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闻榆出门穿了一件加绒的卫衣, 外搭一件马甲,配着牛仔裤,脚下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搭配得非常减龄, 加上样貌上本来就年轻,又背着电脑包,跟十八°九岁的学生差不多。
走进学校,更是完全融入了学生群体, 还被搭讪的人问了是哪个学院的。
拎着两杯奶茶, 闻榆熟门熟路, 一路溜达进了办公楼,爬到四楼,到了傅时延的办公室外面。傅时延的办公室门开着,里面有两个学生,听到脚步声,他们跟着傅时延的视线一起望过来,闻榆顿时庆幸自己没把心里那句“我来安慰你了”说出来。
他默默往旁边退了退, 躲到墙后面,只探出一个脑袋, “我在外面等。”
被他的可爱打败, 傅时延面对两名学生时有些严肃的表情软化了, 温声说:“进来, 我很快就好。”
注意到傅时延的情绪上的变化,两名学生对视了一眼, 观察着闻榆。
闻榆哦了声, 乖乖进门,迎上两个学生看向他充满好奇的眼神, 他思索了下,主动点了下头算是问好,然后在沙发落座。
傅时延用笔轻轻敲了敲桌面,把学生分神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这边,继续用清淡的声线,给他们解答问题。
闻榆听了一耳朵,全是他不懂的东西。
他偶尔会郁闷,明明他的语文一直很好,再晦涩的文言文他读起来都不费力,数学、化学、生物也不错,唯独对物理这一科很多公式定理理解不来。
字都认识,可连起来,就是不懂。
他大概天生就没有物理细胞,没有这方面的思维。傅时延就跟他相反,他自带物理基因,自小就点亮了天赋,还特别喜欢物理。
喜欢,就是最好的老师。
闻榆抱着电脑包,下巴放在上面,思绪飘的方向乱七八糟,直到听见傅时延叫他,才回过神,发现办公室里就剩下他和傅时延了。
“你的学生呢?”
“问完问题走了。”傅时延回答。
他完全不知道!
闻榆想,自己未免太放松了点吧。不过,他瞥了眼傅时延,在傅时延这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把其中一杯无糖的奶茶给傅时延,“给你,慰问品。”
傅时延接了,“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给他打电话才七点多,没到七点半。
闻榆拿了自己那杯,插°入吸管,喝了一大口,闻言眼睛转了转,才回答:“赶稿。”
这个理由正当,也是事实。
他真的在写稿么。
没拆穿他,傅时延笑了笑。
他把奶茶放在茶几旁,回到办公桌后,简单收拾了下,腾出空位,对闻榆说:“你在这里写。”
“那你呢?”闻榆问。
傅时延指了指闻榆现在坐的沙发,“我看一会儿文献,十点要去实验室。”
闻榆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现在九点半。
“哦。”他提着电脑包起身,又问:“你要待到几点?”
傅时延拿起要读的文献,“应该要到中午。”
闻榆嗯了声,已经很习惯了,他拿出电脑,到傅时延办公桌后坐下,熟练的找到插座,给电脑插上电。
两人没再说话,办公室很安静,只有闻榆打字时发出轻微声响,偶尔键盘声会有停顿,那是闻榆在思考和斟酌。
目光从手里的文献移到闻榆身上,傅时延深深地凝视,眼里浮动着光亮,仿佛藏着星河。
闻榆没有察觉,他神色专注地看着电脑,思考时下意识咬着唇,写得顺利又眉开眼笑,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他的身后就是窗户,此时阳光从窗户投照进来,浮光跳动,而他被笼在光里,温暖的像是春天带着轻盈的脚步来临,接下来,便是万物复苏,便是春暖花开。
傅时延的确从昨晚心情就不太好,心里积攒着无法宣泄的怒气。
他手下那名博士生很优秀,不论是学业还是人品都无可挑剔,就因为他的性向,他险些就被父母逼死了。
他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因为想到了他和闻榆的曾经。
虽然当时他的父母并没有这么极端,但他们反对的态度也强硬。理智上,他能够理解这份反对,毕竟这条路不论是在哪里都确实充满了荆棘和困难,大部分的父母总是抱着很朴素的愿望,希望孩子过得顺遂平安。
他知道,所以努力提升自己,直到自己足够优秀,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以此来证明,性向限制不了他什么。
他认为,他的学生未来也会跟他一样好。
可是差一点,他的人生就没有了。
这让他无法再保持理智的思考,感性占据上风,愤怒不断积攒。
直到早晨接到闻榆的电话,傅时延那份无法宣泄的气愤才被抚平了,他听着闻榆别扭的关心,听着他为自己考虑,心里柔软无比,如同春雪融化,再有的,只剩下温暖。
他得承认,他有一点过分。他“利用”闻榆的好心和善良,把他叫到自己身边。
但他希望得到陪伴。
也想要这份陪伴。
“你干嘛一直看我?”闻榆突然的声音,拉回了傅时延的思绪,他看着闻榆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情不自禁笑了。
“我在看太阳。”傅时延说。炽热的,温暖的,能驱散所有黑暗。
闻榆歪了歪头,头顶的问号几乎具象化。
傅时延勾了勾唇,没为他解答。
闻榆:“……”
不说就不说!
哼!
闻榆气鼓鼓的又低头码字,他虽然没说自己生气了,但敲键森*晚*整*理盘的声音明显大了不少,傅时延推了推眼镜,柔软的笑意盈满了整双眼睛,溢到眼角眉梢。
过了会儿,闻榆敲键盘的声音又缓了。
是重新变得全神贯注了。
傅时延又看了看闻榆,才低头继续阅读手上的文献。
快到十点,傅时延收起文献,起身到闻榆身边,轻轻敲了下桌面,闻榆闻声仰脸,“要去实验室了?”
“嗯。”傅时延垂眸注视他,目光温和,“等我回来。”
闻榆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一只手跟他挥了挥,“去吧。”
他想到什么,弯了弯眉眼,又抬眼看他,语气轻快地扬起,“中午你得请我吃好吃的,我可是大老远跑来安慰你的。”
傅时延莞尔,“好。”
目送傅时延离开,闻榆想了想,又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低头看着楼下。没多久,傅时延的身影出现了,有老师和学生经过,跟他打了招呼,他也颔首回复。
两手搭在窗沿,换成了半趴的姿势,闻榆饶有兴趣的看着傅时延一路被偶遇,而以他的视角,分明看到了有些学生是刻意绕了路,就为了跟他说句话,打个招呼。
他撇了撇嘴,未免太受欢迎了。
但很快又想起自己刚才进来学校后,同样遇到不少搭讪。嗯,他也一样受欢迎,没输!哈哈哈哈哈哈。
他起了倾诉欲,快步返回办公桌拿了手机,然后又回到窗户边,倚着窗把这个他单独进行的奇怪的攀比告诉了远在藏区的陈弛。
他以为陈弛不会回复,毕竟陈弛所在的地方信号不好,他也非常忙。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陈弛居然秒回了。
陈弛:【……你能不能再幼稚一点。】
陈弛:【还有,我才走了多久,你跟傅时延的关系就这么亲密了吗?你都跑去他办公室了,还是两次!】
闻榆回忆了下他和傅时延这段时间的联系,没有很亲密啊,就很普通。
他理直气壮回复:【哪里亲密了,就是朋友间的相处啊,你要这么说我跟你更亲密。而且最开始,是我家停电了,我找了半天结果找不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码字,才跑到学校啊。】
陈弛回了他一个白眼。
陈弛:【你不能去酒店。】
闻榆:【我也想啊!但今年旅游的人特别多啊,根本没有空房!】
陈弛:【当然,你不算算今年是几年,70周年纪念日。】
闻榆:【我知道,可也没有料到啊。】
陈弛:【那今天呢?今天总没停电吧。】
闻榆:【今天我是做好事来的。】
陈弛:【?】
闻榆回了个笑脸。
他没告诉陈弛昨晚发生的事,这件事没有传播开,他不能做这个传播的人。当然,他清楚就算说了,陈弛也不会跟别人说。
只是确实没必要讲。
陈弛:【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换个话题,孟文彦是不是来藏区了?】
闻榆:【我不知道。】
陈弛:【问傅时延,现在就去问,问完告诉我。】
闻榆回了个马上,接着点开傅时延的微信,刚想询问,又想起他在去实验室的路上不一定能及时回复,换成了打电话。
依旧很快被接起。
闻榆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他,“孟文彦去藏区了吗?”
傅时延只是讶异了一瞬,就告诉了他,“对,5号过去的。”
“是陈弛问的。”闻榆解释。
傅时延说:“猜到了。”
他又笑了声,“你一直站在窗边做什么?看我吗?”
闻榆惊了一跳,猛地抬头,就看见傅时延停在分岔路口,侧身看着他。
这个距离确实有点远,他无法看清傅时延的神色,可听他的语气,也能猜出是弯起唇角在笑的。
“谁看你了,我明明是在休息,顺便晒太阳。”他嘴硬,同时心虚低下头,纵然他知道,傅时延肯定不可能看得到他的表情。
可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摸耳垂,在心里懊恼地骂了句“靠”,迅速放下。他飞快转开话题,“你还不走,要迟到了!”
傅时延显然是看到了,话里的笑意更浓,“要走了。”
“抬头。”他又说。
闻榆下意识照着他说的,抬了头,傅时延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抬起,跟他挥了挥手。姿势很潇洒,还带着点慵懒。
闻榆迟疑几秒,也抬起手,挥了一下。
电话挂断,傅时延转身,闻榆又目送他的身影转过拐角,彻底消失不见,才回到座位,给陈弛回复。
闻榆:【对,孟文彦去藏区了,5号去的,怎么了吗?】
陈弛:【没,这人之前没头没脑给我发了条要来找我的微信,我刚刚给手机充电才看到,给他打电话没人接。】
闻榆:【放心,他肯定不会丢的。】
陈弛:【……谁担心他了。】
闻榆:【嘴硬。】
陈弛:【呵呵,你好意思说我。】
闻榆有被伤害到,尤其是他刚刚才跟傅时延嘴硬了一次的情况下。他决定不理陈弛了,还是码字重要。
闻榆:【你注意身体,小心一些,就这样,我要工作了!】
发完,他摁灭屏幕,深呼了一口气,继续写剧本。
第32章
下午傅时延没去实验室了, 和闻榆一起待在办公室。
三点多,感觉手指有点使用过度,闻榆停下打字, 活动手指做手操。他抬眸, 看向坐在沙发上批论文的傅时延,“你不去实验室可以吗?”
“可以,今天本来就还是假期。”
闻榆一听,笑了, 调侃说:“原来你知道啊。”
看了他一眼, 傅时延有些无奈, “只是觉得不来学校、不进实验室也没什么事做,而且,”他顿了下,有点不自然,“我爸妈总爱往家里带人。”
闻榆没反应过来,“他们交他们的朋友,你自己待着呀, 反正你家那么大的别墅,还找不到地方啊。”
“没办法自己待。”
“?为——”闻榆的声音停住, 缓缓明白了, 傅时延说得是相亲, 他下意识捏着自己手指, 过了许久才干巴巴的说一句,“那确实没办法。”
他舔了舔唇, “你爸妈给你介绍男生吗?”
傅时延嗯了一声。
闻榆垂下眸, 盯着自己指尖,大概是他刚才捏得太用力, 这会儿还泛着没有血色的白,“挺好的。”
他没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由于始终低垂着眼睛,没有看傅时延,因此闻榆也没有发现傅时延凝望着他,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全部抹去,化作坚决。
傅时延说了谎,不过也不全然是谎言,只是把时间调换了。
之前几年,他父母见他对闻榆执着,总在寻找闻榆,有些病急乱投医,确实很频繁的给他介绍人,期待着他会对另外一个人动心,彻底走出和闻榆的那段感情。是直到今年,他们总算明白他不会选择除了闻榆以外的人,这样的“相亲”才结束。
他想,童栗说得是对的。
他需要找个借口,让自己和闻榆的距离更近一些。用这个谎言做铺垫,后面的行为,也能够顺理成章。
“并不好。”傅时延说,“他们的行为给我带来不少麻烦和困扰。”
闻榆闻言,压下心里莫名的不自在,硬着头皮跟他聊,“怎么了?”
“之前有个男生,跟我在同一座城市读书,我甚至没跟他见过面,他就开始以我的男朋友身份自居,偷拍我的照片用来秀恩爱。”这不是假话,是真实的经历。傅时延至今想起,都觉得莫名其妙,“接着他又自导自演了一场我出轨抛弃他的戏码,但我完全不知情,是后来有天晚上我被他的朋友堵住,他们要为了他教训我,我才知道了这件荒唐的事。”
他当时为此烦恼了好一阵子,因为那些人是直接在实验室外堵的他,又故意用的英文,非要他给个说法。事情闹得有点大,以至于他的导师也找他谈了话,希望他处理好私人感情问题,不要给其他人带去麻烦。
闻榆:“……”
“等等,”闻榆也顾不上那点尴尬了,有点懵,“你父母从哪里找的人,这么不靠谱吗?”
