处的时候,自己就是叽叽喳喳个不停说话那一个,所以对于这种相处模式适应良好, 一路上兴奋的问了他许多关于兼职的事情。
常家豪被她这样问, 话也慢慢开始多了起来, 总之这顿饭的氛围还不错。
吃完饭, 许迦南坚持推拒了对方要送她的打算,挥挥手就自己打车回家了。
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对门还有乒乒乓乓的声音, 一听就知道是谭威还没休息。
她正打算转回头去,对面的门就被打开了,谭威拎着垃圾袋子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骂骂咧咧的, 模样挺不耐烦。
刘飞也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 看见许迦南露出些惊讶的神色, 然后就咧开嘴开朗的笑着跟她问好。
许迦南已经习惯刘飞在这里借住了,她问俩人:“你们闹腾什么呢, 我在外边都听见了。”
刘飞挠挠头说:“就是我们俩刚才在房间里面讨论得太入神, 所以忘记做饭的阿姨把汤放在桌子上了, 给碰掉了……”
许迦南又关心了一句, 得知俩人一会儿打算把阿姨做的饭放在微波炉里面转一下, 饿不着,这才放心。
倒是谭威忽然问她:“你又跟我哥出去吃饭了?”
许迦南纳闷的说:“哥哥不是还在外地没回来吗?”
这下,不等谭威说话, 刘飞就惊讶的说:“回来了呀,刚才我们还跟青竹哥打电话来着。”
他们最近可是在干正事儿, 比赛在即,他们找周青竹找得也就越来越勤,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他明明记得周青竹说自己刚回家呢。
谭威见许迦南神色古怪,就道:“没准是临时决定的,没来得及告诉你。”
“哦。”许迦南面色平静的应了一声,但是转身,又觉得有点奇怪。
她打开了自己的房间的门,看见互相埋怨着要下楼扔垃圾的俩人,说:“你们吃饭完早点睡哦。”
得了刘飞的晚安,才关上自己屋子的大门。
许迦南下意识的想拿起手机找沈司瑾问问,但是手机还没打开,她又郁闷的重新放下了。
不对呀,她怎么问呀,说哥哥你既然提前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哥哥有什么必要非要向她汇报行程不可呀,她是他的什么人,一个小妹妹而已,小妹妹有必要管那么宽吗?
许迦南的心情忽然就有点低落,她洗完澡爬上床去,然后开始emo。
原本与心上人保持在这种亲密的搭子状态还挺让她开心的,起码她看不见沈司瑾周围还有比她更亲密的人,许迦南觉得自己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可是,她忽然意识到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她始终觉得沈司瑾的生活中只有她一个人,那会不会是因为沈司瑾想让她看见的时候就只有她一个?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还有别的生活圈子,比如她,她在学校还有个小小的生活圈,有同学和新认识的学姐,虽然所占不多,但是是确实存在的,沈司瑾身为与她日日相处的亲密哥哥,对她的这一面依然知之甚少。
许迦南有点钻牛角尖了,在无人的深夜,越想越多,睡着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满怀心事。
第二天从乱七八糟的梦里面醒过来,睁开眼睛就是一副疲惫的模样,陆凡被她这模样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熬夜看剧了。
许迦南洗了个脸,不想化妆,戴个口罩就跟陆凡去上课了,上课的时候溜号,几次拿出手机想给沈司瑾发消息,最后都作罢了,她单方面在闹别扭。
就在她犹疑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哥哥”两个字忽然从手机里面闪了出来,许迦南吓得几乎拿不稳手中的手机。
她的异常举动成功迎来了教授的侧目,教授把她点了起来,提了个问题。
许迦南干干巴巴的回答了,教授看了她一眼,叫她坐下,继续讲课。
她在下面松了一口气,这才虚软着手点开手机。
今天很邪门儿,做什么都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明明原先上课也被教授抓起来过,可却不像今天这么心虚,许迦南觉得她是中邪了。
沈司瑾说晚上有事,叫她自己吃饭。
哥哥终于找她说话了,许迦南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换做平常,她一定回个可爱的表情包就算了。
可是今天,许迦南却不依不饶的噘着嘴打字追问:哥哥晚上有应酬吗?
沈司瑾回她:算是吧。
许迦南一下一下的戳着手机,不依不饶:什么叫算是呀。
她一会儿自我厌弃,觉得自己这样挺烦人的;一会儿又觉得就算是烦人,她也得做点什么,否则她会自己把自己给烦死的。
结果沈司瑾回她:是去见朋友。!
许迦南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嘀咕着想什么来什么,眼睛盯着手机,指尖噼里啪啦的打字,快得手指都出现了残影。
许迦南:朋友?哥哥在香海的朋友吗?
许迦南:你们去什么地方玩。
许迦南:能带上我吗。
许迦南没打算真的叫沈司瑾带上自己,但是她觉得能多问出几句就是好的。
她盯着手机,结果对面的沈司瑾只给她回了一个字:好。
许迦南:“……”
许迦南恍恍惚惚,以为自己眼花了。
此时,铃声响起,下课了。
陆凡凑过来纳闷的说:“南南,你自己捣鼓什么呢,整节课都在看手机。”
许迦南茫然的从手机中抬头,还懵着。
陆凡看不惯她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把她从座位上薅走了:“都下课了,你没听见铃声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啊?”
许迦南抓着陆凡的手,说:“不去啦!”
“怎么?”
许迦南摆出一张严肃的小脸,说:“哥哥要带我去见他朋友。”
陆凡奇怪的看了许迦南一眼。
许迦南忍不住问:“怎么了?”
陆凡小声道:“没什么……什么时候去啊,晚上吗?”
她是觉得许迦南跟沈老板有点奇怪。
又是成天凑一起吃饭又是见朋友的,她最近总觉得这俩人像是在约会一样。
许迦南点点头,说:“是晚上,等排练完哥哥来接我。”
她有点遗憾。
可惜她还要排练,否则她晚饭时间就能看见哥哥的朋友了。
许迦南嘴里念念叨叨的,这会儿又精神了,跟白天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判若两人。
陆凡觉得许迦南快要精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学习排练的压力太大给孩子刺激傻了。
现在距离排练时间还剩半个小时,许迦南冲向宿舍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两个饭团,然后回宿舍把姚欣悦的化妆品都给倒腾出来,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她对着镜子左摇右照,这个时候又开始不满意于昨晚的熬夜了。
脸色太差了,都不是美女了。
许迦南一边发愁一边给自己上妆,间隙功夫塞了两个饭团下肚,然后准时出现在了排练室。
周乐然说:“打扮的这么漂亮,一会儿是不是要去约会呀。”
许迦南笑着说:“是呀学姐,我还没跟你说呢,一会儿我早退十五分钟行吗?”
这自然是没什么不行的。
排练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许迦南从学校里面跑出来,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车子。
许迦南兴冲冲的跑过去,手碰到车门忽然又有点紧张。
可是沈司瑾没给她紧张的机会,降下了窗子,说:“上车。”
于是许迦南乖乖的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沈司瑾看她刘海都飞到了额头上去,有点好笑的伸手将她的头发理好,还问她:“着什么急,跑着过来的?”
外面不时路过的学生们在聊天打闹,隔着车窗更显他们这方小小空间中的寂静。
许迦南的心脏咚咚咚的跳着,她看着沈司瑾的脸,觉得有点恍惚,还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因为快速奔跑,她的头脑有点放空,就算现在停下来,身体中那种冲动的感觉也依然存在,以致她觉得自己的双眼都花了一下,也只是那一下的功夫,沈司瑾那张好看的脸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许迦南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后退,可是车厢狭窄,她背靠着车门,退无可退。
沈司瑾的手臂从她的跟前伸过,像是要伸手拥抱。
许迦南的脸已经红成了苹果。
可是,那个像极了拥抱的姿势马上一转,露出了车窗外的光亮,外面路灯明亮,晃着他半藏在阴影中的脸。
沈司瑾的手拉着她身后的安全带,“咔哒”一下,扣了个严实。
许迦南还像个鹌鹑一样缩在车座的一角,瞪圆眼睛盯着沈司瑾看。
沈司瑾说:“许迦南,是不是不舒服?”
许迦南:“……”
许迦南小声说:“没有呀。”
沈司瑾挑眉:“那我刚才让你系安全带,你怎么傻坐着不动?”
许迦南:“……”
许迦南皱起眉,开始仔细回想沈司瑾刚才是不是说过那样的话。
可是,她还是觉得很奇怪,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今天确实不太对劲儿。
可是自打坐上车来,看见沈司瑾的那一秒,她就隐约觉得,沈司瑾好像也不对劲。
就算她没听见,他再提醒一遍不就是了吗。
好好说话别动手呀!
第 95 章
许迦南的脑中还在抓狂的自我轰炸的时候, 沈司瑾早已经退回到自己的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出大学城之后开始加速,慢慢随着夜晚如星子般的车辆一起汇入一条长长的灯河。
许迦南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很想说点什么。
但是她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在沈司瑾面前开口。
而沈司瑾, 好像也没有要讲话的意思。
许迦南怎么想, 都觉得现在的情况很诡异。
她自己不是沉得住气的性子, 她自己坐在那里挣扎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纠结的开口问道:“哥哥,你跟我说说,要去见什么朋友呀, 我认识吗?”
