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倒v开始)

    闻榆平静的剥析着自己曾经的胆怯。

    这份胆怯, 才是他当年推开傅时延的主要原因——他无法负担傅时延的未来,他怕有一天,他们的感情也会变得和他的父母一样, 所有的爱都消失了, 只剩下歇斯底里和一地鸡毛。

    但如果当时他奶奶并没有被查出癌症,并且已经发生转移;如果当时傅时延没有为了他选择不出国,且不跟他商量;如果傅时延的父母没有来找他,傅时延的导师没有找他, 他的母亲也没有来找他;如果不是所有的事都挤在一起发生, 他有时间思考, 有时间冷静,结局大概会不一样。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傅时延很优秀,他会去到更广阔的天地学习和研究他所热爱的学科。

    可是当一切都同时发生了,他的生活从奶奶晕倒住院开始就被搅乱,他对挽留奶奶生命的无能为力,他的手足无措和惶恐不安,他的情绪不断被压抑, 他根本无法思考无法冷静。

    所以当许久不见的母亲坐在他面前,平静的询问, 冷淡的表情, 以及谈及父亲时, 眼里仍然带着的深深的厌恶, 成了压垮他的最后稻草。

    他满脑子只剩下这会不会就是他和傅时延的未来?倘若结局是这样的,他宁愿现在就放手。傅时延是他的爱人, 是他最珍惜重要的朋友, 是他放进未来规划里的家人,他不能接受有一天自己会变成傅时延厌恶的, 连提都不愿意提的人。

    睁开眼,闻榆和傅时延凝视他的眼睛四目相对,傅时延的眼神带着叹息,带着歉意,更多的是怜惜的温柔。

    那份温柔如同夜空里最明亮的星星,缀在他的眼里,也缀在他的心底,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心湖。

    手抬起,傅时延似乎想像曾经那样,将他拥入怀里安慰,可最终也只是落在他的头顶,很轻地抚了抚。

    “对不起。”傅时延跟他道歉。

    当年他也忽视了闻榆的心理,他以为的爱和珍视、不离开的陪伴,却成了闻榆的又一个负担。

    闻榆鼻头感到了酸涩,他不敢再看傅时延,撇开脸盯了会儿宽敞的路,等到泪意被压下,才又转回来,仰起脸对傅时延笑了,笑里有将这份深藏在心底的胆怯说清楚的释然。

    “是我该说对不起。”那时的他们不够成熟,他也不够勇敢。

    但已经不会再有以后了。

    朝傅时延伸出手,闻榆笑得眉眼弯弯的,很是好看,“傅时延,我们做朋友吧。”

    五年了。

    他和傅时延的感情早就过去五年了。

    五年或许不是特别长,可也并不短暂,人生并没有多少个五年。他们都不会再回头了,而是沿着各自的道路往前走。

    此时此刻,他想起来了,理清楚了,傅时延除了是他爱过的人,也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珍视的朋友。

    他们以朋友的身份继续相处,也很好。

    傅时延低下头,看了看闻榆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那双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是一双很漂亮的手。他曾经很喜欢,总是抓着、牵着、握着、亲吻着,不愿意放开。

    视线顺着手向上,与闻榆对视,傅时延也笑了,他的眸光很温和,随即伸出手,握了上去。

    —

    从学校回到商业街,他们来到餐厅门口时,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等位了。这家店的生意原本就好,加上今天是周末,客人更多了。

    傅时延取了号,闻榆就着他的手凑上去看了眼前面的等位人数,松了口气,“还好,就七桌。”

    “嗯,坐下等吧。”傅时延收了号码,拿了两杯热茶,其中一杯递给闻榆。

    闻榆接过,跟他一起到两个并排的空位坐下。

    这会太阳已经落山,近处的天空是漂亮的蓝紫色,闻榆仰着头看了会,视线回到傅时延脸上,傅时延拿着手里的茶在喝,微微抬头,侧脸轮廓立体而帅气,吞咽时喉结滚动,性感极了。

    “怎么了?”发现闻榆在看他,傅时延转头。

    闻榆摇了摇头,自然的把目光收回来,“没有。”

    “对了,”他问道,“你之前提到的,追着你不放的师弟还在追求你吗?”

    傅时延轻挑了下眉,“八卦?”

    “算是。”

    闻榆笑,脚后跟一下下地点着地,“等待很无聊的,我们聊会儿天。”

    “也是。”傅时延用指腹摩°挲着纸杯,继续了那个谎言,“还在,不过他暂时回家了,他是Y市人。”

    “你怎么不接受他?”闻榆发现他现在能够自然而然的跟傅时延谈这个话题了,并不会觉得奇怪和尴尬。

    傅时延看他的眼神无语,“你会接受不喜欢的人吗?”

    “哈哈,也对。”闻榆想了想,口吻充满了好奇,“国外是不是也有很多人追求你?”

    他说话时,身体往前倾一些,偏着头,从下至上看傅时延,眼睛映着光,剔透的像是琥珀色,很漂亮。

    傅时延觉得嗓子有些干,喝了一口茶,然后抬手在他的额上点了点,“你这么好奇我的感情生活?”

    “不是说了吗,聊天啊。”闻榆眨了眨眼,“不能问吗?”

    傅时延总是拿他无可奈何,“能。”

    闻榆笑了起来,又晃了晃脚尖,“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非常多。”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傅时延一眼,哥俩好似的拍他的肩膀,尾音扬起,“毕竟长相也就比我差一点。”

    看着闻榆,笑意铺满了傅时延的双眼,连眼尾都勾出了几分愉悦,他顺势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呢?”

    “什么?”闻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些年,是不是也很多人追求你?”

    闻榆实话实说:“是不少。”

    傅时延拿着纸杯的手指紧了紧,“没想交一个?”

    闻榆答得干脆,“不想。”

    而且哪里有那么容易,尤其是他被傅时延惯坏了宠坏了,很难能再找到另外一个人愿意这么纵容他,照顾他的人了。

    不过,他看了看傅时延,这句话不能说。

    聊着天,等待的时间缩短了很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听到服务员报到他们的号码,闻榆站起来,将纸杯丢进垃圾桶,“到我们了。”

    跟着服务员上了二楼,两人落座。他们的位置靠窗,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整座城市亮起了灯,望出去,灯光连绵成一片,汇成了灯光的海洋,夜景很美。

    闻榆满意说:“我喜欢这个位置。”

    傅时延莞尔,“是不错。”

    又说:“点单吧,除了粥底锅,你还想吃什么?”

    低头翻着菜单,闻榆看到他最爱的几道菜都还在,就都想再点来吃。只是如果点了,绝对会吃不完,不能浪费食物。

    他皱着脸,陷入了纠结。

    突然听见傅时延笑了一声,闻榆从选择困难症这一世纪难题里出来,看向傅时延,不解的歪了歪头。

    傅时延单手托着腮,专注地注视着他,神情里有容易让人误会的纵容和宠溺。闻榆心跳莫名跳快了一点,他抬起菜单,挡住了傅时延的目光,随口念了三道菜名。

    傅时延应了一声“好”,之后一一把菜勾选上,按了“确定”下单。

    菜和火锅都上得很快,这些菜闻榆久久没吃,再尝还是原来的味道,依旧很合他胃口,粥底鱼片锅也像傅时延说得那样,味道特别好,鱼肉嫩滑入味,粥底甜而鲜,好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于是他成功把自己吃撑了。

    走出餐厅,闻榆摸了摸自己的胃,小幅度的皱了下眉,这回真吃太多,撑得都难受了。傅时延注意到了,他让闻榆在门口等等,而后不等闻榆反应,就转身汇入了人群。

    闻榆不明所以,只好乖乖在原地等。

    五分钟后,傅时延回来了,他将一盒消食片和一瓶水递给闻榆,轻轻笑了笑,“吃吧,小朋友。”

    第22章

    闻榆有点恼地瞪了傅时延一眼, “不要叫我小朋友。”

    他强调,“我都27了。”

    傅时延笑着答应,可语气还是像极了在哄小孩子, “好好好, 不叫。”他说完,又让闻榆先吃药。

    “……都说不是小孩子了。”闻榆哪里听不出来他哄人的态度,但嘟囔着吐槽完,还是乖乖吃了消食片。

    大概是之前说开了, 他彻底放下了心里的纠结, 要和傅时延做朋友了, 现在和傅时延相处,是坦然和放松的,不会再有扭捏和顾虑。

    而他早就习惯被傅时延照顾,在傅时延面前不必过于成熟,可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展现自己孩子气和任性的一面。

    闻榆吃完消食片,他们又找了张休息椅,坐下静静欣赏了会儿步行街上的热闹, 直到傅时延第四次被路过的学生认出来,两人才起身离开。

    晚上七八点钟的步行街比白天更加热闹, 学生好像都扎堆出来了, 他们走了没多久, 又来了几个认识傅时延的学生, 其中一个男生还跑过来很熟稔的和傅时延聊起来。

    闻榆站在旁边,注意到男生看着傅时延的眼神, 亮晶晶的, 充满了钦慕和崇拜,忍不住想:这份喜欢表现得真直白呀。

    男生没话找话, 跟傅时延讲了好几分钟,终于依依不舍的和朋友们离开了,只是离开前,他又看了眼闻榆,表情带着探究和警惕。

    是被当做情敌了。

    闻榆笑了起来,等人走远了,才拿手指戳了戳傅时延肩膀,“这个学生喜欢你哦。”语气是兴致勃勃的调侃。

    傅时延笑得无奈,“你别起哄。”

    “哪有起哄,我只是说出他的心意,”闻榆把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他,“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和直白,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傅时延确实看得出来,虽然童栗和沈路总说他白长了一幅好相貌,脑子整个就是完完全全的物理脑袋,人生三十年,只有和闻榆相遇时无师自通点亮了恋爱脑,但分手以后,又回去了,而且不止回去,物理脑袋还更加严重了,都快要和物理结婚了。假如国家的法律允许的话。

    可他毕竟三十岁了,也不是独自活在玻璃世界里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谁对自己有意思?

    况且这个学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已经跟他告过白了,还是当着那么多师生的面。

    想起不久前的经历,傅时延扶着额,“现在的学生胆子比我们那时大太多了。”

    闻榆一听就知道有八卦,把脸凑近他一些,眼睛睁得圆圆的,语调扬着,充满了吃瓜的热情,“发生了什么?我要听!”

    傅时延没告诉他,只是摇了摇头。

    见他不说,闻榆也不追问,他猜可能涉及到学生的隐私了。而且他原本就是顺势八卦一下,倒没有真的要知道。更何况其实很容易猜,这句话对应的是他上面的一句调侃,那么答案非常明显的。

    他们已经走出了商业街,热闹和喧嚣逐渐远处去,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偶尔的交谈和来往的车辆的声音。沿着直行的人行道返回学校取车,沿途路灯明亮,灯光投照下来,将他们彼此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时常还会依偎在一起。

    闻榆低头的时候瞥到了,停下来出神了几秒,发现他没跟上,傅时延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喊了他的名字,“闻榆?”

    闻榆回过神,快步跟上,对他笑了下。

    “说起来,童栗学长现在在做什么?”他换了个话题。

    童栗当年宿舍就在他们隔壁,也是学校里仅有的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尽管总是爱开玩笑,对他却很是照顾。

    “他在航天局。”傅时延跟他对视,想起什么问道,“前几天他刚约我国庆的时候聚一聚,你要来吗?”

    闻榆拒绝了,“不了。”

    踩着两边树木在路灯下倒映的树影,傅时延有些漫不经心说:“你离开A市后就没了消息,童栗挺担心你的,这几年我们联系,都会聊到你。”

    闻榆脚步一顿,忽然内疚起来,他当年走得很决绝,换了号码,也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除了陈弛,没跟任何人说一声。

    可是那些年,他一直都被很多人关心着。

    抿了下唇,他改了主意,“你们约在哪天?”