“不怪他们,这个男生我妈小时候见过,他是她朋友亲戚家的孩子,她是听她朋友介绍的。”
闻榆憋了会儿,没忍住吐槽了一句,“……这朋友挺不靠谱的。”
他又问:“后来呢?还有这样的吗?”
“还有几个很热情。”
闻榆听出了傅时延话里的婉转,恐怕热情两个字得加双引号,他沉吟了几秒,突然问:“你父母介绍的人,你都见过?”
他看着傅时延,手下意识抓住了一支笔,握得很紧。
“没有。”傅时延坦然与他对视,“我从来没有答应与他们见面,但有时候无法避免,有些是我父母认识的人,他们会带到家里。”
听完,闻榆哦了声,拿起桌边的水喝了一口,抓着笔的那只手松开了些,还轻快地转了几下笔。
这个话题停在了这里,因为办公室门被敲响,又有傅时延的学生来找他问问题了。或许是假期最后一天学生陆续返校了,从早上到现在,闻榆已经见过四次还是五次。
上午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当时傅时延刚去实验室没多久,一个学生来了,见他一个人待在办公室,还坐在傅时延的位置,顿时警惕起来。
学生以为他是趁傅时延不在,偷偷摸摸在傅时延办公室做点什么,厉声警告他后,又挡着门防止他逃跑,最后当着他的面给傅时延打电话。
闻榆当时哭笑不得。
不知道那名学生离开后是不是在班级群说了什么,上午没有学生再来,而下午来的学生,见到他一点都不惊讶,仿佛他理所当然就应该在。
现在也是。
两个女生问完问题,没有立刻走,亮晶晶的眼睛在闻榆和傅时延之间打转。闻榆敢打包票,她们一定是在脑补他和傅时延的关系。
他轻咳了一声,傅时延闻声,似乎也察觉到了,声音平淡问她们:“还有问题?”
“没有没有。”
两人似乎有点怕傅时延,同时摇头,而后拿好本子,头也不回离开。
门重新被掩上,闻榆弯起眉眼,双手托腮看向傅时延,“你上课是不是很严肃?”
傅时延批改完最后一篇论文,抬了头,“不是。”
“我不信。”
傅时延轻挑了下眉,语气带着笑,“你来听一堂课,亲自确认?我每周三下午都有一节公共课。”
闻榆哪可能来听课,还是听对他来说跟天书一样的物理课,他摆摆手,“我才不来。”
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傅时延勾了勾唇,“基础物理,你听得懂。”
“那也不要。”拒绝直接写在脸上。
傅时延笑着摇了摇头,简单收拾一下沙发上堆放的论文和文献,他起身,“我们出去走走?”
闻榆原本也写乏了,听了话,立刻点头。
“行。”
他关了电脑,放回包里,背上包,“走吧。”
已经是傍晚,大部分都学生都返校了,整个校园热闹起来。闻榆本来想在学校里走走,但走了没多久,他就放弃了。他和傅时延待在一起,实在太显眼了,回头率几乎百分百。
在第不知道多少个学生好奇地看他们后,闻榆停下了脚步,木着脸说:“……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吧。”
他是不介意被人看的,可不是这种看法,他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
傅时延并不在意到哪里,只要和闻榆在一起就行,他颔首。
原路返回去停车场,上了车,傅时延问:“去哪里?”
闻榆系好安全带,思考了片刻,“中心公园吧,最近那里有菊花展,好像展出了近千种、十几万盆的菊花,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游客应该都走了,估计不会挤,我们去逛逛。”
傅时延温声说了句“好”,踩下油门,车子开了出去。
公园离得不算远,过去也没有堵车,连红灯都没遇到几个,因此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在找停车位准备停车了。
停好车,闻榆和傅时延下车。
闻榆没带包下车,只拿了手机,傅时延看了眼他留在位置上的包,唇角轻轻弯了一下。逛完了公园,闻榆还会跟他一起走。
公园入口立了菊花展的指示牌,上面有清晰的公园导航地图,闻榆对这边挺熟的,扫了两眼就把路线记住了。
他指了指自己左手边,对傅时延说:“走这边。”
说完,他率先迈步。
傅时延跟上,刻意走在外侧,将闻榆和回程的人流分开,闻榆没有多想,往里靠了靠,然后把手插在口袋里,转头跟他说话,“开始起风降温了,你会冷吗?”
“不会。”傅时延看他,“你呢?”
闻榆示意他看自己,“今天我穿得超厚。”
傅时延莞尔,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穿着,确实挺保暖。他又叮嘱:“今年入冬比较早,九月下旬昼夜温差就大了,你要注意。”
闻榆点点头,“知道。”
一路边走边聊,他们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路走到尽头,就看见了菊花展的入口,大概是有些晚了,里面没什么游客了。
没人闻榆更开心,他一直不喜欢人很多的地方。
在入园处找工作人员领了一本花卉介绍书,闻榆边走边看,傅时延见了,出声提醒,“先别看,看路。”
闻榆一点也不担心,依旧翻着手里的小册子,自然而然的脱口,“你在啊。”
是本能的信任和习惯的依赖。心里像是被羽毛很轻的拂过,傅时延笑了起来,看着闻榆的眼神温柔沉静。
闻榆本来还没察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因为它就那么自然的说出来了,根本没有过脑,发现傅时延停下没再走,他不解地回头,看见傅时延的笑容,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几乎是瞬间,热意就爬上了脸颊。
天!他在说什么!
他张嘴想解释,却发现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行的借口,但他刚要开口,傅时延突然把手伸到他面前,掌心向上,是一个邀请的动作。
闻榆的思路被打断了,盯着他的手,茫然不已。
他抬头,迎上傅时延含笑的目光,“做什么?”
傅时延注视着他,“要牵手吗,这样安全。”
第33章
牵手当然是不可能牵的, 他们哪里有那么亲密?拍开傅时延的手,闻榆睨了他一眼,脸颊红彤彤的, 与天边正在西下的红日很像。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大人牵着。
手放回口袋, 傅时延的眉眼带着清晰的笑意,“小孩子都知道走路要看路。”
闻榆:“……”
闻榆有点恼,又发现无法反驳,边走路边看书确实是不好的习惯。他兀自气鼓鼓了半晌, 还是默默把介绍书收了起来, 小声碎碎念:“不看就不看么。”
幼稚得很明显。他自己都没发现, 他和傅时延的相处,正在慢慢回到从前。
展出的菊花种类有成百上千种,十几万盆花卉汇聚成花海,被摆出了各种造型,闻榆和傅时延都对花卉没什么研究,只能认出几种常见的菊花,其余的多亏了入园处领到的介绍书。
偶尔碰见非常漂亮的花, 又不认识,闻榆会停下脚步, 蹲下掏出介绍书, 比对着眼前那株他从未见过的品种把它记下来, 还会拍照。
每当这时, 傅时延也会停在他身侧。
傅时延对周围的景色都意兴阑珊,唯独将温柔的目光投落在闻榆身上, 被镜片遮住的眼睛里, 迷恋与势在必得如此直白。
展区不算太大,他们又没有认真研究这些花, 只是走马观花一般欣赏,因此完整的走完也不过半小时。
从展区出来,再往前走几分钟是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对岸楼宇林立,远处的太阳已经只剩下半张脸,晚霞染透了半边天。
闻榆觉得这样的天色很漂亮,拿出手机打算拍一张,傅时延却在此时入了镜。
傅时延并没有注意到他正在拍照,只是漫不经心地走到那里,然后站着,恰好为他挡去了迎面的风。
镜头出现傅时延完美的侧脸,闻榆愣住了,但手先于大脑一步,已经按下拍照键,他的心猛地提起,呼吸都停了,担心快门声惊扰了傅时延,让他误会自己偷拍他。
屏息静气了两秒,他才想起自己早就关了拍照声,当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心脏也回归到远处。整个人都放松了。
他低头,点开刚才拍的照片,照片拍得很好,傅时延背后是大片的晚霞,他微微仰着脸,蓝紫色的天空将他的神色也衬得越发温柔。
闻榆的手停在删除键,犹豫了许久,到底没按下去。
算了,总归非常养眼。
似有察觉,傅时延转头朝他望过来,温和的声线随着风,到达他的耳畔,“怎么了?”
闻榆飞快收了手机,“没什么。”
他拢了拢马甲外套,“风好大,天也要黑了,我们走吧。”
晚餐也是傅时延请客,餐厅坐落在市中心的地标性建筑内,乘坐观光梯上到四十五层,在他们定好的位置坐下,向外眺望,几乎能将半座城市收入眼底。
闻榆已经有五年、快要六年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城市的夜景了,托着腮,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城市明亮的灯火像蜿蜒流淌在人间的星河,很是漂亮。
闻榆的眼里倒映着万千广夏霓虹、车水马龙,嘴角愉悦的翘着,傅时延见他心情好,也觉得开怀,唇角情不自禁弯起。
稍时,服务生送上来他们点的牛排,闻榆才收回视线,拿起刀叉开始享受晚餐。
闻榆吃牛排,喜欢先把肉都切好,再一块块吃,他刚全部切完,忽然听见有人喊了傅时延的名字。
他抬头,就看见一个男生满脸惊喜,快步走了过去。
男生相貌出色,左耳带着一颗红宝石的耳钉,灯光下十分耀眼,他停在傅时延身边,笑得满足,“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傅时延只抬了下眼,语气冷淡,“嗯。”
男生似乎完全不介意,热情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上半年。”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了。”男生说完,又看闻榆,带着打量的意味,闻榆坦坦荡荡的任由他看,还对他笑了下。
男生怔了一瞬,本能的也回了个笑。
他继续看傅时延,话里有试探:“你们是在约会?”
闻榆差点呛到,他咳了一声,正要说话,傅时延瞥了他一眼,先说了:“不是。”
男生的眼睛顿时亮了,眼里的期待很明显,“明天晚上你有空吗?要不要来我的生日派对?”
傅时延毫不犹豫拒绝了,“我没空。”
男生肉眼可见的失望,“后天呢?”
“也没有。”
“那……”
傅时延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朋友好像在找你。”他的视线越过男生,望向他的身后,那边确实有个年轻的男人走过来。
男生回头,果然看见了朋友,他转回来,又看了看闻榆,然后再次看向傅时延,表情遗憾不已,“那我下次再找你。”
闻榆等人走远了,才笑眯眯开口:“他喜欢你对吧。”
傅时延没有否认,他看着闻榆,如实告诉他,“他是我父亲生意伙伴的孩子,也是我其中一位相亲对象。”
闻榆沉默了。
这世界未免太小,这都能够遇到?!
默默吃了两块肉,闻榆刚要开口,就听傅时延说:“他是我父亲带到家里的,以朋友聚会的名义。他和他的父母一起来。”
闻榆“唔”了声,心想傅时延是在跟他解释吗?可给他解释做什么?忽然想起什么,他问:“他是热情的那几个之一吗?”
“是。”
闻榆回忆刚才男生的眼神,分明还写满了执着和痴迷,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放弃。这么想,他就这么跟傅时延说了。
傅时延当然是知道的,他很无奈,“我一开始就很明确拒绝了。”
这点闻榆也看出来了,刚才傅时延的态度算得上冷漠了,“可能你没有对象,他就觉得还有机会吧。”
“大概。”
静静看着闻榆一会儿,傅时延欲言又止。
注意到傅时延难得的纠结,闻榆咽下嘴里的肉,主动问道:“你想说什么?”
傅时延又看了他几秒,摇了摇头,“没,我再想想。”
“?”闻榆疑惑。
傅时延却不说了。
闻榆:“……”
什么鬼。
晚餐之后,傅时延送闻榆回家。到了小区,闻榆没有马上下车,他转过头看着傅时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没事了吧?”