她肯定是不认识的呀,许迦南知道自己是在问废话。
沈司瑾见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但是那张脸却跟调色盘似的一会儿一个颜色,从昨日开始就莫名积郁的沉闷消了些, 然后说:“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同学, 你没见过。”
那样厉害的学校, 曾在一起扎堆的天之骄子们如今全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见面的机会实在难得。
许迦南听完之后踏实不少, 原来只有一个人而已, 大不了她就在旁边当壁花嘛, 还能听听沈司瑾上学时候的故事。
这个在异国与沈司瑾结识的同学与他们一样, 也是黄皮肤黑眼睛, 长得很精神,名字叫李涞。
李涞的个子挺高,许迦南刚一进门就注意到了他, 因为他在挥手,朝他们的方向打招呼。
这是一间小餐吧, 开在不起眼的巷子里,买一些简餐和特调的酒,这会儿有不少人。
推门进来,许迦南就闻到了一股清淡的果酒香气,头顶的音响放着一首老乐队的慢摇,不算吵闹。
沈司瑾带着她走过去,对李涞说:“这个是许迦南。”
许迦南的耳朵动了动,哥哥直接介绍了她的名字,而不是介绍她是他的妹妹。
“你好,”李涞笑笑,看着许迦南的眼神带着隐晦的好奇,但这眼神挺礼貌的,许迦南察觉到了,却没有不舒服。
李涞笑着说:“是个大美人,怪不得沈司瑾得亲自去接。”
许迦南赶紧说:“不是……我……”
我什么呢。
李涞的调侃里有些令人误会的味道,所以许迦南下意识就想澄清。
可是,澄清的话还没说出来,她就又停了嘴。
她悄悄用自己的眼角余光看沈司瑾,沈司瑾不解释吗?
沈司瑾正好已经帮她拉开了旁边的座椅,让她坐在那里,好像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在意。
许迦南更难受了,有好几只猫爪子在她心里同时抓的那种难受。
难不成是她太敏感了?
“对对对,快做,吃点什么,来看看菜单,这家餐厅是我朋友开的,今天我请客,不用客气。”李涞说,“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沈司瑾,自己带来的人自己照顾着,我就只管结账了啊。”
许迦南觉得,如果此时的自己是一只小鸟,那么她背后的翅膀恐怕已经被她扇出重影了。
——激动的。
而且快飞起来了。
李涞这种话让她有一种错觉,自己变成了沈司瑾的女朋友,他把她作为女朋友带给好朋友来见面了。
心中有个暴躁的小人儿脸颊红成了红苹果,一边捂着脸在原地拼命跺脚一边尖声发出警告——
许迦南你不要胡思乱想!
可许迦南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这种感觉在沈司瑾依照她的口味自然流利的报出一串菜名之后更强烈了。
沈司瑾好像就是那个非常了解她的男朋友。
许迦南想,真该死呀,明明还不到深冬,这家老板的暖气开这么足干什么,她的脸快要被热死了,再盖一层粉底液都遮不住那种。
沈司瑾问她:“还有要补充的吗,想喝点什么?”
许迦南挨着对方的那只耳尖泛起痒意,她结结巴巴说:“喝……喝个草莓泡泡……”
沈司瑾应声,重新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许迦南暗自松了口气,可是心中那股怪异的违和感却愈发的强烈了。
她点了一杯草莓气泡酒,图片的样子是粉红色的,很漂亮,一看就是专门为小女生设计的酒,这种酒一般都是甜的,酒精度数也不会很高。
上菜很快,他们边吃边聊,当然,多数都是沈司瑾和李涞在聊。
他们的话题没有避讳许迦南,从学校的事情说到工作的事情,许迦南难得做一个聆听的人,这些人的事情听着也挺有意思。
许迦南第一次看见沈司瑾与同龄朋友相处的模样,很放松,偶尔还挺毒舌,能把李涞气得跳脚。
看得出来,俩人的感情很好。
她从这两个人的聊天内容中提炼出不少信息,李涞祖上是南方的,现在是马来裔华人,此次是回家参加堂姐婚礼的,这次婚礼他可是受了不少罪。
他跟这个堂姐一般大,两个人从小比到大。
他妈从小管得严,这才导致调皮的李涞没被堂姐比下去,说出去是个名校毕业,到这里,俩人还算是打个平手。
直到堂姐怀孕结婚一条龙,直接把李涞弯道超车。
李涞妈很生气,甚至当场打听起了堂姐的伴娘,要撮合人家在一起。
李涞讲话跟说相声似的,那么尴尬的经历都把许迦南都逗得忍不住想笑。
许迦南默默感慨,原来不差钱的人家也避免不了这种问题。
不但避免不了,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听李涞这话中的意思,李家应该是那种人丁兴旺规矩很多的望族,结婚和传宗都是很被看重的事情。
沈司瑾也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李涞拉着脸说:“原本指望你救我一命,结果想不到你也叛变了。”
许迦南听在兴头上,好奇的接话道:“哥哥怎么救你的命?”
李涞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差点把许迦南给看发毛。
他喝了口饮料,叹口气说:“你知不知道,沈司瑾原先在学校里面很受欢迎?他那张脸很好用的。”
许迦南有点茫然,这不是在说他相亲吗,这话题变幻的是不是有点快了?
李涞说:“我妈把我护照给扣了,明天就要安排我相亲,我小表妹悄悄告诉我,如果我能给她介绍一个帅哥做男朋友,她就去我妈那帮我偷护照。”
许迦南:“……”
李涞的小表妹是个活宝,比他们小了几岁,大概跟许迦南差不多的年纪。
李涞记得,他的小表妹见过沈司瑾。
那个时候他们还在上大学,小表妹出国玩,顺路去看他,结果一眼相中了沈司瑾,还不怕死的找人家表白。
他的小表妹从小接受西式教育,表达感情直白大胆,她表白不一定是要跟人家在一起,但起码说明沈司瑾真的是她喜欢的类型。
小表妹刚刚失恋,这次居然是被甩的,所以她继续无缝衔接一个帅哥去渣男面前扬眉吐气。
于是李涞想到了沈司瑾。
还真的很难有人把沈司瑾比下去,更何况这还是被小表妹盖过戳的满意。
李涞龇牙咧嘴的啧了一声:“原本我想着,把你叫出来吃顿饭,让你帮我演场戏,只要能拿回我的护照,到时候谁也找不着我,结果谁想到,你也有伴儿了……”
既然沈司瑾有伴儿了,这忙肯定就不能乱帮了,许迦南小姑娘看着就比他们小,他不能怂恿好友欺负人家呀。
许迦南身躯一震,像是被李涞的话给震到了。
沈司瑾却很自然的接话道:“你自求多福吧,这种事我管不了。”
那样子,竟然没有澄清他们的关系。
许迦南捏着勺子的手都有点虚软,用不上力气。
她的心脏跳得厉害,此时若不是低下头去压住,肯定就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了。
她的心特别乱,以至于后面那一个小时,这两个人都说了什么,她统统没听见。
最后,李涞结账离开了,还跟她挥手告别。
许迦南抬起自己酸疼的胳膊,跟他说再见。
胳膊明明什么动作都没做,可是因为身体僵硬,所以也跟着酸麻了。
李涞跟沈司瑾餐后一杯又一杯,喝了不少威士忌,他临走找了代驾。
沈司瑾也少见的喝多了,当然不能自己开车了,而许迦南,虽然还神色清明,可是她的饮料里面也有酒精。
于是,回去的时候,两个人是一起坐在车子后座的。
许迦南直接给代驾师傅报了地址,然后偏头去看沈司瑾。
沈司瑾靠在车后座上,眼睛闭着,在昏暗的车厢中,似乎一切如常,根本看不出醉意。
许迦南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可是她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也顾不得前面还有人在开车,许迦南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沈司瑾的肩膀。
“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司瑾似乎是被她的声音给惊醒了。
他微微睁开眼睛。
明黄色的路灯透过车窗玻璃,在他的黑瞳中打上莫测的光,他偏着头,许迦南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声音确实罕见的低沉,懒洋洋的,还带着一股浅薄的酒香。
“什么?”他好像没听明白。
许迦南不高兴的鼓起了腮帮子:“你是知道李涞要找你帮忙,所以故意让他误会的吗?”
沈司瑾的语气有些缓慢:“误会什么?”
许迦南抓狂了。
第 96 章
要不是现在坐在后车座里面, 限制了她的发挥,许迦南现在已经把自己纠结的拧成麻花儿了。
车子往前开着,因为已经很晚了,所以一路通畅, 司机师傅敬业的一言未发, 许迦南咬着唇看了沈司瑾一眼, 又看了一眼, 然后小声说:“误会……我是你女朋友呀,让他误会了,你就不用帮忙了, 是不是这样呀?”
沈司瑾说:“我也刚跟他见面,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许迦南卡了壳,又闭上了嘴巴。
是呀,沈司瑾又不是神仙, 见面之前哪知道李涞是什么打算?
再说了, 李涞刚才那玩笑模样, 根本就把这件事当玩笑讲出来的嘛,估计他也没当真。
许迦南又纠结起来了。
见沈司瑾一副倦懒的模样仰躺在那里, 她就浑身难受, 她说:“哥哥, 那你刚才是怎么想的?”
沈司瑾问:“什么怎么想的?”
