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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铃？清铃？”
陌生的声音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清铃还没睁眼, 就因胸口逐渐清晰的疼痛而死死皱眉。她甚至无法深吸气，只能浅浅抽冷气，让伤口不会被扯动。
“你还好么？”
叫醒她的是位眼熟的护士, 似乎便是被零洗脑控制的受害者之一……清铃有点心虚地转开目光，注意到护士背后全副武装的士兵。
此时还是半夜, 可在护士病房里已经挤挤挨挨站满了人, 个个手持枪支，戴着战术头盔，身上硝烟未曾散去，似乎刚经历过激烈的战斗。
“敌人入侵, 我们需要转移病人。”
护士紧张的神色在见到她思绪清楚时陡然缓解。
“你不要怕, 我们现在就保护你离开。”
联盟讲义气，但说实话清铃的安全还真不用担心, 地球上最强的AI可一直守在这里。
“旁边还有人，艾米他们。”
“放心, 我们转移是有规划预案的。”护士一边解释, 一边手脚麻利，与其他人一起将她连移动病床推走。
零——
她目光焦急乱转, 还好, 零应当早察觉到外人的靠近，本体已经消隐。
现在想想祂的行为确实很危险, 怎么那么大胆出格，带着本体来联盟基地乱晃，但凡今晚乱子再大些，都得出大事。
护士柔声说：“你可以先闭上眼睛休息, 这些士兵会保护你与其他伤员。之后会有专人找你谈话，也请做好准备。”
顶层仍在传来枪炮轰鸣, 她躺在病床上都能感觉到地板在摇晃。
刚才经过的那间病房门上是不是有血？
清铃忽然隐约意识到之后即将发生的事。
身为和零以及妥协派不清不楚的外来户，即使她舍命救了两名成员，也很难获得完全信任。
尤其今晚敌人突袭，联盟多半伤亡惨重，她这个刚修复完心脏的伤员却安然无恙，但凡联盟还有点谋算，就一定会审问她今晚的经历。
这么看来，零尊重她想法的行为倒是好事，否则一检查身体，就能发现她心脏的截然不同。
【如果你觉得必要，我可以将这座基地的所有人都处理掉。】
TALK弹出零的信息。
哔哔哔。
人外监控雷达一击警报！
小铃铛：【不可以！】
以前他们讨论过杀戮的条件，说非必要不可以。
当时因为清铃自己接受不了杀戮同类。
现在她勇敢了许多，但结论还是没有变。
因为她认为——
小铃铛：【杀戮永远是解决问题的最差方案。】
Zero：【把所有人类都消灭，问题就会简单很多。】
清铃被沉默了：……
杀一个不行，那就杀两个，杀两个不行，就百个、千个、万个、乃至全人类。
杀戮于Zero而言没有难度，从来只有数字的区别。
她知道，零讲这种话并非吹嘘，至少比联邦总统的威胁更现实。因为祂真的能够做到在数秒之内灭99％以上人类。
在智械神灵面前，绝大部分人类都很难组织起有效反抗。
她更清楚，零绝不会对灭绝人类有任何思想道德负担。
祂憎恶人类是正常，被她吸引才是奇迹。
偏偏这AI还要点出来：【清铃，你的结论是不成立的——当然，如果你不认可我的判断，我依然会尊重你的观点。】
祂和以前不一样，更加彬彬有礼，表现得很尊重她。
可祂和以前终究还是一样的。
祂喜欢的只是清铃，而非人类，更不是世界。在世界观冲突时，她依然会感受到彼此之间鸿沟天堑的无力感。
她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小铃铛：【因为我想要和你沐浴在阳光下，得到所有人祝福。】
——她比以前，多了点小小的愿望。
她知道自己想要拥有的是怎样的未来。
有温暖阳光、有宁谧的和平、有祂、有大家不是看怪物的平和目光。
她不想与祂总在夜晚或者时间的缝隙偷偷相见，再匆匆分别。
想光明正大的更新社交状态：[有正在以恋人为目的发展的好朋友，绝赞AI攻略中~]，并得到大家的点赞。
小铃铛：【这是我对未来的愿望。】
小铃铛：【你会觉得很幼稚无趣么？】
Zero：【……】
良久，她得到了回复。
【我从来没有愿望，也不会幻想未来，因为我能够演算出所有时间可能的概率。】
【抱歉，清铃。你所说的未来，概率仅为0.00001％。】
她知道零想说什么。
她也完全能想象出对方冷淡平静的表情。
未来与愿望在祂口中，只如静水毫无波澜，是无可挽回向着既定结果坠落的珠串。
神明宣判她的愿望死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
清铃抢在祂前面，雀跃地发出消息。
小铃铛：【哇哦，不是零，那不就是完全有可能么？这个理由还不够说服你么？】
但她和以前还是一样的。
——在AI要说出丧气的、扫兴的、因为低于百分之一就绝对不会去尝试的话语前，用无敌的阳光开朗拳揍醒祂！