    傅时延眸光微动,勾起了唇,“6号,前面几天他要陪爱人和孩子去旅游。”

    “他结婚了?”闻榆诧异。

    傅时延偏头看一眼闻榆,“他比我还大一岁。”

    对哦,他都忘了!闻榆摸了摸鼻子,“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什么时候结的婚?”他又问。

    “三年前。”

    闻榆点点头,“我得补一份礼物。”

    回学校的路其实挺远,走路要十几分钟,但因为不是一个人,又一直在聊天,很快就到了。闻榆看到校门口的时候,有些茫然,他明明觉得才刚离开商业街。

    没再拒绝傅时延要送他回家的好意,闻榆跟着傅时延进到学校,到停车场上车后,他说了地址,傅时延轻哂了声,踩下油门,车子开出停车场时,闻榆听见他说:“我知道。”

    闻榆恍然了一瞬。

    也对,这个地址傅时延其实去过很多次了。

    奶奶还在的时候,他每个星期都会回家,而傅时延经常会陪他回去。

    那时候,他们没有把正在交往的事告诉奶奶,只告诉她他们是特别要好的朋友,奶奶每次都很热情的招待傅时延。

    车子开到闻榆家楼下,闻榆解开安全带下车,然后扶着车门对傅时延说:“那6号见,地点你到时候发给我。”

    “好。”傅时延微笑看他,“你上去吧。”

    闻榆嗯了声,拎着纸袋转身进了单元楼。

    傅时延等闻榆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也下了车,他倚在车身旁,点了一支烟,目光随着一层层亮起的灯追寻闻榆的身影,直到五楼左侧黑暗的房间也亮起灯。他低下头,给闻榆发了条微信。

    傅时延:【刚才忘记说了,晚安。】

    闻榆回复得很快:【嗯,开车小心。】

    看着信息界面,傅时延眉眼非常柔和,他把一支烟抽完,摁灭后丢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没再停留,上车离开了。

    —

    傅时延回到家,把车停进停车场,出来就看见坐在院子里聊天的父母。杨卿一看到他,就问:“今天和闻榆玩得好吗?”

    傅时延颔首回应,又喊了他们两个,“爸,妈。”

    他神色间显而易见的轻松和愉悦杨卿看出来了,她放下心。她洗了茶杯,也给傅时延倒一杯茶,示意他过去坐,“你们和好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傅经宏同样看向傅时延。

    最初知道傅时延居然在和一个男人谈恋爱并且同居时,杨卿和傅经宏都很生气,只是他们深知自己孩子的性格,如果由他们介入,强硬的去拆散,反而会适得其反,让傅时延更坚定的要和闻榆在一起,不如让他们自然的分开。

    在他们看来,傅时延迟早要出国的,而异地恋已经足够艰难,何况是时差十几个小时,相距一万多公里的异国呢?

    时间长了,总会带来无尽的矛盾和争吵,分开会是必然。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傅时延居然为了闻榆,选择不出国深造,而是要选择继续留校读博。

    关乎到傅时延的未来,两人这才终于坐不住,找上了闻榆。

    最后的结果虽然如他们所愿,他们分手了,但傅时延从来没有放弃闻榆。杨卿还记得傅时延决定回国的那天,他们母子的对话。

    “时延,你确定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读博期间,傅时延足够优异的成绩和成就,让他早早就收到了著名研究所的邀请函,同时学校也向他提出邀约,希望他能留下任教,给出的条件十分优渥。

    傅时延说得很坚定,“我要回国。”

    “为了闻榆?”杨卿知道,如果不是为了闻榆,他不会那么着急要回来。她这个孩子,是真心热爱物理,他会继续留下学习。

    “是。”

    “如果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呢?”

    傅时延安静了片刻,“那也没关系,他如果过得开心快乐,我会祝福他。但我要亲眼看到,确定了才行。”

    “值得吗?”杨卿不能理解。

    “值得。”这句话,傅时延语气很笃定。

    因为这次对话,杨卿再也生不出拆散他们的心了,而傅经宏在看到这些年傅时延每每回来,都不放弃打听闻榆消息的模样,同样接受了傅时延非闻榆不要的事实。

    然后两人又开始惆怅起来,因为闻榆很早之前就离开了A市,不知道去了哪里,傅时延要怎么找?就算找到了,万一闻榆真的另有所属了怎么办?

    两人愁得不行,直到傅时延告诉他们,他见到闻榆了,而且闻榆还是单身,他们才松了一口气。他们实在害怕自己的孩子要孤独终老。

    喝了母亲倒的茶,傅时延告诉他们,“没有。”

    听到他们没有复合,杨卿皱起眉,又叹息一声:“是我们不好。”

    傅时延放下茶杯,“妈,不全是你们的错,当年我也错了。”他看着面前母亲和父亲,神情变得郑重:“但下次见到阿榆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向他道歉。”

    和丈夫对视一眼,杨卿认真承诺:“我们会的。”

    第23章

    闻榆和傅时延的联系频繁了起来。

    起先是傅时延给他发了绿萝的照片。

    收到信息时, 他刚好被一个情节卡得烦躁不已,抱着脑袋疯狂薅头发,手机响起, 他被转移了注意力, 放过头发拿起手机,整个人往椅背一靠,脚尖在地上借力,工学椅的滚轮带着他和椅子一起滑到了书房的窗户前。

    “刷”的一声, 他拉开窗帘, 下一秒, 明亮的光线迅速铺满了整间书房。

    沐浴着阳光,闻榆点开和傅时延的微信对话框,看见傅时延发来了一张绿萝的照片。

    傅时延:【你想看的绿萝。】

    照片里,绿萝被放在玻璃花房,与其他名贵的、漂亮的各色花卉放在一起。

    它长得特别好,原本只有小小的一盆,现在花盆都换了大的, 长得郁郁葱葱,枝叶朝着光的方向, 放肆生长。

    因为卡剧情而烦躁不已的情绪被抚平, 闻榆弯起了眉眼, 手指打字时都是轻快的:【它长大了!】

    傅时延:【是, 换过两次花盆了。】

    闻榆:【看出来了。】

    闻榆:【帮我跟你爸妈说声谢谢。】

    傅时延:【好。】

    指尖一顿,闻榆突然想起当年和傅时延母亲、父亲那次不欢而散的见面, 迅速阻止了他。

    闻榆:【算了, 别说。】

    傅时延:【怎么了?】

    闻榆:【我还想让绿萝活更久一点。】

    傅时延:【……】

    傅时延:【放心,它会好好活着的。】

    ……

    从这一次开始, 他们每天都会在微信上聊几句,闻榆不再抗拒和傅时延交流,也会主动找他,让他帮忙拍一些学校景致的照片。

    他所写的剧本内的学校就是A大,不过他虽然在A大读了四年书,但校园实在太大了,他并没有完全逛透过,最熟悉的森*晚*整*理地方是学生会、社团活动处、宿舍、本系的教学楼、教授项目组所在的科研楼,以及傅时延所在的物理学院的实验楼和研究院。

    然而这几个地方,都跟他笔下的两个主角没有太多关系。他们不读物理,也不学历史,参加的社团同样跟他的不一样。

    ——包括所学的专业和参与的社团在内,闻榆都换了其他的。就怕被误会他把自己代入进去。苏玫有他的简历,知道他毕业于A大。

    闻榆原本是打算抽空自己去采风取景的,但有一次他在回复傅时延消息时无意间提起了这件事,傅时延告诉他,他可以帮忙。

    他当时有点犹豫,觉得太麻烦傅时延了,毕竟傅时延非常忙,要给本科生上课,要做课题研究、写期刊论文,还要带博士生。

    但傅时延太了解他了,他的顾虑被傅时延很准确的猜到了。

    傅时延:【再忙也有休息时间,不会麻烦。而且我就在学校,方便很多,如果你没空来,我希望能帮到你。】

    傅时延:【朋友不就是要互帮互助吗?】

    这句话,打消了闻榆的顾虑。

    对呀,朋友么,就是在对方需要的时候能够互相帮忙的,而这件事对傅时延来说,确实不困难。

    于是闻榆不再纠结,很自然的开始找傅时延帮忙。

    早晨一起床,闻榆就看到了傅时延不久前发来的照片。照片是一组日出时候的校园,他放大其中一张照片,看到了两栋十分熟悉的建筑楼,瞬间就知道傅时延是在研究院拍的,也猜到他昨晚大概率整晚都在研究院。

    闻榆:【你昨晚没回家?】

    傅时延:【你起这么早?】

    傅时延:【嗯,有组实验数据出了错。】

    闻榆刷好牙,走出房间准备做早餐,他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就剩下两个鸡蛋,其他什么都没有。看来他等等要出门采购了。

    将两枚鸡蛋打到碗里,加盐搅散后加入温水,再放到蒸锅里,定好时,闻榆洗干净手,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闻榆:【数据校对好了吗?】

    傅时延:【好了。】

    闻榆:【你今天还有课?】

    傅时延:【上午没有。】

    闻榆【那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傅时延:【嗯,正准备回去。】

    到这里对话结束,闻榆又往前翻聊天记录,收藏保存了那组日出照。

    清晨的阳光从清透的玻璃窗投照进来,暖洋洋的落在闻榆的身上,他低着头,唇角有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

    吃完早餐,闻榆回房间换掉身上的家居服,拿了钥匙和手机,想了想,又带上身份证才出了门。他打算顺便去采个风。

    后面有个情节,他需要一些比较专业的知识。

    闻榆采风的地点,是一个国画展。

    他到得比较早,展还没开门,他在自动兑票机上兑完门票,就在外面找了张休息椅坐下,然后拿着手机玩益智小游戏打发时间。

    玩了会儿,他的企鹅号跳出来一条消息,是锲而不舍希望他出席作者会的编辑。

    编辑:【早上好鲸鱼大大,今天我又来了,请问你改主意了吗?】

    一只鲸鱼:【没有的。】

    编辑:【T^T。】

    一只鲸鱼:【我猜你现在肯定面无表情。】

    编辑:【被你发现了。】

    一只鲸鱼:【。】

    编辑:【言归正传,你刚完结的那篇文有影视公司联系到我了,价格给得很高,八位数,不过他们提了个要求,要改编权,你不能参与改编。】

    这个要求其实很平常,大部分作者都只卖版权,然后作品影视化的过程中再由专门的编剧改编,毕竟剧本和小说的写法并不同。

    但闻榆不一样,他本身就是编剧,虽然名气不是很高,也不会特别低,尤其是他的原创剧本曾经帮艺人翻红过。

    在那之后,他的版权只要有卖出去,对方都会要求他亲自改编。

    闻榆因为有过不好的经历,也不愿意给出改编权。

    他最早卖出的一本小说版权因为他没有经验,将改编权也一并给了出去,结果就是对方只是买他一个世界观,去年电视剧播出,整个故事都变了,不止夹杂了历史私货,还改编得特别封建狗血,气得他差点直接跟剧方撕起来。

    好在他当时理智还在线,没真下场给对方免费炒热度的机会,只是从此以后,那家影视公司被他拉入了黑名单。

    当然,由于改编的不知所云,剧也彻底糊掉了。

    这会看到对方特地要求不让他参与改编,闻榆难免要多想,于是拒绝了。

    一只鲸鱼:【不卖。】

    编辑:【八位数哦,不再考虑一下?】

    一只鲸鱼:【不考虑,我必须参与改编。】

    编辑:【……行吧,我再联系其他公司。】

    闻榆的目光又在那个报价上停了几秒钟,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可惜,毕竟他还是第一次收到八位数的版权报价,不知道下一家还会不会给得这么高。

    他叹了声,决定找陈弛开解一下。

    他刚要点开跟陈弛的对话框,忽然听见有一道女声不确定地喊他的名字。

    下意识抬起头,闻榆循声望去,看清对方是谁,他思绪一乱,好几秒后,他才回过神来,收了手机站起来。

    “阿姨。”

    他喊站在不远处的杨卿。

    第24章

    杨卿走到闻榆面前, 收起遮阳伞,“好久不见。”

    她看向休息椅,“我能坐吗?”

