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XIAYU
季寅临时来了京港, 说是出差路过,转机过来看她一眼。
两人坐在一家火锅店,红彤彤的锅底飘着油花, 滚烫的白烟散开,一股浓郁的火锅香气随着沸腾的锅底开始散开。
季寅拎过茶壶慢条斯理的给她斟满一杯热茶, 眉眼温润, 中指上的戒指醒目,“这次的事,多谢。”
季寅才接管季氏不久,内忧外患,他一心打开国内市场却不曾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好在博昭然机敏, 认出程氏的供货商是季氏。
博昭然活动了下肩颈,眼睛眯起来,眼尾上扬,“这顿你请。”
季寅笑着点点头, 把身边两个大袋子递给她, 还好申请了航线搭乘私人飞机来的,要不然就这些东西过海关都费劲,他一想到苗观乘耳提面命的样子嘴角不禁上扬。
“观乘听说你那一堆限量版被毁了, 自己找了好几天才给你凑齐一模一样的。还有眠之托我给你带的包。”
博昭然也不拘着,当着季寅的面拆开看了看,除去她之前被毁了的还多出好多她喜欢,但是苗观乘舍不得给她的,这会儿倒是大方, 一股脑全给送出来了。
“观乘担心你呢,怕你在国内出事, 叫我过来给你撑腰呢。”
博昭然笑笑,打趣似的说,“那我今年免费给他当代理律师。”
熟人见面自是有说不清的话,博昭然不过才回来两个月,听到苗观乘的事迹忍不住笑了又笑,唇瓣红艳艳的,在室内微凉的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
白瓷杯子里有一盏清绿茶水,因为室内外温差有些大,玻璃窗子有一层雾气,一点点隔绝窗外的视线——
锦恒顶楼。
秦知珩坐在辛尧的对面,面前摆着一份文件,他眼神却没集中在那份文件上,指腹不停的摩挲手腕,环顾四周一圈又一圈,最后若无其事的垂下眼睫。
秦知珩算是锦恒的常客,秘书端上来一杯咖啡还有一瓶水,咖啡照例放在辛尧面前,水则是给秦知珩。
辛尧心细如发,从进门就看见他心不在焉的四处看,今天的豆子是新到的,香气格外浓郁,他端起来轻抿了一口,说道:“她不在,别看了。”
现在年轻人,他越来越看不懂了,前两天还能在医院门口大吵一架,昨天开庭还能若无其事的。
一个两个装的可真像。
秦知珩倒是没有因为这句话情绪低落下来,他只是不停的在摩挲手腕皮肤,明明什么印记都没有,却依旧疼的难受。
横竖两个人是要一起去长津的,辛尧索性直接开口了,“要小心些。”
谈起正事秦知珩收敛了一下情绪,正色和辛尧交流,先前在法院辛尧故意诱敌且说蒋家会不会上当,万一程家鱼死网破,这又是一桩麻烦事。
出发去长津的事安排的很快,也没有太过于避讳其他人,一个是光明正大的打着出差的幌子,另一个是有检察院开出的单子去查一桩陈年旧案。
这样的不凑巧却偏偏两个人买了同一程航班,还偏偏座位是挨着的。
博昭然出差的时候东西带的多,办理完托运之后才去登机口,机舱里闷的难受,这几天京港有些倒春寒她稍微有些着凉,一冷一热的交替下来她身体有一点不太舒服。
她把随身携带的一个包想放到座位上,奈何她的位置是靠窗的,从过道过去要横跨两个座位,好在最外面的座位没有人,中间座位只有一个穿着运动装的男生,她迫切想要坐下休息。
“先生,可以麻烦您出来一下吗?”她伸手碰了碰那个男生,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机票。
男生很好说话,起身给她让位子,调整好座位后她从包里拿出早就备好的感冒药吃了一粒,又拿出耳塞带好,一阵沉重的拖坠感袭来,她靠着窗呼吸声绵长。
这几分钟过的很漫长,再醒来时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十多分钟,一个空姐站在过道轻声询问,后面还跟了一个面色焦急的女生。
她强撑着身子摘掉耳塞,揉了两下太阳穴,哑声问:“怎么了?”