傅时延一瞬间就明白了闻榆在问什么,缓缓笑了。闻榆是在问他的心情还有没有被昨晚的事情影响,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没事。”细碎的笑意在他眼里铺陈开,眼镜遮不住他眼里的亮色。
闻榆仔细地看他,确定了他没撒谎,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拿着电脑包下车,想了想,又回身弯下腰,对傅时延说:“晚上早点睡。”
傅时延笑了笑,“好。”
他凝视着闻榆,又轻声说:“晚安。”
闻榆的视线扫到他的眼下,那里的青色其实很明显,他今天一见到傅时延就发现了。傅时延估计昨晚就没怎么睡。
手指捏紧了电脑包带,他嗯了声,然后回道:“晚安,睡个好觉。”
第34章
国庆假期之后, 闻榆完全进入了赶稿状态,一天24小时,除了吃饭睡觉, 他基本都坐在电脑前。
本来他是不需要赶的, 他算得好好的,时间刚好够,但苏玫在八号突然联系他,告诉他男主换了另外一名艺人演, 对方给角色提了几个要求, 他得按照要求改。
按照这位男艺人的要求, 闻榆整个剧本都要修,连人设都有改动。
他前面已经写完十一集的剧情了,人设基本铺设完成,改动是个大工程,然而苏玫只多给了他五天时间。
挂了苏玫的电话,闻榆差点抓狂,然而没办法, 他作为乙方,只能听甲方的话, 老老实实的改。
全部修改加写完剩余的四集剧情, 十二天实在太紧张了, 闻榆无奈, 只能缩短睡眠时间,昼夜不间断地写, 连三餐也为了节省时间, 早餐变成快捷的面包,而午餐晚餐都是外卖。
连续七八天只睡五个小时, 闻榆终于完成了大工程的一半,将前面的十一集内容和男主角人设修改好了。
写第十二集的剧情前,他打算先腾出一个下午简单打扫一下房子。
他实在受不了了。
——由于长时间不整理,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地板脏了;要洗的衣服堆得到处都是;沙发上、地上都是他写废的稿纸;茶几上是他吃剩的随手放置的零食,封口没合上,早就变了质;垃圾桶满了,一直没倒。
而阳台那盆三角梅也蔫蔫的,花叶都掉了,剩下光秃秃树枝。
看着又快被自己养死的三角梅,闻榆叹了口气,然后匆匆换了身衣服,准备带出去找人看看还能不能救活。
离小区不远就有一家花店,来回最多一个小时。
闻榆一手拎着放着花的袋子,另一手开门。门一开,看见门外正要按门铃的傅时延,他惊了一跳,“你怎么突然来了?”
都没跟他说一声。
“我给你发了消息。”傅时延说。
闻榆一怔,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他咳了声,从口袋摸出手机看了下,发现是自己为了不被打扰,手机调了静音,还没恢复。
调回声音,他又点开微信,傅时延是半个小时前发的消息,他没有回,之后还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收起手机,闻榆后退一步,跟傅时延拉开一点距离。傅时延比他高出小半个头,如果站得太近,他看人得把头仰高,气势都弱了!
“找我有事?”闻榆问。
傅时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扫过闻榆手里拎着的三角梅,“花怎么了?”
“不知道是我水浇多还是怎么样,这几天花叶都要掉光了。”闻榆说完看他,“你的事急吗?不急的话,你坐着等我一下?我先带花到小区外面的花店问问情况。”
“我不急。”傅时延笑了笑,“我跟你一起去。”
闻榆无所谓,“行。”
花店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开的,由于下午的客人并不多,她懒懒的坐在收银台后面看电视剧,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听见脚步声,她才打了个哈欠抬头,在看到闻榆和傅时延无比出众的相貌时,眼睛一亮,瞌睡虫顷刻跑开,完全清醒了。
让傅时延帮忙提着袋子,闻榆小心取出三角梅盆栽,问女生:“能请你帮忙看看它吗?”
“可以啊!”女生很热情,她指了指一旁的工作台,“你把花放那。”
“谢谢。”闻榆道谢。
女生摇摇头,然后系上围裙,走到工作台检查。
她用手指碰了碰花盆里的土,发现非常潮湿,问道:“你什么时候浇的水?浇了多少?每隔多久浇一次?”
闻榆一一回答。
女生点头后,继续问:“有施肥吗?频率呢?”
“没有施过肥。”
“有经常通风和晒太阳吗?”
“是放在阳台的,太阳有晒到,不过我最近有些忙,没有开窗,通风不够。”
女生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就大致知道了原因,她见闻榆神色忧虑,忍不住安慰说:“能养好的,你别担心。”
闻榆有些惊喜,“真的吗?”
女生很肯定:“可以的。”
闻榆的眉眼舒展开,笑了起来,“谢谢。”
女生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又说:“我帮你换个花盆吧,土也帮你换一下。”
闻榆:“好。”
女生转身开始忙碌,闻榆见状,在这家不大的花店逛起来,打算挑一束花买回家。傅时延走在他身边,问得随意,“你很在意陈弛送的这盆花?”
闻榆眨了下眼睛,莫名觉得傅时延在“陈弛”两个字的咬字上有点重?而且这句话的语气有点酸?错觉吗?他转头,看向傅时延。傅时延神色自然,见他看自己,微微挑了下眉,“怎么了?”
闻榆敛了目光,摇了摇头,“没。”
果然是错觉。
他又回答傅时延前面的问题,“我才养了一个月,如果这么快养死了,我就创纪录了,而且现在还没真正入冬,它的作用都还没发挥。”
听完,傅时延唇角微弯,轻轻颔首,“嗯。”
过了会儿。
“闻榆。”傅时延又喊了他。
闻榆弯着腰正在挑选向日葵,闻声站好,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嗯?”
“能不能帮我演一出戏,”傅时延顿了顿,垂眸看着他,表情认真,“假装我男朋友三个月。”
第35章
闻榆睁圆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时延。
大脑的开关仿佛被切断,他一瞬间失去了语言分辨能力,傅时延这句简单的话他听不懂了, 完全不明白它的意思。
好半晌, 他的脑子才重启完毕。
他笑了声,用玩笑的语气,“你开玩笑的吧?”
“没开玩笑。”傅时延看着他。
闻榆表情茫然,任大脑怎么转动, 都想不出傅时延让他帮这个忙的理由。他轻抿了下唇, 又试探着问:“你生病了?发烧了?”不然怎么在说胡话。
话落, 他伸手试图探一探傅时延的额头,确定一下他的状态。
傅时延任由他的手背贴上自己额头,甚至很配合的微微弯下腰。
尽管他们的身高差距不算大,但傅时延对他的配合和照顾,如同与生俱来,就像是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 这是他们相恋三年所养成的习惯。
闻榆注意到了,心脏莫名一跳, 他飞快收回手, 视线也撇开了。傅时延的体温正常, 状态很好, 他的话,是认真的。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 闻榆盯着盛开的向日葵, 问道:“为什么?我需要理由。”
虽然这里不是聊天的好地方,但他实在很好奇, 也非常疑惑。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师弟吗?”
闻榆看不见傅时延的表情,只能听出来他的语气很是无奈,如果脑补一下动作,估计是要扶额的。
“记得。”他点头,“跟他有关?”
“差不多,”傅时延说,“他从Y市回来了,前两天进了我的项目组,而且他母亲居然是我妈妈的大学同学……”
“居然?”闻榆打断他,插了一句话,“你们原先不知道吗?”
“不知道,是前几天他们班组织了一场同学聚会,她们见了面才知道的,她们其实很多年没联系了。”傅时延叹了一声,“我母亲听森*晚*整*理说他最近因为房东要卖房,在找房子,就邀请他来我家住,他明天会搬过来。”
闻榆听到这里已经转了身,重新面向傅时延,他抬眸,看见傅时延的神色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你母亲是不是知道他在追求你?”
很明显是在牵线啊。
傅时延也懂得,嗯了声,告诉闻榆,“她很乐见其成,并且想给我们创造机会,邀请他住进来,只是第一步,还会有后续。”
他苦笑,“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怎么说,闻榆能够理解傅时延的心理,师弟的穷追不舍和父母不断想方设法为他安排相亲都很麻烦,他想一并摆脱,但是非得找自己吗?他们可是前任关系啊。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抬眼和傅时延对视,“你不能找其他人吗?”
傅时延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的朋友不多,父母基本都认识,并且除了孟文彦,其他人都结婚了,如果临时找人,他们不会信的。”
闻榆仔细想了想,也是。
就是因为他们曾经是恋人,当年又是感情正浓时被迫分开,因此重新走到一起,没有人会觉得不对。
而傅时延的父母也不会反对,或许还会觉得欣慰。毕竟他前不久刚跟杨卿见过面,她还向他道歉了。
皱着眉,闻榆陷入了要不要帮忙的纠结,半晌没有说话。傅时延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望着他,似乎是在给他时间考虑。
这时。
“先生,您的三角梅处理好了。”
一道女声拉回了闻榆的思绪,闻榆回过神,对傅时延说:“等等再说。”
说完,他快速挑了五支向日葵、五支百合、一把小雏菊,走到女生面前,请她结算。
女生算好钱,让闻榆扫码付款,又确定了闻榆并非是要送人的,就只取了一张报纸,简单将花包好,然后把处理好的三角梅也一起交还给了闻榆。
闻榆对她笑了笑,“谢谢。”
女生摇了摇头,“不用客气。”
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女生打算回去继续看电视剧了,傅时延忽然出声:“请问三角梅应该怎么养护?”
女生停了脚步,仔细告诉他:“很简单的,三角梅喜欢光照,所以尽量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浇水也要注意,尽量等土壤干了再浇水,不要积水;施肥不要过量,一般生长期施加磷肥。另外注意通风,冬天如果放在室外,要注意防寒。”
傅时延在手机上记录完,向她道了谢。
站在他身边,闻榆睫毛很轻地颤了颤。他很清楚,傅时延是为他问的,也是为他做的记录。从以前就这样,他买的植物,总是傅时延帮忙照顾。
从花店出来,闻榆只抱着一束花,而那盆三角梅被傅时延拿走了。傅时延走在闻榆身侧,两人继续沉默。
一路沉默到了小区,到达单元楼的楼梯口,闻榆突然停下来,仰起脸问:“你很困扰吗?”
傅时延已经上了两层台阶,闻声回头,与他四目相对,“是。”
闻榆深呼了一口气,终于做好决定。他迎上傅时延的目光,认真说:“帮你也可以,但我们得约法三章。”
第36章
说是约法三章, 其实只有最重要的一项。
——除非人前演戏的必要,他们不能有任何越线的接触,包括牵手。
这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他们只是假装在交往, 除了在一些特定的人面前必须保持亲密的假象,在其他地方,他们仍然只是朋友。
朋友,或者说男性朋友之间是不会牵手的, 不像女孩子贴贴抱抱很常见, 更不会做比牵手更亲密的事。
闻榆很郑重的把商量好的假装交往期间彼此怎么相处的规章打印了出来, 像是合同一样,自己和傅时延都签上名字,再一式两份,各自保存。
不过他们都知道,这份协议不具备任何法律约束力,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提醒他们, 他们的关系是假的,所以不能越线。
闻榆拿着自己那份协议, 正起身要收好, 傅时延突然说:“这段时间, 我能住你家吗?”
闻榆太惊讶了, 猛地转身时被茶几的桌角绊了一下,差点栽倒, 幸好及时抓住了沙发扶手。
站稳了, 他抬起头,眼睛睁得圆圆的, 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然后他就听见傅时延用平静的语气又说:“师弟的房子还没找到,他至少要在我家住一段时间。”
好不容易回过神,闻榆真诚给出建议:“你可以住酒店。”
傅时延直截了当说了四个字,“会被发现。”
闻榆:“……”
好的,这个理由他无法反驳,除非他立刻单方面毁约。毕竟都有男朋友了,为什么不直接住男朋友家,还要去住酒店?
虽然真要解释,应该也可以解释,但是,太容易引起怀疑。
默然无语半晌,闻榆突然怀疑他是不是被套路了?可是原因呢,有这个必要吗?
他目不转睛盯着傅时延,想要从傅时延的神色里看出点什么。傅时延任由他看,坦然与他对视,声线很温和,“怎么了?”
闻榆直白说道:“我怀疑你套路我。”
似乎是已经解决了一个问题,傅时延的心情变得轻松了,还开起了玩笑:“如果是呢?”