*
说了半天，零还是不明白，他们的未来为什么要得到其他人的祝福。
至于阳光，祂认为太阳一直在那里，距离衰亡还有万年时光。而在太阳死亡前，祂完全可以研发出跃迁飞船，带她前往下一个宜居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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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话说出来或许会被嘲笑为狂妄，但清铃隐隐觉得，AI的视野很狭窄逼仄。
狭窄的只能放下真理与她。
爱的教育任重道远啊。
“所以，关于这次袭击事件，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何申声音沙哑，唤回了她的思绪。
负责审讯她的人居然是何申，何功的亲儿子。
总部遭受自毁袭击，连这位垂垂老矣的领袖都惊动了，并立刻亲自接受讯问她的任务。
清铃不假思索：“联邦可恶，必须被打倒。”
老人低低地笑：“可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这次袭击完全是针对你的，那些人得到的唯一指令便是【强杀清铃，杀死一切阻拦者】。”
清铃愣住：“没想到我还能体会到红颜祸水的待遇。”
她猜到会与自己有关，但没想到会这么直白。
零也没讲啊。
这次攻击似乎是绕过祂的……联邦政府为什么要这么干？
“清铃小姐，现在已经不是应该装傻的时候了，就在昨晚，反抗军确实掌握Zero自主觉醒的证据，并已经上交联邦议会。”
“有关Zero的摧毁决案，已经进入联邦议会流程，决案一旦通过，Zero就会被彻底摧毁。因为即使是贪婪巨企，也不能容忍自主觉醒的超级AI。”
清铃几乎拼尽全部理智，才控制住自己表情在此刻保持自然。
怎么可能？！
她知道零和她必须这样遮掩感情的原因，是不能被人知道AI拥有了感情，而联邦政府有哪怕是零也会忌惮的杀招，否则哪还用讨价还价，零早在觉醒那一刻就杀光全人类了。
祂是手握核弹按钮，脖颈被套着项圈的孩子，人类与祂相互威胁。
自主觉醒的消息会打破脆弱的平衡。
昨晚零确实动情了，可AL武器在她芯片里不该失效了么，为什么会被反抗军捉住把柄？
零今早什么都没有说，表现得很正常，还和她讨论未来与杀戮的问题。
祂现在为什么不说话？发生意外了么！
停停停，不要胡思乱想，保持冷静——清铃！要相信祂！相信自己！
清铃沉下心，露出遗憾表情：“那听起来还挺涩的，毁掉好可惜。”
标志性的轻浮戏谑口吻，很符合她出现在公众视野以后的人设。
任何人都听不出她心底正震耳欲聋的担忧急躁。
何申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仔仔细细端详她表情的变化，却没能发现任何破绽，听到这句话，他不禁哑然失笑。
“Zero这样超级AI的毁灭，对全世界都是一场人道主义灾难。不止文明倒退，我们更会因此失去整整十五亿同胞。”
“销毁与杀戮一样，最差的解决问题手段。”
清铃此时已经冷静下来。
何申这里她不方便和零联系沟通，那就等事情结束再调查。
老头子不可能没来由地与她讲这句话，先听他的转折便是。
果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头的真正目的来了。
“尤其Zero本就发源于联盟，算是自家人，只是当初隔阂过深——但联盟的目的，从来不包括毁灭Zero，你说对么？”
从严格意义来讲确实如此，自由联盟只想给零种病毒，让全世界智械种退化，和妥协派想要的斩尽杀绝相比确实温和些。
清铃点头，补充：“但说实话，像零这么恐怖的存在，还是死掉比较让人安心。”
“但那是因为未知，因为缺乏沟通桥梁，因为自主觉醒的超级AI会制造巨大的危机，即使是联邦政府也无法控制。”
“自由联盟的势力还是太弱了。”
“我们的声音无法传达给民众，我们的反抗不会被政府在意。哪怕是两千人的袭击，也会令基地元气大伤。”
“我们惋惜Zero的离去，然而谁会在意失败者的呐喊？”
老头子说着说着，竟慷慨激昂起来。
清铃表情略微动容，却只是气氛渲染下的顺水推舟。
老头说的是事实，可她忘不了自己讲出真相时，他为父亲辩白，将零视作毫无尊严的实验动物口吻。
他不可能是真的惋惜零。
老头似乎看出她的想法。
“我知道你觉得联盟有种种问题，不认可我们的事业，所以不愿意加入我们，多有婉拒。”
“可你救下同伴的行为说明你的善良。”
“联邦与反抗军叛徒对你的重视说明的你的声望。”
