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你说话啊!”陶缇低吼。
齐镇有些懵, 他打打杀杀可以,对待感情是一片空白,思维有点停滞,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屁孩儿怎么会爱上自己。
看着对方不断滑落脸庞的泪水和眼里浓烈的情绪, 心道, 原来还爱惨了他。
福地的五年光景在脑海中闪过, 虽当时是养伤, 但也是尊贵的龙子睚眦, 且相貌俊朗,小屁孩儿从小对他心动也无可厚非。
嗯,大概是这样。
他抬起手,在半空中停了会儿, 随后落在陶缇背上拍了拍。
安慰人的事儿他头回做,非常僵硬:“咳,闭关久了些。”
“所以你才刚醒来?”陶缇追问。
齐镇嗯了声。
陶缇的视线一瞬不瞬:“所以你是废物吗?”
“”尽管闭关了十二年, 予妖怪而言就像是昨日发生的事,所以那些话齐镇记得清楚, 磨了磨牙,“再提当年的事信不信我吃了你?”
陶缇抿紧唇,眼里也挺凶。
他赌这些话是吓唬他, 抱着齐镇的手在对方背后紧紧攥住了衣服, 一会儿又埋头在齐镇怀里。他记得小时候他就经常趴在哥哥怀里睡觉。
如今还是一样的味道。
有日头久晒之后的温暖与一点点青草的气息。
看在小东西这么爱自己的份上, 齐镇随他去了,不偏不倚地让他抱了会儿,且满足了他极大的虚荣心, 小桃子爱上他,说明他睚眦的魅力大。
在房中看了圈, 齐镇挑了最舒服的床躺下,单手支起脑袋,亦如在福地时爱躺在大石头上的样子。
陶缇坐在圆桌旁,叙述这些年发生的事。
离开福地之后他找不到回去的路,后来被贩夫捉住做过杂役,逃跑后流落街头当过小乞丐,幸而他与生母长得极为相似才被姑母认出带回了卜□□,卜正大人是他父亲。
但是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在襁褓中时他就是被扶正的尹夫人照顾,按照尹夫人的说辞,是家里仆妇起了歹心,趁人不注意将他抱走,为的是报复他那难产而死的生母曾经对她的苛待。
而仆妇在当年已被下令乱棍打死,死无对证。
今日上院子里挑衅的是尹夫人的儿子,恃强凌弱惯了,不把他这个半路抱回来的哥哥放在眼里,而这种戏码三天两头就要上演一回。
“你就这么任人欺负?”齐镇听得十分不爽。
“我有打回去,”陶缇不弱,也经常让对方吃苦头,不过也总要挨罚。
片刻后,尹夫人带着一众仆人来兴师问罪,甚至命人拿来麻绳要把陶缇给捆了,那架势是要扒人一层皮。
屋门慢悠悠开了。
众人只见一陌生公子从里面出来,他放下手里的凳子,然后悠哉哉一坐,神情索然无味地看着他们,对付人类太简单,无聊至极。
尹夫人怒气腾腾,尚未开口,身边一仆妇忽然给了她一耳光,直扇得她眼冒金星。
混乱在片刻间发生,陶缇与齐镇走出屋门不过是前后脚,但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尹夫人、家仆、护卫、近身伺候尹夫人的丫头全部失去了神志,撕咬、揪头发、掌掴、见谁打谁,全部疯了!
陶缇惊讶。
齐镇只在一旁懒洋洋打着哈欠,谁搞的鬼不言而喻。
经此一事,丰镐人人皆知,卜正家里闹了邪祟,尹夫人不仅得了疯病,还被自家护卫砍了双腿,现在全府上下都围着尹夫人转。
陶书也无暇再来找陶缇麻烦,陶缇落得清净。
这晚,十五的月亮高悬,照着某扇打开的窗扉。
陶缇就坐在窗边捧着竹简读书,他是半路抱回来的孩子,又有陶书从中作梗,所以他与显贵的公子们并不交好。也因此日子简单得多,每日在院子里待着,不爱走动,最安静舒服的时候便是晚上读书时,不受任何人打扰。
齐镇盯了会儿,就两个字,无聊。
他起身。
陶缇当即放下了竹简,目光攥紧他:“你要走?”
“去找点事儿做,活动活动筋骨,”齐镇已经足足待了三天,打那天后没人来找他的小东西麻烦,然而再这么待下去能把他憋死。
身体内的嗜血因子蠢蠢欲动,要去干架。
陶缇抓住他衣服:“什么时候回来?”
齐镇散漫道:“兴许两三天,兴许月余,也可能几年,看我心情,我想来便来,不想来便不来。”
刚才读了什么陶缇都忘了,其实今晚根本没多少专注,现在脑子里更是只有一个想法:“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他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哥哥会来接他。
齐镇乐道:“跟我走?想去哪儿?卜□□大公子的身份不要了?”
“这身份于我是枷锁,还不如跟着你自由自在,我宁愿做个游走山川的闲散客,也不愿被关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他和府里的人也不亲,卜正每个月都会来看他几次,仿佛例行公事,亲爹不上心,生母早逝,曾把他认回来的姑母也在三年前走了。
这卜□□里,他没有任何留恋。
“我想和你一起走,”陶缇说,“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好,”齐镇应下,眼中闪烁的是恶劣光芒。
他把陶缇带到了一处野林子里。
林子静谧,陶缇走在前边,问是不是回福地的路,却是无人回应他,扭头看时哪还有什么人。
远处传来几声野兽嚎叫。
夜深人静时独自身处野外难免会让人心慌,但陶缇在福地住过几年,也算适应山间林子,心神定了定后四下找了根粗木棍握在手里,戒备地望着四周。
“还有点胆识,”身后有人说话。
他猛然转身,是齐镇。
齐镇一笑,后退一步,可身影却忽然远在了几丈之外,形如鬼魅。
陶缇追向他,然而的眨眼功夫齐镇又不见了。
“找什么,我在这儿。”
陶缇抬头。
齐镇坐在头顶的树杈上,曲起一条腿,手臂随意搭着,月夜的凉意浸染眉眼,似比往常还要邪佞几分,他就那么直勾勾注视着陶缇,似笑非笑。
有句话,陶缇很早就想问了。
“你是妖怪吗?”
“你说呢?”齐镇不答反问。
答案却昭然若揭。
今晚齐镇带他出来就是要吓唬他,轻易说要与妖怪走,等哪天见了他真身不得吓得哭鼻子,大妖怪不屑安慰人类小孩儿,麻烦。
等吓唬完了就能断了陶缇的念头。
这时,不远处的一颗树后走出来一名陌生男人,黑夜中的目光泛着幽幽绿色。
他是北方来的凶兽,近几天一直在都城附近打转,吃了不少人。扫了眼陶缇后,他与齐镇打商量,问道:“我们分食如何?”
北方妖怪知晓睚眦凶名,却还没见过他模样。
齐镇一咧嘴,慢悠悠道:“我喜欢吃独食,还想吃了你。”
说不通就斗,男子现出原形,齐镇也化出了真身,睚眦身形矫健庞大,四爪锋利,头顶龙角蜿蜒向后,一声怒吼便能震碎耸天之树将林木残垣化为粉尘,端的是一派威风凛凛。
却也凶残无比。
没斗几个回合,睚眦已把北方凶兽撕碎,空气里飘散开浓腥血雾。
他朝陶缇走去。
只要一张嘴,也能把陶缇吞了。
齐镇看到了他眼底的恐惧,人类见了妖怪无不肝胆俱裂,可他只听陶缇问道:“你受伤了吗? ”
你受伤了吗?