“我会生气。”闻榆抱着手臂,垂下眼睛看他,“哄不好那种。”
傅时延笑了,摇了摇头,“不会。”
不知道说的是不会惹闻榆生气,还是闻榆不会哄不好。
目光在不算整洁干净的客厅环视了一圈,最后扫过门口的外卖盒,傅时延大概猜到闻榆最近在赶稿,所以没空做卫生,吃得也随便。
他太了解闻榆了,抛出诱饵:“你就当我是一名合租的房客,我会按市场价支付你房租,而且我能帮忙打扫卫生,养护三角梅,如果有空,我也能做三餐。”
耳朵动了动,闻榆不可否认的心动了。
很显然他后面几天还是要日夜兼程的赶稿,房子估计还得弄乱,他能接受乱的环境,但无法接受脏。
傅时延的卫生习惯很好,做饭也很好吃。
重要的是,他外卖吃腻了。
闻榆有些动摇,他的大脑分出了左右两边,左边的小天使写傅时延住进来的优点,右边的小恶魔写缺点。可现在右边的缺点,还是空白一片。
所以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闻榆重新抬头,“行,你搬来。”
闻榆本来要打扫卫生的,现在有了傅时延,他理所当然把任务交给对方,把省下的时间用来继续赶稿。
他把备用钥匙交给傅时延,“我去写剧本了,有事再找我。”
傅时延接过钥匙,“好。”
走了几步,闻榆想起什么,又退回傅时延身边,带他到客房。客房由于一直没人居住,所有的家居都还用防尘布盖着。
闻榆掀开防尘布,抬手扇了扇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偏头对傅时延说:“房间有点小,没办法再放书桌了,如果你需要办公,就到书房,我把书桌分你一半。”
傅时延莞尔,轻轻颔首。
“其他你看需要什么自己准备吧。”闻榆说完,重新往书房走。
“等等。”傅时延叫住他。
闻榆侧着身看他,“还有什么事?”
屋外的光线明亮,白日天光落入傅时延的眼里,映出了他眸里柔和的笑意,他温声问:“晚上想吃什么?”
闻榆眨了眨眼,随即不假思索报了三道菜名,都是傅时延的拿手菜,也是他喜欢吃的菜。
没有半分客气。
傅时延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他应了声“好”,之后他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准备开始打扫。
闻榆停在原地注视了他几秒,才转身回书房。
因为修文的时候需要将全部的剧情重新看一遍,等于是重捋了一遍思路,因此开始写12集,闻榆觉得自己文思泉涌,写得非常丝滑。
他全神贯注,连傅时延走进书房打扫都没发现,傅时延也没有打扰他,将动作放得很轻。
一口气写到晚上,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但闻榆并没有意识到,直到书房的灯忽然被打开,灯光刺目,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才注意到已经六点半了。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闻榆回过头,看到傅时延。傅时延还穿着围裙,他动手脱下,简单整理后拿在手上,看着闻榆笑了笑,语气温柔,“可以吃饭了。”
这一幕太熟悉了,曾经他们同居时发生过无数次。恍惚间,闻榆好像看到了相恋时的他和傅时延,也看到了他们曾经约定过的未来的生活。
一年四季,一日三餐。
生活纵然可能会有些平淡,有些普通,可因为他们相守,相爱,便会是温馨和幸福的。然后时光荏苒,直到他们白发苍苍。
心脏忽然酸涩得厉害,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了,闻榆飞快低下头,又咬了咬唇,将这些莫名升起的情绪尽数压下。
“闻榆?”傅时延又走了几步,停在他面前,声音关切,“不舒服?”
闻榆站了起来,没有看他,“没有,只是有点低血糖,估计是饿了。”
“你煮好饭了?”他又说。
“好了。”
傅时延伸手想扶他,闻榆避开他,摆了摆手,“我没事。”
第37章
由于要赶稿, 闻榆已经把饭后的消食活动去掉了,洗完碗筷,就又回到书房, 但可能是下午写得过于顺利, 以至于灵感有点耗空,晚上再写,没办法那么全神贯注了。
这个小区有年头了,房子的房龄有点老, 因此隔音没有那么好, 一旦注意力没那么集中, 闻榆不断能听见客厅或者隔壁客房传来的声响。这些声响不停在提醒他,家里住进来了另外一个人,他是傅时延。
闻榆觉得自己暂时写不好了,他保存好文档,抬手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眼睛,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算了,休息半小时, 他先给傅时延腾出办公的空间吧。
其他都不用怎么收拾,只需要把书桌腾出来。书桌足够大, 两个人用绰绰有余, 只不过之前都是他自己用而已。
把自己丢的到处都是的资料整理好, 闻榆又去客厅搬了一把椅子。
搞定了给傅时延的办公位, 闻榆转去厨房泡了杯咖啡,听到客房的响动, 端着咖啡走过去。见傅时延正在铺床单, 他开口:“需要帮忙吗?”
傅时延只穿了一件衬衣,袖子挽起, 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闻声抬头,望向他的眼神柔和,“不写了?”
闻榆没办法说自己被影响了,摸了摸脖子,佯装活动脖颈,“有点不顺,眼睛看久了屏幕也累了,休息一下。”
说完他走进去,放下杯子,直接动手拿了被单的另外一角,“我帮你吧。”
闻榆都动手了,傅时延没有拒绝,默认了他的帮忙。
两人一起铺床,快上很多。铺完床单,闻榆又帮忙套被子,抓着被角,他注意到角落立着的行李箱,“你回过家了?”
他停顿了下,“跟你父母说了?”
傅时延:“说了。”
好吧。
他没办法反悔了,和傅时延的假情侣关系正式成立。
短暂的别扭后,闻榆升起了好奇心,“信了吗?”说话间,他已经手撑在床上,上半身凑到傅时延面前,看着他。
距离骤然拉近,视野里仅剩闻榆堪称能恃靓行凶的脸,傅时延几乎要被迷惑,压不住心里的思念吻上他想念许久的唇。
喉结很轻地动了下,镜片因为光线,恰巧挡住了他幽深的眼眸,傅时延压下所有情绪,笑着拍拍闻榆的手臂,示意他起来,然后抖了抖被子,被套里的被芯逐渐平直,“相信了,他们很高兴。”
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如果有谁最希望他们复合,大概率就是傅时延的父母了吧。
上次和杨卿见面时,杨卿问他还喜不喜欢傅时延,眼神是有期待的。
或许,就是在期待他说出“喜欢”。
点了点头,闻榆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双手手肘撑在扶手,掌心托着脸颊,“你师弟那里呢?”
最后将被角拉直,傅时延站直身体转身,垂下眼眸,和闻榆微微上扬的视线对视,迟疑了几秒,“他在怀疑。”
“我猜也是,他那么快就相信的话,早就放弃了。”闻榆歪了歪头,“我们需要在他面前演一场戏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傅时延勾了勾唇,将选择交给他。
闻榆撇了下嘴,小声吐槽:“明明没得选。”
都答应帮忙假扮情侣了,难道还会半途而废吗?换了个姿势,闻榆把脸枕在手臂上,整个人都很放松,他舒服无比的窝在沙发里,打了个哈欠,“下个星期吧,等我赶完剧本。”
傅时延注视他的眉眼写满了温柔,“好。”
闻榆阖着眼睛静静趴着,傅时延看了他一会儿,才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将笔记本电脑和文件资料先拿出来,其他的衣服按照厚度、颜色归类,整个衣柜看起来非常整齐。
“书房我给你腾好位置了。”闻榆突然出声。
傅时延在叠睡衣,“我以为你睡着了。”
“刚才确实眯了下,不过显然这个姿势不适合久睡,我的脚麻了。”闻榆有点郁闷,他站了起来,踢了踢脚,等到脚麻缓和,就说:“我回去码字了。”
傅时延把最后一套衣服收进衣柜,拿起放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和文件资料,“我跟你一起。”
“写论文?”闻榆随口问。
傅时延颔首,“嗯。”
两人重新回到书房。傅时延带来的东西不多,放完还留出大半的空位,不过闻榆相信很快也能填满。
他知道傅时延在做项目,是需要阅读大量的书籍和文献的,估计是今天比较匆忙,后面还会陆续带过来。
坐在工学椅上,闻榆又偏头看了眼傅时延坐的椅子,是简单的木椅,坐久了很不舒服。他想了想,拿过手机上了购物app,下单了一把跟他同款的椅子。
下完单,闻榆放下手机开始码字,不一会儿,傅时延那边也响起了键盘声。
两人没再说话,各做各的事。
深夜如同涨潮的海水,悄无声息的来,等闻榆写完一个完整的情节,留下高°潮的伏笔,才发现快要凌晨一点了。
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但傅时延的电脑并没有关,屏幕还是亮着的,估计刚离开。关了电脑,闻榆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打算回房间睡觉。
刚走出书房,他就嗅到了很淡的烟味。循着烟味的方向转过头,他看见傅时延躬身随意地伏在栏杆上,手指夹着一支烟,几乎与清冷的夜色融为一体。
大概是因为抽烟,傅时延开了窗,尽管客厅和阳台之间的门只留下一条缝,但寒意还是跑了进来。
闻榆有点冷,所以只停在原地看几秒,就快步回到房间。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闻榆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脑袋里都是傅时延刚才待在阳台抽烟的身影。他对傅时延为什么会抽烟有太多的好奇。
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半天,依旧睡不着,闻榆终于还是给自己的好奇心举了投降的白旗。他掀开被子下床,又拿了件外套穿好,开门出去。
拉开阳台的门,闻榆走到傅时延的左侧,也学他的模样,伏在栏杆上。
深更半夜,小区里大部分的人都睡了,特别安静,连还亮着灯的人家也没有几户。闻榆偏过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清晰,“怎么跑出来抽烟了?”
他没有直奔主题,选择委婉一点循序渐进。
或许是抽烟了烟,傅时延的声音有点沉,“放松和集中精神。”
闻榆不抽烟,也不喜欢烟,很怀疑这个说法,“有用?”
傅时延笑了笑,“挺有用的。”
“抽烟不好。”闻榆看了看他夹着烟的手。那支烟应该还是刚才那支,已经快要燃尽。
“我知道。”傅时延勾着唇,拿起一旁的烟盒,给他看了上面印着的字。
闻榆:“……”
这天要聊死了。
可能是他的表情过于无语,傅时延忍不住笑了几声,之后敛了玩笑的神色,语气认真,“别担心,我没有瘾,偶尔才抽。”
“……我没有担心。”闻榆说。
他只是好奇!
傅时延又笑了,望着闻榆的眼神仿佛在说他是“小骗子”。
闻榆摸了摸耳朵,不再看傅时延,他把视线放到楼下,小区的路灯还亮着,偶尔会有晚归的人经过。
安静等到傅时延手里的烟燃完,闻榆才把目光又转回去,注视着他,“你以前不是很讨厌烟?”
傅时延将燃尽的烟收进便携烟灰缸,“是讨厌。”
他侧过身,面向闻榆,只把手随意地搭在栏杆。
“我们刚分手的时候,我过得不算好。我之前告诉过你,出国后,我失眠了一段时间,”凝视闻榆的眼睛,傅时延的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似乎是早就不在意了,“那段时间,我精神无法集中,总是在想你,抽烟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闻榆呼吸一轻,下意识握紧了栏杆。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心里涌起无法言喻的愧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能感觉到傅时延的视线,他还在看自己。
张了张嘴,闻榆刚想说话,突然听见打火机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见傅时延又拿了一支烟,正要点燃。他的手比思绪快,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拿走了傅时延手里的烟。
傅时延诧异的看着他。
闻榆:“……”
他的手!
热意爬上脸颊,闻榆对自己的越界行为尴尬的想原地升天,他拿着烟转身就走,只是进了门,他又停下来,背对着傅时延说:“以后别抽了,我家禁烟。”
话落,他头也不回跑回房间,跳上床,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
他到底在做什么!