许迦南觉得沈司瑾在跟她装傻, 或者他真的喝多了, 大脑不会思考了,所以才问这么蠢的问题。
她紧张得厉害,握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 手心都出汗了。
她忍不住在想,这或许是个试探的机会。
不管沈司瑾现在是真的倦懒, 还是喝多了,今晚他们之间那种微妙都已经跨过了正常的安全线。
或许,她可以不用那么胆小,再大胆试探一下呢?
她真的很讨厌自己一个人不受控制被情绪牵扯着胡思乱想。
因为那些陌生的患得患失,她现在已经无法享受悄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了。
人都是贪心的,总是不甘心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总是想要更多的。
她说:“就是刚才你怎么想的呀,是因为不想帮忙,所以才没去解释我吗?”
沈司瑾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原本就稍微对着许迦南,此时睁开眼睛
依譁
,许迦南瞬间与他对视。
许迦南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车影闪过的光照进他的眼睛,许迦南觉得沈司瑾是在装傻,他挖好了坑,等着她自己急迫的往里跳。
沈司瑾说:“嗯,是故意的。”
许迦南撇嘴。
沈司瑾说:“他的小表妹还是个小孩,只是在胡闹而已。”
许迦南马上就想起,李涞说过,那个小表妹是与她差不多的年纪。
许迦南一下子就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她说:“我才不是小孩儿呢!”
沈司瑾说:“我没说是你。”
许迦南:“你说了,你是指桑骂槐,你说我是小孩儿,我不是,我是成年人,谈恋爱都不会被说是早恋的那种!”
她还是不情不愿的噘着嘴说:“我特别会,你要试试吗?”
“嗯。”
“……”
许迦南张了张嘴,又卡壳了,沈司瑾似乎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车中重新归于寂静。
许迦南骂自己怂,机会都摆在眼前了,这要是都拿不下沈司瑾,她真的会鄙视自己,于是她跟着一起下了车,沈司瑾好似也习惯了,开了锁,与她一起进门去了。
许迦南轻车熟路的冲进宠物房,问:“哥哥,你喂过小芋泥他们了吗?”
沈司瑾换下了外套,忍着头部的阵痛,说:“没有。”
他也不算是装的,是真的喝多了酒,有点难受。
沈司瑾的酒量还行,但是沾了酒就不舒服,必须要好好泡个澡才能缓解。
他往许迦南背影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脸上看不出情绪。
沈司瑾有点懊恼,觉得自己是在对许迦南发脾气,他厌恶这样控制不了情绪的感觉,无能的人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欲望。
他的小妹妹对他有别的心思,而他,也在纵容这种心思。
可是沈司瑾并不确定,许迦南对他的心思是不是只是少女怀春的一时兴起。
小孩子的心思没有定性,今天爱得死去活来,明天或许就能放下狠话来,对那萌动过的春心再也不理不睬。
但是沈司瑾不行,他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心思深沉,骨子里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执拗。
他并不如别人称赞的那样儒雅随和,善解人意。
那是给朋友的,给妹妹的,但不是给最亲密的恋人的。
最亲密的人必定会会在某天看到他隐秘的那一面,他并不想做被抛弃在原地的那个人。
所以,许迦南是可以动心的,但是他不能引诱她、将她就势哄入怀中,他要让她好好考虑,想清楚。
他不是那个与她谈过恋爱的实习生,如此轻率,他的感情也不是游戏。
可是,沈司瑾自诩善于运筹,结果撞上感情的事情也是头一遭,只因为瞧见许迦南上了别的男孩子的车,他就变成了这幅心胸狭窄的模样,现在想来,沈司瑾还觉得荒谬。
他真的需要被水淋一下大脑,好好清醒一下了。
许迦南不知道沈司瑾心中那些心思,她噔噔噔的抱着小芋泥往储物间跑,扬着声音说:“那我来喂!”
她见沈司瑾往楼上去了,也没什么特殊反应,她知道沈司瑾这人最爱干净,从外面回家必要换衣服,更何况刚才刚吃完饭回来,衣服上难免有各种各样的味道。
她用小碗装了猫粮,又抽了两只猫条,抱着小芋泥往回跑。
结果刚出储物间的大门就是一声尖叫。
她刚才去宠物房的时候只抱了小芋泥出来,离开的时候没把门关严实,几只饿得喵喵叫的毛团子跟着她一起跑了出来,此时就盘踞在门口。
许迦南一个猛冲差点踩到门口的一只小猫。
她吓得“啊”了一声,慌忙手脚,但是手里还有东西,怀里也还有一只猫,所以许迦南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扶东西。
沈司瑾只在二楼听见了一声尖叫,紧接着是猫咪撕心裂肺的叫声,连隔音那么好的门都没能挡住楼下的混乱。
他一惊,关掉花洒就朝楼下跑。
“南南,怎么了?”
沈司瑾循声跑到楼下,就见许迦南面容扭曲的摔倒在储物室门口,猫粮散落一地,几只毛团子受到惊吓,也是四处逃窜。
沈司瑾黑着脸把许迦南从地上扶起来,许迦南眼泪汪汪的喊疼。
他拧着许迦南的胳膊一看,上面有一大块蹭破了皮,只要一动许迦南就喊疼。
沈司瑾把她拉到了沙发上,要给她上药。
许迦南快被疼哭了,屁股也被墩了一下,特别特别特别疼,至于胳膊那块擦伤,虽然破皮,但是只有血丝,她觉得不用包扎。
她抿着唇,眼睛里面还有眼泪,因为疼的吸气,所以说话都打哆嗦。
“哥……嘶……不用包……”
沈司瑾看她这模样就好气又好笑,当然,更多的还是心疼,毕竟都受伤了。
他说:“闭嘴,老实点。”
沈司瑾转身找药箱,许迦南闭上嘴巴,表情扭曲。
屁股还是很疼,好像磕到尾巴骨了。
沈司瑾攥着她的胳膊,用棉签沾了药酒,给她的胳膊消了毒,倒是没有包扎。
这点伤口,一会儿就能结痂,包扎起来反而不好愈合。
沈司瑾虽然心疼,可是却一丁点儿都没有惊讶,因为许迦南从小都是这样,毛毛躁躁咋咋呼呼的。
几个没心没肺的小毛团子眼见危机解除,又全都朝许迦南的腿上蹭。
沈司瑾又挨个拎着后颈皮给扔出去,仍在地毯上。
许迦南心疼了:“哎,你别那么用力,他们还小呢,要扔坏了!”
沈司瑾说:“还嫌摔得不够疼?”
许迦南委屈的抱着小芋泥说:“跟他们没关系呀,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许迦南抱着猫,这才正眼看沈司瑾,这一看,她僵了一下。
沈司瑾的身上只匆忙套了一件卫裤和一件白色棉T,他的头发是半湿的,白色的T恤也是半湿的。
因为她叫得太惨,所以沈司瑾甚至来不及擦干自己,现在,身上的水已经全部渗透在了白色的衣服上,白色的衣服有几块柔软的贴着身体,显现出了他腹部那并不夸张但是却利落深刻的肌块线条。
许迦南觉得自己把脑子摔出问题了,否则她怎么有点晕呢。
沈司瑾好像从来没在她面前这样“衣衫不整”过。
但是,许迦南脸红的想。
多来点,她爱看。
沈司瑾没注意到许迦南的眼神变化,还是看那些猫不顺眼,他说:“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吗?”
许迦南说:“屁股疼……摔的……”
沈司瑾:“……”
许迦南叹口气,揉了一把小猫的脑袋,说:“小芋泥呀,是妈妈笨,你去找爸爸要奶吃吧。”
说完,她歪倒在了沙发里面,哎哟哎哟的小声抽气,尽量不让屁股沾到沙发。
沈司瑾拎着猫,一边收拾地上的猫粮,一边说:“多大人了,还玩过家家。”
许迦南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沈司瑾是在说她刚才的话。
她哼哼唧唧的说:“你是爸爸,我是妈妈,跟小时候过家家玩的一样。”
沈司瑾再次无情的把猫往地摊上一扔,蹲下来一边收拾地上的猫粮,一边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许迦南揉着怀里的抱枕,低头,过了一会儿,又抬头。
没一会儿,又低下头去。
直到沈司瑾打扫完毕,给猫盆添上粮,又朝她这边走过来。
许迦南把手里的抱枕抓得面目全非,朝沙发里面歪着,低头认真研究抱枕上面的纹路,虽然声音小,可她说得却很清晰。
“那沈司瑾,不玩过家家,来真的吗?”
第 97 章
许迦南很少当着沈司瑾的面喊他的大名。
她连大名都喊出来了, 说明她是很严肃的,是很认真的。
许迦南竖着耳朵等沈司瑾的回话。
她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沈司瑾讲话。
她纳闷的稍微回头去,结果就看见沈司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随着她回头的动作, 沈司瑾那张脸也差点撞在她的眼前。
他正弯着腰, 看她。
许迦南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她扔掉手中的抱枕, 本能的想要后退,可是她本来就只是缩在沙发里而已,空间狭窄, 另一边就是沙发背,哪里有地方让她躲。
不但躲不掉,反而重新屁股着地,疼得她面容扭曲。
沈司瑾伸手, 在她扭曲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就这点出息, 还要跟我来真的?”
许迦南一边哎哎的吸气一边抓住了沈司瑾的手腕。
既然已经说出口,她就没打算再当个玩笑蒙混过去, 她说:“我哪点出息?我出息大着呢。”
沈司瑾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多大?”