    闻榆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另外一侧重新落座, 双手十指交握着,觉得有些尴尬,率先找到话题,“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画展, 这是我朋友办的展。”杨卿回答完, 看了眼他放在身侧椅子上被手机压着的门票, “你也来看展?”

    循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的门票,闻榆嗯了声。

    杨卿很温和地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自己的职业没什么可隐瞒的,闻榆坦然说了。

    杨卿点了点头,“很不错。”

    又开口,“我听说你这些年都在x市生活,过得还好吗?能习惯吗?”

    “我很好,谢谢关心。”

    能听出闻榆话里的礼貌与客套, 还有一份无所适从的僵硬,杨卿望了望前方广场上玩闹的小朋友们, 过了会儿视线重新回到闻榆身上, 语气郑重起来。

    “闻榆, 当年的事, 我和经宏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她认真说:“对不起。”

    听到道歉,闻榆有些怔愣, “您怎么……”

    杨卿打断了他:“这句道歉是应该的, 当年我们的做法太极端,伤害了你。”

    当年在咖啡厅的那场的见面, 终究是不欢而散的。

    当他们提出希望闻榆劝傅时延出国,不要自私的禁锢住傅时延,又说他们不合适,希望他们分开时,闻榆的回答是:“如果这个选择是傅时延深思熟虑后做下的,他会尊重他,至于您说的我们不合适,我不认同,我们彼此相爱,各个方面都很契合。”

    杨卿和傅经宏听完脸色都很差,在他们看来,当时的傅时延怎么会是理智的呢?碍于礼教和涵养,他们终究没在公共场所做出骂人的事。

    但从咖啡厅出来,杨卿就找了傅时延的导师,之后,她又找了闻榆的父母。

    她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跟闻榆谈、会怎么对待闻榆,也并不关心,她和丈夫只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傅时延和闻榆分开。

    那时的他们都忘了,闻榆的奶奶刚检查出来癌症,他们的行为,无疑是一种落井下石。

    心理脆弱一些的人,恐怕要被压垮。

    直到他们知道闻榆的奶奶去世,闻榆没有留下任何消息独自离开了A市,才忽然清醒,明白当初的他们的做法到底有多过分。

    “当年,我和经宏被气到了。时延从小就聪明,什么都不需要我们操心,他很早就定了目标和计划,并且一直沿着既定的目标和计划前进,我们很为他骄傲。”

    停顿了下,杨卿看着闻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但他遇见你之后,就开始变了。”

    闻榆睫毛很轻的颤了颤,手指交握得更紧了。傅时延的改变他知道,在童栗一遍遍的玩笑里,在旁人的讶异里,在他和傅时延逐渐靠近彼此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也因此,他才会沦陷得很彻底。

    因为他能够感受得到,自己被傅时延深深爱着。

    这份傅时延给与他的,独一无二的像瑰宝一样的爱,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只要他想起,心里仍然会觉得柔软,像是在寒冷的冬日被暖阳严丝合缝的包裹住,温暖而安心。

    “他喜欢上你,和你在一起,我们都不赞同,可一开始我们都没打算直接插手,我们以为,你们总会分开。”

    杨卿语气很轻缓,娓娓说:“当年我说你们不合适,我是真的这么认为。时延的目标太明确了,也非常坚定。他埋头在他喜欢的学科里,任何可能打扰到他学习和探索世界的行为,他都会放弃,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做的,他没有那么需要爱,而付出的爱,也不会超过他对物理的爱。”

    “你不一样。”话锋转到闻榆身上,杨卿端详着闻榆,神色温和,“虽然我们只见了几次面,但我知道,你是很需要爱的孩子。”

    闻榆肯定了她对自己的印象,“您是对的。”

    父母感情破裂后,双方对他的冷漠、厌烦和明确表示出来的不爱,让他从幼年开始,就极其渴望被爱,也十分渴望幸福的家庭生活。

    闻榆恍惚了瞬,抬眸,与杨卿对视,“但是当年,我是被傅时延珍视和爱着的,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很多爱。”

    “我后来知道了。”杨卿的声音轻下来,带着无法言喻的悔意。

    在这五年里,傅时延每次回国的寻找,每次提及闻榆的神色,都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她当年错了,并且错得离谱。她的孩子并不是不懂得爱,并不是不会付出爱,只是从来没有遇见那个人。

    可是他们,害傅时延把他弄丢了。以至于这五年来,傅时延一颗心仿佛缺了一半,一直不快乐,过得不好。

    这时画展的门开了,陆陆续续有人进去,杨卿忽然说:“介意陪我逛逛吗?”

    闻榆觉得这个邀请突兀而奇怪,毕竟即便她刚才跟自己道了歉,可这份道歉只是为了他们当年错误的行为,他到底还是那个“带坏”傅时延的人。不是他,傅时延不会变成同性恋。

    “您不怪我吗?”闻榆仰起脸问。

    “怪什么?”杨卿低头理了理裙摆,再回头看到闻榆的眼神,明白了,“如果是五年前,我那时候偏激,是会怪你,现在不会了。”

    她笑起来,“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没办法决定谁来喜欢你啊。”

    闻榆看着她,半晌,答应了。

    他们在门口验了票,一起进到展厅。里面的人不是很多,很安静,两人的说话声也压得更低。

    假装不知道闻榆还是单身,杨卿闲聊一般,状作不经意的开口:“一个人逛展挺无聊吧,你怎么没有和伴侣一起来?”

    闻榆的视线放在挂在墙上的国画作品,闻言说:“我没有伴侣。”

    杨卿顺着往下聊,“怎么不找一个?”

    “没有合适的。”

    观察闻榆的神情,杨卿终于绕到了她想询问的问题,“你还喜欢时延吗?”

    眸色微微一动,闻榆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他在一幅山水画前停下脚步,注视着画,“我们已经过去了。”

    声音很轻,落进杨卿的耳朵,却让她觉得沉重。

    她仔仔细细地看闻榆,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撒谎的痕迹,不禁在心里长长叹息了一声,看来时延要追回闻榆,任重而道远。

    后面他们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没多久,杨卿碰见了她朋友,闻榆见了,跟她告别,转身离开了。

    杨卿倒是想再留闻榆说说话,再顺便给傅时延卖卖惨,好让闻榆能对傅时延更心软一些,只是闻榆显然不想谈,她看得出来,也就不提了。

    否则如果弄巧成拙,就又是她的错了。

    闻榆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后没了慢悠悠逛画展的兴趣,他快速把画展逛一遍,收集完自己需要的信息,就出了展厅。

    等车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给傅时延发了条消息。

    闻榆:【我碰到你妈妈了!】

    第25章

    直到上了车也没等到傅时延的回复, 闻榆才想起来傅时延昨晚一夜没睡,早晨回家补眠了,这个时间肯定没醒。

    他收起手机, 手肘撑在车窗, 视线向外看,映在玻璃上的神色带着几分索然无味。

    出租车停在市中心一家商场外面,闻榆付了钱下车。今天不是周末,商场人不多, 闻榆进了商场, 就去坐扶梯, 直奔负一楼的超市。

    他推了车,打算多买点,因为六号之前他都不打算再出门了,马上到来的国庆假期A市会迎来一大波游客,他不喜人挤人。

    在超市逛了一圈,闻榆就买够了一个多星期的食品,满满一个推车, 他推着去收银台结账。

    结账处人不多,闻榆只排了会儿, 就轮到他。

    付完款, 他拎着两大袋子, 离开超市。

    东西有点重, 勒得手疼,闻榆拎到商场门口, 放下准备休息会儿, 忽然一个小孩没看路直直朝他撞过来,眼见对方要摔倒, 他连忙伸手拉住她。

    下一瞬,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女人就匆匆跑来,先是柔声询问小孩有没有伤到,又严厉教育她不能乱跑,最后牵着她,才抬头跟闻榆道谢。

    看清对方的模样,闻榆愣了愣,最嘴边的“没关系”卡在喉咙,而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

    她是他父亲的现任妻子,按照关系算,她是他的后母,只是他们从来没有相处过,仅仅只见过几次面,用“陌生人”来形容,更为贴切一些。

    闻榆眼神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蓝阿姨。”

    她叫蓝秋。

    蓝秋也有些怔愣,听到他开口,才回过神,摘下墨镜应声。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接着问。

    “两个星期前。”

    她点了下头,视线向下,扫到闻榆放在脚边的两个袋子,然后她抬起头,似乎终于找到了新话题,“来买东西?”

    “对。”闻榆问,“你也是?”

    蓝秋说:“刚带星星在附近医院打完疫苗,想到马上入秋了,就来给她买几件衣服。”

    她说的是被她牵着的小女孩。

    她又补了一句:“她叫闻语星,是我们第二个孩子。”

    闻榆低下头,看到小女孩同样扬着脑袋在看他,似乎是好奇他是谁,怎么会认识自己妈妈。

    “她几岁了?”

    “三岁。”

    闻榆哦了声,过几秒问:“明枫上大学了吗?”

    闻明枫是他的继弟,是他父亲和蓝秋的第一个孩子,比他小了九岁,今年刚满十八岁,他们曾经见过几次,他跟对方的关系同样算不上是兄弟。

    “上了。”蓝秋笑了起来,眼尾有淡淡的笑纹,显出了一些她真实的年纪,“他考得很好,现在在A大。”

    闻榆真心实意说:“很厉害。”

    蓝秋表情带着骄傲,“是,他完全不需要我们关心,他爸爸……”她的声音一顿,看向闻榆,闻榆微微笑了下,但她没再往下说,转而问:“这次回来,还要走吗?”

    “要的,工作结束就回去。”

    蓝秋将掉到前面的一缕头发拨到身后,沉默片刻,再次开了口,“中午一起吃饭吗?等等施川要来找我们。”

    闻榆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说完,他看见了蓝秋松了一口气。闻榆垂下眼眸,很轻地勾了下唇,并不会觉得意外,也不会难过了。他一直知道,他父亲和他新组建的家庭都不欢迎,在排斥他。

    他曾经不能理解,后来长大了,就明白了。

    他父亲是因为和母亲交恶,连带着对他也厌恶,而蓝秋,她只是因为她和闻施川结婚了,有自己的两个孩子,他们才是一个家庭。他的介入,就如同外人入侵,是不舒服的。

    况且,他们现在是不能坐着好好吃一顿饭的,他父亲知道他是同性恋以后,对他的厌恶更深,早就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不过原本这层关系就并不深厚,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而他父亲与母亲都只是出了生活费和学费。

    这部分钱,他早已经还给他们了。

    “我该走了。”闻榆弯腰要提袋子,又注意到小女孩望着自己的目光,想了想从袋子里找出来一包旺仔奶糖,蹲下递给她,“送给你。”

    小孩子特有的纯净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闻语星很想要,却没有拿,她拉了拉母亲的手,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蓝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说:“拿吧,要谢谢哥哥。”

    闻语星这才高高兴兴拿了糖,声音脆生生的,语调满是欢喜,“谢谢哥哥。”

    闻榆对她笑了笑。

    他起身,拿起两袋食物,又对蓝秋礼貌说了句“再见”,就越过她,径直离开了。

    他听见身后传来蓝秋和闻语星的对话。

    “妈妈,我想吃。”

    “最多只能吃两颗,吃太多会蛀牙,记得那天爸爸跟你说的吗,牙齿如果生病了,要拿钳子和锤子……”

    闻榆没听完,他加快了脚步。

    坐上出租车,闻榆转头看着窗外,似乎是在看飞快掠过的街景,也仿佛什么都没看,他脑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想。

    突然手机贴着他的手指震动了下,同时响起提醒声,将他拉回了神,他低头查看,是傅时延醒了,回复他前面发过去的信息。

    傅时延:【在画展吗?她说过今天要去。】

    闻榆:【嗯,本来是要出门采购,后来想反正都出门了,就顺便去采个风。】

    闻榆:【你妈妈跟我说了对不起。】

    傅时延:【这是应该的,你不要有负担。】

    傅时延回得很快,闻榆知道他就是拿着手机,在等待自己的回复。

    这其实也是傅时延为他改变的习惯之一。童栗还为此调侃过傅时延,说他终于也到了手机不能离手的程度。

    那时他才知道,傅时延是不怎么回复人信息,他很忙,没空盯着手机,如果要找他,最好打电话,或者如果不着急,就给他发邮件,一般两三天,他就会回复。

    是遇到他以后,傅时延才慢慢会及时回复别人信息了。童栗曾经开玩笑一样说过,他们所有人都沾了他的光。

    闻榆手指停在键盘上,思索了会儿才打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父母当年找过我的事。】