第38章
闻榆在极度郁闷里睡着。
第二天, 闹钟响了三次,他才抱着被子困得不行地坐起来。
他没完全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突然目光瞥到床头柜上的烟, 睡前的记忆瞬间被倒进大脑, 闻榆彻底精神了。他弯腰捂住脸,十分想学鸵鸟,把自己埋起来。
维持这个鸵鸟姿势,直到闹钟第四次响起, 他才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下床去洗漱。
闻榆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打开房间的门。本来以为傅时延会在, 他扬起营业的笑脸,只是不论是客房、客厅或者书房,都没有对方的身影。傅时延早早就出了门。
最后他在冰箱上看到傅时延用冰箱贴压着的便签:
【我去学校了,下午五点左右回来,小米南瓜粥在电饭煲里,记得要吃。另外晚餐想吃什么,发消息告诉我。】
闻榆松了一口气, 好歹是给了他时间调整自己心情。毕竟他直接从傅时延唇边抢烟的行为实在越界,还显得暧°昧。
收起便签, 闻榆走到灶台旁边, 电饭煲还在保温, 他打开盖子, 里面的南瓜粥热腾腾的,南瓜的清甜随着白色的热气升腾, 飘满整个厨房。
情不自禁的, 他的嘴角弯了起来。
装了一碗南瓜粥到餐桌坐下,闻榆拿出手机, 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才八点钟。他对着粥拍了张照片,发给傅时延,然后又问:
【今天不是周日吗,你还这么早去学校?】
傅时延很快回复了他:【去研究院。】
傅时延居然这么快就回复自己,闻榆诧异了一秒,左手拿着汤勺喝粥,右手单手打字。
闻榆:【我以为你还没到学校,你几点出的门?】
从小区到A大不算很近,自己开车,在不堵车、不遇红绿灯的情况下也需要半个小时。
傅时延:【七点二十分,刚到。】
傅时延:【好吃吗?】
闻榆咽下粥,南瓜的清甜还在口腔萦绕,温热的粥进入胃里,驱散了早晨气温低带来的寒意,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他冰凉的手脚在一点点变热。
闻榆:【好吃。】
傅时延:【那就好。】
一碗粥喝完,闻榆咬着汤勺,视线落在放在桌上的便签。他的记性很好,便签上的话记得清楚,傅时延最后一句让自己想吃什么告诉他。
他真有想吃的。
反正是傅时延说的,他就不客气了。
闻榆:【晚餐我想吃避风塘炒蟹。】
傅时延:【还有其他吗?】
闻榆:【茄子煲。】
傅时延:【好,我知道了。】
傅时延:【我到实验室了,晚上见。】
闻榆:【晚上见。】
闻榆放下手机,拿着碗去洗。
一个碗很快就洗完了,闻榆擦干净手,打算回书房码字,经过客厅,他发现昨晚放在立柜上的插花不见了。
他下意识又想问傅时延,很快想起傅时延这时候估计在实验室里,作了罢。总归不会不见,可能被傅时延放到其他地方了,等他写完再找。
推开书房掩着的门,闻榆目光触到窗台时,脚步突然一顿。
阳光从清透的玻璃窗投落进来,给冷冷清清的书房镀上了一层独一无二的暖色,而他昨天买的花——向日葵、百合和小雏菊插在玻璃花瓶里,被放在窗台,阳光将它拢在怀里,花的颜色在明亮的光线下越发鲜艳。
眨了眨眼,闻榆回过神,明白肯定是傅时延放的,或许是觉得书房太冷清了吧。他走到了书桌前,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他面前的电脑上,放着另外一张便签。
【眼睛疲劳了就看看花,也看看窗外的绿色,要注意休息。】
看着便签,闻榆忍不住笑了。他把两张便签放在一起,收进抽屉,然后打开电脑,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今天由好吃的早餐和明艳的鲜花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
初稿截稿日这天,闻榆熬到凌晨五点半,终于写完了第十五集的剧情。
将文档存到U盘,闻榆本来想去睡一觉,但又担心醒不来——他和苏玫约好上午九点在星宿娱乐见面。如果醒不来,他肯定要迟到,而且苏玫很忙,她还要赶下午一点的飞机飞国外,没办法等他。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决定不睡了,根本不够睡。
用力拍了拍脸提神,闻榆走出书房。
这个时间太早了,天还没亮,外面也很安静,几乎落针可闻,看了眼客房紧闭的门,闻榆将脚步放得很轻。
刷牙洗脸后,他走进厨房,先给自己泡了杯浓咖啡,喝完,又打开冰箱,准备做早餐。他打算做皮蛋瘦肉粥,好久没吃了。
脚步声停在他身后时,闻榆刚剥完皮蛋,他没回头,礼貌说了一句,“早。”
“早上好。”傅时延问:“你昨晚没睡?”
“嗯,刚刚才写完。”闻榆说着,打了个哈欠。浓咖啡没什么用,他还是很困。他打开水龙头,用沾了凉水的手揉了揉眼睛,稍微精神了些。
瘦肉还没切,闻榆从刀架上取了刀,一只手忽然从他旁边探出,拿过了他手里的刀,傅时延温和的声线在他耳畔响起,“你这么困,小心切到手,我来。”
见傅时延拿走了刀,闻榆没跟他抢。
傅时延低着头,专注切肉,他的刀工不错,肉丝大小很均匀,闻榆盯着看,眼皮忍不住打架。
为了缓解困意,他跟傅时延聊天。
“你今天几点的课?”
“上午十点。”
“那你起的这么早。”闻榆顿了下,“是我吵醒你了?”
他刚才找皮蛋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个铁碗,声音有点大。
“不是,”傅时延说,“我习惯了这个时间起床。”
他转头,看向闻榆。
闻榆一夜没睡,这会儿脸色苍白,眼睛里有淡淡的红血丝,下眼睑也显出一点青色。看清闻榆的模样,傅时延皱了皱眉,“你怎么不去睡一觉?”
闻榆困得思绪有点跟不上,隔了几秒才回答:“我跟苏玫,就是我的乙方约好九点在公司见面,只能睡一会儿,干脆就不睡了,否则我起不来。”
“星宿娱乐吗?”傅时延问。
闻榆不惊讶傅时延为什么会知道,上次的乌龙热搜傅时延比他还早看到,而且还是傅时延打电话给他,他才知道的。
他点点头,“对。”
“我送你去吧,”傅时延看他,眸色在灯光下十分温柔,“现在六点半,你能睡到八点,别担心,我会叫你。”
“星宿离A大不近。”闻榆说。
“也没特别远,来得及。”傅时延又对他笑了笑,语气很柔和,“去睡吧,不然你今天没办法工作的。”
闻榆确实太困,大脑都快停止转动了,他和傅时延对视,看见他眼底的关心,无法再拒绝他的好意。
“好。”他点了头。
第39章
七点五十五, 傅时延放下手里的文献,先去了一趟厨房,把温在锅里的皮蛋瘦肉粥盛出来, 放在餐桌。
推开主卧的门, 傅时延放轻脚步走进去,房间静悄悄的,闻榆整个人陷在大床里,抱着被子侧身躺着, 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而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红扑扑的, 睡得很熟。
大概是担心自己在黑暗的环境里更加醒不来,闻榆没有拉上窗帘,此时阳光从窗户铺撒进来,落在他身上,如同调皮的精灵在他身上跳舞。
傅时延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幅模样的闻榆了,不禁多看了会儿,直到闻榆设定的闹钟响起, 又被闻榆下意识伸长手按掉。
翻了个身,闻榆把脑袋往枕头里埋了埋, 接着睡。
无论看过多少次, 傅时延仍然觉得赖床的闻榆非常可爱, 他忍不住轻笑, 在床边坐下,弯腰贴近闻榆的耳边, 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叫闻榆起床。
“阿榆, 该起来了。”
闻榆皱了皱眉,眼睛睁不开, 他抓住被子迅速盖过脑袋,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要把这烦人的声音隔绝。
见状,傅时延又笑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过今天不能再像曾经那样,让闻榆赖够床,也没办法像曾经那样,用亲吻来唤醒“睡美人”,傅时延扫过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过了五分钟,再不醒闻榆没时间吃早餐了,他直接动手,把将自己裹成蚕宝宝的闻榆挖了出来。
闻榆还是没醒来,他闭着眼,挂在傅时延的手臂上,脸蹭了蹭傅时延的胸口,似乎是当做枕头了,又十分烦躁的嘟囔了一句“别吵”。
他靠在傅时延身上,鼻尖嗅到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味,整个人都是放松的。
时间并不能带走所有的习惯和痕迹,哪怕这么多年过去,闻榆仍然会对傅时延感到放松和安心。
傅时延低下头,看着闻榆放心无比的靠着他,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克制着想亲吻闻榆的冲动,他抬起手,指腹碰了碰闻榆的眼睛,又抚摸过他柔软的脸颊,最后停在唇角。
轻叹一声,他将手指收回,不再继续越界,转而轻轻拍了拍闻榆脸颊,声音大了一些,“闻榆,不能再睡了,不然你要迟到了。”
低沉的嗓音钻进闻榆的大脑,闻榆眉头皱得更紧,他好困,吵他睡觉的人好烦。本能的抬手要往说话的人那里拍,却被握住了。
听到一声低笑,很熟悉,闻榆的意识终于渐渐醒来,他睁开了眼睛。
缓了几秒,他才真正清醒,发现自己被傅时延抱着,右手还被傅时延握着,他抬眸,看着傅时延,表情有点懵。
傅时延勾了勾唇,“你刚才要打我。”
闻榆:“……”
胡说,他哪里有这么凶!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跑到傅时延怀里去了!
惊恐万分的从傅时延怀里退出,闻榆觉得热意不断涌上脸颊,他咳了一声,压下跳得飞快的心脏,努力装得镇定:“我睡姿应该挺好的吧。”
虽然说得很委婉,但傅时延哪里听不懂他的意思,笑意在眼里流淌,告诉他,“我把你从被子里挖出来后,你又靠着我睡了。”
闻榆:“……”
好像,有可能。
闻榆对自己爱赖床的行为十分有自知森*晚*整*理之明,起床气很严重也一清二楚,因为他现在头就很疼,还很暴躁。
一个半小时鬼都睡不够。
何况,他以前没少这么干。基本上,如果他需要被人叫醒,每次都是在傅时延怀里醒来的。
摇了摇头,闻榆将那些记忆甩开,从床上下来。
为了节省时间,他睡觉是直接穿着要出门的衣服睡的,所以准备得很快,不到五分钟,他就坐在餐桌前,端起那碗温度适宜的粥。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慢条斯理地吃了,快速吃完,闻榆拿上包,朝傅时延示意,表示自己可以了。傅时延拿上公文包,跟他一起出门。
时间其实非常赶,不过或许是闻榆的运气非常好,今天没有堵车,也没有怎么碰到红绿灯,到达星宿娱乐的时候,离九点还有七分钟,再坐电梯上楼到苏玫办公室,还能提前。
闻榆刚刚在车上又睡了一觉,这会儿头疼稍微缓了一些,只是还是疼,估计得等他把睡够,才能真正止疼。
解开安全带,闻榆下了车。
没有立刻关上车门,他弯腰问傅时延:“你晚上几点回来?”
“今天我晚上有课,大概要十点。”傅时延的手搭在方向盘,温和看着他,“有事?”
闻榆本来打算晚上做顿饭感谢傅时延这些天帮忙收拾、打扫卫生和为自己准备早晚餐,听他说晚上有课,摆了摆手,“没事,改天再说。”
他关上车门,做了个再见的挥手。
“闻榆。”傅时延忽然喊他。
闻榆疑惑,“嗯?”
凝视着他,傅时延温声嘱咐:“你回家以后要好好睡一觉。”
此时天光大亮,即便傅时延坐在车里,他的神色也清晰可见。闻榆看见他眼底的关心和疼惜,本能的将双手交握,右手指腹下脉搏跳动的频率,快得那么明显。
第40章
掐着点到达苏玫的办公室, 闻榆将U盘交给苏玫的助理,请她帮忙将剧本打印出来。他写到早晨,后面又在补眠, 实在没空打印。
助理接过U盘出去打印, 苏玫挂了电话走到闻榆对面坐下,看到他眼下的青色,说了句抱歉。
听到苏玫道歉,闻榆摆了摆手, 玩笑说:“谁让我是乙方呢。”
苏玫笑了, 问道:“要不要咖啡?”
闻榆摇了摇头, 他头还在疼,但没那么困了,可能是两个小时的补眠奏了效,也可能是他最早喝的咖啡终于起作用——毕竟咖啡的正确用法应该是在感到困乏之前喝或者如果很困,就喝了之后小睡一阵。
“剧本还是只由你审核就好了吗?”闻榆问。如果再像之前那样临时要求改剧本,他会发疯的。
“不太够,他们很快就来。”苏玫再次道歉, 言简意赅和闻榆解释,“对方是华悦娱乐的小太子。”
闻榆忍不住诧异, 他有简单查过资料, 全网都没写演员的背景。不过隐瞒家世闯娱乐圈的富二代也不是没有, 并不稀奇。
但他还是好奇, 他记得原先定好的饰演男主的那位演员同样是星宿娱乐的艺人,即便不是苏玫手下的, 也不该被其他公司抢走资源。
他直接问了苏玫。
苏玫满足了他八卦的心, 耐心回答,“不是抢, 是资源置换,华悦给了蒋川一部电影的配角角色。蒋川原本就想要进军电影市场,一直在找机会,华悦给了他这个机会,而且这部电影的演员阵容豪华,导演也是名导王琦,她很会指导演员演戏,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闻榆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时,苏玫的助理也把打印好的剧本拿来,同时将U盘还给闻榆,闻榆收好,又请对方给他倒杯温水。
不再闲聊,苏玫专注翻阅剧本,闻榆也给自己找了一件事做,他拿出手机点开记事簿,开始编撰16集的剧情大纲。
听见敲门声,闻榆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短发的女人带着那位新换的男演员进来,后者努力装得很高冷,但精致漂亮的脸上一对转来转去的灵动无比眼睛将他真实的性格展露无疑。
看见他们,苏玫站了起来,跟女人简单寒暄几句后,先给闻榆做了介绍,“这位是华悦娱乐的季苏玉,季总,这位是许边覃。”
之后,又给他们介绍闻榆。
季苏玉露出笑容,朝闻榆伸出手,“初次见面,鲸鱼老师,我看过你的作品,不论是小说还是影视剧本,都非常优秀。”
闻榆也微笑,跟她握手,“谢谢,叫我闻榆就好。”
收回手,闻榆又看一旁的许边覃,对他友好的笑了笑。许边覃维持着人设,只是对他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四人坐下,苏玫将另外两份剧本交给季苏玉和许边覃,两人接过,都安静翻阅。
十五集的剧本不短,将近二十万字,完整看完至少需要三四个小时,三人都没选择今天全部看完,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所以只是粗略看一遍。
这十五集闻榆在写的时候没少跟苏玫和顾新薇沟通,很多描写和剧情设计都有她们的想法,毕竟主要是要捧女主顾新薇,里面女主的高光戏份比男主多了不少。
本来闻榆以为许边覃会不满意,没想到他完全不在意,只对好奇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为什么改成了数学系高材生。
“我以为你会改成艺术类的专业。”许边覃没崩住高冷人设,主动凑到闻榆身边,小声说。
明明他比较擅长绘画和音乐。
他还特地让季苏玉跟苏玫说,让苏玫转达给闻榆了。这个提醒一点也不隐晦啊!