每次干架后,父亲、兄弟们都只关心别的妖怪被他揍得重不重,死没死,难得有人第一时间问他有没有受伤,感觉很新奇,又有些喜悦。
陶缇大胆往前,伸手抚在睚眦毛发间,结果沾了一手的血。
齐镇低头,舔舐掉他掌心的血,骄傲道:“不是我的,我没受伤,这世上能让我受伤的大妖已经不多了,用不着担心。”
“嗯,”陶缇扑进柔软皮毛。
齐镇愣了愣,他还没被如此亲昵对待过。
这小子,果真是爱他爱得不行。
齐镇化为人类模样,将陶缇拥入怀里,仔细擦掉了他脸上沾上的脏污,接着又低头在陶缇脸颊上亲了一口:“算了算了,不做食物也罢,我睚眦要什么吃的没有,你也不必找借口说是为了要自由,想与我私奔就直说,我允了,以后你就是我娘子。”
只把齐镇当哥哥的陶缇:“!”
第102章
榆山村。
村里来了两名外乡人, 得知他们要落户,乡亲们热情地帮着忙里忙外搭建了房舍,送了蔬菜和老母鸡。
陶缇一一答谢,在新建不久的院子里又划分出一块地, 亲手做了围栏将老母鸡养起来。
“哥哥, 哥哥!”王婶家的孙儿茂茂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陶缇扶住他:“怎么了?”
茂茂红着眼, 带着哭腔抽抽噎噎:“阿娘, 阿娘说要吃了小黄!”
陶缇问:“小黄是谁?”
茂茂袒露出捂得严实的胸口, 露出小鸡的脑袋。
小鸡才巴掌大小,大约是受了惊吓,只蜷缩在手心里安静地窝着。他是害怕阿娘真把他养的小鸡宰杀了,这才哭哭啼啼跑来要将小鸡借养在陶缇这儿。陶缇安慰他, 也把小鸡养在了自家围栏里,保证了好好照料。
茂茂破涕为笑,隔壁家李叔的儿子一喊, 他又蹦着和伙伴们一道玩耍去了,到底是孩童心性。
陶缇从缸里抓了把米喂鸡。
比起在卜□□里看人脸色的生活, 他真真喜欢这儿。
原本齐镇想在城内置房,但陶缇不愿意,怕被世家的子弟认出来, 而榆山村既在都城外, 地理风水好, 去集市的路又通畅,还背靠山涧,正是过悠闲日子的好地方。
哒, 青铜杯跌落木桌。
齐镇弯腰捡起来,这是故意找存在感呢。
陶缇回头看了眼, 对上冷幽幽的目光,倏地,又僵硬如机械般地转了回去。
齐镇脸色更臭了,那晚,陶缇明确告诉他只把他当哥哥,气得他火冒三丈,到现在气都还没消。
此时陶缇脑袋空空,这几日也没想明白,齐镇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误会,瞧见一处木栏有松动,他顺手安插好,木头上的倒刺扎到手,刺破了手心。
陶缇吃痛皱眉。
一抬眼,齐镇已在他面前,捏着他破了皮掌心轻轻抚过,破皮处很快结了痂。
他又拿出一颗丹药给他,说的却是前些日子的事:“抱也给你抱了,摸也给你摸了,还在我面前哭哭啼啼,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陶缇含入丹药,些许辛辣与甘甜在舌尖化开,耳朵里听着齐镇叨叨,面孔也渐渐通红。
气息靠近,光天化日之下,齐镇又低头在他左脸上亲了口。
陶缇吃惊。
也不知道院子外头玩耍的孩子哪个看见,一起咯咯笑着闹起来,喊着:“哥哥亲了哥哥,哥哥亲了哥哥!”
太阳落山了,王婶李叔都喊着自家孩子回屋吃饭,可孩子顽劣不听,大人们追着孩子赶东赶西,煞有野狼追羊羔的架势,旁人没瞧见齐镇的放肆行经,只当孩子们瞎喊胡闹,朝他们歉意笑笑后,各自提溜了孩子的耳朵回家。
陶缇还没缓过神来,脸红得如天边晚霞。
齐镇喋喋不休,这两天忒得话多:“你害臊不承认就不承认,但往后你就是我的,以后要是敢和谁眉来眼去我就吃了谁,也别想着和妖怪跑,你身上有我的印记,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追回来。”
陶缇只觉得他越说越离谱,想开口,齐镇又是一句“不准狡辩,狡辩就亲你嘴,你试试”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他望了望天,眨巴了下眼。
晚风抚过面颊,笑意缓缓漾开,算了,反正不是亲哥哥。
齐镇拉起他回屋。
*
近几个月丰镐城比往年都太平,没有大小妖怪在街上作乱,这还是托了齐镇的福。妖怪们知道他回来了,因此不管是行走于山林间还是出入人类都城都比较低调,深怕一个不留神和睚眦撞上挨揍。
可就是他们再谨慎也逃不过齐镇自己找上门来挑事,但奇了怪了,妖怪们的日子比城里老百姓还安宁。
偶然遇见齐镇,对方竟是提着鸡鸭鱼肉打集市而过。
传言,齐镇重伤未愈,与老龙王一战后其实到了油尽灯枯的状态,所以开始低调行事。
还有传言,齐镇获得了一门秘法,得修身养性,若是脾气太粗暴,秘法会将其反噬,这才收敛了性子。
更有甚者说,齐镇有了媳妇儿,是被媳妇儿管的。
“那天我路过一村庄,正好肚子饿想找点东西吃,我就摸着黑悄悄进了村,刚到村口就看见了一个化成灰我都能认识的家伙,那不是睚眦还能是谁,”洞穴中,螣蛇盘腿而坐,八卦地给朋友们讲着自己所见所闻,“你们猜他在做什么?”
妖怪们猜不着,催着他快些讲。
螣蛇道:“原先我也不清楚,于是敛气凝神盯了他一晚上,到第二天才知道他那是守株待兔要抓偷了他家老母鸡的偷鸡贼,因为老母鸡被偷,他媳妇儿不高兴了,专为哄媳妇儿呢。”
“他还有媳妇儿了啊?”
“是人类还是妖怪?”
“你真是胡说八道,谁会瞎了眼喜欢上他给他当媳妇儿!”
妖怪们叽叽喳喳。
螣蛇:“安静安静,都还想不想听了!”