    傅时延:【很早,奶奶去世后我回来那次。】

    确实好早,五年了。

    闻榆:【我以为你不会知道。】

    傅时延:【无意间听到的。】

    闻榆:【我想也是,那时候他们应该不会告诉你。】

    那时的他们,应该巴不得傅时延不知情,然后讨厌他恨他,他们能够永永远远分开。

    傅时延:【是,那时候不会。】

    闻榆好奇了。

    【现在呢?】

    傅时延:【会,他们现在已经接受了我是个同性恋的事实。】

    定定看了会儿这行字,闻榆胸口突然有些沉闷,那是一种遗憾。如果当年,傅时延的父母也能接受多好。

    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份怅然深深埋入心底,闻榆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发现快到十二点了,他看了看自己买的两袋食品,都是还要处理和加工的,如果回家再煮饭,他估计得快一点半才能吃饭。

    而且,他现在其实不太想一个人吃午饭。

    他犹豫了下,还是把消息发了出去。

    闻榆:【你睡够了吗?】

    傅时延:【够了。】

    闻榆:【那要出来吗?请你吃顿饭,就当感谢你最近帮我拍了那么多照片。】

    傅时延:【只是为了感谢的话,就算了。】

    看完回复,闻榆不太开心,他这是被拒绝了吗?扁了扁嘴,他正要打字,傅时延的消息又跳出来。

    【如果只是单纯请我吃饭,可以。】

    第26章 (倒v结束)

    闻榆坐在咖啡厅设置外面的座位, 嘴里咬着吸管,两手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托着腮,眼神落在不远处的绿化带, 那里有一簇野花开了, 紫粉色的小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耳边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回了头,看见傅时延正朝他走来。

    大概是下午要上课, 傅时延重新把眼镜戴上了, 衣服也是一身更为沉稳正式的浅灰色衬衣搭配西裤, 衬衣下摆掖进西裤里,长腿、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显露无疑。

    走到闻榆面前,发现闻榆还盯着自己,傅时延就拿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声音带着笑意,“是不是很好看,看呆了?”

    闻榆轻眨了下眼睛, 然后白了他一眼,“想多了。”

    “我天天看自己, 早就免疫了。”

    傅时延看着他笑, “自恋。”

    闻榆哼了声, “这叫自信。”

    他拿起旁边椅子上的两袋食物, 单手拎着,另一手拿着还没喝完的拿铁, 对傅时延轻轻抬了抬下巴, “走吧,去吃饭。”

    傅时延走在他身边, 很自然的伸手从他的手里接过那两个购物袋。

    温热的手指碰到了闻榆的手,热意顺着接触的皮肤传递,闻榆被吓了一跳——傅时延都没跟他说。他停下脚步转头,傅时延却很自在,仿佛这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见闻榆停了下来,回头看他,神色不解。

    闻榆跟他对视,两秒后主动移开视线,迈了大步跟上,“你要拿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啊。”

    傅时延望了他几秒,勾了勾唇,“下次。”

    他又开口,“你买这么多?”

    闻榆往树荫下走,中午的太阳还是太晒了,“这是我一个多星期的口粮。”

    傅时延一听就懂了,“后面不出门了?”

    “嗯,国庆旅游的人很多,然后我要赶稿,下个月中旬要先交十五集的初稿,”喝了口拿铁,闻榆说,“所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大概率不出。”

    他想起之前跟傅时延约好的事,看他一眼:“6号我们约好了,我会出来的。”

    傅时延笑着,微微颔首,又问:“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傅时延挑了挑眉,“不是你要请我?”

    也对。

    闻榆目光浏览着附近的商铺,稍时停在对面一家装潢不错,频频有客人进去的烤肉店。

    这么多客人,想来味道应该不会太差,他抬手指了指,“这家行吗?”想想又补了一句,“不想吃可以换其他的。”

    傅时延对吃要求不高,饱腹就好,何况他在大部分情况下也不会拒绝闻榆,“不用了,就吃它吧。”

    敲定午餐吃什么,他们走到前面的斑马线过马路。

    他们运气不错,进店里的时候,还有一桌空位,两人落座。闻榆拿起商家提供的平板点单,习惯让他又连带着傅时延喜欢的一起点了,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别别扭扭了,毕竟不是第一次。他没有意识到,他又被习惯影响了。

    从容的把平板又递给傅时延,闻榆说:“你看看还要其他的吗?”

    傅时延没接,只是看了眼,“够了。”

    闻榆点点头,确认下单。

    这家烤肉店显然是没空提供帮忙烤的服务,服务员满店跑,非常忙,闻榆穿好一次性围裙,拿着夹子,将看着就很新鲜的肉放到烤盘上。

    傅时延坐在他对面,也套上了一次性围裙,拿着夹子一起烤。

    第一盘肉烤好,傅时延夹给了闻榆,闻榆抬眸看他,傅时延笑了笑,语调漫不经心的,“你先吃。”

    这没什么好客气的,反正下一盘也快熟了。

    闻榆嗯了声,拿起筷子吃起来。

    五花烤的焦香,一口吃下不会觉得油腻,加上肉非常新鲜的缘故,好吃得能吞下舌头。吃到了好吃的美食,闻榆心情愉悦,脑袋旁边的幸福小花花仿佛实体化,一双好看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见他吃得香,笑意在傅时延眼里流淌开,盈满了整双眼,他吃了一口,也觉得很好吃。

    吃到半饱,两人烤肉的速度慢了下来,傅时延给闻榆空掉的杯子倒满玉米汁,也给自己倒一杯。他看着闻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夹了一块牛肉吃,腮帮子鼓鼓的,十分可爱的模样,眸色越发柔和。

    被傅时延看了许久,闻榆终于忍不住,他抬起头,“我吃到脸上了?”

    傅时延摇头,“没有。”

    “那你别看我。”说着,他把一块牛舌放到傅时延碗里,催促他赶紧吃。

    悄悄瞥了瞥傅时延,见他低了头,闻榆抬起另一只手贴了贴脸,还好只是稍微有点热,应该没有脸红。

    看着碗里的牛舌,傅时延眼里的笑意越发明显,隔着镜片也清晰可见,他说了声“好”,夹起牛舌吃掉。

    一顿烤肉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完出来,已经是一点半多,快要两点了。走出餐厅,傅时延说:“我的课在三点,马上要去学校了,就不送你回去了。”

    闻榆摆了摆手,“我打车就行。”

    他垂眸,目光落在傅时延帮自己拎着的两个购物袋,打算要回来自己拿,但他刚准备开口,傅时延忽然问他:“你上午除了遇见我母亲,还发生什么了?”

    闻榆一怔,微微仰脸,与他四目相对,“怎么这么问?”

    傅时延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眼里落着阳光,很温暖,“我了解你。”

    一句话堵得闻榆撒不了谎。

    是啊。

    傅时延最了解他。

    弯腰捡起一片形状对称的银杏叶,闻榆把玩着它,神色平静,“也没发生什么,就是逛完超市出来,我碰见我继母了。她带着她的女儿……就是他们第二个孩子去买衣服,我们简短的聊了几句。”

    傅时延问:“你们聊了什么?”

    “普通的寒暄,问问近况之类的,”闻榆在十字路口停住,前面红灯亮了,行人禁止通行,“她后面问我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吃午饭,我拒绝了,可是想到他们一家其乐融融,莫名的,我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觉得自己独自吃饭还挺寂寞的。”

    他偏头,对傅时延笑了笑,“所以,就找你了。”

    站在他面前,傅时延没说话,只是深深凝望他,眼里有疼惜和关心。

    脚在地上动了动,闻榆被看得不太自在,他干笑了两声,飞快给自己的情绪找了个借口“估计是我这两天为了找灵感,看了几部电影,里面有类似情节,你不用多想。”

    话落,他立刻觉得自己这句解释实在多余,像极了此地无银三百。他也不说话了,捏紧了银杏叶,低下了头。

    不一会儿,人行道的红灯重新变回绿灯,其他人都过了马路,路口剩下他们两个人。

    忽然,头上传来很轻的抚摸,闻榆心里一紧,缓缓抬头,看见傅时延腾出了一只手放到他的头顶,深邃的眼眸温柔地凝视他。

    微风送来了他的声音:“闻榆,你任何时间找我陪吃饭,我都有空。”

    第27章

    闻榆回到家, 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好,坐下休息时,耳边又开始萦绕傅时延的那句话。

    骗子。

    闻榆想。

    这样的承诺, 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往后倒在沙发上, 闻榆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在极为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很轻、又很长的叹息。除了他自己,无人听闻。

    大概是今天碰见了蓝秋和她女儿, 又看她说起家庭时幸福而快乐的神情, 久违的孤单的感觉涌上心头, 即便中午跟傅时延好好吃了一顿烤肉,闻榆情绪上还是没怎么调整好,完全不想码字。

    他换了个姿势,侧身躺在沙发上,抓着手机百无聊赖的逛着微博打发时间。但他运气不怎么好,刚刷了会,就看见讨厌他的黑子刷存在感, 而且莫名其妙被推到了他的首页。

    烦躁无比的关了微博,现在他的心情不好, 再看负面的东西, 情绪得爆炸。

    又换一个姿势, 回森*晚*整*理到仰面躺着, 闻榆点开益智小游戏合集,挑了比较费脑的围棋, 等待游戏加载。

    玩了几局, 几条微信接连跳了出来。

    是夏央。

    夏央:【你回来了怎么没跟我们说?】

    夏央:【要不是我今天回了趟学校,偶然听见有学生谈论你, 我又跑去看了论坛,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她又发了个“我生气了”的表情包。

    没再继续玩,从游戏界面退出,闻榆坐了起来,往怀里揣了个抱枕,下巴靠在上面,先是发了个乖巧我错了的图,才又回复。

    闻榆:【因为要赶稿,就忘记了。】

    闻榆:【我错了。】

    闻榆:【不过,什么论坛?】

    不会是A大的论坛吧?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夏央:【A大啊。】

    夏央:【你可以去看看,五年了,这个江湖上还是你跟傅时延的传说。嘿嘿,磕糖党一本满足。】

    闻榆:【……】

    又跟夏央聊了几句,约了后面找时间聚一聚,夏央就有事去忙了。

    闻榆盘起腿,人往沙发椅背靠,两手搭在抱枕上,手指久久的停在手机早已屏保的界面。皱了皱脸,他犹豫许久,到底还是没能把好奇心压下,用学生号登录了A大的校园论坛,

    尽管这些年随着互联网高速发展,论坛、贴吧早已没落,但A大的校园论坛由于建设得很好,因此还是很热闹,很多学生活跃。

    闻榆进到主页,一眼就看到了很多年前开的专门磕他和傅时延cp的“颜值夫夫”的帖子飘在首页。

    他又看了眼最新回复的时间,就在一分钟之前。

    点进帖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他按着回帖的时间往前翻,找到了被重新踢上来的时间,是上个星期,他和傅时延去学校附近吃饭那次。

    被踢上来的原因,是因为有人开贴询问他是谁。

    顺着回复里的指路找到了那个询问的帖子,闻榆看到了一张自己和傅时延在餐厅吃饭的照片。

    照片是偷拍的,氛围抓得很好,加上那家店的灯光有些昏黄,自带了滤镜,他和傅时延对视的模样,实在很暧昧。

    难怪发帖的人激动,标题连打了六个感叹号。

    忍不住笑出声,闻榆想,傅时延确实很受欢迎。这个发帖人,大概率就是偷偷喜欢他的。

    往后继续翻了翻,帖子的内容从疑惑、质疑、不想承认,到后面莫名变成了分享贴,有个人冒出来,讲了很多他和傅时延当年的事,于是画风就彻底成了大家都在磕他和傅时延的cp。