广播声嘈杂,空姐很有耐心的接过她的登机牌对比了一下,然后一脸抱歉的说,“小姐,您的位置在后面一排。”
原来是她坐了别人的位置。
“抱歉。”她拎着包缓缓起身。
空姐看她脸色有些差以为她有些晕机,接过她手里的包引着她往后排走。
“先生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这位小姐的座位在里面。”
空姐替她交流,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的,这感冒药的药效也太厉害了一点。
秦知珩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靠里面的座位坐了一个博昭然,他一愣,随后空姐表示这位小姐刚才走错座位了。
他点点头,落座后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到她紧皱的眉上,安全带也没系好,广播一遍遍的催促乘客把手机调整到飞行模式,他轻点两下手机屏,关掉。
空姐在检查安全带,秦知珩怕空姐过来会打扰她睡觉,于是身子稍微一探摸到她的安全带给她扣上,不同以往的呼吸打在他颈侧,他下意识抬手碰她的额头给她测温。
却不曾想博昭然醒了,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的,呼出的气也带了几分灼热。
博昭然已经烧糊了,眼前都出现重影了,她小幅度的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但是飞机的失重感连带着发烧带来的不适感让她恍惚觉得这是假象。
“我难受。”她抓住秦知珩的手腕,冰凉的手掌碰到男人滚烫的手腕时紧皱的眉松缓了几声。
秦知珩低眉看她,浑身因为这一动作僵住,半点动弹不得,他不知她是认错了人还是下意识的求救。
博昭然等了好久也不见他有所动作,耷拉着脑袋往他身上靠,溢出一声哭腔,“阿珩,我不太舒服。”
这是烧懵了,秦知珩想。
喉结往下一滚,他托起她的脸颊好让她靠的舒服一点,又抬手叫来空姐要来医药箱,测过体温后秦知珩又喂她吃了感冒药,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
空姐送来一袋酒精湿巾,秦知珩费了一番功夫才叫她撒手,一点点给她擦着掌心和耳后。
指骨碰到那块表的时候,男人的动作一顿,像是错觉一样,不知哪里来的一滴水直直的砸在表盘上,然后又被人快速擦拭掉。
再抬眼时,男人的情绪又恢复如常。
夜间航班碰上多雨天气,预计时间可能要迟一些,也就是这会功夫博昭然烧退了,但是理智还没有完全回笼,身上披着一件男士长款外套,身边还坐着一个熟悉的人,窗外飞机俯瞰在长津上空,细密雨丝横空穿过,打在那一扇小窗上,把本就渺茫的光亮割的更加细碎起来。
博昭然拥着外套调整了一下坐姿,眨了两下眼,“下雨了。”
身旁人简短的一应。
拉长的反射弧终于有了终点,她缓缓转头,虽然心里想着是一回事,见到那张脸又是另一回事。
她看着只着一件深色衬衫的男人,磕磕巴巴的开口,“你怎么在这?”
她记得自己身边是个年轻的男生。
“你走错位子了,发烧了。”秦知珩扫她一眼,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有点生气,这算是怎么回事?每次生病难受的时候巴巴的喊他阿珩,醒了就断片,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感觉自己都快被这件外套腌入味了,浑身的薄荷味还混杂着一点点的烟草味。
“这个——”她窸窸窣窣的把外套还给他,慢半拍的道谢,“还有前些天出庭,谢谢。”
飞机依旧盘旋,博昭然清醒了几分后也知道是飞机晚点了,乘务员在分发晚餐,又凉又寡淡的飞机餐她看了一眼就不吃了,但是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秦知珩没接,反而摸出一块巧克力扔给她,“不想低血糖就吃。”
挺赌气的一句话。
却牵连出来上次在医院门口晕倒的回忆,下一刻,秦知珩一顿,想起来她连自己送的粥都扔掉,一块巧克力也应该不会去碰,于是他又想拿回来,结果博昭然的手已经摸上那块巧克力了。
指尖相碰,随后又像触电一样弹开,那块巧克力连位置都没变过,摇摇欲坠的搭在衣服上。
博昭然讪讪的垂下手,以为他不想给自己了,睫毛在眼睑下方打出一片阴影,浑身不太自在,连呼吸都发紧。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秦知珩盯着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半响,最后还是认输的拆开包装递给她。
“我不是要和你抢,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的东西。”
他说的云淡风轻,博昭然心一抽,反驳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伸手掰了一小块,然后闷闷的开口,“你也没吃晚饭。”
好在飞机没盘旋很久,等雨势稍微小一些就降落了。夜色昏昧,细雨抽丝在廊灯下看的格外明显,晚点的航班有很多,机场大厅里的人熙熙攘攘,博昭然还要去取行李箱,好不容易挤出机舱后把外套往秦知珩怀里一塞就匆匆去取行李了。
她手里捏着登机牌,对着电子屏幕一遍遍的核对,期间因为身高不太够还要垫起脚看,自助查询系统前面人叠着人,她废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能挤到前面,这时候魏然打来电话。
她艰难的掏出手机贴到耳边,“喂?”
机场信号不太好,魏然的声音稀稀拉拉的,说了三遍博昭然才勉强听清。
她预定的那家酒店因为暴雨电路受损,店家打电话过来退订,这个鬼天气要去哪再找一家合适的酒店。
博昭然耷拉个脸,连找行李箱的心气都没了大半,垫着脚敷衍的看了一眼大屏幕,身后有人突然硬挤上来,身上东西也多,撞了她个踉跄,偏偏那人挤出来的一条路又有人拥挤上去。
她站都站不住,眼看着就要跌倒了,一只手稳稳的扶在她腰间,一股好闻的薄荷味自身后飘上来,她有些懵,然后手腕被攥住一路畅通无阻的逃离人流往一处行李寄存处走。
秦知珩松开手垂眸看她,刚退了烧脸颊还是有些泛白,没什么气色,穿的也少,半截锁骨都露着,待会出去恐怕能冻死。
他只简短的解释,“我是套房。”
博昭然懵懂的回答,“你是在炫耀你们单位的福利待遇比较好吗?”
“不是。”秦知珩都笑了,“辛尧说你订的酒店出事故,让你先住我那。”
许是怕她多想,他又乱七八糟的补充,“你也知道程家手段,所以住在一起比较方便。”
他一边弯腰拿起她的行李箱,一边扯着她往空旷的地方走,就在博昭然怔愣他为什么认识自己行李箱的时候,秦知珩语出惊人的和她诡异的解释起来。
“我和姚馨柔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并且辛尧也是为你着想,万一程家得到消息知道。”
剩下的话他没说,留给博昭然自己权衡利弊。博昭然站在原地,不死心的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周边的酒店,发现有房间的打不到车,没有房间的也打不到车。
秦知珩也不催她,安安静静地等着她。
等到博昭然发现一点机会都没有的时候她放下手机,仰头看他,“那你有车吗?”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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