许迦南想坐起来, 这样说话显得有气势一些, 可是她屁股疼, 坐不了一点儿,只能歪着自己,气沉丹田, 对沈司瑾放狠话:“特别大,要泡你的那种。”
摊牌了, 不装了,就是喜欢沈司瑾,就是喜欢她的哥哥。
许迦南一口气说完,顿觉神清气爽。
她也不害怕了,沈司瑾能把她怎么样啊,把她从这间屋子里面扔出去吗,扔出又能怎样啊,她可以再跑回来,像个橡皮糖一样死死粘着他。
老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不就是一层纱吗,她用一根手指就能捅破啊。
许迦南脑子里面胡乱琢磨着,还真的有点害怕沈司瑾直接把她给丢出去,所以警惕的翻了个身,手脚并用的把他给缠住了。
沈司瑾忽然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许迦南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要去掰他的手。
沈司瑾终于说话了。
“许迦南,别动。”
许迦南不动了。
沈司瑾说:“想泡我?”
许迦南理直气壮:“不可以吗,我,貌美如花的女大学生,会背九九乘法表,下雨天知道自己跑回家,饿了知道自己找饭吃,坐高铁还会帮人看行李,这么优秀,不能喜欢你吗?想阻止我,有本事你别长得这么好看啊。”
沈司瑾:“……”
许迦南被沈司瑾捂住了眼睛,正在那里没有章法的胡乱发挥,所以她看不见,她素来稳重淡定的哥哥,耳朵红了一圈,藏在半湿的黑发与温润白皙的皮肤之间,煞是惹眼。
许迦南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沈司瑾的手心上来回扫了两下,乖巧的说:“哥哥,你捂着我的眼睛干什么呀,你能不能放手?”
沈司瑾果真放下了手,他坐在了沙发上。
许迦南看着他那一如既往平静淡定的脸,忽然觉得他面目可憎。
都这种时候了,他都被表白了,他怎么还是这副表情?
难不成是因为对她没感觉?
许迦南一点不气馁,没感觉可以培养感觉,没感情可以培养感情,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她一定要拿下沈司瑾。
许迦南忍痛坐了起来,为了避免屁股疼,还挑了个跪坐的姿势,这样一来,俩人相对,她像个要听老师训话的小学生,真是一点都不酷。
许迦南无心去管自己是什么姿势,她想好好跟沈司瑾谈谈。
恰好,沈司瑾也是这么想的。
许迦南的每一步都走得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们就这样意想不到的“坦诚相见”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沈司瑾终于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他只是想多给许迦南一段时间,叫她好好想清楚。
可许迦南明显是不愿意的。
被动并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短暂的停顿被许迦南给当做成了迟疑,许迦南急了。
她说:“哥哥,你不能把我当小孩儿,我是认真的,我分得清什么是喜欢,我就是喜欢你嘛。”
沈司瑾问她:“你真的分得清?”
许迦南觉得她被小瞧了。
她说:“分得清啊,普通的兄妹情单纯得很,妹妹不会被哥哥的美色迷惑。”
沈司瑾:“……”
沈司瑾说:“许迦南,你要想好,这不是玩笑,我们关系很好,可以一直这么好,但如果改变,或许就回不去了,你明白吗?”
许迦南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她终于看见沈司瑾严肃起来了,可是她现在却一点害怕都没了。
她当然明白沈司瑾的意思。
他们可以一辈子都是要好的哥哥与妹妹,可是她不想与沈司瑾做一辈子的兄妹。
她说:“哥哥,你说的我都明白。”
她小声说:“可是喜欢这种东西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要是我一直喜欢你,我也没办法一直假装与你做兄妹呀,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他们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甚至,如果没有小时候的相遇,他们只是陌生的男女。
许迦南觉得,那样或许比现在要更简单一些。
许迦南绞尽脑汁想着要用什么说服沈司瑾,给他们一个改变关系的机会。
她觉得哥哥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可现在,她起码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许迦南正思考着怎么说服对方,却听沈司瑾说:“既然你想清楚了,那我们可以试试。”
“哥哥我……啊?”
因为不敢相信沈司瑾说了什么,许迦南后面的啊被拉长了尾音,变了调,听上去有些滑稽。
沈司瑾帮她合上了自己的下巴,他的指尖在她的脸上停留,顺便还掐了一把她腮边的软肉:“你想清楚就好,不过许迦南,我没你那位实习生前任那么好糊弄,也不会像他一样,跟你稀里糊涂的开始又稀里糊涂的结束,这不是开玩笑,你要有准备。”
许迦南:“……”
沈司瑾的指尖很凉,手指碰在许迦南的皮肤上,她忽然瑟缩了一下。
不是因为沈司瑾的手凉。
而是因为她终于得以完全看见方才在昏暗车厢中未曾真正窥清的那种眼神。
朗如清墨的眉宇下,那双深邃的黑眸认真只看着她一个人的时候,几乎变成了一个神秘的漩涡,装着深沉的海水,拉着她情不自禁的下坠。
那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
那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
许迦南有一刹忘记了呼吸,着了魔的一般像沈司瑾靠近。
她不确定的轻声说:“哥哥,你什么意思?”
她恍惚了一下,身体一顿,混乱的脑子忽然就灵光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她清晰的抓住了一条信息,那条信息让她瞪着眼睛,捂住嘴巴,继而不敢置信。
许迦南笑了起来,笑得像只得意洋洋偷到了鸡腿的小狐狸。
她开心的说:“哥哥,你说我们可以试试?”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呀。”
许迦南手脚并用,干脆爬到了沈司瑾的腿上。
沈司瑾被她再次手脚并用的缠上。
他们在清醒着的这夜半时分,亲昵的在一起,连身体都仿佛会挥发某种名为喜欢的信息素一样,周围的空气都被那种令人欢喜的情素变得粘稠甜蜜。
许迦南还没坐好,就因为碰到摔青的地方继续哎哟哎哟的叫唤了起来。
沈司瑾伸手接住她,无奈的说:“你都这样了,就不能别乱动吗?”
不是说好好谈谈吗,许迦南真是一会儿不动就难受,谈不了一点儿。
许迦南大着胆子搂住了沈司瑾的脖子,说:“我不要,还谈什么呀,哥哥,你也喜欢我是不是,你真能藏,我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沈司瑾说:“不喜欢你还能让你这样胡搅蛮缠么?”
许迦南高兴的笑,笑得两只腿都开始悠闲的晃荡。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的问:“什么时候喜欢的呀,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沈司瑾也不知道。
因为许迦南一直是他人生中最特别的小太阳。
好像从重逢的一开始,她就不是小时候那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妹妹了。
她长成了一个明媚漂亮又热情的姑娘。
跟小时候一样,又跟小时候不一样。
总有那几个瞬间,叫他很清楚的意识到,他的小妹妹长大了。
沈司瑾永远不会混淆友谊与男女之情。
他纵容着许迦南越线过来,又何尝不是在那纵容着他自己呢。
许迦南还在等答案,可是沈司瑾却不说。
她不高兴了,她嘟囔着说:“你应该告诉我呀,你不告诉我,我怎么能知道呢。”
害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单相思呢。
沈司瑾说:“是想告诉你的,但是你性子太急了。”
许迦南不依不饶:“真的很急,能不急嘛,我不管,我要你亲口说!”
沈司瑾被她摇来晃去,在她的灼灼目光下,脸上也多出了温柔的浅笑。
他轻笑了一声,似是无奈,似是纵容。
“好,我好好跟你说。”
沈司瑾说:
“许迦南,以后你就不能做哥哥的小朋友了。”
“哥哥喜欢你,所以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你愿意吗?”
第 98 章
许迦南觉得自己要的心脏病了。
因为她的心脏跳得厉害, 那种难以描述的感觉让她屏住了呼吸,甚至有一种面前之事皆是梦境的感觉。
她不过是想跟哥哥摊牌,结果怎么的,现在哥哥跟她表白啦?
沈司瑾见她走神不说话, 好气又好笑, 觉得许迦南真是欠打, 居然这种时候都敢走神。
他手下用力, 正好捏在她外侧的大腿肉上。
“嘶……”许迦南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生怕沈司瑾反悔了一样,搂着他的脖子一叠声儿的嚷嚷:“愿意愿意, 哥哥,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许反悔了!!”
许迦南这个时候有点害羞了,觉得自己往人家大腿上爬的举动实在是太不矜持了, 她是不是应该矜持一点儿啊?
想到这里, 许迦南的脸又红透了。
可现在不比原先, 她现在还趴在沈司瑾的怀里呢,他们凑得那么近那么近, 沈司瑾肯定一下子就能看见她脸红, 许迦南觉得丢人, 不敢抬起头来, 只能继续搂着沈司瑾的脖子, 把自己的脸埋在对方的肩膀,拼命控制自己,想要沉下脸上那些红霞。
沈司瑾被软乎乎的女朋友死死搂着, 根本看不见她现在到底是哭是笑,只是侧颈处的温度节节攀升, 实在灼热滚烫,叫他想忽视都难。
沈司瑾素来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可是今晚一波又折,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出乎他的意料,那种意外的冲击打散了他的从容,由心而生的欢喜开始让这个内敛的男人情绪显露,唇角始终都扬着一个好看的弧度。
胸中的酒意似乎这个时候才开始发挥出作用,让他整个人如同飘然在云端。
沈司瑾一只手抱着许迦南,另一只手空出来,捏了一下许迦南滚烫的耳垂,故意问道:“干什么呢,怎么这么烫,起来让我看看。”
许迦南尖叫一声,抱紧沈司瑾,脸埋得更深了。
大概是对彼此太过熟悉的缘故,许迦南竟生不出一丁点与新晋男友相处的无措,对沈司瑾的亲近仿佛已经刻入了骨子里,她无缝衔接的对沈司瑾撒娇,甚至比以前还多了几分肉麻的娇嗲:“哥哥你别扒拉我,我害羞了!”