闻榆有自己的萌点,写起来比较顺,没瞒他,“我比较磕双学霸。”
他又补充,“而且因为加入了一段高中剧情,我觉得还是按照学霸来写比较好,双方势均力敌,更有张力。”
“我,”许边覃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又舔了舔唇,“我成绩不太好,不太会演学霸。”
“……”
闻榆思考自己应该说什么好。
最终,他只说了一句,“你是演员。”
许边覃似乎有些怔愣,他目不转睛盯着闻榆看,闻榆被他看得不明所以,偏头回视他,“怎么了?”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许边覃眼睛亮晶晶的,脑袋又往他面前凑。
闻榆被他突然凑过来的脸惊了一跳,迅速抬手把他的脸推开,许边覃大概也反应过来,自觉往后退了退,但继续期待地看着他。
闻榆:“……”
突然响起一声轻咳,随即是季苏玉喊了许边覃一声,又提醒他,“看剧本。”
许边覃不满的撇撇嘴,却到底没再说话。
之后的两个小时,闻榆一边回答苏玫或者季苏玉的提问,一边记录她们要求修改和添加的情节,以及后续剧情更加具体的走向,两位主角的高光分配等等。
十一点,这次见面告一段落。
苏玫把他们送到电梯口,与季苏玉客套完,她对闻榆说:“今天时间比较赶,下个星期我会再联系你。”
闻榆应道:“好。”
电梯来了,季苏玉、许边覃和闻榆一起进去。许边覃又一次找闻榆要联系方式,眼睛都变成了狗狗眼。
“……”
闻榆实在不明白许边覃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但联系方式没藏着掖着,给了他。反正后面是要联系的,他写的是定制剧本,跟演员本来就需要沟通。
许边覃拿到号码,又得寸进尺,“我能加你微信吗?”
闻榆点头,“能。”
许边覃眉开眼笑,他迅速存好号码,又在微信里加了闻榆,然后看着闻榆,等待通过。
当着他的面,闻榆点了通过。
许边覃这下满意了。电梯平稳向下,他邀请闻榆:“一起吃午餐吗?我请客。”
“谢谢,不用了。”
闻榆又开始犯困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补眠。
“你是要回家?”许边覃说,“那我送你回去?”
闻榆再次拒绝了。
电梯到达一楼,闻榆转头朝季苏玉轻轻颔首示意,抬脚往外走,余光瞥见许边覃跟出来,他停下脚步。
“还有事吗?”
许边覃眼睛里有光,很认真说:“我会好好演的。”
闻榆愣了下,忽然明白许边覃突如其来的热情是为什么了,是因为他说的“你是演员”这句话。许边覃的演技并不好,一直被大家诟病,因此大概他的这句话某种程度是在肯定许边覃,相信他作为演员的专业性——他能演好。
闻榆不禁莞尔,这才觉得对方确确实实才十九岁。
“加油。”他说。
目送闻榆离开,许边覃才回到电梯里,季苏玉抱着手臂,瞧他,“一见钟情?”
许边覃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没有,我喜欢女生!”
“我只是想跟闻榆交朋友,他说我是演员呢!”他的尾音扬起,“他还是第一个肯定我的,我很开心。”
季苏玉哦了声,“那就好,不然你家一弯就弯了俩,伯父伯母要哭的。”
被季苏玉提醒,许边覃忽然想起什么,“等等我们去A大。”
“去做什么?”
“找路哥。”许边覃皱着脸,“路哥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居然从家里搬了出去,我得去劝劝,不然我不敢找我哥要零花钱了,我还要买画呢!”
季苏玉思考了下行程,确定下午没工作,同意了,“行。”
他们到达A大时,傅时延和沈路刚一起吃完午餐,此时正在回研究所的路上,沈路边走边八卦,问傅时延和闻榆的进展。
傅时延想起这段时间和闻榆相处的细节,闻榆已经又逐渐习惯身边有他在了。唇角微微勾起,他的声线很柔和,“还好。”
捕捉到他嘴角的笑,沈路乐了,“看来进展很顺利。”
他伸了个懒腰,“不枉我这么大的付出。”
“谢谢。”傅时延的语气郑重。
沈路翻了个白眼,直接给了他肩膀一拳,“你再这么客气,我就不帮你了。总之你们赶紧在一起吧,我家那位真的很会吃醋。”
傅时延笑了起来,“需要我去解释吗?”
沈路连忙摆手,“可千万别,你最好别出现在他面前,我还要腰呢。”
他们正说着,沈路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他循声转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满脸震惊的许边覃。
下一秒,许边覃飞快冲到他面前,“路哥,你移情别恋了吗?”
第41章
沈路被许边覃一句话弄的无语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有。”
见许边覃满脸不相信,想要说话,沈路先他一步, 示意他把口罩重新戴好, 语气无奈说:“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公众人物?换个地方说。”
尽管许边覃还是个小糊咖,但认识他的人也有,何况他跟他们待在一起,更容易被认出来。
听了话, 许边覃总算敏锐的察觉到了四面八方来的目光, 表情一慌, 立刻把口罩戴好,又把帽檐压低,接着插°入到傅时延和沈路中间,一路贴着沈路。
被警惕着的傅时延:“……”
回到傅时延的办公室,沈路才跟许边覃解释起来,不过他没提傅时延,只说了有事, 并且已经跟他哥哥严枫说过。
“我哥知道?”许边覃震惊到不行,他知道他哥对沈路的占有欲有多强烈, 居然会同意沈路搬出来几个月?
沈路嗯了声, “所以你别再问了。”
“行吧。”许边覃耸了耸肩, “你们不是吵架就好。”他可以放心找他哥要零花钱了!
“你经纪人呢?”沈路问。
“她送我到A大, 我就让她走了。”
沈路拿出手机,“我给你哥打电话, 让他找人来接你, 我和师兄马上要去实验室,没空带你。”
许边覃捕捉到两个字, “师兄?他吗?”他下巴往坐在办公桌后看文献的傅时延的方向点了点。
沈路应了声,“对。”
电话打通,听到那边传来的低沉悦耳的嗓音,沈路觉得自己的心脏非常不争气的停摆了两秒,接着就是更加用力的跳动。
明明没分开多久,他已经开始想念严枫。
他们并没有讲什么甜腻暧°昧的情话,只是很平常的对话聊天,沈路说了自己这两天做了什么,聊了刚刚午餐的味道,最后话题才到许边覃。
傅时延不是故意要听,只是办公室空间就那么大,他没出去,就只能听了。
听着听着,记忆闸门被拉开,他想起很多他和闻榆还在一起时,相处的点滴。
他和闻榆那个时候也像沈路和严枫这样,只是分开一会,便觉得想念,待在一起也并不需要特地为了彼此找话题,生活里任何琐碎的事,只要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就会变得有趣而生动。
回忆带着美好,傅时延情不自禁勾起了唇,他忽然很想听一听闻榆的声音,和他聊一些日常的话。
收好文献,他拿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尽头是一个小阳台,站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人工湖,景色很好,傅时延倚着栏杆,低头在手机上按下闻榆的号码,拨号出去。
闻榆刚刚到家,正在玄关换鞋。他戴着蓝牙耳机,没看号码就接了,“哪位?”
“闻榆。”傅时延好听的嗓音透过无线电波传到闻榆耳畔,让他心率蓦的失衡了一瞬,他摸了摸耳朵,把耳机拿下来,手机外放打开。
“你到家了吗?”傅时延问。
闻榆换好鞋,抬脚走进客厅,“刚到。”
“吃饭了吗?”
“吃过了。”
“吃了什么?”
闻榆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手机,仿佛能够透过手机看到傅时延,他觉得莫名奇妙,想知道傅时延问这句话的表情,“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时延轻笑了一声,语气很温和,“没什么,问一下。”
闻榆沉默了几秒,“我猜你今天中午有点闲。”不然怎么有空跟他聊午餐吃了什么的话题。
但之后还是回答了,“海鲜面,挺好吃的。”
走到沙发坐下,他顺手捞过抱枕,礼尚往来问傅时延,“你呢?吃了什么?”
“我也吃了面条,沙茶面。”
“这个好吃,我在X市的时候很喜欢吃,经常吃。”午后的时光很悠闲,闻榆掌心托着腮,跟他聊了起来,“你在外面吗?风好像很大。”
他听到风声了。
“是。”傅时延煞有其事的卖了个惨,“因为办公室被占了。”
闻榆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是疑惑,“被谁占了?”
傅时延在心里说了句抱歉,“我师弟。”
闻榆突然“啊”了一声,他想起自己要履行承诺帮傅时延摆脱这朵桃花了。他坐直一些,询问:“我晚点去找你?”
“不着急,你先补眠。”傅时延关心说,“睡眠很重要。”
闻榆原本还能撑一下,被傅时延提醒,困意顿时排山倒海一样来了,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从沙发起来,往房间走,“也是,那就明天吧。”
傅时延笑了,“好。”
闻榆放下手机换睡衣,听傅时延没再说话,问他,“你在做什么?”
目光扫过楼下一对打闹的情侣,傅时延开了个玩笑,“看情侣约会。”
闻榆:“……”
“你闲过头了!”
傅时延低笑出声,他不算清闲,最近其实都忙,可是跟闻榆聊天的感觉太好,他不禁沉浸其中。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要回实验室了,转身往办公室走,“你要休息了吗?”
“我已经躺到床上了。”闻榆裹了裹被子,只露出一张脸,手机被他放在脸旁边,眼睛半眯着,声音染上了倦意。
傅时延的声音轻下来,“嗯,你睡吧。”
困意一波波袭来,闻榆思绪有点不清醒,傅时延温柔的声线让他眷念,像极了记忆里的声音,他本能开口:“你不跟我道午安吗?”
傅时延脚步一顿,随即笑意在他眼底铺开,像落了星河的湖,一旁的消防柜玻璃映出了他柔和不已的神色。
“午安,阿榆。”
闻榆在这句话轻柔的话里,坠入了梦乡。
第42章
连续睡了一天一夜, 闻榆因为十几天修稿和赶稿睡眠不足而产生的疲惫终于恢复,第二天不到七点就精神奕奕的起床。
拉开窗帘,看到阴沉沉的天空, 闻榆想:今天估计要下雨。
这么想着, 闻榆拿起手机查了下天气预报,上面“大雨”的预报印证了他的猜想。
晴朗的天气使人心情舒畅,阴沉的天气自然也容易导致阴郁。好在这场雨不会持续太久,见预报上写明天就会停雨, 他就摁灭手机屏幕, 哼着歌进了卫生间。
洗漱完, 又仔细抹了护肤品防止皮肤过于干燥,闻榆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房门。傅时延已经在准备早餐,厨房的门没关,即便开了油烟机,食物的香味还是会跑出来,很快浸透整个客厅。
闻榆走到厨房,看见傅时延背对着他用电动搅拌器打发蛋清, 一旁的灶台上,砂锅里滚着小米粥, 空气中弥漫的清香味道, 就是它发散出来的。
傅时延高大挺拔, 相貌俊朗, 应该穿上西装打着领带穿梭于各个宴会之间,运筹帷幄犹如一位贵公子, 而不是站在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厨房。
只是此时他穿着蓝色的家居服, 围着围裙,低头认真在做一顿早餐, 周身烟火气围绕,他分明就在人间。
闻榆忽然想起来他以前其实很喜欢看傅时延做饭,傅时延会进厨房,会学厨艺,完全是为了他,否则傅时延的双手永远都是在实验台、在那些精密的他念不出名字的仪器上;在一行行的数据、在论文、在各类书籍和文献上。
每当傅时延挽起袖子,拿上食材,低着头专心致志为他准备一顿饭时,总是性°感和美好得不行,他耽溺于这样的温柔和宠溺里。
今天不是好天气,没有阳光,天气阴沉沉的,气温也比昨天骤然降低了七八度,阴冷得过分,可即便这样,在这间厨房里,闻榆仍然感觉温暖。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闻榆感受着自己的心脏不争气的跳得比平时要快上许多,像是有几只小鹿在里面胡乱蹦跶。
他抿着唇,心道药丸。他和傅时延的每次朝夕相处,都会让他无法自控的回忆起他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光。
闻榆转身要离开,不再看傅时延的话,他的心情应该就能恢复。
他很确信,他早就调整好了对待傅时延的态度,如今被影响的情绪,不过是错觉罢了。
因为他只和傅时延谈过恋爱,而傅时延是除了爷爷奶奶以外,对他最好的人。他们恋爱时,每天都很开心。
大抵是记忆里的时光过于美好,他才会时不时被拉回去。
然而他刚走了一步,傅时延突然出声,声音轻柔而温和,“闻榆,来帮一下忙。”
闻榆脚步一停,只能转身返回,他走到傅时延身边,探头看了下他在做的事,“什么忙?”