    【谁懂啊,快六年了,我的cp终于有了后续,他们又同框了!】

    【我被这张照片踹回来了,他们感情还很好,真好啊。】

    【他们绝对谈过!】

    【原来教授还有这么一段,我磕了。】

    【学长还会不会来找教授啊,期待。】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大手,好想蹲一个破镜重圆文!】

    【我也想!】

    闻榆看着觉得好笑,也真笑了出来。哪里有那么多破镜重圆,小说都是童话,而现实不是童话。

    他和傅时延,没有可能了。

    关了论坛,闻榆又坐了会儿,然后用两手拍了拍脸,站了起来。他该码字了,不然到截稿时间他交不出十五集初稿,他得完蛋,哪有空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

    闻榆原本真准备在家里宅到6号,但小区在国庆前一天进行例行的安全检查时发现电缆过于老旧,有发生事故的风险,所以3号来了人维修,当天整个小区需要断电一天。

    他的笔记本电脑电池没办法坚持一天,手机的电量也不够用,无奈,闻榆只好背着电脑出了门。

    他先去了最大的市图书馆,然而他没有开门前就到,到的时候什么位置都没了,之后他又换了另外两家区图书馆,也是一样。

    至于咖啡厅,他是不考虑的。他需要安静的创作环境,咖啡厅根本没办法提供。

    陈弛也没办法找,他国庆前就跟着医援人员进了藏区,要11月才回来。他父母又结伴去旅游了,根本不在A市。

    无处可去。

    叹了声,闻榆出了图书馆,在门口拿出手机搜索附近酒店,也许他运气好点,还能找到有空房的酒店入住呢。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看着30公里内的酒店都显示满客状态,闻榆心态有点崩。

    游客怎么这么多!

    正抱着手臂原地生闷气,闻榆忽然听见有人喊他。

    “闻榆?”

    闻声抬头,他看见孟文彦从银色迈巴赫上下来。走到他面前,孟文彦望了眼他身后的建筑,说:“你来图书馆?”

    闻榆点了点头。

    “怎么不进去?在等人?”

    “没,就我自己,是没位置了。”闻榆看他,又越过他看他停在路边的豪车,提醒道:“这边不能停车。”

    “我知道,就是看到你了,来跟你打个招呼,马上走。”孟文彦把手插在口袋里,姿态随意,“既然没位置了,那你现在打算去哪里?我送你。”

    闻榆还没决定好,“不用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孟文彦没明白,面露不解。

    “我家停电了,在找地方写稿。”

    孟文彦懂了,他笑起来,“简单啊,你去A大图书馆呗,放假了学生不会太多,那里应该有位置,正好我要去找时延,他就在学校,顺路。”

    对哦,他怎么没想到。他是能进A大图书馆的。

    “谢了。”

    闻榆没再拒绝,跟着孟文彦上车。

    车子启动,孟文彦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随意地搭在车窗上,装作很不经意的开口,“你怎么不去找陈弛?”

    这个问法的指向性那么明显,闻榆怎么可能不懂,他又不是不知道孟文彦在追陈弛。他看了孟文彦一眼,不像他那样拐弯抹角,“你想打听陈弛啊?”

    既然被发现,孟文彦不再假装,“对。”

    “他去哪里了?”

    闻榆轻挑了下眉,“你不知道?”

    “我之前有事出国了,前天刚回来,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去医院他不在,他家也一直没人。”

    闻榆没瞒他,也没什么可瞒的,“他跟医援小组进藏了,应该是去阿里那带,没接电话的话,可能是信号不太好。”

    孟文彦点头,“我知道了。”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一路到了A大。

    孟文彦的车没有通行证,进不了校园,他在学校外面的停车场停了车,然后拿着一份文件下车。

    注意到闻榆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他晃了晃那份薄薄的文件,“傅时延早上忘带了,又腾不出时间回家,刚好我今天在家,他让我帮忙。”

    他又补充,像是解释:“我家离他家近。”

    闻榆:“……”

    跟他解释做什么?莫名其妙。

    闻榆随口回应一句,率先转身,“走吧。”

    一点反应也没有?看着闻榆的背影,孟文彦摸了摸下巴,觉得他发小要追回人也不容易。

    去图书馆的路和去物理学院的路不是一条,到分叉口,闻榆说:“我走这边。”他指了指右侧的路。

    “你不先去跟时延打个招呼?”孟文彦扬了扬眉。

    “放假他还在学校,还没空回家拿文件,应该很忙,”闻榆笑了笑,“就不打扰他了。”

    孟文彦耸了耸肩,“行,那再见。”

    “再见。”

    闻榆这次运气总算没那么差了,登记好身份进到图书馆,他终于找到有插座的空位。他坐下,插好电,戴上蓝牙耳机,开始码字。

    一开始写,闻榆就忘了时间,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直到把昨晚剩下的半集剧情都写完,保存好,他才松了口气,打算去上个厕所。

    但他抬起头,就愣住了。傅时延不知道什么过来了,此时手里拿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翻阅,大概是他的动静也惊扰到傅时延,傅时延的目光从书上抬起,与他相望。

    随即他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写好了?”

    闻榆下意识回答:“写完了一集。”他回过神,放轻声音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他完全没注意到。

    傅时延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准确说出时间:“40分钟之前。”

    “这么久?”闻榆吃了一惊,“你怎么不叫我。”

    “你在忙。”傅时延的眸色很温柔。

    这里不适合聊天,毕竟有人还在专注的读书或者写作业,闻榆说:“我们出去再说。”

    说着他关了电脑放进包里,又让傅时延坐着等他一下,而后起身去洗手间。没多久,他回来了,背上电脑包,跟傅时延并肩离开了图书馆。

    走出图书馆大楼,闻榆就问:“你忙完了?”

    “没有,下午还有一个研讨会。”傅时延看他,“你呢,下午继续吗?”

    “要,初稿截稿日期不到半个月了,我还差八集没有写。”

    傅时延对剧本没概念,“很多?”

    “很多。”闻榆歪头,“就跟要你五天做一百套试卷一样。”

    傅时延饶有兴趣,“物理的我行。”

    闻榆:“……”

    傅时延笑了,“快一点了,想吃什么?”

    “食堂还开门吗?”闻榆不想走太远,A大实在太大了。

    “有几家食堂开到两点。”

    “那就食堂吧。”

    闻榆好多年没进食堂吃饭了,点完餐,由傅时延刷卡结账,他们挑了个窗边的位置。

    光线很好,窗户望出去就是校内很出名的一个湖,这会儿湖畔有不少人,或是几个人坐着聊天,或是独自坐着发呆,又或者情侣在约会,形形色色各不相同。

    闻榆突然想起当年读书时他也经常拉着傅时延来这里,尤其是秋天,天气不会热,阳光刚刚好,风卷起的水汽吹拂到脸上也不会凉,景色又很漂亮。

    他会在中午和傅时延挨着坐在一起,一人一只耳机,共同分享一首歌曲,也会在傍晚时分一起欣赏一场落日,看夕阳西下,晚霞漫天,直到最后一丝余晖散尽,黑暗覆盖天空,整座城市亮起灯光。

    “在看什么?”傅时延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闻榆收回视线,摇头,“没什么。”

    在食堂吃饭比较快,吃完才一点半,还挺早。不过闻榆没时间闲逛,他需要回去图书馆占位置。毕竟有插座的位置一向是大家的首选。

    他和傅时延返回图书馆,坐的还是上午那一桌。

    闻榆开了电脑,见傅时延拿起桌上没被收走的书继续读,问他,“研讨会在几点?”

    “两点半。”

    那还有时间。

    闻榆没再说话,新建了空白文档,开始写第八集。

    下午显然人多了起来,差不多两点,这一层都坐满了。人一多,问题也来了。傅时延在学校里很出名——三十岁的正教授、师从专业领域内的大拿沈教授和查尔斯教授、毕业于M国顶尖学府,且人长得帅、未婚单身。加上他从入校开始就没断过的桃花,以及最近他和闻榆的cp重新火起来,吸引了不少人去考古当年,因此不论是不是物理学院的学生,对他都有所耳闻。

    他一个人就足够吸睛了,还要再加一个闻榆。闻榆长得更为精致,偏向美丽,和傅时延是不同风格的好看。

    何况他就是另外一名被考古的当事人。

    两人坐在一起,闪耀的程度简直不得了。即便大部分来图书馆的人都是为了学习,可还是不受控制的把眼睛往他们身上放。

    大家交谈的声音实际上都很小声,可说的人多了,就会变得嘈杂,像是小蜜蜂一样,嗡嗡嗡的,很吵。

    闻榆被窃窃私语声打断了思路,眉心微微蹙起,他抬了头,发现傅时延已经在看他。

    “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写?”傅时延说。

    闻榆心动了,只是还有顾虑,“可以吗?其他老师会不会介意?”

    “可以,我自己一间办公室。”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闻榆迅速保存好稿件,关了电脑放进背包,然后把椅子归位,十分迫不及待,“走。”

    —

    傅时延的办公室在四楼,进门的左手边,依次放着饮水机和小冰箱,小冰箱旁边是张小桌子,放着咖啡机和茶盘。

    办公桌对着门,前面摆着一张沙发,右侧是抵着墙壁的书柜,上面放满了关于物理的国内外的各种书籍。

    简单收拾了桌面,腾出足够的空位,傅时延示意闻榆坐,告诉他,“咖啡或者茶你要喝自己泡,冰箱里有水果,想吃自己拿。”

    他看一眼时间,拿起几份文件,“你写吧,我该走了。”

    闻榆已经坐下,闻言仰起脸,“你要开到几点?”

    “不一定。”傅时延垂眸与他对视,声线柔和,“如果你要先走,给我发条消息,出去时把门锁上,钥匙我晚上再去找你拿。”

    他说着,把办公室钥匙取下来给闻榆。

    闻榆没立刻拿,“那你怎么进来?”

    “我的助教手里有一把备用钥匙。”

    闻榆这才拿了钥匙,“好。”

    傅时延确实要走了,不然要来不及,他看着闻榆笑了下,拿着文件转身出了办公室。

    闻榆没有立刻开始工作,他带着一点小小的好奇和探寻的心思,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一目了然的办公室里走动。

    他并没有伸手动任何东西,只是用眼睛看。

    书架上的书有些他是看过的,或者说他曾经因为傅时延而短暂的感兴趣过。从最上层往下看,几乎都是物理类的书籍和文献,偶尔一些其他学科的。

    突然,他发现了几本格格不入的书——他的小说。

    书本很新,大概是刚买没多久,他拿了一本出来,却发现已经被翻读过了,上面有傅时延的字迹。

    他还是习惯在书上做备注。

    闻榆又往后翻了翻,发现傅时延做了不少备注,不乏一些特别严谨的考究,还列出论据一二三,在看到一句“这里的物理理论用的不对”,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有点想给傅时延发一句吐槽,但拿起手机,想起傅时延应该在开研讨会,手机肯定是关机的,作了罢。

    一本的备注看完,闻榆把书归位,然后走到咖啡机前给自己泡一杯咖啡,就端着杯子回了办公桌,稍微活动一下手腕,进入工作模式。

    心无旁骛地写完三分之一集剧情,闻榆有些卡文了,同时觉得眼睛酸涩得不行,他停下来休息。起身走到窗边,他推开窗户,发现外面夕阳正在西下,天空被大片的火烧云染成了红色。

    居然这么晚了?

    闻榆诧异,看了下手机,快要六点了,而傅时延前不久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研讨会还没结束,估计要到七点半。

    那么晚的话,他要不要先走?

    闻榆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走,等傅时延回来。

    他给自己找了个顺理成章的完美借口:他必须当面吐槽傅时延一句,哪里有人把言情小说当论文看的!