沈司瑾又笑出了声,叫许迦南给逗的。
这一次,许迦南跟他紧紧的贴着,所以他那低沉好听的笑声仿佛是从她的心底发出来的一样,让她的心窝像是被挠了几下的痒。
胸腔处的震动随着相贴的衣料传到她的身体,企鹅裙似儿儿耳五久一司齐整理搜集震得她的半边身体也一并酥麻,许迦南觉得连自己的身体都开始发烫了。
她恼羞成怒伸手,精准捂住了沈司瑾的嘴:“哥哥,你不许笑了!”
许迦南冷静了好几分钟,才终于觉得自己的脸没那么烫了。
她终于扭扭捏捏的想要抬起头来,就听沈司瑾的声音再次在她的头顶响起——
“许迦南,好了吗,我还等着洗澡呢。”
许迦南:“……”
沈司瑾说:“你知道听见你摔跤的时候,我正被水淋着吗,来不及擦干净就跑出来了。”
许迦南:“……”
沈司瑾说:“太冷了,我要感冒了。”
许迦南:“……”
许迦南想咬死沈司瑾。
他身上明明都干了,哪就感冒了!明明就是毛病又犯了,非洗澡不行!
她气急败坏,终于从沈司瑾的怀里钻了出来,恶声恶气的说:“我好了,你去吧!”
沈司瑾笑看她:“舍得出来了?”
许迦南:“……”
沈司瑾站起来,又捏了她的脸一下:“去冲一下,身上有股酒味。”
许迦南:“……”
许迦南震惊了:“沈司瑾,你这就开始挑剔我了,我没有一点作为女朋友的特权吗?”
沈司瑾说:“你以为你为什么能一直窝在沙发里的?”
许迦南气乐了:“那你的意思是一开始想把我扔出去呗?”
沈司瑾:“我没这么说。”
许迦南说:“我就不洗澡,我要把你这里全都搅合脏!”
她嘴上放狠话,身体却很诚实的溜了。
开玩笑,她可刚谈恋爱,她在男朋友面前必须香香的!!
沈司瑾说:“小心一些,别让伤口碰到水。”
“知道啦!”
许迦南噔噔噔跑回了自己常住的房间,房间里面有浴室,因为她常来的缘故,这里有她的护肤品小样和卸妆膏。
房间的衣柜里甚至还有有她的睡衣和一套换洗衣物。
许迦南平常把这些都忽略了,每次来都带一样,不知不觉就全了,现在,她看着随处都是她的东西的房间,没忍住又开始偷偷的笑,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反正干什么都是美滋滋的,最后笑得脸都有点酸了,才勉强停下来。
许迦南洗完澡,听见沈司瑾在外面敲门,问她别处还有没有伤,许迦南哪好意思说自己屁股青了一块,她就跟沈司瑾说没有,也没开门让他进来,许迦南努力克制着自己,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开门,那么今天晚上她就别想好好睡觉了。
哥哥今晚还喝了酒,也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所以她忍痛跟沈司瑾说晚安。
最重要的,她自己知道熬夜的后果有多可怕,她今早起来脸色就难看得要死,她不想明天也这样,她很要面子的!!
许迦南让沈司瑾睡觉去,自己却躺在床上来回来去的打滚儿,抱着枕头不停地蹂躏,她原本以为今天肯定要失眠了,结果因为白天太累,昨晚睡得又少,她倒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几乎是不用反应的时间,她就“腾”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往门外跑。
沈司瑾起得比她早,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她喜欢的早餐,一咬就流出香浓汤汁的小笼包,肉松咸蛋黄夹心的香酥油条,炖煮得咸香扑鼻、飘着大块脆弹虾肉和肥嫩海贝的海鲜粥。
许迦南馋猫一样往桌边蹭,正看见沈司瑾站在窗前,他在擦头发。
哥哥一向比她勤快,她这会儿刚醒来,但是他已经晨起运动过了,此时刚洗完澡,卷起的袖子可见利落的小臂线条和因为运动贲张而起的血管。
黑发凌乱,盖住了眼睛,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拉长影子。
许迦南站在那里,看沈司瑾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重新放下袖子,将所有线条全都藏起,动作慢条斯理,丝毫不像刚剧烈运动过需要休息的人。
许迦南忍不住想,她哥哥是不是连杀人都是那种相当从容的?
像是汉尼拔医生一样,脸部红心不跳,甚至还能在精心烹制的战利品料理上点缀一朵花。
沈司瑾回头朝她看来,许迦南终于惊醒。
她为自己漫无边际的凶残脑补忏悔了一秒。
“我正要叫你,醒的很准时。”
沈司瑾朝她走来,许迦南忽然蹿到他的面前,在他反应不及的时候,捧着那张干净好看的脸,“啵”的一声,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沈司瑾的动作顿了一下。
许迦南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亲了一下又飞快逃开,得意洋洋的说:“我还没刷牙呢!”
沈司瑾:“……”
许迦南哼着歌在椅子上坐下,伸出爪子去拿小笼包,结果因为沾了手反抗不及,被沈司瑾摁着头揉了一把,许迦南啊啊的叫唤着,生气的说:“我的发型都乱了!”
沈司瑾说:“你连牙都没刷,哪来的发型?”
许迦南:“……”
许迦南郁闷的咬了一口包子,觉得这跟自己想的有点不一样。
刚确定的小情侣不正该是蜜里调油你侬我侬,我亲你一口、你拉我一把,两个人难舍难分的抱在一起说悄悄话吗?
怎么到她这就成了这样?
许迦南鼓着腮帮子想不明白,她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沈司瑾,脑补了一下沈司瑾对她你侬我侬甜言蜜语难舍难分的场景,顿时手一抖,勺子“哐”的一声撞在碗沿,然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算了算了,这样就挺好的。
除了昨晚那饱胀满溢的喜悦和今日依然处在云端的心情,和关系很好的哥哥转变成男女朋友好像也不是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因为日子该怎样还是怎样,太阳也照样从东边升起,吃完了早饭他们还是要上学上班去。
许迦南坐在车子里面,看看沈司瑾,又看看窗外沿路风景,这种总司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场景几乎给她一种错觉,昨日拉扯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
沈司瑾把车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许迦南还在发呆。
沈司瑾问她:“想什么呢?”
许迦南转过头来,恍惚的说,“哥哥,我昨天晚上是做梦了吗?”
沈司瑾就知道她又开始在脑子里面跑马了。
他捏着许迦南的手,拉她过来,在她粉红的唇上吻了一下,很浅的一个吻,迎着正灿烂的阳光,却又种热烈的味道。
沈司瑾说:“许迦南,你当我跟你玩过家家呢,你忘了昨天是怎么说好的了?”
许迦南的脸又红了。
她嘟着嘴说:“记着呢。”
“嗯,记着就好,”沈司瑾拍了拍她的头,“去上课吧,好好学习,晚上哥哥再来接你。”
第 99 章
许迦南看着沈司瑾的车子扬长而去, 转过身来,正好看见姚欣悦和小丁站在校门口,远远瞅着她。
沈司瑾不在这里,许迦南那点不好意思全没了, 眉飞色舞的跑到了姚欣悦的面前。
姚欣悦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说:“起猛了, 刚才看见你和沈老板在车里面接吻。”
许迦南:“……”
连一向话不多的小丁都好奇的问:“许迦南, 怎么回事,你跟沈老板是什么关系?”
许迦南嘿嘿的乐了,那模样还挺骄傲:“当然是被我拿下了。”
姚欣悦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她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
“……那我们俩运气还真好,第一天就撞破了你的奸情。”
许迦南不高兴的说:“这怎么事奸情呢,这是真情。”
姚欣悦点点头:“其实刚才看见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惊讶。”
“为什么?”许迦南不解。
姚欣悦说:“我跟小陆私下讨论过的, 总觉得你们俩要凑到一起去。”
大概就是一种很玄乎的直觉, 虽然许迦南与沈老板的身份差距有些悬殊, 但是他们中间却有一种谁都插不进的气场,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羁绊一样。
这话许迦南爱听。
她哼着歌在前面走, 还不忘记招呼姚欣悦一起去上课。
虽然平时总跟沈司瑾见面, 按理说不过是分开一个白天, 根本没有什么, 可是许迦南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 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也不知道具体在想什么,反正就是无法聚集精神好好听课, 时不时还要傻笑一下,把旁边的陆凡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陆凡说:“许迦南, 你完蛋了,原来你真谈起恋爱来是这副模样,你自己照镜子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傻。”
许迦南也不生气,她叹了口气说:“你忍忍吧,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陆凡:“……”
姚欣悦劝陆凡:“其实她这样也合理,毕竟她钓到的男朋友是沈老板,这跟中彩票也没什么区别了。”
长得好看就算了,还那么有钱,这不就是中彩票吗?