“帮我拿一下面粉。”
闻榆点点头,从另外一侧的柜子里取出来半袋低筋面粉,按照傅时延的要求,往碗里倒了三分之一。重新收好面粉,他问:“你在做什么?”
“松饼。”傅时延偏头看他,微笑补了一句,“早安。”
闻榆愣了下,“早安。”
他挽了挽袖子,“还有需要我做的吗?”
“不用,准备工作我都做完了,你出……”傅时延顿了下,然后笑了笑,注视着他,“你跟我聊天吧。”
闻榆有些意外,“聊什么?”
“你等等要跟我去学校?”傅时延手里的动作很快,已经将打发好的蛋清、蛋黄、面粉以及牛奶混合成面糊。
闻榆看了眼小米粥,已经熟了,他关掉火,俏皮地对傅时延眨了下眼,“对呀,不是要帮你挡桃花吗?”
让开灶台的位置给傅时延煎松饼,他又问:“对了,你师弟叫什么?”他一直没问过。
“沈路。”傅时延拿出平底不粘锅,开了小火,取适量的面糊倒入。
闻榆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他捏着手指,陷入沉思,突然一件久远的事进入他的脑海,他想起了在哪里听过沈路的名字,也记起对方是谁了。
沈路是隔壁K大的学生,比傅时延低了一届,但同样是一入学就被冠上“天才”名号的学生。他也修物理,是导师的心头宝。沈路的导师与傅时延的导师是旧识,算是好友,也是竞争对手,双方年纪大了以后,更加爱吹比自己的学生。
大概是几次三番从自家导师嘴里听到傅时延的名字,知道他有多优秀多厉害,沈路逐渐对傅时延产生了好奇和竞争的心理。
闻榆遇见沈路时,沈路正在物理学院门口打听傅时延的教室,当时是四月,还有些凉,沈路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衫,头发染了亚麻色,在阳光下很漂亮,跟他本人过于明艳的外貌很相配。
那天沈路并没有见到傅时延,而他后来也没再见到沈路,只是听到学姐学妹们八卦,知道沈路又来过几次,有一次是见到傅时延了,还给傅时延下了“战书”。
他当年没问过傅时延“战书”的内容,这会儿却有些好奇了。
一根手指戳了戳傅时延的手臂,闻榆往他面前凑了凑,“沈路当年你给你下的‘战书’是什么?”
傅时延听完,不由惊讶,“你认识沈路?”
“不算认识,我只是见过他。”闻榆靠着中岛台,对傅时延笑,“当年他连续几天来我们学校打听你,我见过一次,不过他的名字、学校以及给你下‘战书’的事都是听学姐学妹们八卦的。”
傅时延记起了跟闻榆相熟的那群女生,她们的八卦能力确实一流。他告诉闻榆,“比谁的下篇SCI论文分数高,他把我当对手了。”
虽然猜得到答案,但闻榆还是问一遍,“结果呢?”
傅时延勾了勾唇,“你觉得呢?”
“你。”
“嗯。”
果然,答案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闻榆想了想,又问:“他什么时候开始追求你的?”
明明他后面都没听到沈路喜欢傅时延的八卦。
“我出国的第二年,沈路也来了,因为在国内有过交集,我们一起吃了几顿饭,后来在情人节,他突然跟我告白。”
傅时延言简意赅,说完看向闻榆,“你很好奇?”
闻榆不否认,“是有点。”
给自己倒了杯水,闻榆两手捧着,“我记得他长得很好看,肯定很多人追求他。”
看了眼傅时延,他的语气变得感叹,继续说:“而他却锲而不舍追求你这么多年,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我都不忍心帮你了。”
松饼已经做好了,傅时延将它们装盘,闻言轻笑了声,“为了他好,才更应该让他彻底断了想法。”
闻榆安静无言了几秒,颔首,“也对。”
与其长时间无望的等待,不如早点断绝希望,然后收拾好心情,便可以遇见新的人,踏入另外一段幸福旅途。
没再围绕这个话题,傅时延温声问:“要加蜂蜜吗?”
“不要了。”闻榆没有吃那么甜,本来松饼在做的时候就加了糖。
傅时延自己也是不加的,他端着两盘松饼出去,示意闻榆把小米粥端出来,之后他又回了趟厨房,拿碗筷和刀叉。
一起吃完早餐,两人又各自回房间换下家居服。要出门时,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下了下来,大雨倾盆,雨声盖住了城市的所有喧嚣。
看了会儿窗外淅沥的大雨,傅时延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弯腰穿鞋的闻榆,“雨这么大,你确定要去吗?不用那么着急,过几天也行。”
穿好鞋,闻榆转身,和他对视,“你说得对,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沈路,都是越早结束越好。”
他开门出去,又回头对傅时延笑了下,“走吧。”
第43章
下大雨的缘故, 今天堵车异常严重,他们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九点多。
傅时延十点钟有一节课, 因此上午并不去实验室, 闻榆不准备跟傅时延去办公室,毕竟今天并非假期,他打算在雨天的校园里到处走一走,找找灵感。
停好车, 傅时延不太赞同地看着闻榆, “还在下雨。”
闻榆往窗外看了一眼, “还好,比刚才小了很多,而且你在工作时间把外人往自己办公室带也不好吧,又不是之前是假期。”
听到闻榆是在为自己考虑,傅时延胸口发烫,愉悦的情绪化作笑容,蔓延到眼角眉梢, 但即便他带着闻榆去办公室,也没什么关系。
他正要开口, 闻榆已经先说:“反正我不上去了。”
闻榆的态度很坚持, 傅时延目不转睛看了他一会儿, 确定他不会改变主意, 终于不再勉强,只把办公室的钥匙递给他, “你随时能进去。”
这份好意闻榆没有拒绝, 他收下钥匙,“中午还你。”
拿起放在后座的长柄伞, 闻榆率先下车,朝傅时延挥了挥手,说了句“中午见”,就转身离开。
大概是下雨天,校园里走动的学生不多,加上又是上课时间,显得特别安静,闻榆一手撑着伞,另一手插在口袋,沿着人行道不紧不慢地走。
他回来学校几次了,可是都没能好好逛一逛,今天难得有机会。
他边走边看,目光有好奇也有怀念,不过沿途的景色跟他当年上学时没什么不同,变化非常小,他还遇到了几个认识的老师。
他们也都还认识他。
简单寒暄过后,闻榆与他们分开,继续独自散步。
又走了一会儿,迎面走来老人让闻榆脚下一顿,然后停下了脚步。
在对方目光望过来时,他和对方视线交汇,可下一瞬猛地记起什么,闻榆迅速转过身,佯装对旁边花圃里的花感兴趣。
老人不是别人,是傅时延曾经的导师,沈晖山。
闻榆以为自己躲得及时,又有伞遮挡,再加上老人五六年没见过他了,仅仅一眼肯定不会认出他,只是没想到,老人走到他面前停下,准确叫出了他的名字。
好吧,躲不掉了。闻榆无奈,只好转了回去,乖巧地问好:“沈教授。”
沈晖山今年八十岁,身体依旧硬朗、健康,精神也非常好,他看着闻榆,神色不见严厉,很是温和和慈祥,并没有提闻榆躲他的事,只是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闻榆回答。
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变大,雨滴落在伞面的频率也在加快,是雨又下大了。沈晖山温声问:“介意去我办公室坐坐吗?”
闻榆摇了摇头,陪着老人一起返回物理学院,往他的办公室走。
坐在老人的办公室,手里捧着热茶,闻榆的视线越过茶水氤氲的热气,落在对面的老人身上。当年老人也曾经给他打过一通电话,希望他劝说傅时延把握机会,尽管老人的说辞并不严重,可平和的态度于当时的他而言,也是一种雪上加霜,是施加压力。
喝了口茶暖和了胃,闻榆主动开口:“您想跟我聊什么?”
“你见过时延了吗?”沈晖山没有拐弯抹角,问得直接。
老人之所以高龄还坚持来学校教学,一是对科学的热爱,二是为了带出更多对国家有用的优秀人才,将自己的本事传承下去,他并不了解校园里年轻人的话题,身边的人也不会跟他八卦。
因而不清楚闻榆之前就来过学校三次,都是和傅时延一起来的。他和傅时延的关系近来也经常被大家八卦,当年磕他们cp的风潮,又卷土重来。
闻榆没有隐瞒,“见过了,我今天是跟他一起来的。”
沈晖山听完就笑了,笑容里似乎带着欣慰,“你们重新在一起了?”
“不是,您误会了,”闻榆很轻地抿了下唇,说得更清楚一些,“我们是朋友。”
笑意敛了敛,沈晖山定定看着他,而后轻叹,“闻榆,当年那个机会实在难得,所以知道时延居然要放弃时,我才会给你打那通电话,我的本意并非希望你们分手,你和时延有多喜欢彼此,从我知道你们恋情的那天就一直看在眼里。我需要跟你道个歉,对不起。”
没有料到沈晖山也会向自己道歉,闻榆有些森*晚*整*理怔愣,他垂眸,盯着面前的茶,好几秒后才说:“都过去了。”
深呼了一口气,他又抬头,“您就是想跟我道歉吗?”
“这是其中一件事,另外一件事,我希望知道你对时延还有感情吗?”这个时候的老人并不像一位德高望重的院士,只是作为一位长辈询问。
沈晖山这辈子带出了无数的学生,可他只对傅时延有亏欠。
尤其是他这些年,见到了傅时延对闻榆的寻找和执着,越发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弥补当年那通电话的错误。
老人的话过于直白,闻榆忍不住脸颊一热,他掩饰一般低头喝茶,思绪又不小心跑偏,觉得老人好开明。
意识到自己想偏了,闻榆连忙把想法拉回来,他把一整杯茶喝完,抬眸看向老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闻榆不正面回答,让沈晖山知道了答案,他笑了笑,很是宽慰,“你还喜欢时延。”
闻榆不明白老人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懵懂的一怔,继而一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没有,您猜错了。”
望着他,沈晖山语重心长:“孩子,不要否认自己的心意。”
闻榆想,他并没有否认,他确实不喜欢傅时延了啊。况且,就算他还喜欢傅时延又有什么用,傅时延早就放手,从这段关系走出来。
……不对,哪里来的况且,哪里来的假设,他去假设这个做什么。
“您真的想多了。”闻榆木着脸说。
端详了闻榆片刻,沈晖山忽然问:“你知道时延这些年来一直在找你吗?”
闻榆错愕地睁圆了眼睛,“……什么?”
手指下意识捏紧杯子,他注视着老人,“您想告诉我什么?”