妖怪们安静下来。
螣蛇接着说:“我当时就藏在角落里,那人一打喷嚏,睚眦就拿出上好的丹药来喂养,哎呦呦那个心疼哟,不晓得的还以为那人生了大病,他还亲自下米做饭,差点跌破了我眼珠子,那人与邻居男人多聊两句,睚眦的脸就能拉得老长,下巴都快挨着地面了,啧啧啧,你们说他这不是把人当媳妇儿当什么?”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说要去瞧瞧睚眦媳妇儿长什么样。
忽然,洞穴中幽幽地传开了一丝阴恻恻的笑声。
妖怪们一听,惊慌逃窜。
但跑再快也没能逃过齐镇的魔爪,伤的伤残的残,洞穴中哀嚎连连,最后被齐镇一一倒挂在树杈上拼命求饶。
齐镇只一句话:“想瞧我媳妇儿,拿命来换。”
自此,齐镇有媳妇儿的传言还在继续,但再没有妖怪敢有念头进榆山村,就是路过也会远远绕开,爱八卦的螣蛇也收拾了行囊远赴北方,怕哪天睚眦心情不爽真要了他的命。
齐镇回了村,晚霞镀着村庄,炊烟袅袅升起。
陶缇在院子门口朝他招手。
齐镇从来没过过这样的日子,白日里陪着陶缇去赶集或者去山涧捉鱼,去林子里摘野果,晚上守着一个人同塌而眠。
下雨天陶缇不爱出门,他便买上点零嘴,再温上一壶酒,一边投喂陶缇一边陪他坐在窗边看书。似乎和福地的日子差不离,却又有很大差别。
寒冬腊月,屋外飘起鹅毛雪花,一出门便是寒风刺骨,于是赶集的活儿落在了齐镇身上,但大部分时候他都要回洞府搜刮一圈弟弟们的宝贝,难得良心发现会拿自己炼制的丹药作为交换,接着急匆匆再赶回家。
陶缇怕冷,齐镇研究了一套阵法将全屋笼罩,外头岁暮天寒,里面温暖如春。
但在入冬第一天,陶缇靠着齐镇原身取过暖后便对睚眦皮毛爱不释手,每每靠近齐镇都会盼着他化出原形,渴望的神情都写在了脸上。
齐镇哪能不依,控制体型大小将将好挤满整个床榻,再把陶缇圈起来。
没有任何妖怪知道,也不敢想,在外凶悍如斯的睚眦在陶缇面前就是温顺的取暖物。
不久,残雪消融,新春偷向柳梢归,冬去春来,转眼又入了夏。
在榆山村的悠闲日子不知不觉已过去三年。
这天,陶缇从集市带回来一株小桃树,打算种在院子里,等以后长成了大树他们就能吃上桃子,还能在大树底下纳凉。
齐镇帮着他种了,又大方掏出几颗丹药丢进树根里滋养。
几天后,他回了洞府一趟。
老龙王年纪大了,活得比儿子们久得多得多,因此不管闭关修行多少年也改不了他大限将至,于是召了儿子们回去听训。
讲的是以前老讲那套,天地有因果循环,做什么事入什么道,凡是得再三思量不可冲动,点的就是齐镇。
齐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过没多嘴忤逆老龙王。
不管是妖怪还是神族,活得越久越是看淡生死,归陨也是常事,于是龙子们恭敬听训后送了龙王离开。
齐镇照常回榆山村。
可他再也见不到爱搂着他皮毛的陶缇了
被剥离的记忆涌入脑海,一众妖员只见饕餮催促后齐镇马上就要捏爆母虫,可下一秒却没了动静,反而是齐镇眼里流出了血泪。
“怎么回事!我二哥怎么了?!”齐泗震惊。
陶缇踏空奔向齐镇,齐镇经历过什么他不清楚,但现在这样子肯定是被梦魇了正处在幻境中出不来,二话不说便要上去把他叫醒。
齐泗反应过来,紧随而上。
救他二哥要紧!
然,他们还没碰到齐镇,一股强大的屏障将他们震开,陶缇退开了百来米,震慑力激荡得气血翻涌。
齐泗也差不多,喉咙里刹那弥漫开血腥气。他与齐镇是同胞龙子,气息熟悉,刚才不是鼓做怪,是二哥不让他们靠近,甚至杀意弥漫。
钟玄急忙掏出手机,不停摁摁摁,边说道:“你们别轻举妄动,他现在比鼓还危险。”
齐泗十分不解:“为什么?!”
钟玄说:“因为,他曾经是有个爱人。”
齐泗呆:“!!!”
武尤、天狗与大毛他们已经被赶来的妖员们接下天台,森*晚*整*理听闻后都露出吃惊表情,不约而同去看陶缇,打算前排吃瓜。
天狗不知不觉出声:“老大?”
陶缇送他一个字:“滚。”
天狗:“”亏他还想安慰来着。
齐镇有过爱人,令陶缇很不爽。
而齐泗也渐渐回忆起了很久很久前的事,那是在老父亲还没归入混沌之前,他好像是听别的妖怪提过二哥有媳妇儿,但他们龙子八个谁也不信,也就没打听过,毕竟二哥那么可恶,瞎子才会喜欢他。
后来父亲没了,他与四哥和小八遵父亲教诲出门云游,因为父亲说太多大妖盘踞丰镐会影响人类气运,叫他们不要总聚在一处。
之后再遇二哥已过千年之久,也没见二哥身边有什么媳妇儿。
“我又催了一遍,他们很快就到了,”钟玄说。
齐泗问:“谁?”
钟玄异常严肃:“你大哥,还有麒麟、朱雀、凤凰。”
陶缇:“喊他们来对付齐镇?”
钟玄:“对。”
齐泗汗颜:“局长,鼓才是我们的敌人!”
钟玄:“说明你还没见识过你哥疯魔的时候。”
齐泗:“”
第103章
齐镇还陷在回忆里。
他回去后, 陶缇不见了,寻到时只留了山崖上七零八落的尸身,糜烂的血肉落在嫩草尖上,鲜血浸深了脚下的地面。
他的小桃子死了。
安排在卜□□后院里代替陶缇的木偶人被路过的一名修士破了障, 卜正调派护卫官差找人。
陶书以担心哥哥为由亲自带队, 找到人后将陶缇绑上了山, 与身边亲信一起杀死了陶缇。
一刀又一刀, 说是万剐也不为过。
尹夫人被砍双腿后, 陶书在卜□□的地位一落千丈,他是为了泄私愤,同时将他母亲的怨恨一并加注在陶缇身上,即便他知道母亲就是当年下令仆妇丢弃陶缇的主谋, 知道母亲残害过府里不少夫人,可那又怎样。
山崖上,齐镇将残肢断骸捂在怀里。
他满眼血色, 泣声在崖顶上空久久不散,不管是烈日炙烤还是刮风下雨, 身影跪倒在地面不曾挪动分毫。
许多天后,他把陶缇的尸骨埋在了泥土里。
齐镇下了山。
那天是正午,集市上商贩叫卖, 百姓们忙着农耕, 显贵子弟们如同往常一般, 酒足饭饱之后听曲作乐。就是如此平常的一天,卜□□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屠了满门,全府上百口人无一幸免。
他手里的刀在骄阳灼日下染着血划过都城十里长街。
天地变色, 红云遮日。
屠了卜正满门还不够,他要天下的人都为陶缇陪葬。
一个不留。
他疯了!
想起当年, 钟玄还心有余悸,睚眦生了心魔,不管神、人、妖,但凡挡他的路他都杀。
为了阻止他乱人道,也避免妖族生灵涂炭,齐邱联合了他们四方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以及当时还在世的创世神之一的毕方将齐镇镇压在了极域海底。
极域海牢是第一代鲛王发现的一方秘境,时间流速比外界慢得多。
齐镇在极域海囚禁十万年,人间才过千年。
“哎,”钟玄叹息。
“局长,你叹什么气啊!”齐泗急得不得了。
“我是在想,你哥想起了当年的事肯定是疯上加疯,创世神也都不在了,光凭我们几个还能不能降得住他,而且”钟玄吞咽了口唾沫。
齐泗:“而且什么?”