陆凡想想,倒是也很有道理。
不过到了第二节课,许迦南还是这种傻兮兮的状态,姚欣悦终于也看不下去了。
她说:“许迦南,快学习!你交了个那么厉害的男朋友,自己不支棱起来怎么行!”
这话倒是被许迦南听进去了,接下来的时间,她收敛了不少。
不过许迦南还是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好能快点见到沈司瑾。
这种迫切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了下午,她陆续给沈司瑾发了好几条消息,全都是撒娇耍赖的表情包。
沈司瑾也回了几条,但是工作原因,无法时刻都陪着她聊天。
许迦南还是在盼望着傍晚的来临。
但是她忘了,她傍晚是需要排练的。
而且,今天,她还收到了周乐然加练的噩耗。
周乐然说:“大家都加把劲儿,节目马上就要初审了,但是进度一直落后,这样下去不行的。”
因为元旦晚会有大佬校友莅临观看,所以每个节目都铆足了劲儿要一争高下,学校这么大,最不缺的就是能人,周乐然有压力是很正常的。
现在,不但周乐然开始有压力,节目组的每一个人成员都开始有压力了,许迦南首当其冲。
她有两下子不假,但是她不会跳舞啊,跟这些有功底的学姐们比起来,她就是一个全身都僵硬的木头人,所以每次排练,数她吃的苦头最多,物理意义上的。
她的出场并不多,但是那么重要,所以理所当然就成了周乐然的重点督促对象,今晚如果她不能将第二段舞行云流水的跳出来,她是走不了的。
许迦南承认一开始她有赌的成分,这阵子她学得心不在焉的,因为有别的事情分她的心,但是连续三次站在那里硬生生忘了动作,还是成功把周乐然给惹毛了。
挨骂了,她很内疚。
她放在角落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但是她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一声响铃都没听见,最终,沈司瑾是自己找上学校的,他隐约记得许迦南有节目的事情,找人打听了一下,来到了综合楼,这里有许多教室都在排节目,问一问就能找到许迦南的位置。
等到许迦南想起与沈司瑾约了晚上见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沈司瑾正好出现在练习室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时不时传出说话的人声,沈司瑾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朝里面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许迦南手执长剑,在跳一段剑舞。
这段舞蹈是女将军在闺中跳的舞蹈,偏柔美,但是身姿却已初露危险的锋芒。
许迦南虽然很菜,但是她最叫周乐然满意的一点,就是她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生命力,那种生命力在她舞动起来的时候尽数变成了舞台感染力,可以盖过技法上的不足,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有魅力。
许迦南穿的是一套全黑的训练服,在素白的练习室里面,她像泼洒在白纸上的水墨,时而翩若游龙,时而骄若惊鸿,身姿自由,像只蓬勃的鸟儿,欲振翅去往天空。
有人看见了沈司瑾。
恰在这时,周乐然说:“不错,这次没出错,就是动作有些慢,卡不住拍子,还是要多练。”
许迦南停下做后一个动作的一瞬间,身上气势倏然一变,看上去比追了窃贼八条街的狗还累。
周乐然也知道自己今晚把人给折腾狠了,拍了拍她的头说:“一会儿跟姐姐去宿舍,姐姐那里有筋膜枪,我给你好好按摩一下,要不你明天该疼了。”
话音刚落,门口的学姐说:“南南,有人找。”
许迦南看见了沈司瑾。
她“啊”了一声,愧疚的说:“我给忘了……”
周乐然一生气,她就什么都给忘了。
沈司瑾说:“没事,我记得你需要排练。”
周乐然摆摆手:“不好意思,这事儿怪我,是我说要给她加练的。”
周乐然好奇的看了沈司瑾一眼,悄悄问许迦南:“男朋友?”
许迦南不好意思的点了一下头。
周乐然说:“得了,既然有人来接了,那按摩的事也不用我操心了,南南,辛苦你了,过了这阵姐姐请你吃大餐,刚才说了你两句,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许迦南摆摆手:“姐你太客气了,是我最近没认真练习,该骂。”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是离开了综合楼,身边只剩下沈司瑾之后,许迦南还是可怜兮兮的说:“哥哥,我今天挨了好多骂呀!”
沈司瑾拍了拍她的头以示安抚。
许迦南说:“我好饿,我想吃火锅。”
“好。”
“还要喝奶茶。”
“好。”
许迦南累坏了,不愿意再倒腾,两个人干脆回家吃火锅。
她坐在车子里面打开附近超市的app,把火锅食材全都加进购物车里,等到两个人到家门口的时候,超市送货员和送奶茶的外卖小哥正好也到家门口,俩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屋,许迦南瘫在沙发上喝奶茶,沈司瑾给她煮火锅。
各种虾滑鱼丸拆包装盘摆上桌,蔬菜洗干净切好,鲜红色的肉卷码得整整齐齐,在家吃火锅也特别有仪式感。
许迦南真的很佩服沈司瑾这种严谨的人,要是在家里跟陆凡一起吃火锅,她还不拍视频的话,都是直接就着包装拆开一摆就了事的,还省了洗盘子的功夫。
等待火锅煮沸的时候,沈司瑾拉过许迦南的胳膊,帮她捏了两下。
他还记着周乐然说的话,许迦南经过长时间的运动,需要按摩,把紧绷的肌肉揉开。
沈司瑾作为一个有健身习惯的人,工具齐全,筋膜刀和筋膜枪全都有。
但是他觉得,许迦南未必受得了那种疼。
他是对的,不要说用那些辅助工具了,就是直接用手在许迦南的胳膊上捏了两下,她都疼得吱哇乱叫。
“哥哥哥哥哥哥……你快放手,疼死了疼死了!”
许迦南连躲带爬,几乎是从沙发上摔下去的。
火锅的底料在水中沸腾,已经飘出了香气,许迦南含泪蹭到了桌子上。
沈司瑾说:“你是不是想明天更疼?”
许迦南说:“我不是。”
她可怜巴巴的说:“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按,我保证不闹了。”
她心里是想着,等吃完了饭,沈司瑾就能把这茬给忘了。
辣锅和番茄锅同样的红,共同滚沸在不同的格子里面,许迦南因为排练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刚才喝完一杯奶茶不仅没有满足的感觉,反而愈发的饿了。
和从小就了解的哥哥在一起就是有一点非常好,她自己是个什么样儿对方一清二楚,根本不必装矜持,也没有恋爱滤镜那一套,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口炫饭。
沈司瑾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晚餐也习惯了简洁,要不是因为许迦南,晚上十点,他的房子里根本就不会出现火锅这种东西,他吃的比较少,盘子里的东西多半都是许迦南消灭的。
许迦南吃得肚皮鼓鼓,特别满足的瘫在那里,酒足饭饱,昏昏欲睡。
指望她是不可能了,无法忍受这些东西在桌子上摆一晚上,所以沈司瑾只能认命的起来收拾,但也没有多麻烦,只是把东西丢在洗碗机里,然后把桌子擦干净
许迦南眯着眼睛很满足。
看她多有眼光,找的男朋友跟田螺姑娘一样。
就在她歪在沙发里面昏昏欲睡的时候,沈司瑾从厨房出来了。
他说:“许迦南,醒醒。”
许迦南翻了个身,往沈司瑾的怀里蹭,以为哥哥要让她回卧室睡。
结果沈司瑾倒是接住了她,他轻而易举的把许迦南抱起来,然后说:“先别睡,我给你按一下。”
许迦南:“……”
许迦南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扑腾着就想下去。
但是为时已晚。
许迦南挣扎着说:“哥哥,我自己摁就行了,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能行……”
沈司瑾拎着她,非常冷酷无情:“不麻烦。”
溶溶月色,静谧夜空之下,温馨的房屋之中。
阵阵惨叫令人揪心,足足半个小时才堪堪停止。
许迦南趴在床上泪流满面。
她错了。
可没有这么凶残的田螺姑娘。
第 100 章
比赛评选比谭威想象的要复杂, 除了作品本身要硬,参赛者的演讲能力的临场发挥能力都是考评标准,刘飞这趟原本只是来玩儿的,因为出来比赛就不用上课听讲了, 能不上课比什么都强。
结果来到这里之后他就傻眼了, 这跟他想象中的度假可不一样, 三五成群的天之骄子们讨论的东西他们听都听不懂。
他是这样, 谭威也是这样,不过这小子从小情绪就没他那么丰富,即便是现在这个境况也是只露着那张死人脸, 问什么都不吱声。
某种程度上跟他那个一点也不平易近人的哥哥一样。
刘飞很生气。
他说:“刚才那个女的什么眼神啊,是不是瞧不起老子!”
刘飞自己在那叭叭叭,得不到回应,气不过, 一胳膊肘子捅了过去:“谭威!你说句话呀!”