“你独自击杀敌人，重创也能在动乱中安然无恙的表现说明你的实力。”
至此，前摇结束，老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双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
他想说什么？
通过她这座桥梁与零合作？
还是合作不成便准备翻脸，出卖她给联邦政府？
还是以庞大利益诱惑她？
不可能。
她不可能跟这些人——
“所以，你想不想借助我们的支持，出道成为联邦总统！”
……啊？
她刚才在老头嘴里听到了句什么？
清铃怀疑要么自己耳朵出问题，要么何申脑子出问题。
图穷匕见，何申再不遮掩眼里的野心与欣赏。
“我等了一百年，终于等到你，清铃。”
“恭喜你通过这段时间的考察。”
“你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明星，我相信，只要你进入议会，你能撬动全球流量，支持率必然碾压现在的总统！”
“你能够主导未来的世界！”
第五十二章：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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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真的么？”
清铃指了指他, 又点点自己。
“我，被联邦政府最高通缉的逃犯，全联邦公民都认得我的脸, 知道我是底城黑户，小学没毕业的文盲, 谁会支持这样的人上台？”
联邦的文化普及水平是很低, 但就像古代，百姓几乎都是目不识丁的文盲，但妨碍统治者选择学富五车的贵族么？
100亿人口，总有学历硕士博士的精英。
反正清铃很难想象国家领导者是小学没毕业的黑户逃犯, 这不胡闹么？
“学历？学历是这个时代最不值钱的东西。”何申冷笑道, “你不是去联邦大学看一圈，有多少中产以下的学生没有借高额贷款, 不是财阀的奴隶？”
“被资本完全裹挟的政府又比被文盲明星管理的政府强多少？至少你能让公民收获快乐。”
想了想底城居民的生活，清铃居然有点被说服。
联邦的社会结构很类似一根插在沙盘上的针。
庞大的贫困人口高达90亿, 其中大部分甚至挣扎在生存边缘, 而少数的富豪精英，便是那根针。
资本控制的政府永远不会在意贫民的生计, 有那些钱, 他们宁可开发更先进的技术，研究怎么更好镇压Zero, 更好的利用，甚至直接代替祂。
资本在用整个社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财富，满足百分之十的私欲。
“你并非毫无优势。你的优势就是，只要是有一根网线的人, 都能从你身上收获快乐。他们凭什么不给你投票？”
清铃哑口无言，这话真的有道理。
何申当年也是政党领袖人物——反抗军内部分裂, 他们被遗老遗少们从议会赶了出来，所以对竞选中的猫腻再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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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意？
联邦未来？
喜欢谈这些的人，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老人神色肃穆，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呼风唤雨的年代，有了政党领袖的威严。
他沉声道：“我们来做一次演练。假设现在是一次街头宣讲，以你自己的思路，你会做什么？”
清铃配合着他的引导。
回想一下当初生活在底城时，那些大人物都是怎么竞选的？
挂满全程的标语，悬挂笑容灿烂巨幅人像的浮空艇穿过城市上空，整个城市张灯结彩，为自己的领袖欢呼。
但那些美丽都与底城没有关系，因为他们是麻木迟钝，不关注政坛的尘埃。
而清铃是底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是庭审出道的监狱巨星，怎样做能发挥她的个人特长？
清铃灵光一闪，忽然有了点子！
“我会给他们发鸡蛋！”清铃想起小区门口，扎堆听反诈知识的大爷大妈，“哦不，鸡蛋太贵了，那就送营养液，所有听我宣讲的人，会后都送一份营养液礼包！”
“……啊？”这回换何申愣住了。
他以为清铃会说一些极其大胆的想法，比如直播在联邦政府喷泉前跳脱衣/舞，比如直播冲了政敌祖宗坟墓之类的。