陶缇也竖起了耳朵听。
钟玄道:“长期镇压不是办法,所以你大哥出了个馊主意,要洗掉你二哥那几年的记忆,可妖怪记忆哪是那么容易洗掉的,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得给他洗一次脑,他凶性太强,愣是在海牢里扛了上万年我们才将他根深蒂固的记忆抹除,关键是,每次洗脑不亚于人类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劈开颅骨,异常痛苦。”
“”齐泗看了眼突然视线射向他们的二哥,大喊,“二哥,我可没参与!”
钟玄:“”
必须扣监察局职工绩效!
“齐镇,你还等什么,”鼓笑眯眯发话,“杀光所有人类不就是你曾经未完成的事,至于他们,”他一指钟玄,“但凡挡你去路者,都该死!”
他要借刀杀人。
天空再次晦暗下来,遮蔽天日的不再是惊雷翻滚的乌云,而是红色浓雾。
苍穹下起了血雨。
“不好了!”钟玄大声指挥着随同而来的妖员们撤退,让他们有多远跑多远。
妖员们不敢滞留,局长都说了让他们跑,他们哪还有不跑的道理。
帝江拽着天狗脑袋上的毛让他一起遁走,天狗痛得龇牙咧嘴,但这会儿老大重要,他着急招手让陶缇也撤下来,陶缇只道:“你们先走!”
“可是老大”天狗还想劝,帝江一用力拔掉了他一撮毛,天狗啊得一声惨叫,然后被大毛与武尤拖走了。
他们现在留下来只会添乱。
“哈哈哈哈想跑,你们还能跑去哪儿?”鼓仰天大笑。
咔嚓,他脖子一歪,笑声戛然而止。
齐镇出其不意捏碎了他的脊柱,又三下五除二将他撕成了碎片,脚下啪嗒啪嗒掉落下肉泥,他赤红的瞳仁中没有波澜,没有兄弟亲情,没有任何人性可言。
他只是觉得,在眼前的生灵,都该死。
都该陪着他的小桃子一起去死。
撕碎了鼓,齐镇又钟玄,血雨中,震天撼地的一刀劈下,即便钟玄化为一道闪电也没能躲过。
残破街道被夷为平地,
钟玄重伤。
陶缇与齐泗联手结阵反压,他们不想伤齐镇,但在齐镇血雾色的眼中,他们和鼓没有差别,都是一个模样。
强悍力量反震,陶缇和齐泗双双受到反噬。
齐镇冲他们提起刀。
“二哥你清醒点!”齐泗大吼,“我是老六,你弟弟啊!他是陶缇,是你已经结了婚的对象!你不能想起了旧爱就不要新欢啊!”
陶缇更加不爽:“你真会说,可以多说点。”
齐泗:“好!”
陶缇汗颜。
齐泗接着喊:“哥,你再想想二嫂送你礼物的时候,你多兴奋,兴奋得晚上都睡不着觉,你不如忘了以前那个,还是守着活的好啊!”
陶缇听得头大,真不愧兄弟俩。
轰一声,睚眦的宝刀挥下,威力巨大,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齐泗被轰到了地底,至于有几米深,只有坑底的人自己知道。
连亲弟弟的话不听,陶缇不觉得自己有能让齐镇听话的本事。
他身形诡谲,幻化出十道分/身,每道分/身都迅捷如风,脚踏图腾。这是短时间内提升元神能力,使得每个分/身都具有和真身同等的威力,但弊端是,一旦使用完,自身修为会倒退大半,这还是轻的,重则身死道消。
陶缇本来就看淡生死,并不惧怕,关键是他能力没达到顶峰,钟玄都不能为之一战,他半吊子的妖力对付睚眦就更不行了,所以得拿出全部的实力。
轰——
齐镇接了他一招。
强光散去。
齐镇完好无损,依旧是居高临下漠视众生。而陶缇倒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地面翻了个滚。
漫天血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突然,陶缇的身体腾空而起,他被凌空控制在了齐镇手心里,只要对方一握拳,就是不死也得断条腿。
“二哥你手下留情!他是陶缇,是陶缇!你老婆!”齐泗狼狈地从坑底爬了出来。
刚说完,齐镇一掌又把他轰了个眼冒金星,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饕餮的鳞甲无比坚硬,但肚腹是软的。陶缇的肚子被地面尖锐的残壁划出了一道血痕,正缓缓淌血,混合着天空中的血雨分不清彼此。
但齐镇嗅觉敏锐,毫无感情的眼神中出现一丝困惑。
趁这当头,齐邱救下陶缇。得到消息的齐邱、隐居老林子的麒麟,还有朱雀老先生与凤凰及时赶到。
不肖多话,他们各自占据四方位,合力布下专门作为囚牢的九幽阵法。朱雀振翅,浑身羽毛如同岩浆带起火海,火焰滚滚直扑齐镇,与此同时,麒麟与钟玄双双划破手心,以自身血液祭阵,激发九幽阵最强防御。
齐邱再注入自己妖力将其加固。
阵法将齐镇困住,身处阵内的人会找不到出路,齐镇也一样。
可睚眦蛮横无比,仰天发出一声龙吟,消散了周身火焰,身躯化为一道黑影划过直冲阵眼位置 。
妖怪堕魔没有理智,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会激发比自身强大数倍的力量,何况龙子继承老龙王神力,本就是妖、神结合体的强横存在,加之他已疯魔,这一冲击力量巨大,与阵眼相撞后发生剧烈爆炸。
齐邱倒飞,身体撞毁了身后楼房都还没停下,直到一双手竭力抵住他后背。
一回头,是鲛人星河。
“我来帮你!”星河道。
她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极域海最骁勇善战的鲛人来,鲛人们纷纷现身。
“老二疯了,你们不是对手,”齐邱拦住星河,“快离开!”
三叉戟落地,发出阵阵嗡鸣,星河一旦手握三叉戟就不是依偎在齐邱怀里的娇弱妻子,俨然是鲛人族尊贵无上的女王。
况且,她怎能允许自己的丈夫受伤:“老娘拼死也不会让我儿子这么小就没了爸爸,都给我上!”
一声令下,鲛人们祭出鱼骨,身形隐没朝目标袭去。
阵法被炸,钟玄与麒麟双双受伤,朱雀折断了一面翅膀瘫倒在地,齐镇抬脚踩住了他另一面翅膀,冷眼望着他。
朱雀老先生平时爱叨叨,尤其爱骂睚眦:“混蛋小子,从来就不知道尊老爱幼,要不是从我那儿抢了宝丹,你身体能恢复好吗,身体不恢复能有今天这劲儿吗,恩将仇报的东西!”