因为情绪激动声音太大, 以致盖过了正在台上答辩的选手, 大厅中安静如鸡,不管评委还是现场嘉宾, 全都将目光集聚到了两个人的角落。
现场一瞬落针可闻, 全是死寂。
“……”
最后, 俩人捧着个三等奖回家了。
好歹是被周青竹把关过的作品, 质量还是很有保证的。
刘飞挺高兴, 毕竟从小到大,他连那种纸质的奖状都没得过,而这个程序比赛, 给的是一个奖杯。
可是他看不出谭威高不高兴。
真的挺奇怪的,他这朋友好像有点变了。
并不是那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并不明显,要不是刘飞太熟悉他,他根本就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
他只是比原先更沉默了。
但是这种沉默却是更内敛的沉默,少了从前那种浑身是刺的攻击性。
他的眼中没了从前的空茫,偶尔是在思考的。
刘飞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种变化,但他觉得这种变化大概是好的。
飞机落地,刘飞一扫原先的疲惫,又打起了精神来。
“这么好的事儿得庆祝一下吧,咱们晚上叫上笑笑一起吃饭吧?”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谭威连那奖杯都懒得看,一副随时准备扔掉的模样。
刘飞“嘿”了一声,想反驳他。
他还想说,他刚才还跟他妈说了这个好消息呢,他妈还夸他了,但是看着好友那冷冰冰的模样,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到底没说。
不只是因为不合适,还因为,谭威的手机响了。
接到手机电话,他的脸色变了。
刘飞赶紧问:“怎么了?”
谭威的脸色很难看:“我奶奶生病了。”
刘飞就知道,坏了。
果然,就听谭威说:“你自己打车回家吧,我要走了。”
谭威匆匆离开,只留刘飞独自拎着行李箱在原地,手里还拎着那个奖杯。
他摸摸鼻子,站了一会儿,接到了亲妈打来的电话,他妈说干就干,真的给他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要庆祝,还嘱咐他把奖杯带回来。
于是刘飞回了家。
*
谭威赶到医院的时候,毛静柳正在门口打电话。
远远看见他的身影走来,她脸上是难掩的惊讶:“你怎么来了?”
说完,才觉失言。
人都说现在的后妈精得很,知道对继子也要做好表面功夫。
又或者,有那许多重组的家庭,依然是幸福美满的,继母继子相处得就像是亲生的一样。
可谭家从来不是这样。
谭威从小身上带刺,尤其在毛静柳嫁给谭卫良之后,他身上那股子叛逆愈发压抑不住。
他与父亲关系不好,谭卫良以前常被这个儿子气得头疼,毛静柳看碟下菜,对屡次刁难她给她脸色看、甚至害她差点流产的谭威相当不好。
否则,谭威这么小的年纪,正是需要监护人照看的年纪,怎么可能单独从家中搬出来。
原先,他还有老太太,可是自打老太太病情加重,他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而脱离了老太太视线的毛静柳也开始变本加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毛静柳有自己的孩子,她得为自己的孩子谋划,更何况谭威就是一个只会给她找麻烦的小兔崽子,她巴不得他滚得远远的。
在她看来,这小子在外面独自占个大房子,不缺吃不缺喝,有人给做饭还有钱花,已经是相当好的生活了。
她对他仁至义尽。
毛静柳还总是不满于老太太的偏护,都是亲孙子,凭什么老太太总是把东西留给谭卫良,不给桐桐?
所以,当谭威愤怒的质问她的时候,毛静柳也没有一点愧疚。
他问她:“奶奶生病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要是不是从前很照顾他的司机刘叔告诉他奶奶想见他,他恐怕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奶奶现在病得这么严重,谭威只要一想到她就心惊胆战,生怕她会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就那么撒手人寰,他是最害怕奶奶离开的人,那样,他就真的没有家人了。
毛静柳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爸在外面谈生意,家里的事情全都是我一个人打理的,你知道我现在多忙吗,忘记几件小事不是很正常么。”
谭威死死盯着毛静柳,没有大声与她争吵,但是他死死捏紧了拳头,手上和脖子上都暴起寸寸青筋,那一幅发了狠的模样,竟然还真的把毛静柳给吓住了。
她愣怔一瞬,就要发火,这个时候,有人从病房中走了出来,刘叔看了谭威一眼,说:“进去吧,老太太在里面等你呢。”
于是,几欲爆发的争吵就此停止,谭威走进了病房。
老太太比上次看起来又瘦了许多,松松垮垮的皮挂在她的脸上,那副苍白的病容让她看起来已经与这间苍白的病房融合在一起,风一吹就要碎。
谭威眼中的茫然一闪而逝,转眼就被老太太伸过的手拽回现实。
老太太咳嗽了好几声,勉强从床上撑坐起来,叫他过去。
于是谭威平复自己的情绪,走过去,坐在了病床边。
老太太说:“前阵子听小瑾说你去弄什么比赛了,怎么样,顺利吗?”
谭威抿了抿唇,说:“随便玩玩的,只拿了个第三名。”
老太太笑开了:“那也很厉害了,咱们小威从小就聪明,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谭威沉默着,没有说话。
很奇怪,明明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似乎是因为习惯了沉默,所以现在也沉默。
可是他不讲话,老太太却有很多事情要说的。
她看着一言不发的小孙子,叹了口气,说:“小威,奶奶应该活不过年了,有些事,不能一直瞒着你。”
谭威握着那双枯手的力道忽然重了重,他沉声反驳道:“您别胡说,您会好的,会长命百岁。”
奶奶笑了:“傻孩子,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吗……哎,说实话,其实这么活着也怪没意思的……”
奶奶抬起浑浊的眼睛,说:“扯远了,奶奶还没跟你说正事呢。”
少年尚未发育完全的喉结上下滑动,似乎是想要将哽咽吞回肚子里。
他不明白,有什么事比她的病还重要。
奶奶说:“其实有件事,早该告诉你的,但是奶奶怕说了,你生气。”
谭威说:“我不会生奶奶的气。”
老太太说:“奶奶也不是有意瞒着你,但那毕竟……哎……你别怪奶奶。”
有时候,老太太自己也想不通,她与自己的爱人携手一辈子,努力想要经营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到儿子结婚之前,都很好。
可是儿子的婚姻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
现在的年轻人跟他们那时候的就不一样了,不可能将就一点儿,总在冲动下做事,连累无辜的孩子,那么可怜。
谭威见老太太真有话要说,坐直了身体,说:“奶奶,您说吧,我不会怪您。”
他总是不忍看见老太太这样为他唉声叹气的,尤其现在,她的身体那么差,谭威一点都不想变成亲人的负担。
老太太咳嗽了好几声,原本梳理得还算整齐的头发凌乱了不少,白丝飘散,让她少了往日的端庄,真的像个垂老的人了。
她慢慢说:“小柳总抱怨我偏心,说我给你的比给桐桐的多……哎,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奶奶这么说你别生气,桐桐也是奶奶的孙女呀,哪就有她说的那样了,再说了,小瑾这么听话懂事,奶奶多疼疼你不是应该的么……”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然后说起了自己遗产的事情。
老太太手里有许多谭氏的股份,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现在依然是家中公司做主的那一个。
所以,当她去世,要如何分掉手中财产,对于所有谭家人来说,都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老太太把财产分成了四份,儿子、儿媳妇、孙子和孙女。
谭威是最多的,其次是桐桐。
毛静柳虽然跟继子水火不容,但是这么多年却对她这个老人是尊敬的,她是她的儿媳妇,同为为这个家操持的女人,是要与她的儿子过一辈子的人,总不好什么都不留给她。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着,可是谭威第一次不太想听奶奶讲话。
他从来都知道,奶奶对他很好很好,但是奶奶不止对他一个人好。
少年人的世界总是非黑即白的,理解不了成年人那一笔又一笔的权衡,所以有时候,他只能将心酸和委屈全都自己咽下,告诉自己应该知足,奶奶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人了。
奶奶说:“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要告诉你才行,每年生日和过年,奶奶都会给你礼物,还给你包红包,是不是。”
奶奶每次都偷偷把最大的红包给他,送的礼物也总是挖空心思贴合着少年人的心思,从男孩子喜欢的玩具到后来千金难求的模型,那些细致入微的偏爱是支撑着他在那个窒息家庭中待下去的最后一点力量。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其实呀,我一个老太太,哪懂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喜欢什么,那些玩具,全都是你哥哥挑的,红包呢,也有你妈的一份,你别生气,小威,小瑾和你妈,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就算你不愿意见他们,他们也是挂记着你的……”
实在是因为他小时候恨极了那位亲生母亲的狠心抛弃,所以才一直拒绝与她相见,连带着本就关系不算亲近的沈司瑾,也一并记着仇。
所以,杜嫣才想了个这么折中的法子。
谭威有点懵,不太明白他奶奶说了什么。
奶奶见他那样的表情,就只剩下了叹气。
她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再也坐不住,重新躺了下去。
谭威低下眼睛,为老人家掖好被角,望着对方担忧的目光,他笑着说:“没事,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奶奶,您好好休息,不用记挂我,早点好起来才行,我还没成年,今年也等着您的红包呢。”
谭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车流如织,下班的人们奔波在路上,行色匆匆,不曾对他这个呆站在原地的路人驻足半分。
谭威脑子空落落的,老太太以为他要生气,其实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
很多复杂的情绪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网,将他的心脏紧紧包裹起来,有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接连的震动让他像是被电流电过一下,下一秒避开后面疾驰的自行车,如大梦初醒。
他接起了手机,是许迦南打来的电话。
电话对面的她很兴奋,“我看见小飞的朋友圈了,你们得奖了吧,这种好事儿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在哪里呀,叫上哥哥,咱们是不是得庆祝一下?”
听见许迦南提到沈司瑾,谭威宛如被点燃的炮仗,条件反射的喊道:“不!”