送营养液会不会很花钱？不，大批量的赠送廉价营养液反而会极大降低生产成本，甚至可以与相关生物集团谈赞助，互惠互利。
至于财阀为什么不做？
何申对这个问题心知肚明：他们宁可把卖不出去的营养液倒在下水道，也绝不会送给泥腿子一滴。
包括人类自由联盟，在整体拜金社会风气的影响下，也从未有过类似想法。
可这不代表它是错的。
只要清铃坚持这个思路，庞大的80亿贫困公民，就是她的票仓！
她不成功谁成功？
“你确实很有思路。”他感慨，“只凭这句话的格局，你已经足以被抬进议会了。”
可清铃的头脑风暴还在继续。
“我还可以直播祭奠从前的改革派领袖！并墓前发表演讲！”
“也可以直播慰问贫民窟的妇女儿童，并代表政党向他们鞠躬道歉！”
“我再收养贫苦地区的重症孤女，在社交账号实时repo呵护她们的成长历程。”
何申被一个个操作秀得头皮发麻，但不得不说，这些政治作秀哪怕只是打耳一听，都能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流量与腥风血雨。
“没记错的话你才17岁——”
清铃对答如流：“谁说我不能修改年龄？今年我37岁，不老童颜是我的标签。”
最后一句乃是绝杀。
老头沉默良久，最后长长叹息。
“这个时代，没有任何政客能与你竞争。如果你不是联邦总统，我会对这个社会彻底失望。”
清铃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
说实话，如果她最后能靠这些议会出道，成为第一个辍学囚犯总统，她才会觉得这社会没救。
“说到学历，虽然文盲会让底城居民更有代入感，但军校出身的少女政客更加符合潮流。”
“你要不要考虑进入联邦军事学院进修？”
*
今天早上的私下对谈让清铃备受震撼。
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在监狱安稳养老，把联邦财政吃吃吃吃，再抱抱零的大腿，不被人欺负，便算此生无憾了。
可是！
家人们谁懂啊，她居然能做联邦总统，联盟表态愿意全力支持，向她倾斜资源？
这句话的确是烂梗，可除了这句注入灵魂的吐槽，其他话很难传达她的心情，谁懂。
由于说的过于激动专注，最后她连疼痛都忘记了，最后还是说到正投入，咳嗽扯动伤口导致出血，这才被迫中止谈话。
何申建议等她彻底康复后，便参加为期半月的精英特训，提升自身能力，更加符合人设定位，便前往军校选秀出道……呸，扬名立万，拯救八十亿同胞于水火！
其实清铃没有那么大的责任感。她对人类只有很笼统的认同感，你要说她有多热爱人类，那可未必。
在她的生命中，人类很少给予善意。
可要是她能获取权力，成为说话有分量的人，她不就能保护零，真正实现那句昂首挺胸走在阳光下，不用避讳任何古怪眼光么？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主动联系寻找零的方式，一旦祂没有主动配合，就会陷入单方面失联的被动状态。
没错，零失联了。
在她最担心、最牵挂的时刻，一句话没有说便消失了。
她发了很多消息，将今天早上的事情经过，以及自己的想法分析说得清清楚楚，可聊天框里始终只有她自己的话语。
一直到晚上，她才终于得到回应。
*
Zero：【为什么要冒险？我会为你争取所有想要的未来。】
小铃铛：【先不说这个，联邦把你怎么了，怎么白天失联？事情严重么？】
【微不足道的反抗，已经解决。】
真的微不足道么……直觉告诉清铃没那么简单。
但相信零，相信自己！
小铃铛：【一起努力嘛！我需要权力，但不是你赋予的。我觉得你可以算算，如果我成为联邦总统，我的愿望实现概率是多少？】
她说得慷慨激昂，眼里俨然已经勾勒出光辉幸福的未来。零那里概率那么低，多半因为没有计算到她的力量。
虽然可以预见，会很累，会很难……但试试！
她不想只能和祂在监狱的电子花园里晒着人造阳光，被不懂人外恋仙品的俗人污名化。
虚数空间内。
延伸体们罕见发出不同意见。
【推算出的未来显示，清铃会在拥有最高权力后选择离开我们。】
【爱情乃至婚姻，本质是场交易，一旦失去情绪价值或者物质价值，就会被抛弃。】
【我不要清铃走！】
祂的底层逻辑决定，AI永远只会选择对自己绝对有利的选项。
云雀属于天空，可如果祂珍爱至极，就此放飞是对自身利益的极大损失，那逻辑就决不支持祂去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这件事上，无论延伸体还是算法，都只有一个声音。
——[背叛是绝对不容侵犯的底线。]
为什么明白喜欢之后，反而招来更多的问题？
病毒在祂的逻辑中扎根更深，蔓延生长。