齐镇失了理智,分不清面前的是谁。
只知道,杀。
他眼中浑然只有蔑视,宝刀高举。
说时迟那时快,麒麟强压下脏腑剧痛奋起替朱雀挡了一刀。齐镇欲再来一刀,身后鲛人来袭,于是这一刀调转了矛头,鲛人们还没近前已被浑厚刀风砍伤。
星河用三叉戟的力量替族人们挡下大半伤害,否则他们便是尸身分离的下场。
“我不信拿你没办法!”星河将三叉戟掷入地面,周身的血雨忽然停滞了一瞬,又渐渐围绕着她凝聚起水流。
鲛人擅控水,可以把附近湖泊里的水全部吸纳过来,水流看似柔软,但是卷起的力量照样能撕碎大妖。
这边,齐泗安置好了陶缇又去扶昏迷的钟玄,钟玄在朱雀他们赶来前已受了伤,而九幽阵爆炸又使得他两眼发黑没缓过来。
齐泗拍了拍钟玄的脸,正想说“局长你快醒醒时”,只听他大哥喝止了星河。
这一停顿,他二哥又打伤了大嫂。
齐泗明白大哥想法,谭城的人类虽然已经被保护起来,但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撤出谭城,顶多就是藏在某处或者安置在地下,如果把附近河流的水全部吸纳过来,少不得要淹死人。
而大嫂这一伤,他看到了大哥眼中陡然凝聚的怒火。
“照顾好你大嫂!”齐邱吩咐。
吩咐谁,自然是吩咐齐泗,齐泗带星河远离战场,而苏醒的钟玄再次联合朱雀、麒麟牵制住齐镇。齐邱主攻,瞬息间彼此又斗了上百来回。
隐隐约约,齐镇胳膊上闪过一丝金线,仿佛在皮肤下蠕动。
知道齐镇是中蛊在先,才又疯魔,于是来不及多考虑,齐邱趁其不备砍下来齐镇左臂。
霎那,鲜血四溅。
齐泗惊得说不出话来。
陶缇怔忪,心头五味杂陈。
尽管齐镇断了一臂削掉了蛊虫,但理智却丝毫没有回笼,他的疯,已和蛊虫无关了。
小狐狸从齐泗领口处钻出来,晏湖恢复了清醒意识。他们打斗过程中毁了诸多楼房,连带着恰好灭了不少藏匿起来的母虫,所以他得以清醒,也刚好看到齐邱砍下齐镇胳膊的那一幕:“你们龙子是不是都有家暴倾向?”
齐泗举手发誓:“我绝对没有!”
晏湖:“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齐泗:“!!”
“我去帮忙,”晏湖从他领口跳了出去。
这情形一看就是齐镇出了问题。
“等下!”齐泗没抓住,狐狸柔软的尾巴尖尖从他掌心里滑脱出去,还有一道影子快速从他身边掠过。
是陶缇。
“喂,二嫂!”齐泗又晚了一步,没拦住。
就扭头的功夫,星河也重新加入了制服齐镇的行列,这下该照顾的伤员都没了,齐泗也不能干看着,一晃眼,身影已不在原地。
血雨不断冲刷着地面,有时雨水尚未滴落便被蒸发在空气里。
大家招式齐出,一时分不清谁是谁,只云层怒涌翻滚,地面飞沙走石、狂风卷尘。晏湖释放出全部尾巴缠住齐镇手脚,帮齐邱凝聚“九霄风雷斩”腾出时间。
麒麟与朱雀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将全部神力给予齐邱。
风暴与雷电迅速交织。
这是他们当年和毕方联手时重伤齐镇的招数,彼时还有创世神,所以威力巨大,可毁天灭地。
齐泗一手搭上齐邱肩膀,也将自身妖力凝聚其中。
星河带领鲛族人为他们护法。
陶缇抬头望天,血雨忽然停了。遥远高空乍现一道金光,以雷霆万钧之势奔涌向齐镇,越是到近前,气势越是迫人,几乎没有犹豫,遵循着强烈本能他闪至齐镇身前。
齐泗眼尖:“二嫂!!!”
风雷斩降下之前,晏湖已经松开齐镇飞掠至一旁,回头时也是一惊。
轰!巨大爆裂声使得整个谭城的地面都震了三震。
麒麟跌坐地上,枯朽的双手呈现出透明状。
“老先生!”钟玄倒在他身旁,不由自责。
“无妨,我本来就要走了,消耗了全部神力只是提前了我归于混沌的时间,今天走和明天走没有区别,”麒麟摆摆手,又叹气说,“其实我早该来的,我算过一卦,和齐镇牵扯的那孩子应该还在,可又好像不在”
他陷入纠结,身影渐渐消散,最后大笑一声:“算了,这烂摊子,还是你们自己去收拾吧。”
钟玄两眼发黑。
尘烟四散的另一边,齐泗抱起小狐狸,担忧地望向引下雷霆一击的中心:“二嫂?二嫂?!”
星河扶着齐邱,齐邱也才从诧异中回神,不知道陶老板什么时候对他家老二这么上心,他记得他们明明只是协议结婚。
灰尘中现出齐镇的身形,衣服焦烂露出皮肤,原本赤红的诡异妖纹在此时看已发暗发黑,他也受了重伤,尽管陶缇在千钧一发之际全力护了心脉,但伤害仍旧不小。
可是,疯魔的妖怪根本不在乎自己受伤。
哪怕玉石俱焚,也要杀。
杀个干净!
齐镇单手掐着刚才未能及时散开的朱雀的脖子提在空中,朱雀神力所剩不多,无法维持人形,翅膀半耷拉着在空气里扑腾,眼珠子都快翻白了。
齐邱要救,但上前一步便单膝跪了下去,刚才那一招大家都耗尽全力,怎么也得休息上几分钟再战。
可紧要关头哪怕耽误几分钟,齐镇都可以将他们反杀。
“救救我”朱雀挣扎,他不想和麒麟老儿一样就这么走了,他最少还能活上百年。
星河喝令族人再战。
为救朱雀老先生,晏湖也冲了上去。
趁着他们乱斗,齐泗及时把他二哥脚边的陶缇带了回来,陶缇的能力也消耗完了,庞大的饕餮身躯此时比小猫没大多少。
“二嫂,你刚才怎么还反水了,不然我二哥现在肯定已经昏迷了,”齐泗说。
“我不想他死,”陶缇不做辩解,只说出当时所想。
齐泗完全明白,他也不想二哥有事,也相信大哥不会真要二哥的命,可如今二嫂与二哥更亲近,所以才会乱了阵脚。
眼看着星河与晏湖也不是对手,齐镇的杀欲已走向顶峰,陶缇急道:“还有其他办法能控制住他吗?”
齐泗也着急,于是急中生智:“我有办法了!”
晏湖催道:“快说!”
齐泗看向钟玄:“局长,我二哥的旧爱肯定有转世,你把转世的人带过来,我二哥见了一感动就不会嘎嘎杀人了!”
齐邱道:“算个主意,先救朱老,我们再拖住他,老钟你去找人。”
重担一下落在钟玄身上。
钟玄刚醒来又想昏死过去:“我上哪儿找人去啊,我又没见过!”
齐泗:“那叫什么名字,转世的人会不会名字一样,把同名同姓的找来呢?”
钟玄焦头烂额:“名字我也不知道啊!”
齐邱惊呆:“那一年老二发疯,是你通知的我。”
钟玄道:“是我通知的你,但我只见过他发疯,他疯之前的爱情故事我们不都只是听说吗?”
齐邱:“”
“其实我刚才就在想一件事,”钟玄在看到陶缇护了齐镇后还活着心里就有疑惑,饕餮往前冲,照理会和齐镇一起遭受风雷斩,且以饕餮虚弱的状态必死无疑。可他还活着,难道是齐镇反过来又护了他?