    这么想,闻榆回到座位,不过他不再写了。他没了手感,有点卡男女主的对话,勉强写后面估计还是要删掉,没必要多此一举。他准备找一部电影看,看能不能激发一下灵感。

    然而他根据评分挑的这部电影实在很催眠,他看得哈欠连连,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傅时延推开门进来,将办公室的灯打开,入目的是闻榆熟睡的脸。

    他侧着脸趴在手臂上,半边脸颊透着淡淡的粉。他阖上的眼睛眼型也很漂亮,睫毛卷翘而浓密,安静的覆盖下来。

    放轻脚步走到闻榆身边,傅时延俯下°身,温柔而虔诚的眼神如同丝线,密密麻麻缠绕在他身上。

    闻榆的呼吸很轻,很平稳,还睡得很熟。

    傅时延很想吻一吻面前熟睡的人,可他到底只是静静凝视着,用目光亲吻着闻榆的脸颊。

    第28章

    闻榆脚抽筋疼醒的。

    小声的发出抽气声, 闻榆两手撑在桌上,皱着眉,想借力站起来, 但左脚实在很疼, 膝盖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忽然他的腰被抱住,惯性使然他的脸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猝不及防下,他身体条件反射的僵硬起来, 下一秒鼻尖嗅到熟悉的淡淡的檀木香, 知道是傅时延, 他放松了下来。

    “怎么了?”傅时延关心问。

    闻榆重新坐回椅子上,“抽筋了。”

    傅时延松了手,低头看他的脚,“哪只?”

    “左脚。”

    傅时延蹲下,手按在闻榆的左脚上,从脚踝按到小腿肚,一边按一边问, 询问是哪里在疼。

    闻榆还没完全清醒,思绪有点钝, 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傅时延问他就答, 好像回到了曾经的情侣关系, 完全理所当然的模样。

    傅时延的手按到小腿肚,闻榆倒吸了一口气, 声音软着, 又带着委屈和抱怨,“疼。”

    找到位置, 傅时延帮他把裤脚挽起,就收回手站起来。

    “等我一下。”

    傅时延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毛巾,用热水浸透,然后拧干敷在闻榆的小腿上,同时他的手也熟练无比的顺着腿上经脉和穴位帮闻榆按摩。

    抽筋的疼逐渐缓解,闻榆也终于彻底醒了,他看傅时延蹲在自己身边,又让自己的腿搭在他的膝盖上。

    傅时延的身形高大,这样的姿势难免会他有些不舒服,可他的神色专注,没有丝毫不适。

    静静看了会儿,闻榆觉得傅时延手上的热,毛巾的热,一起顺着血液涌上脸颊,他的脸噌地烧了起来。

    他猛地要把脚收回,却被傅时延握住了脚踝,傅时延抬头,目光触到他通红的脸,眼底透出浅浅的笑意。

    “还没好,别动。”他的声音很温和,语气却是强势的。

    看到他眼里的笑,闻榆耳朵也跟着烫了,他固执说:“好了。”话落他脚又动了下,要抽回来。

    傅时延的手紧了紧,没让他动,低下头,拇指在他的小腿上用力按了一下。闻榆“唔”了声,猝不及防的疼让他眼泪都要出来。

    “好了?”傅时延淡淡反问。

    刚才那下好疼,闻榆脸都是白的。他不再说话了,脚也乖乖不动,放在傅时延的膝盖上,由着他继续按摩和热敷。

    等到闻榆腿上紧绷的肌肉彻底舒展、放松,傅时延才拿走毛巾,又放下闻榆的脚,起身出去洗手。

    闻榆独自待在办公室,脸上的热意半天不散,他不得不用手捂着脸,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他的脸肯定红透了。

    傅时延大概是贴心的给他平复心情的时间,没有很快回来,闻榆不再坐着,走到窗户旁边,半个身体探了出去。十月了,入夜以后气温比白天低不少,夜晚的风有了寒意,吹到他的脸颊,迅速让他降了温。

    站了两三分钟,闻榆脸上的温度就全退了,心跳的频率也恢复过来。

    五分钟后,傅时延回来了,他找了袋子,把毛巾收进去,打算带回家再换条新的来。这原本是他熬夜留校时洗脸用的。

    收好,他看向正在关电脑的闻榆,没提刚才的事,“我以为你先走了。”

    闻榆收好了电脑,实话实说:“本来想的。”

    “怎么改主意了?”

    迎着傅时延的视线,他突然笑了,“因为我得留下来当面吐槽你。”

    傅时延不解。

    闻榆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走到书柜边,抽出了他下午翻的他的小说,“这个。”

    他翻开书页,指了指上面傅时延为了反驳他的没有长久爱情的观点提出的论据一二三,“哪里有人拿小说当论文批改的。”

    傅时延倚在桌边,很轻地挑了下眉,“那只是我的私人感想。”

    闻榆点头,“我知道啊,只是不吐槽不快,因为槽点实在有点多,不然我晚上要睡不着了。”

    傅时延莞尔,“这么夸张?”

    “对。”

    “不是因为内容?”

    “内容也有一点吧。”

    “可我认为,你的观点确实片面了。”傅时延目不转睛注视他的眼睛,“长久的爱情是存在的,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逝,反而会越发深刻,命中注定的两个人,不管距离多远,过了多少年,等他们重新相遇的那天,还是会在一起。”

    闻榆心里一颤,转开眼不跟他对视,笑了笑,“或许有吧,我没有否认它的存在。毕竟有些人命很好,总是很幸运。”

    “爱情原本就需要运气加成,很多人一辈子能够遇见一个自己爱的,他也爱自己的人已经不容易。而相爱了,要长久的在一起又是另外一个考验,家庭的,自身的,外界的……不胜枚举,当其中有一方坚持不住,就不得不分开了。被命运眷顾,很重要。”

    他转身背对着傅时延,把书又放回去,“小说里诠释的观点,是根据剧情和人物性格来的,不全是我真实的想法。”

    傅时延望着闻榆的背影,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闻榆放好书,侧身回头,“可以走了吗?我饿了。”

    傅时延颔首,“能。”

    把钥匙还给傅时延,闻榆在旁边等傅时延锁好办公室的门,跟他一起踩着灯光,并肩下了楼。

    —

    吃过晚餐,傅时延送闻榆回家。

    闻榆仍然没有请傅时延上去坐,下了车,就跟他说了再见。傅时延也没有要求,目送他上楼,直到灯开了,他才离开。

    两天过得很快,6号早上,闻榆被电话铃声吵醒,他迷迷瞪瞪捞过手机,接了,“哪位?”

    “闻榆,是我。”

    闻榆脑子懵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傅时延?”

    “你还没醒?”

    没睡饱被吵醒,闻榆有点起床气,想发又不好发,他忿忿的在床上滚了一圈,才开口,可怨气还是从他的语气传递了出去:“怎么这么早打电话?”

    明白闻榆的起床气犯了,傅时延声音更柔和了,“九点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闻榆瞬间醒了,昨晚傅时延给他发微信,告诉他今天聚会的时间和地点,也说了会来接他一起去。

    他猛地坐起,又看了眼手机,他把闹钟都给按掉了!

    抓了抓头发,他飞快跳下床,“你在哪里?”

    “你家楼下。”

    傅时延接着问:“要我给你带份早餐上去吗?”

    闻榆确实没时间再做早餐,没有拒绝,“好。”

    挂了电话,闻榆匆匆进了卫生间洗漱。

    他一边刷牙一边看镜子,发现自己得洗个头,他这两天都在赶剧本,每天写到脑袋发懵,洗个战斗澡就爬上床睡了。

    刚洗好头,门铃就响了,来不及擦,闻榆抓着毛巾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跑去开门。

    傅时延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湿哒哒还在滴水的发尾,家居服的领口都被水打湿了,微微蹙眉,“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刚洗好你就来了,没来得及。”闻榆解释了一句,然后弯腰拿了一双拖鞋出来,“我去吹头发,你自便。”

    说完,他擦着头发回到了卫生间。没多久,传来吹风机“嗡嗡”的声音,持续了两三分钟,就停下来。

    吹干头发,闻榆又回了卧室,换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鸭舌帽也扣在了头上,接着往运动背包里塞了套衣服。回到客厅,他没看到傅时延,四处找了找,就见他在阳台,看着那盆三角梅。

    听见声响,傅时延回头,勾了勾唇,“你现在会养花了?”

    闻榆怎么可能会养,“没,陈弛买的,说我家太冷清了,给我添点暖色,还没一个月,所以还好好的。”

    他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傅时延买的奶黄包,又问:“你几点到的?”

    “八点五十五。”

    那还好,没等很久。闻榆咬了一口奶黄包,“你吃了吗?”

    “吃了。”

    闻榆哦了声,一个人安静的吃起早餐。

    傅时延回到客厅,在闻榆对面坐下。

    发现傅时延坐到自己对面,闻榆抬眸,傅时延弯了弯嘴角,温声催促:“快点吃,我们要迟到了。”

    眨了下眼睛,闻榆重新低头,放进嘴里的奶黄包好像更好吃了点?

    肯定是他的错觉。

    吃完早餐,闻榆擦了擦嘴巴,对傅时延说:“走吧。”

    和童栗约好见面的地方是在网球馆,场馆靠近郊区的度假山庄,从这边过去有点远,不堵车都要一个小时。

    闻榆不太理解,“你们怎么约这么远?”市里也有网球场啊。

    “童栗带了爱人和儿子一起去,打算在度假山庄住一晚。”傅时延目视前方,“据他的说法,那边的温泉很好。”

    闻榆点了头,又说:“下个路口左转,我们绕去商场一趟。”

    傅时延偏头,“做什么?”

    “你没告诉我他爱人和孩子也会去,我没给他们准备礼物。”闻榆说,“第一次见面,总要备一份的。”

    傅时延颔首,“好。”

    车子停进地下停车场,闻榆和傅时延坐电梯上到三楼,这一层是儿童区,他打算先买给小孩子的礼物。

    儿童玩具太多了,琳琅满目,因为赶时间,闻榆直接问傅时延,“他孩子喜欢什么?”

    傅时延也不知道,他想了想,“书?”

    闻榆无语,“……又不是你!”

    算了,他还是自己来吧。闻榆直奔楼层指引,顺着指引找到了最大的一家玩具品牌连锁店,走了进去。

    他询问导购,说了小孩的年纪,问她有没有推荐。

    导购显然很有经验,给闻榆推荐了好几样一两岁的宝宝适用的益智玩具。

    闻榆根据推荐,买了拼图和积木。结完账,他又和傅时延下到二楼,进了一家国际品牌的专柜店,买了一整套的口红。

    回到车上,傅时延问:“你给童栗准备了什么?”

    “一方端砚,”闻榆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他现在还写书法吧?”

    童栗喜欢书法,他写的毛笔字非常漂亮,当年他还参加过A市书法协会办的赛事,拿了第一名。

    傅时延说:“写。”

    闻榆放了心,“那就好,没白忙。”

    “很难买?”