喊完,接下来的话被他尽数堵在喉咙中,他的眼神还是茫然的。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还没法如此迅速处理好这种复杂的心情。
对面兴奋的语气顿住,显然有些疑惑。
她迟疑了一下,试探的说:“你怎么了?”
谭威说:“没事。”
许迦南说:“你有约了?”
谭威想说他今晚没空,但是夜风吹过来,他忽然觉得很冷。
他低着头,对着电话说:“别叫我哥,就咱们两个。”
……
半个小时之后,许迦南在大学城的烤肉店里看见了谭威,她挺纳闷的,明明得奖了是件好事,可是谭威现在这副模样却好像是才刚痛失八百万一样,怎一个如丧考妣了得。
许迦南没多问,伸手点餐,韩式烤肉风格浓郁,各种高热量炸物上面浇了芝士瀑布,这种高饱和度高糖油的食物总是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人糟糕烦闷的心情。
许迦南开了两瓶气泡饮料,跟他干杯。
酒食过半,许迦南才问他:“遇见不高兴的事了吗?”
谭威下意识的摇头,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当个锯嘴葫芦。
但是他看了许迦南一眼,闭上的嘴又重新张开,许迦南就默默看他在对面纠结踟蹰,也不催促,默默的吃掉盘子里面的肉。
也不知等了多久,对面的少年终于别别扭扭的开口了。
他到底只是一个不够成熟的少年,心中装不下那么多心事,许迦南大概在他心中是个比较特别的位置,介于同龄好友与那些生疏的亲人之间,所以一开口,谭威竟觉得把心事说出来也没那么难。
反正他在许迦南面前也是丢过脸的,不差这一回。
暖色灯光照在少年冷白色的脸上,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那双眼睛低低的垂着,是有淡却化不开的愁的。
许迦南觉得谭威像个翅膀沾了雨的小鸟,扑腾着想飞起来,但是天上有雨,他辨不清方向,地上又太冷,沾的水越多,他就越无法起飞。
怪可怜的。
但是这话她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谭威一定会竖起全身的毛,说不定还会叨她一脸血。
小孩都这么别扭。
许迦南忧愁的默默叹气。
谭威慢慢的、平静的把事情全都说完,许迦南才道:“你恨杜阿姨和哥哥吗?”
谭威许久都没给出答案。
他怨过自己的母亲,但是沈司瑾?他并不恨,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从没做过伤害他的事情,无缘无故,他为何恨他?
他只是有些别扭,他不知道在别扭什么,他也很茫然,不知该如何自处。
其实,认真来说,原本形如陌生人的妈妈和哥哥其实一直在默默关心自己,这是一件“好事”。
可对谭威来说,这件“好事”却毁了很重要的东西。
它削减了奶奶的爱。
奶奶的爱对他来说,更重要。
一个缺少关爱的小孩子,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感情。
许迦南将手中的气泡饮料一饮而尽,然后说:“其实你有烦恼是很正常的,你要学会适应,因为烦恼不会消失,越长大就越多,看在你叫过我姐的份上,我可以传授些经验给你。”
谭威:“……”
谭威挺郁闷的:“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一句安慰都没有。
他嘴上这么抱怨,可是心中却松了口气。
他很怕许迦南可怜他。
许迦南叹气:“我安慰你有什么用呢,我不是你,我没有你这样的经历,就没法体会你的感受,说再多都是风凉话。”
谭威抿了抿唇。
许迦南说:“悄悄跟你讲个秘密,其实哥哥小时候跟你很像,就是沈司瑾。”
谭威没听过沈司瑾小时候的事情,从他记事开始,沈司瑾就是一个人人夸赞的好榜样了。
谭卫良总说他跟沈司瑾比起来差远了,他们兄弟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谭威实在不敢相信,沈司瑾会“跟他一样”。
许迦南说:“是真的,他刚搬去我家隔壁的时候,成天都自己一个人待着,那个时候杜阿姨还没跟丈夫离婚,他们总是吵架,每次吵架过后,沈叔叔就要走好几天,后来回来的越来越少。”
她那个时候小,按理说很多事都该忘了,但是很奇怪,有关沈司瑾的事情她都记得很清楚。
她记得,沈司瑾与那位父亲的关系也也是很不好的。
许迦南说:“因为沈叔叔做了错事,所以连累哥哥被绑架了……他是从鬼门关走回来的,回来之后成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见人,连窗帘都要拉上,那个时候,很多邻居都说闲话。”
沈家的事情并不是不可宣之于外的秘辛,那时候周围的人就都知道,所以许迦南才说出口。
她知道,谭威对沈司瑾的感情很复杂,他是一个别扭的小孩,他承认哥哥这段时间对他的好,他是领情的,这个小孩虽然浑身是刺,有时候说话也不好听,可他壳子下面是柔软的,他看似叛逆,实际也并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需要关心的小孩子罢了。
许迦南不奢望这两个人能像寻常人家的亲兄弟一样,但至少他们别成为仇人才好。
这是谭威没听过的事情,所以他听得很认真,他以为许迦南要给他讲什么绝处逢生原地逆袭的故事,可惜没有,就这两句话,许迦南就说完了。
许迦南说:“所以你看,人人都有烦恼,都有差点过不去的槛,连哥哥那种厉害的人,也是一样的。他或许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哪怕在人生最低谷,也意志坚定。
但是你看我,像我这种人,别看我成天傻乐,其实我也emo,也特别迷茫,这种时候,我是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我没哥哥那么厉害。
跟你比起来,其实我的原生家庭要幸福得多,可幸福不代表没有烦恼,不怕你笑话,我还羡慕过你呢,羡慕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我不行,我妈妈对我是有期望的,她甚至对我毕业之后的工作都有期望,因为我爱她,所以我会不忍心叫她失望。
可是我同样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意愿,想替自己争取,这种时候,我就特别矛盾。”
谭威皱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关别人什么事,你都是成年人了,妈也不能管这么宽吧。”
许迦南苦笑:“你看,就是这样。”
她并没把谭威当做需要教诲的孩子,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够格,她对他说的话全都是最真心的剖白。
谭威别扭的问:“那,你是怎么做的呢?”
许迦南表情空白的摇头:“我什么都不做。”
“……”
“是真的,”许迦南说,“我什么都不做,我只做好当下的事,不去想那么多耿耿于怀的事情。
因为我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是,我想,只要我好好过好现在,努力往前看,总有一天,所有的问题都会得到答案,或许某个瞬间,我就会做出新的选择。”
她认真的说:“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这种话,她谁也没有讲过,她连沈司瑾都没说过,她没想到有一天会对一个小孩子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是真的不去想了,这样会好过不少。
她只做好自己现在能做好的事,或许有一天,时间就会给出答案。
谭威:“……”
所以绕了这么一大圈,许迦南是让他逃避不去想。
谭威觉得这些话似是而非的,他好像听懂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记住了许迦南的话。
什么都不做,不选择,只做好当下可以做的事情,努力往前看,努力往前走。
他说:“你这就叫给游戏存个档,等以后再来打开。”
许迦南挠头:“你要愿意这么比喻,也行吧……你小子确实爱玩游戏。”
谭威轻哼了一声,好像是笑了一下。
许迦南举起新的饮料瓶:“那现在,我们可以为你得奖庆祝了吗?”
谭威举起了杯。
若仔细看,黑发下的耳廓,是红色的。
许迦南喝了一口饮料,正要伸筷子去夹已经冷掉的食物,手机响了。
许迦南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笑了起来,接起电话,说话的语气都甜丝丝的。
谭威总觉得她笑得过于开心了,甚至还有点羞涩的意思。
可是他现在满脑子心事,根本没工夫细想许迦南有什么不对。
许迦南放下电话,说:“哥哥一会儿下班,要顺路来接我,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言下之意,如果你现在还不想见他,可以先行离开。
谭威迟疑了一下,说:“我跟你一起等。”
许迦南笑开了,说好,她抓起手机,把自己刚才跟谭威庆祝的事情给沈司瑾说了。
他们吃完东西,坐在店里等了一会儿,沈司瑾就来了。
他们上了车,许迦南看见心上人就开心,扑上前去抱住了他的腰,还仰起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谭威看见沈司瑾还是有点别扭,那种被奶奶欺骗的愤怒还有对便宜哥哥又复杂又想感谢的奇怪情绪拉扯着他,让他放慢了脚步,在后面磨蹭,始终低着头,自然也就没看见这一幕。
一路上,许迦南都在跟沈司瑾说话,说学校今天又有什么新鲜事儿,叽叽喳喳的,刚才的惆怅茫然一扫而空,对他们刚才的谈话绝口不提,刚才的烦恼仿佛真的被她存档了,这倒是叫谭威松了口气。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车子在楼门口停下,谭威下了车,沈司瑾也跟着下来了。
他对谭威说:“得奖了?做的不错。”
黑夜中,谭威看不清他的表情,同时也很庆幸,黑夜同样遮盖了他的表情。
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嗯”了一下。
沈司瑾问他:“跟青竹说了吗?”
“还没有。”
“应该说一下的。”
“我会告诉他的。”
“嗯,”沈司瑾说,“上去吧,明天上学不要迟到。”
谭威站在那里,目送沈司瑾的车子离开,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上了楼去,站在门口,他刚要输入密码,开门。
余光瞥见对面紧闭的房门,忽然瞪起了眼睛。
不对啊,许迦南不是住对面吗。
她刚才怎么没下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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