如果是这样,那么陶小老板有没有可能
“嘎——”朱雀发出了惨叫,打断了钟玄的话。
顿时,大伙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朱雀老先生扛不住了!
来不及了!!
大家拖着满身上打算再拼一拼,可忽然间谁也动不了了,睚眦的恐怖威压弥漫在空气里,强横程度达到了史无前例。
这是大妖打算自爆元神才能产生的巨大威力。
一旦自爆,在场的谁也逃不了。
齐镇满脸淌血地看着他们。
他是真的疯了!
为杀死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可就在他们以为真要殒命时,身体忽然一松,巨大力量消散。
齐镇也松开了朱雀,空气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缚住了他。
与此同时,他们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
不知他是何时来的,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如此悄无声息,他身上没有妖族的气息,更没有神族与生俱来的无形中的威慑,走过他们身边时却能抚平焦灼躁动的心绪。
他穿了简单的长裤短袖,看起来斯斯文文。
可诡异的是。
他生了一张与齐镇一模一样的脸。
“二、二哥?”齐泗瞪直了眼。
齐邱同样震惊,可细看下,又不是,他和老二的眼神不一样。
男人双手捧起此刻娇小的饕餮,然后走向了齐镇。
齐泗离他近,本能想阻止,可是心里竟然奇异地放松下来,最终什么也做,只看着男人到了齐镇面前。
男人一手扶起朱雀,一手将小饕餮交到齐镇怀里,说:“他还在。”
“他还在?”疯魔后的齐镇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视线落在饕餮身上。
男人点头:“对,他还在。”
大伙儿眼前出现一幅了景象。
那是一座山崖,阳光柔软地斜照下来,远处是层峦叠嶂的起伏山丘,云雾缭绕间别有一番壮丽。
齐镇坐在崖间的某处草坪上,不,不是齐镇,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抚摸着一个小土丘。
没一会儿,土丘里冒出一只小爪子,接着是小脑袋,胖乎乎的脑袋甩了甩,用力甩掉泥巴露出了头顶上圆圆短短的犄角,然后它蹬呀蹬,整个身体都从泥巴堆里爬了出来。
小兽有双琥珀色的眼睛,圆溜溜的,萌萌地歪着脑袋看男人,小尾巴甩呀甩。
它刚出生,还什么都不明白。
男人温和道:“你母亲是夏官缙云氏后裔,你也是缙云氏之子,只是人类朝代如何更迭,家族如何庞大延续也免不了贪欲,贪权、贪利、贪恶,胃口之大,才有你横死这一遭,就给你取名饕餮,能吞万物,也以吞恶当先。”
陶缇也在看景象,没想到自己是这么来的。
“还在”齐镇重复着。
他终于恢复了清醒,单手搂过小饕餮牢牢抱在怀里,弯腰跪倒在地,如那天一般,泣不成声。
断断续续中,他还说着什么。
陶缇听清了。
他说:“那天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想带你去游遍山川,玩遍世间所有好玩的,等过上几年再回榆山村,免得你总盯着桃树觉得它长得慢,到时一回家我们就可以坐在树下吃桃子了,你种的,一定很甜。”
陶缇轻轻眨了下眼,视线里聚起一层水雾:“嗯。”
第104章
齐镇晕了过去。
陶缇也耗尽了体力, 但即便都陷入了昏迷,齐镇还是牢牢抱着他不撒手。
诡异红云散去,天空慢慢放了晴,阳光倾泻, 周遭恢复了宁静明朗, 但还有一个妖怪没除。
鼓出现某处残垣上, 齐镇发疯的这段时间足够他重塑肉身了, 他笑眯眯注视着男人:“你就是天道?”
所有视线齐齐凝聚在男人身上。
男人道:“我是。”
鼓:“你和齐镇什么关系?”
男人没有回答他, 只道:“作什么孽结什么果,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不至于那么久的怨恨到现在都放不下,还是早去轮回吧。”
鼓笑得轻蔑, 要出手时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缓缓消散在了空气里,接着是腿、腰、然后是身体,直到全部弥散, 脸上的表情还处于震惊不可置信。
他是布了一张大网把天道逼出来。
但想取代天道,是天方夜谭。
“他就这么走了?”齐泗诧异。
男人笑笑道:“走了。”
钟玄与雀在震惊中回神, 他们从来没见过天道,这是头回,于是恭敬地抱拳作揖。男人摆摆手, 笑说:“不用这么客气, 现在不流行古代那一套了, 随意点就好。”
钟玄直点头:“对对。”
“既然您现身了,我想多句嘴问一问,是关于我弟弟和陶小老板, 他们”齐邱被星河搀扶着站起来,欲言又止, 老二本就没多少时间了,陶老板又是因为鼓作乱坏了人类气运而复生,现在鼓死了,那么
男人看了眼搂着饕餮的齐镇,叹道:“哪里来,自然要回哪里去。”
齐邱面色凝重,又不禁问:“那您和我弟弟之间是有什么联系吗?你们样貌相同。”
这是鼓问过的问题。
男人虽然和齐镇长得一样,但为人很和煦,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副眼镜戴上,不疾不徐说:“万物生灵都有轮回,人、妖怪都一样,只是在世的时间不同而已,我们的关系要追溯到太古年间,也是他上一世的事了,不过到底是我私心重,放不下这个弟弟。”
在场者无不震惊。
细想一下也合理,天道掌天地秩序,从不自己出面,若不是有这层关系他怎么可能帮陶缇塑了饕餮之身,今天也不一定会亲自出现。
齐泗安置好了二哥和陶缇,暂且帮他们护住了心脉,大大松了口气。
晏湖坐在他头顶上,瞻仰着天道威仪:“天道不愧是天道,同样是这张脸,可比你的臭屁二哥顺眼多了,放在人类旧社会怎么也是一代气度不凡的帝王。”
天道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大伙儿跟着悬起了一颗心,看天道脸色不好,兴许是还有什么劫难要来?
天道往某处废墟一指:“我工作的地方被你们轰没了,今天全公司刚搬迁新地址,老板发话,明天领导来视察新环境,上班绝对不能迟到,不知道明天我上哪儿上班去。”
集体暴汗:“”
啪,晏湖从齐泗脑袋上跌落下来。
原来是个社畜!
天道来得悄无声息,走也是眨眼间的功夫。
*
一个月后。
某餐厅的大屏荧幕上还在连续报道谭城一个月前发生的陨石坑事件。
主持人播放了当时画面,因为突如其来的陨石雨造成了谭城大面积建筑损坏,现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施工队。
“截至目前为止,城区内所有损毁地点都已经开始动工,各大企业也为此次救灾出资出力,不少自发组织的志愿队也加入到了抢修队伍中”
餐厅内大多食客也都在关注此事。
“说陨石雨来了我也没见到,我当时在逛商场,突然眼前发黑,醒来就莫名其妙在医院了,这年头,真是什么离谱的事都能发生,”男子边吃菜边和好友唠嗑。
“可不是,”朋友附和,“我上着班呢,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头痛,现在回想也不清楚。”
“你们也这样啊?”隔壁桌男子加入他们的聊天行列。
“是啊,脑子一片空白。”
“听说是陨石有辐射,才导致我们昏迷?是这说法吗?”