    “不算很难,就是费了点功夫。因为我不懂这个,刚好我的小说编辑家里有做这一行的亲戚,不过要她帮忙,我答应了给这届网站的作者大会录视频。”闻榆扶着额,“我好说歹说,才让她同意我戴着口罩出镜。”

    傅时延唇角抿平了些,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声音淡淡的,“童栗应该会很高兴。”

    闻榆看了他一眼,觉得傅时延的语气有点怪,可又想不出哪里怪,只好暂时抛到脑后,“嗯,他喜欢就好。”

    十点半,他们到了网球馆外。

    这家是私人出资建造的球馆,是度假山庄的配套设施,他们的车停进度假山庄,又步行来到球馆。

    童栗他们已经到了。

    等闻榆站稳,童栗抬手就锤了他肩一下,板着脸说:“你当年不告而别,可让我担心好长一阵,这是惩罚。”

    他这下锤得挺重,闻榆咧了咧嘴,然后老老实实道歉,“我错了。”

    童栗哼了一声,但过了几秒又笑了,拍拍他的肩膀,“算了,看你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不怪你了。”

    童栗话里的担心和看见自己以后的放心让闻榆动容,他露出了笑容,“我过得很好。”

    没有立刻说话,童栗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只意味深长说一句:“是真的就好。”

    他牵过一旁的妻子和儿子,给闻榆介绍,“这是你嫂子和侄子。”说话时,脸上是满满的幸福和骄傲。

    闻榆喊了郭灵薇一声嫂子,然后把准备好的礼物给她,又蹲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但礼物对他来说太大了,他拿不动,就递给了童栗。

    最后,才是童栗的礼物。

    “结婚快乐。”他对童栗说。

    童栗当场拆了礼物,看到一方品质上乘的端砚,眼睛顿时亮了,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半晌才对闻榆说:“我很喜欢。”

    他身边,郭灵薇也拆了礼物,小声的“哇”了声,闻榆眉眼弯着,“其实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能讨巧,送了这个。”

    郭灵薇笑了,“谢谢,我非常喜欢。”

    简单的叙旧过后,他们进了场馆。

    场馆有室内和室外的网球场,他们挑了室内的,没太阳,不晒。

    先上场的是傅时延和童栗,他们都会打网球,而且打得不错,开始的两球把身体活动开后,两人就“厮杀”起来。

    童栗感觉到傅时延今天的球风很暴躁,一局打完,他输的有点难看,不过他倒是没在意,反正玩而已。

    拿过毛巾擦汗,他绕过网,到傅时延身边,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心情不好?”

    傅时延瞅他,承认了,“嗯。”

    童栗多聪明啊,“因为我还是闻榆?”

    “都有。”

    童栗:“讲清楚。”

    傅时延不满:“他给你的准备的礼物,特别用心,他不爱出镜,为了让他编辑帮忙,都答应出镜了。”

    童栗嗤嗤两声,又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森*晚*整*理“好大一股酸味。”

    傅时延睨他。

    “行行行,是我的锅,你这飞醋吃的,拜托我纯直男,而且都结婚了,还是你俩死忠cp粉好不好。”

    傅时延知道自己不对,抓着毛巾,说了句抱歉,“我可能有点着急了。”

    童栗摆摆手,又看一眼正在逗自己儿子的闻榆,问:“你们俩现在什么进展?”

    “朋友。”

    顿了下,加了程度副词,“关系不错的朋友。”

    童栗:“……”

    “我觉得你得想办法住进闻榆家里去。”把毛巾挂在脖子上,童栗用手指调整着球拍的网格,“近水楼台先得月和日久生情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况且你们一起住了四年,交往了三年,彼此都那么熟悉,住在一起,更容易让闻榆想起过去,找回对你的依赖和感情。”

    傅时延从球框里拿了一颗网球,视线有些出神的落在上面,认真思考起童栗的建议。

    第29章

    闻榆变了个硬币魔术逗小孩, 见他眼睛睁得圆溜溜,翻来覆去检查自己的手,满脸惊奇又崇拜的模样, 觉得好可爱, 没忍住,在郭灵薇的同意下,捏了捏他的脸。

    “大哥哥,硬币?”两岁的小朋友语言系统还没发育完全, 发音不太清晰。

    跟小孩子讲话的缘故, 闻榆不禁夹了音, 软软的,语速也变得缓慢,让他能够理解,“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就变出来给你好不好?”

    小孩飞快说了名字:“童越泽。”

    “好的,越泽小朋友,你仔细看了哦。”闻榆两手摊开给他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掌,而后快速做了两次交叉, 随即左手握拳,右手则轻轻打了个响指, 再张开左手, 掌心静静躺着一枚硬币。

    童越泽太震惊了, 一连哇了好几声, 拿着那枚凭空出现的硬币转头,兴奋不已, “妈妈, 大哥哥会魔法!”

    郭灵薇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童越泽又扭过身体, 从长椅上蹭下来,小短腿蹭蹭跑,跑进了球场,抱住了童栗的腿。

    “爸爸,大哥哥会魔法!”

    他的出现打断了童栗和傅时延的谈话,童栗弯腰把自家小宝贝抱起来,捏了捏他的鼻子,“什么魔法?”

    小朋友有些词汇不懂,于是比手画脚的,“硬币,没了,又变出来。”

    童栗明白了,亲亲他的脸蛋,“这个魔法爸爸也会。”

    童越泽超级惊喜,“爸爸会?!”

    “会啊。”童栗抱着他往休息区走,“现在就变给你看。”

    回到休息区,童栗找闻榆借了那枚硬币,变给儿子看,他还加了亲子互动,跟郭灵薇打了个配合。两人都收获自家宝贝一人一个的亲亲和满眼的小星星。

    见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闻榆觉得自己非常多余,干脆拿了球拍走到球场上,对傅时延说:“我们来打。”

    他想起刚才傅时延和童栗的“厮杀”,又补充,“我没童栗那么会打。”他咳了声,示意傅时延靠过来,自己也凑近,小小声的跟他商量,“稍微让让我。”

    傅时延温和地看着他,“要不要让你赢?”

    闻榆倒是挺想的,毕竟他可不喜欢输,但放水过头就太假了,摆了摆手,“不用,不要输得太难看就行。”

    傅时延答应了,“好。”

    他把球递给闻榆,“你来发球。”

    接过球,闻榆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心满意足的回到发球点,之后发了个中规中矩的球。傅时延很容易就接了,不过他打回去的力道比刚才跟童栗打轻很多,路线也好接,基本是在喂球。

    童栗抱着儿子坐在长椅看,一眼就发现了傅时延放水放到了太平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因为带了一个两岁的小孩,他们只能两个人两个人打,等到闻榆和傅时延打完,过来休息,童栗才兴致勃勃拉着郭灵薇上了球场。

    他回头给傅时延递了个“别以为就你会秀”的眼神,可惜傅时延根本没看他,注意力只在闻榆身上。

    倒是闻榆看见了,然而他没理解,歪了歪头,问号如果能够具象化,他脑门上能有好几个。

    童栗:“……”

    郭灵薇忍不住笑,说他,“你幼不幼稚。”

    童栗心想,他哪里幼稚了,幼稚的分明是刚刚还在乱吃飞醋的家伙好不好!他很委屈,但他没处说。

    打了一个多小时球,十二点多,他们从球场离开,去餐厅吃午餐。

    小孩子有固定的午休时间,吃完饭就困了,郭灵薇带他回房间睡觉,童栗他们也没去打球,换到了一家白天开门的音乐酒吧。

    见傅时延和闻榆都不点酒,而是点了一壶乌龙茶,童栗无语了,“你们两个来酒吧喝茶?”

    傅时延慢条斯理给闻榆倒了茶,理由充分,“我开车。”

    自从上次喝醉和傅时延意外滚上床后,闻榆说什么都不再喝酒了,酒太可怕了!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过敏。”

    童栗怎么会不知道他根本不过敏,无力吐槽了,“……你好歹找个好点的借口啊,要不要这么敷衍。”

    闻榆嘿嘿笑了声,抓了一把瓜子给他,“磕点瓜子,不要暴躁。”

    又说:“你也不要喝了吧,嫂子他们在呢,而且等等不是还要打。”

    童栗拿起面前的啤酒,“我就喝这杯。”

    音乐酒吧原本就不会太吵,加上白天也没几个客人,只有舞台上一个歌手沙哑的唱着一首老歌,很静逸。

    童栗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闻榆,“我本来以为你会搬去K市的,你以前说过喜欢那里。”他还和傅时延一起去找过。

    闻榆一颗颗剥着瓜子,放到干净的杯子里,打算待会儿一口气吃掉,“其实去了,住了一个月,但紫外线实在太强了。”

    “这倒是。”童栗十分认同,“我之前去,一个星期就晒黑了。”

    他又好奇问:“怎么选的x市?”

    闻榆其实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选择X市,他当时只是不想再待在A市,无论去哪里都可以。他实话实说:“忘了。”

    “……行吧。”童栗喝了口酒,又看向傅时延,“你的那个材料项目做的怎么样了?”

    傅时延轻描淡写说:“方向找错了。”

    童栗咂舌,“那不就得全部推翻重来?”

    “差不多,前两天刚开完研讨会。”傅时延这么多年埋头在物理的世界里,早就习惯了,科学原本就是要不断的试错和探索的。

    闻榆插了一句,“难怪你放假还在学校。”

    童栗抱着手臂,“估计整个假期,他就今天没在学校,没泡在研究所里。”

    傅时延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又戴回去,纠正他,“我一号也没去学校。”

    童栗:“……”

    戳了戳傅时延的胳膊,闻榆问:“那你明天要去学校吗?”

    “你有事?”傅时延转了脸,和闻榆对视,酒吧光线比较暗,他又背着光,神色都藏在了阴影里,闻榆没看见他眼里闪过的期待。

    “没有,”闻榆分了他一把剥好的瓜子,“只是你明天也不休的话,后天就上课了,所以问一下。”

    看他把一把瓜子倒进嘴巴,没有注意自己,傅时延无奈的笑了笑。他端起茶杯,垂眸喝茶时,掩下了所以情绪。

    童栗看了看傅时延,又看看闻榆,突然一拍手,“你们晚上也住下吧,我们明早去看日出。”

    这个提议实在很心血来潮,闻榆为难说:“不行,我没带电脑来。”

    童栗以为他只是需要电脑,“我有啊。”

    “不是,我要码字,存稿都在电脑里。”

    “这样。”童栗无奈了。

    他看傅时延,傅时延显然知道他想给自己创造机会的心思,以茶当做酒,凌空对他敬了敬,算是道谢,然后没让闻榆一个人拒绝,说:“我明天得去学校。”

    童栗不管了,他摊了摊手,“行吧,你们俩都是大忙人。”

    闻榆重新开口:“过了中旬,我空闲的时间就比较多了,到时候我们可以约。”

    童栗听了话,目光瞥到傅时延身上,“你呢?”

    “周末可以。”

    “当然,我也只有周末有空。”童栗满意了,笑起来,“那这就算是先定下约定了,具体时间再确定。”

    三人在酒吧里又聊了一个小时,直到童栗接到郭灵薇电话,他们才起身离开,回到球场继续打球。

    童栗喝了一杯啤酒,他酒量不错,虽然不会醉,但喝了酒剧烈运动不好,起先的几局他都坐在旁边带小朋友。

    这局是闻榆和郭灵薇打,郭灵薇的技术很好,比童栗还好,闻榆在她手下没坚持多久,输得有点惨。

    闻榆擦着汗,喘匀了气,隔着网和郭灵薇说话,“嫂子你经常跟童栗打吗?技术这么好。”

    “不算,我们只偶尔打打。”郭灵薇的头发松了,她取下皮筋重新绑,笑得明艳,“我爸是网球教练。”

    闻榆点点头,“难怪。”

    想起什么,郭灵薇走了几步到网旁边,手臂虚虚搭在网线上,看着闻榆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闻榆刚好要喝水,闻言,他庆幸自己还没喝,否则肯定得被呛到。

    “嫂子?”

    “我知道你是单身,”郭灵薇笑眯眯的,“我有个朋友比你小一岁,在D国读的硕士,七月份刚回国,现在在电视总台,你要见一见吗?”

    闻榆哭笑不得,“抱歉嫂子,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郭灵薇觉得可惜,“你怎么也跟傅时延一样。”

    她不解,“还是你们长得好看的,都享受单身主义?”

    闻榆自己不是单身主义,可哪里知道傅时延为什么不再交朋友,他只好笑了笑,转开话题,“嫂子和童栗怎么认识的?”

    郭灵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问:“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闻榆愣了下,他忽然想起前几天,他和傅时延那场简单的关于有没有长久爱情的讨论。傅时延当时的观点,就是“命中注定”。

    “大概有。”闻榆说。

    郭灵薇的眼里盈满了光亮,“我觉得我和童栗就是。”

    她回忆说:“说起来,我们两个算是小说里写的那种‘破镜重圆’,我们高一同班,交往了半年分手了。高二我爸工作调动,我们全家搬到了S市,大学我是在S市读的,毕业后也是在本地工作,之后我被调派到这边的子公司,才回来了A市。”

    郭灵薇是真的过得幸福,讲起她和童栗的故事很开心,语气都是扬着的,“我回来的第一天,就和童栗重逢了。在机场,我撞到了他,他当时还不敢认我,说我变得太好看了。”

    郭灵薇是漂亮的,童栗也不差,他长得高,相貌周正俊朗,人幽默风趣,两人非常般配。

    闻榆听得认真,“然后呢?”