“时延找了你五年,”老人语气平缓,但落进闻榆耳朵,却一个字一个字重如山石,砸的他心烦意乱,“他是为了你回来的。”
第44章
“这不可能。”
闻榆下意识反驳老人。
“是真的。”沈晖山神态温和, “或许你并不知道时延到底有多优秀,他三年就已经博士毕业,之后两年继续在查尔斯手下从事博士后研究。五年里, 他在涉及的专业领域内拿到了四项发明专利, 发现了一种新型材料,去年被评为国际青年科学家,同年,也被顶尖期刊杂志评为年度十大影响世界科学人物……当时, 他还不到三十岁。”
老人的眼里, 浮现出骄傲。
闻榆怎么会不清楚傅时延有多优秀?只是老人此时与有荣焉讲的这些, 他确实没有那么知情——他这些年屏蔽了一切跟傅时延有关的消息。
可听他讲,也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一切的荣耀和成就放在傅时延身上,他都觉得是应该的、合理的。
沈晖山继续说:“全球最著名的物理科学研究所之一向他递出邀请函,他读博的母校为了请他留校教学,开出了十分优渥的条件……”
心跳得厉害,闻榆舔了舔唇,下意识将呼吸放得很轻。
“他都放弃了, 然后回来,”沈晖山看着闻榆, “因为他认为你更加重要。”
……
从老人的办公室离开, 闻榆心里十分烦乱, 大脑也乱糟糟的, 无法恢复冷静、理智思考。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撑着伞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乱逛, 最后裤子, 衣服下摆都湿了大半,他才找了间咖啡厅进去坐下躲雨。
咖啡厅放着轻音乐, 加上下雨的缘故人不多,安逸的环境让闻榆得以放松,他捧着热咖啡喝了一口。
感觉身上被冷雨浸透的凉意散去,他叹了一声,两手托着腮望向窗外,努力想把一团乱麻的思绪理平。
老人的话在他耳边回荡,傅时延真的是为了他回来的吗?他知道老人没有理由说谎骗他,何况他们今天原本也是偶遇,但如果像是老人说的那样,那傅时延从和他相遇开始,就在演戏吗?
骗他的意义是什么?报复他吗?
闻榆心烦意乱,他回忆起和傅时延从重逢开始的相处,试图从里面抓住些什么。
放任记忆在脑海里如同放电影似的播放,他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视线无处可去,落在了入口处的一株金钱树盆栽上。
忽然,玻璃门被推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来,前面的男人将黑色的长柄伞收起,随即露出一张好看不已的脸。
闻榆看着他,觉得有些熟悉,可他忘了在哪里见过对方,因为对方很漂亮,如果他是近期见到的,绝对不会忘记。
那是以前见到的?闻榆思索一秒,立刻被一道耳熟的声音打断,他目光往男人旁边的人转过去,看到了昨天刚见过一面的许边覃。
闻榆愣了愣。
许边覃和沈路将滴水的伞收进一次性伞袋里,走到吧台前点单。
服务员是校内的学生兼职,她认识沈路,笑眯眯问:“沈老师,您要点什么?”
她又看许边覃,许边覃戴着一幅茶色的墨镜,没有取下,起到了一定遮掩伪装的作用,女孩没认出他,只礼貌让他看菜单点单。
没被认出,许边覃松了口气,他连忙低头看菜单。
咖啡厅并不算大,且客人不多,又安静,服务员那声“沈老师”清晰传到闻榆耳边,电光火石间,他联想到一个人,沈路。
他只见过沈路一次,只记得沈路长得好看,但他的记性虽然很好,可也没办法长久的记住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仅有一种熟悉的印象。
对方是不是沈路,他不能确定。
好在许边覃很快替他确定了答案。
点完单,许边覃就打算找个角落一点的位置,他回头环顾四周,不一会儿目光就和坐在窗边的闻榆对上了。
许边覃惊讶,刚要出声,忽然意识到此时环境过于安静,还有人在看书、写论文,于是快步走到闻榆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朋友。”
许边覃哦了声,闻榆问:“你呢?”
“找我嫂……”骤然停下,许边覃咳了一声,“也来找朋友。”
他说完回头,对吧台前的沈路招了招手,指了指闻榆右后方的位置,那边刚好是个转角,不靠窗,也离人最远。
沈路正要过去,突然看见闻榆,表情一僵。
要不要这么巧!
他努力控制表情,不让自己的神色和肢体过于僵硬,收回视线后,抬脚走向许边覃指的位置。经过许边覃时,他被叫住,许边覃一把拉过他,给闻榆介绍:“这是我朋友,沈路。”
他又高高兴兴介绍闻榆,“他就是我昨天说的认可我是演员的编剧,他叫闻榆。”
沈路:“……”
真是沈路。闻榆看着他,露出微笑,“你好。”
沈路看了下许边覃,又看闻榆,觉得这简直太难为他了,他要演戏,许边覃肯定会拆穿他——他们没有沟通过。他不演戏,中午那关过不去。
左右都是完,他叹了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决定等等就给傅时延发条消息,告诉傅时延这个不幸的消息,毕竟不能怪他,他知道闻榆来学校,都特地绕了大半个校园跑到数学学院这边的咖啡厅了。
“你好。”沈路也笑了笑。
“我以前见过你。”闻榆直白说。
——和沈教授见完面,他没办法不怀疑傅时延说得沈路锲而不舍的追求他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沈路有点心虚,飞快眨了下眼,“是吗。”
他又对闻榆笑了下,然后偏头想跟许边覃说自己先到位置上等他,然而闻榆已经又开口,“你不认识我吗?”
和闻榆四目相对,沈路张了张嘴,刚说了一个“我”字,许边覃诧异插进来话,“闻榆你认识我嫂……”
沈路惊了一跳,瞬间咳嗽起来,打断了许边覃的话。
闻榆:“……”
咳的好假。
不过少?扫?sao的音有太多字,所以是哪个字?什么意思?
抽了两张纸递给沈路,闻榆对他意味深长一笑,接着告诉许边覃,“应该是认识的,他和我朋友傅时延认识,他们关系很不错。”
这句话其实没什么逻辑,朋友的朋友并不一定要都认识,偏偏许边覃没有动脑,又什么都不清楚,直接把傅时延和沈路的底牌掀了,“你来找的朋友就是傅时延啊,我知道他,他跟沈哥关系确实好,他是沈哥的师兄,昨天我还看他们有说有笑,可亲密了。”
沈路:“……”
完蛋。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闻榆的心情不仅茫然,还有些无措。他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默然无语。
所以,傅时延真的骗了他。
他和沈路的关系,根本不是无法忍受的被追求者和紧追不放的追求者,他们两个人,其实是共犯,是骗子。
深呼吸几次将愤怒压下,闻榆沉着脸,起身对沈路说:“能聊聊吗?”
第45章
和沈路聊完, 闻榆就先走了,甚至没跟傅时延打招呼。
至于原定的“中午以傅时延男朋友的身份和沈路见面的计划”,自然也在闻榆拆穿了傅时延、沈路的谎言后被无限期搁置。
坐在车上, 闻榆一手拿着伞, 另一只手撑着脸,目光落在窗外,任由乱糟糟的思绪占据脑海。
雨天路滑,司机开得很慢, 等他到达小区门口, 已经是一个小时后。这个时间学校刚好下课, 闻榆在楼道口接到了傅时延的电话。
手机放在耳边,那头却很安静,只有下课后的喧闹以及学生和傅时延打招呼的声音。闻榆抬眸,望向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心知肚明沈路已经把他们上午的谈话告诉了傅时延——傅时延知道他的谎言被拆穿了。
他们虽然没说话,却默契的谁也没挂电话,闻榆不紧不慢爬楼梯, 而电话那头,吵闹的声音逐渐远去, 只剩下雨声。
大概是实在太安静了, 闻榆奇异的听见了呼吸声, 属于他的, 也有属于傅时延的。
最终,还是傅时延先开了口。
“对不起。”
闻榆垂眸, 盯着楼梯, 半晌后说:“晚上回来,我希望你坦白一切。”
傅时延答应了他, “好。”
持续了十分钟的电话挂断,闻榆走到门口,开门进去。
……
傅时延挂了电话,步行回到办公室。
沈路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他,沈路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枚钥匙,“闻榆让我转交给你的。”
傅时延接过来,用它开了门,又回头,示意沈路进来。
给沈路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倒一杯,傅时延询问:“怎么回事?”沈路发给他的微信只有简单几句话,并没有说清楚具体情况。
“一言难尽。”喝了半杯水,沈路把上午发生的事完整讲了一遍,总结起来不过就是两个字:巧合。
许边覃因为想要他帮忙劝他哥再多给点零花钱来找他;他因为知道闻榆来了学校所以特地绕远去数学学院的咖啡厅;闻榆刚好是许边覃新戏的编剧;刚好许边覃因为闻榆认可他演员的身份对他非常有好感,想跟他做朋友。
许边覃是个被宠大的青年,和亲人的关系很好,在他的认知里,他是家人,而闻榆是朋友,将好朋友介绍给家人,是理所当然的。
“然后就这样了,”沈路摊了摊手,“真不能怪我,只能说,一切都太巧。”
傅时延点了点头,没有表露出情绪来。本来也没什么人可怪,谎言总有揭穿的一天,早晚而已。
他仅仅是想要在期限内,多争取一些和闻榆相处的时光,希望能拿回那颗他遗失的心。
“你们聊了什么?”
沈路看了他一眼,先做预防,“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傅时延嗯了声。
“都说了,从我在国外和你重逢后知道的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沈路顿了下,讲得更清楚些,“包括你每次回国都在各个城市寻找他,还有你父母这两年并没有再给你介绍过对象,他们早就接受你非他不可。”
傅时延不惊讶,他猜到了。
将剩下半杯水喝完,沈路丢了纸杯,“所以,你要跟闻榆好好坦白,不能再有隐瞒,再好好跟他道个歉。”
他想起什么,又补充,“对了,闻榆在遇到我之前,还碰见沈教授了,沈教授应该也是跟他说了什么,不然他不会见到我,就用试探的态度跟我说话。”
傅时延这回确实有些诧异了。
真的太巧了,明明之前几次老师也在学校,却从来没和闻榆遇见,偏偏在今天,闻榆一来,就把老师和沈路遇了个遍。
既然遇见了老师,闻榆大概也知道他提早回国的缘由了。傅时延叹了一声,希望闻榆不要太生气。
沈路看了看垂眸的傅时延,觉得自己不太适合继续待了,站起身,“我晚上就会从你家搬回去。”
“好。”傅时延看他,真心实意说:“谢谢。”
沈路摆了摆手,又说:“加油吧。”
—
等待是难熬的,好在闻榆有事可做,他先是码了会儿字,接着编辑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又有娱乐公司出高价买他的小说版权,并且请他担任编剧。这家公司给出的价格,比他之前拒绝的那家还多了五十万。
让编辑把对方初拟的合同发来,他打印出来后,窝在沙发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傍晚的时候,雨停了。闻榆终于看完合同的全部内容,拿出手机联系编辑。
一只鲸鱼:【我看完了,可以。】
编辑:【你同意卖了?】
一只鲸鱼:【嗯。】
编辑:【撒花.JPG。】
编辑:【合同明天寄给你。】
以往到这里,他们就默认不再说话,但今天闻榆有点纠结,尤其是和沈路、沈教授聊完之后,实在心烦意乱。
他本来想找陈弛,可陈弛远在藏区,又非常忙,估计没空跟他谈论这些。
抱着抱枕,闻榆把脸枕在上面,想了想,在手机上打字。
一只鲸鱼:【你有空吗,聊几句?】
编辑:【???】
编辑:【行啊,你说。】
一只鲸鱼:【我有一个朋友,她和她前男友分手快六年了,今年她前男友回国,他们成了朋友,然后最近他们的关系变得有点复杂。】
编辑:【“我有一个朋友”这个句式非常经典。】
一只鲸鱼:【……】
一只鲸鱼:【别问。】
编辑:【okk,看在你这份版权合同能够让我还清房贷的份上。好吧,怎么个复杂法?】
一只鲸鱼:【前男友一开始说他被催婚,被不喜欢的人锲而不舍的追求,于是找了她帮忙,跟他假扮情侣,但今天她发现,前男友骗了她,他并没有被催婚。】
编辑:【然后?】
一只鲸鱼:【她还见到了前男友的老师和师弟,得知了前男友这些年来从来没有放下她,一直喜欢她。】
一只鲸鱼:【她现在有点烦躁,不知道怎么办。】
编辑:【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简单得不行,你是当局者迷吗?】
闻榆尴尬地把脸往抱枕里埋了埋,隔了好几秒,才继续打字。他垂死挣扎的否认这个朋友是自己:【……不是我。】
编辑:【呵呵。】
一只鲸鱼:【怎么个简单法?】
编辑:【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就这样。】
一只鲸鱼:【她不喜欢对方了。】
编辑:【骗鬼呢,你这么烦恼,还破天荒找我聊情感话题,不喜欢可能吗?】
编辑:【既然会烦恼,不就是还喜欢。你身为作者,写了那么多文,感情戏也处理得很细腻,换到自己身上就不懂了?还喜欢,就不要再错过,免得后悔。】
编辑:【行了,情感咨询结束,工作很忙,遁了。】
留下这句,编辑不再理闻榆,闻榆放下手机,他仰躺在沙发上,抬起手,掌心贴合在自己的胸口。
无法抑制的心跳让他闭上了眼睛。
闻榆终于无法再否认,他确实还喜欢傅时延,喜欢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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