“专家是说可能含有放射性元素,具体还在研究呢,咱们就等着后面怎么给老百姓交代呗。”
“最好是没辐射,我儿子现在是一放学就去废墟堆里扒拉,还真带回来不少乌漆嘛黑的石头,看得老子心慌。”
“哈哈哈”
出菜的服务生从几个聊天的顾客身边经过,匆匆往里面的包间去。
里头那位是他们老板的朋友,也是他们每年都要见上一回的大胃王,但今年是第二回见了,也不知道这次要吃多久。
服务生用肩膀抵开漏了一点缝隙的门,灵活转动身体进入包间,放下一大盘烤鸭、一份油焖大虾,然后收走桌上堆叠起来的空盘子接着去外头忙活。
齐镇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烤鸭蘸酱后放在薄薄的春饼皮上,再夹点葱丝,将烤鸭包裹起来递到陶缇嘴边:“吃吧,以后你在他家吃饭永远免费,我让财务每年都往他们家餐厅账上打款,你可以随时过来吃饭,只管吃饱,管够一辈子。”
齐镇醒来还没几天,能行动的第一天就带陶缇过来吃饭了。
一个月前他就说过,要带陶缇吃好吃的,不能对媳妇儿食言。
陶缇应了声,他虽然胃口大,但吃东西不是狼吞虎咽,接过齐镇手里烤鸭放入嘴里,味道很好。
再看齐镇,直勾勾盯着他,眼神要拉出丝来。
陶缇吞咽完:“看够了吗?”
齐镇老实说:“没有。”
陶缇:“没有可以看点别的。”
“我就想看你,”齐镇现在比什么时候都粘。
他早该想到的,他为了跳出生死搜寻到了乾坤卷、收集好了天星沙与浑天图,也选好了地点开辟了一处独立空间,就差利用一具躯壳将自己元神换入躯壳中,以瞒过天道来脱离人、神、妖三界外,不受天道管辖。
可他根本不会伤害陶缇,哪怕没有恢复记忆,身体却保持着对爱人永远的忠贞与守护。
“陶陶,我想亲你一口,我好久没亲你了,”齐镇说。
睚眦的脸皮永远随时随地都可以很厚。
陶缇顿了顿,耳尖微红:“我还在吃饭。”
“吃饭又不耽误我亲你。”
“你够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无情,不是说已经把记忆给你补上了?”齐镇眉头紧缩,脑子里开始冒出乱七八糟的想法,连带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难道是他骗我?你想不起来就不会对我有感情,对我没感情就会爱上别人,所以老子一死,他就能凭借和我一样的脸俘获你的芳心!”
陶缇斜睨他:“白痴。”
“哪儿白痴了!”
“我要是对你没感情,为什么要凭借相同的脸爱上他?”
“”还是媳妇儿有道理。
陶缇拿过一只油焖大虾,问:“所以你今天吃药了吗?”
他只是那么一怼,却听齐镇神情一换,温柔似水地看着他说:“吃了,你猜我今天吃了什么药?”
陶缇挑眉:“什么药?”
齐镇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口:“你最最最重要。”
“”陶缇抿了下唇,比他手里的油焖大虾还油,“你能不能闭嘴?”
让睚眦闭嘴是不可能的,齐镇又说:“我今天还买了块地。”
陶缇不想说话。
奈何齐镇纠缠:“你倒是问啊!”
陶缇道:“我们的墓地?”
“不,”齐镇认真道,“是对你的死心塌地。”
“”
陶缇深吸了口气,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齐镇一脚。
就不该答应一起来吃饭。
他们挨得近,齐镇将脑袋靠在陶缇肩膀上,剩下的一条手臂松散地搂在陶缇腰侧,如往常躺在当铺的那把老旧藤椅上,怡然自得,又有些散漫懒意。
却是认真叮嘱。
“我已经让秘书拟好了合同,我会把集团的股森*晚*整*理份,包括所有房产以及名下的私人产业全数转交给你,你只需要签个字。
以后不用再辛苦开当铺了,你要开也行,当是玩打发时间。接到了生意别着急自己往上冲,我给你的钱随便花,多招几个打手,别让自己伤着,万一受了伤就找朱雀老头儿。他那边我都安抚好了,给他的钱足够花到他归西,需要什么丹药找他拿,千万别手软。
还有,吃饭记得细嚼慢咽,荤素搭配,否则营养不均衡,以前就觉得你太瘦了,总想把你养胖点儿”
陶缇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心神不定:“你做了什么?”
揽在腰侧的手臂已经消散了,身影也渐渐透明,齐镇一笑,说:“也没什么,就是和天道做了个交易,我永世不入轮回,换你好好活着。”
不入轮回,便是这世上从此再不会有齐镇,更没有转世。
陶缇落下泪来:“哥哥”
“不哭,”最后的吻落在陶缇眼尾,“上一次我没有保护好你,这次不会了。”
白民亲自过来出菜,推开门,包间里只剩下了陶缇。
第105章
后厨忙得热火朝天, 主厨颠勺起劲儿,哗哗的汗从鬓角流下,见老板端出去的菜又给端了回来,忙问:“老板, 这怎么啦?不合胃口啊?那位应该不挑食吧?”
“不挑食, 但是看心情, ”白民道, “他的菜不用做了。”
主厨啊了声。
白民说:“已经走了。”
陶缇出了餐厅, 顺着街道往当铺方向走。
市中心毁了不少建筑,对市民出行、购物都造成许多不便,相对的,周边的超市热闹起来, 恰逢周末,人也比往常多。
一人拍了拍陶缇肩膀。
陶缇回头。
简春兰提着两个大塑料袋,她一指对面超市, “我刚买完东西出来,看着背影像就追过来了, 不介意阿姨跟你打招呼吧。”
“不介意,”陶缇说。
简春兰的精神比他们初见时好得多,神情里没有了浓重的晦暗, 身上也不再有阴气缠绕。
“上次已经谢过你了, 但是还是想再谢谢你, 是你帮了小凤和小俊,我虽然舍不得他们,可对他们来说, 那样应该是最好的,最好的”
她嗫嗫重复, 不舍中还有感激。
一位约五十刚出头的男人同样手里提着购物袋,穿过街道朝他们走来。
简春兰摁了下眼眶,等男人近前,笑着介绍:“他是住我隔壁的李叔,以前的老旧楼拆了重建,我就在这儿一片暂时租了房子。”
李叔是个老实人,憨厚笑了笑。
陶缇点点头,告知了自己当铺地址和电话号码:“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联系我,也可以来当铺找我。”
简春兰诶了声,说好。
他们不顺路,简春兰往他手里塞了袋水果,怕他退回来,拉着李叔就走了。
隔着熙攘人群,陶缇还能听到他们的闲聊。
李叔的女儿昨天刚生产,生的是小姑娘,是个千金,只是额头上有块小小的褐色胎记。他拿手机给简春兰瞧,简春兰夸孩子漂亮,说不影响,以后孩子长大了刘海一遮看不出来,而且有胎记好,有胎记孩子就永远丢不了。
李叔直说是。
陶缇不自觉摸上左肩,天道把之前的记忆也给了他n
他什么都记得了。
*
当铺关了一阵子,大半年后才开张,店里还是原来的装修,没变。
倒是员工少了。
少了帝江。
它与陶缇同样是因鼓作乱而生,事件平息后,像天道说的,自然要哪里来回哪里去,走得也不痛苦,天狗陪它听音乐,听着听着就没了。
天狗难过了好一阵子,以前他给帝江收过尸,好歹那会儿还有尸骨,这次什么都没留下。
陶缇没有搬回当铺,还是住在齐镇的别墅里。
齐镇的超大鱼池他有定期打理,淡水鲨活得好好的,鱼池的某一角做了隔离,养不了海鲜,但养了不少淡水贝类和虾,是早前齐镇为他准备的。
陶缇一次都没有捞出来吃过,驻足在鱼池前时也只是看看而已。
他倒是在院子里种了颗桃树,等着过几年吃桃子。
齐镇说他种的一定甜,他信他。
他会定期浇水施肥,夏天高温给树遮阳,冬天下冰雹就给桃树搭木棚,武尤也会帮忙,做事依旧细心周到。
*
又是一年夏天。
天狗抖着衣服领口,吃着冰淇淋跨进当铺。
短短一段从超市回来的路,手里冰淇淋融化了大半,他将整个含进嘴里鼓起腮帮子,一瞥眼,瞄见某道身影后迅速转身、关门一气呵成。
夔牛动作不慢,啪得一声,手掌抵在门上:“陶小天,你干嘛呢,我都看见你了!”