    “在机场见面过后,我们并没有给对方留联系方式,毕竟我们有一层前任的关系,还挺尴尬的。”她笑了,继续说:“但我们两个真的很有缘,我们在车站遇见,在超市遇见,在公园遇见,再后来,我们还在电梯遇见了。我才知道,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他住13楼,而我住14楼。”

    闻榆听得诧异,感慨道:“好像小说剧情跑到了现实来。”

    “哈哈。”笑了两声,郭灵薇说,“是挺像的。”

    闻榆抬眸,望向坐在场边的傅时延,傅时延原本就在看他,见他看过去,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他的视力很好,他看到了,傅时延注视他的眼神很温柔。

    心跳忽然乱了,闻榆移开了视线,他抿了抿唇,问郭灵薇:“跟前任重新在一起,不会别扭吗?”

    “不会。”郭灵薇侧过身,朝童栗挥了挥手,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弧度,“我只觉得,我们能够重逢,能够再次被命运眷顾,太好了。”

    她转回来看着闻榆,“人生能遇见彼此相爱,又能携手一生的人,是一种幸运。而当这种幸运来临,不要害怕,不要瞻前顾后,不要放手,要勇敢抓住它。”

    第30章

    晚餐之后, 闻榆和傅时延就跟童栗他们一家告别,一起离开了。

    夜晚起风了,气温也降了不少, 由于周围没有高楼之类的建筑物, 在去停车场的路上风特别大,闻榆冷得发抖,手脚都失去了温度。

    忽然,肩膀落下一件带着傅时延体温的外套, 衣服上有很淡的木调香, 很好闻。闻榆抓着衣服怔了怔, 偏过头望向身侧的傅时延。

    对上他的视线,傅时延说:“我不冷,而且里面这件也是长袖。”

    长袖是长袖,但不厚啊。闻榆想还给他,傅时延按住了他的肩膀,垂眸注视的眸色温和,“徐阿姨说过, 你换季和流感季很容易生病,不是还要赶稿么, 生病了你怎么写?”

    七寸被准确抓住, 闻榆动摇了, 确实他如果生病, 很难能坚持一天写十个小时,感冒药总是带着安眠成分, 吃了就想睡觉, 根本提不起劲。

    这么思索着,他的手腕又被握住了, 耳边是傅时延的声音:“我们走快点。”

    话落,拉着他加快了脚步。

    闻榆被动的被拉着走,思绪还没转过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手动了动,从傅时延温热的掌心抽出来。

    “我自己走。”他低着头从傅时延身边超过。

    手腕上似乎还留着傅时延的温度,浸透皮肤蔓延到身体里,落下零星的火苗,让闻榆心慌又无所适从。

    回到车上,闻榆几乎是立刻把傅时延的外套还给了他,然后闭上眼睛,试图用假寐来回避接下来可能会产生的交谈。

    他觉得自己今天又出现莫名其妙心情的原因,是因为下午听了郭灵薇说的那段话。

    而他并不够幸运。

    或许是傅时延的车技很好,又或许是这辆车是辆低调的豪车,完全隔音,座椅舒服,坐在车里感受不到半点颠簸,闻榆原本只是假寐,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

    注意到他真的睡着,傅时延靠边停了车。他一直知道闻榆在假装睡觉,他其实想告诉闻榆,他睡得太假了,睫毛还在动呢。

    不过说了,闻榆该跟他生气的。

    这个姿势睡觉会不舒服,傅时延从后面拿了两个抱枕,放在闻榆怀里,帮他调整姿势,靠在抱枕上。

    闻榆迷迷瞪瞪醒了一次,和傅时延四目相对,他忽然笑了起来,很开心和开怀的笑,仿佛是做了什么跟傅时延相关的美梦,然后脸颊蹭了蹭抱枕,又睡了过去。

    傅时延久久凝视着闻榆的睡颜,心里柔软无比。

    他情不自禁伸手,很轻的碰了碰闻榆的脸,之后又拂开挡住他眉眼的发丝,声音很轻,“做个好梦。”

    闻榆这一觉睡得有点久,到了小区也没有醒来。傅时延没有吵醒他,只是把车停在他家楼下,又小心翼翼帮他解了安全带,把副驾驶放平,让他可以躺着,之后安静的等待他醒来。

    他很珍惜和闻榆相处的每一点时光。因为他们错过太久了,而这部分时间,永远无法补不回来。

    过了半小时,闻榆醒了。

    缓了小半分钟,他的思维完全清醒,看了眼周围,明白自己还在车里。把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拿开,他坐了起来。

    傅时延呢?

    闻榆目光望向车窗外,就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傅时延独自站在那里,正在讲电话,神色有些肃然。

    很快,傅时延挂了电话,匆匆回来车边,打开车门,闻榆和他略微诧异的眼睛对上,他开口:“醒了?”

    “嗯。”

    闻榆见他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傅时延上了车,言简意赅说明:“我手下的一名博士生出事了,我要马上去一趟。”

    闻榆神色变了变,“要帮忙吗?”

    傅时延摇了摇头。

    闻榆其实明白自己帮不上忙,他一不是学校的人员,二不认识对方,只是在那个刹那,本能的问了出来。

    他点了下头,迅速拿上自己的东西下车,又弯下腰嘱咐他:“开车小心点,不要因为着急开得太快。”

    傅时延对他笑了笑,“我知道。”

    闻榆这次没先上楼,他站在原地,等傅时延的车开走,出了小区不见,才转身上楼。

    洗漱完,他穿着家居服,抱着平板坐在沙发,点开了A大的论坛,果然看到首页飘着不少讲今晚学校发生了什么的帖子。

    他点进了一个回复最多的帖子,看到了事件。

    ——有个博士生要跳楼,幸好被及时救了下来,已经送去了医院。

    学生跳楼的真相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流言蜚语已经开始发散,帖子里有人扒了这名学生的信息,也贴了他的导师是傅时延。

    大概是新闻上博士生自杀的原因总跟导师相关,所以阴谋论就起来了,说跳楼的原因,跟傅时延相关。猜测方向五花八门,有说被压榨的,有说这名学生对傅时延求而不得所以用过激行为引起重视,还有说傅时延强迫对方进行性°交易的……没有一个有证据。

    闻榆看得眉头紧锁,他很讨厌这样没有任何调查就乱发言造谣的人,偏偏阴谋论又总是很受欢迎,大家总爱脑补故事,这个故事越是离奇越好,丝毫不管会不会对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会不会有无辜的人因为他们不负责任的发言而被波及。

    他想要把这些谣言投诉掉,却发现帖子早就被投诉,可迟迟没有被处理。他非常生气,拿起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A大论坛有三名创始人,刚好他读大一时,一位学生会的学姐就认识其中一位创始人,他希望对方能用账号的特权,把这些阴谋论的帖子先处理了。

    虽然删帖只能挡住一时的流言,但以傅时延自身卓越出众的能力,学校不会不重视,解释与傅时延无关的通稿应该很快就会发出来。

    好在他的学姐没换号码,电话没多久就被接通了。言简意赅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方答应得很快,“别担心,我马上帮你联系。”

    电话被挂断,闻榆有些着急的等着,他刷新着帖子,见讨论人的id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十个,忽然有点庆幸:幸好学生没有事,被及时救了下来;幸好还在假期里,很多学生都在家里或者出去游玩的路上,这件事所带来的谣言,不至于传播得太快。

    五分钟后,闻榆收到学姐的消息:【搞定了。】

    闻榆迅速去刷论坛,帖子果然都没了。他又上了其他网络平台,看见对事件讨论的人寥寥无几,松了一口气。

    因为心里记挂着事,闻榆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天不亮就醒了。

    也不再睡了,他拿着手机靠坐在床头,盯着傅时延从来没变过的、他早就能够倒背如流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按下拨出键。

    还太早了。傅时延昨晚估计处理到很晚,他是学生的导师,不论是警方或者学校,肯定都要询问他的。

    晚一点再打吧。

    左右睡不着了,闻榆干脆起床,刷牙洗脸后,用面包对付了早餐,然后泡了杯咖啡,端着坐到书房继续昨晚未完的集数写剧本。

    天色逐渐变亮,太阳也从云层后露出脸来,闻榆听见自己设置的闹钟响起,他保存了文稿,关了闹钟起身。

    他走到阳台,迎着清晨的朝阳,找到傅时延的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几声,傅时延就接了。

    傅时延的声音带着一些刚醒的哑意,“闻榆?”

    “吵醒你了?”他靠在门上,抬头看着太阳。这个时间的太阳不刺眼,反而暖暖的很舒服。

    那边传来一阵声响,傅时延大概是从床上下来,“没有,我本来也差不多该起了。”

    “怎么样?”闻榆问。

    “嗯?”傅时延短暂疑惑了一下,回答:“没事,他的舍友早上就发现他的情绪不太对,一直很关注他,晚上见他一个人出门不太放心,就跟着他,所以及时叫人把他救下了。”

    闻榆昨晚就知道那人获救了,可听傅时延讲完,还是觉得惊险无比,如果不是舍友心细,察觉到他不对,后果不堪设想。

    “你呢?”他又问。

    傅时延懂他问什么,笑了一声,“我没事。”

    闻榆几步走到三角梅旁,指腹碰了碰花瓣,他昨天睡前刚浇水,叶子上都还有水珠。他斟酌了下语句,“我昨晚看了些谣言,他们认为那名学生之所以跳楼的原因,是你造成的。”

    “你觉得呢。”

    “当然不可能。”他秒答,无比笃定。傅时延永远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傅时延又笑了,“你信我就好。”

    闻榆无言,没忍住说:“光我信有什么用。”

    静谧了许久,闻榆只听得见傅时延的呼吸声,他不由催促,“你怎么不说话?”

    傅时延说:“这算是他的隐私,我不好多说,只能告诉你是他的家庭原因,他已经跟校领导说明了,今天学校会出声明。”

    “那就好。”最后丁点担心也消除了。

    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洗漱的声音,闻榆又开口,“你今天还要去学校?”

    傅时延过了会儿才说:“是啊。”

    他轻笑,“你昨天不是问过一次了。”

    “昨天是昨天,但昨晚不是发生事情了吗?今天学生返校,就算学校给出公告,恐怕也会传一阵闲话。”闻榆顿了下,“一天都要待在学校?”

    傅时延回答:“应该要。”

    他又问了和昨天一样的问题,“有事吗?”

    闻榆想了想,才说:“本来想问你,需不需要放松一下心情,比如去爬个山什么的,走进自然,远离喧嚣。”

    傅时延语气温柔下来,“闻榆。”

    干嘛突然叫他名字,还用这种语调!

    “做什么?”闻榆有点警惕。

    “你很担心我。”傅时延说。

    闻榆差点丢了手机,炸毛说:“朋友之间互相担心,不是应该的吗!”

    “是,应该。”傅时延的语气带笑。

    闻榆对着手机哼了好大一声。

    电话那边又传来笑声,大概是被他幼稚的行为逗笑了,闻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傻的事,觉得丢了大脸,原地蹲下在地上种蘑菇。

    他在思考不然直接挂电话算了,这人还有心思调侃他,肯定一点问题都没有。

    然而他心里很清楚,不是的。

    手下的博士生跳楼,虽然被救下了,可他肯定还会担心对方,会自责平时忽视了对方。傅时延是个好人,是个非常好的人,从认识他的第一天,他就知道。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傅时延突然开口,“你要来学校吗?”不等回答,又说:“带电脑来吧,在我办公室写。”

    闻榆眨了眨眼。

    “好。”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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