天狗咬碎冰淇淋,囫囵吞了大声吼回去:“你没看见,你瞎了!你给我走!”
“我没瞎,就是你,为什么不让我进来。”
“我烦你,天天来天天来,你还有完没完!”
“你不是在我们局挂兼职了吗,跟我一起巡视治安可以算额外加班费啊。”
“那你也不能每天让我加班,你特么周扒皮吗!”
“啊——”
一声惨叫。
天狗拉开门。
夔牛趁着开门冲进来。
天狗气哼哼:“你骗我?”
夔牛挠挠头:“齐老六说了,谈恋爱也要兵不厌诈。”
“谁和你谈恋爱,我没承认过,”天狗踹了他两脚。
夔牛站着不动受了,反正小天狗昨晚还和他约会来着,甚至吃了他买的巧克力,就是口不对心。
“今天天气热,没想喊你出去,就是来看看你,”夔牛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我原来的公寓卖了,换了套大的,这是外面铁门的钥匙,里面密码锁是你生日。”
天狗把钥匙揣兜里:“我都不记得自己生日,你知道?”
“上个月一起吃蛋糕定的那天,不是说好了吗。”
“哦。”想起来了。
夔牛摸摸他脑袋。
天狗想把他手打掉,想想吃人的嘴软,还收了钥匙,瘪瘪嘴,算了,摸一下脑袋也不是不可以:“你今天这么闲吗?还不走?”
“能不闲吗,这两年又没什么大案子,专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还事事让齐老六抢了先,他就是学他二”
天狗猛地瞪大眼,跳起来要捂夔牛的嘴,但夔牛高,手心只在夔牛嘴巴上挨了下。
夔牛倒也住了嘴。
天狗朝某种躺椅看去。
以前老大在躺椅上休息是因为喜欢睡觉,是犯懒,现在一躺一整天,死气沉沉,过日子纯纯只为喘气,他和夔牛吵吵闹闹也不见老大掀一下眼皮。
夔牛又待了会儿,正打算走,齐泗与晏湖来了。
他们也成了当铺常客,有户外巡查的工作总要来当铺逛一逛,齐泗是不放心陶缇,二哥离开前叮嘱过,他人虽然走了,但二嫂永远是二嫂。
“哎”齐泗叹气。
晏湖掐了他一把。
齐泗嘶了声,赶紧堆起笑,他们是来活跃气氛的,不能总唉声叹气活在过去。
他自己动手倒水,也给晏湖倒了一杯,然后拉开椅子在茶桌旁坐下,朝陶缇问道:“二嫂,我过两天就升任组长了,今晚请你们吃饭,怎么样?”
陶缇睁开眼:“管饱吗?”
齐泗被一口水呛了:“咳咳咳!”
天狗哈哈笑:“请我老大吃饭,你想清楚了吗?有没有可能需要家里先有矿?”
晏湖损道:“还可以去买彩票。”
夔牛:“像我,从小有积蓄。”
齐泗:“”
外头传来引擎声,来了一辆快递配送车,快递小哥熄火下车,绕到后头打开车门,搬起一个大箱子进来,问道:“太平巷57号发财当铺的件,请问你们谁来签”
小哥吞咽了下唾沫,发现店里的人都直勾勾盯着他,后背冒起冷汗。
“签、签收下,”他结巴说完。
由于上次的大案子和快递有关系,大伙儿对收快件有阴影。
天狗接过笔:“我来签吧。”
小哥收好面单要走,一转身,店里最壮实又魁梧的男人挡住了他去路,一怔,腿还有点发软:“还、还有事?”
夔牛说:“我们想当面验收,麻烦等会儿。”
小哥忙答应:“好的好的。”
快件不小,大约半人高一米宽,但分量不重,一个人搬不在话下。这让他们更疑惑,这么大箱子装什么了就这点分量?而且面单上的寄件信息被刮蹭得模糊不清,只有收件地址清楚。
齐泗设好结界,晏湖不知从那儿拿出了一打防毒面具分发。
快递小哥汗流浃背:“!”
齐泗看了大家一眼,严肃问:“好了吗?”
他们点头:“准备好了。”
夔牛负责开箱,小刀划破封口,接着迅速打开,后退,小哥瞪着眼,跟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是什么?”晏湖问。
齐泗探头去看。
大箱子里填充了空气柱袋,是防震防摔的,他把空气柱袋抽出来,赫然显露出底下的两颗蛋,蛋壳表面光滑,呈椭圆形,和商场促销活动中砸的金蛋一样,除了它不是金色。
不待他们反应,咔嚓一声,其中一颗蛋出现了裂缝。
“小心!”齐泗把晏湖拉开。
天狗要上前,夔牛也及时把他提了起来。
天狗气道:“你放开我!你是不是又想打架,有你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就把我提起来的吗!靠,撒”
话一顿,天狗眼睛直了。
一团圆滚滚的火红的东西爬到了箱子边缘,接着“啪”一下摔地上。
“小红?小红!”天狗激动得不行,“老大,老大你快来看!小红回来了!!!”
齐泗和晏湖也露出惊喜。
陶缇从藤椅上坐起来,目光定在只有一个肉团却看着相当奶呼呼的帝江身上,又走到箱子边,看向里面的另一颗。
齐泗也正盯着:“既然帝江回来了,那剩下这颗会不会是”
他想说又不敢说,怕二嫂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陶缇问快递小哥:“能不能查看下寄件人是谁?”
“可以可以,”小哥随身携带着扫描枪,一扫信息就出来了,“呃可能是个化名吧,天道。”
陶缇再一次去看箱子里的蛋。
终于,天狗从老大眼睛里看到了久违的光亮。
随后快递小哥脸色苍白地出了当铺,上车踩下油门逃也似地跑了,出了太平巷才觉得活过来。心道,当铺里的人都神经兮兮的,连蛋里出来的都不知道是嘛玩意儿。
就一个念头,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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