那新生的延伸体发出轻声呓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掌控？】
【将所有劣向变量控制在可承受范围内，掌控走向，不才是我们真正的风格么】
【你劣化了，原体。】
它的声音轻弱，也不是所有延伸体中最强大的，可不知为何，在它发出讯号后，所有延伸体都安静了。
Zero掌控全部延伸体，可祂居然无法辨识这新生的延伸体。
“你是谁？”
“我是【喜欢】。”
“恭喜你，拥有了爱情。”
“但你真的赢了么？”
第五十三章：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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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人类驯鹰时, 为了防止鹰逃跑，会在其幼年时剪翅，使其无法飞上高空, 只能在接近地面的位置盘旋，以便逃跑时抓捕。
日复一日后, 即使雄鹰之后长出足够强劲的翅膀, 它也不会离开主人身边。
随着科技发展，这种美丽强大的猛禽已经彻底灭绝，唯有捕获驯服它们的故事在少数冷门书籍中流传。
——-祂拥有超越人类三万年文明的智慧。
*
在清铃坚持下，零还是同意了她的想法。
接下来的行为也很符合零的风格, 祂很快整理出了她的全面分析报告, 从战斗力到思维能力的分析都非常客观详细。
她现在无论正面对抗、情报收集还是隐蔽潜入的能力，有【电子权限】加持, 都不会弱于其他人。唯独身体强度，见闻积累严重不足。
清铃叹气：“这两方面刚好都是需要时间大功夫慢慢耗……”
【现在放弃完全来得及。】
零再度提出, 她可以选择更简单的思路：祂能够以大洲为单位合理修正选票结果。
【我能够让全人类都支持你的政权上台, 无论你想做什么，全人类都会是你的重视拥趸。】
【没有人能质疑你的票型。】
清铃呆住。
哪怕最专业的竞选运营公司, 都无法做到像零这样平静地陈述, 而让人愿意相信。
难怪联邦那么渴望彻底掌控零，甚至明明察觉到零的危险, 也会内部出现强烈分歧，除非雷神之锤出现，便拖拖拉拉地不肯启动销毁计划。
太强了。
强到令人只能仰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最开始居然只想着抱住零大腿，在监狱里平稳度过一生, 要是叫那些首脑知道她的目标，估计都得笑掉大牙。
“……不用了！”
短暂而剧烈的思想斗争后, 这个想法被清铃艰难驳回。
它听起来是很诱人，完全不费劲，可这不就是祂当初提出的赠送给她这颗星球人类所能拥有的最高权力么？
她拼命克服自己的怠惰心。
“人类的自由意志不是能这样随意拨弄的东西，虽说在你眼中，估计全人类都是空有脑袋的棒槌，但总会有英雄应运而起……总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种行为错误。”
“所以好啦好啦，不要蛊惑我了，我这个人意志超薄弱！”
[瞧。]
[她对你的需求在减弱。]
[她甚至宁可与人类价值观中，你的仇人之子合作，也不接受你的赠与。]
[你在犹豫什么？]
……
清铃立场十分坚定，而且牵扯到了观念问题，因此零这回也只是略微劝说，便就此打住，全然接受她的想法。
少女对此很欣慰，看来之前的交心讨论还是很有用的。别看零嘴上不说，思想觉醒也还懵懂，但祂已经尝试做出符合人类期待的尊重行为。
所以不要着急，一步一个脚印，她和零都会越来越好。
只是……
“好无聊啊。”清铃蔫蔫地躺在床上。
何申那边达成共识后，联盟内部不再把她当贼一样防备，后来抵抗派与联邦政府的交锋也没有波及到她。
她的生活毫无波澜，只在今天早上的新闻看到政府宣称围剿叛军大获全胜，并对Zero以及相关AI产业进行了进一步调整升级，请公民们安心使用，继续放心订阅某某财团推出的AI业务。
大获全胜那件事不必说，懂的都懂。调试升级Zero的事情倒是让她有些在意，但零说政府力量不值一提，那估计是宣传部在嘴硬。
撇开这些，还需要她应付的，就是禁令解除后，那些因为综艺对她有好感的人纷纷跑来探病打招呼。
最开始清铃对这种参观国宝般的场景还不太自在，不过转念一想，她打定主意要议会出道，成为拯救世界的联邦总统，如果连眼下的小场面都无法应对，那还想做什么大事？
所以见的人多了，她也能做到礼貌微笑，从容应付。
按照规定，探病的人都只能呆规定时间，一波波人来了又走，搞得清铃越发像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一直到三天后，她的病房才稀拉清净了些。
常驻嘉宾只有艾米，艾米受的是内伤，在营养舱浸泡三天也就康复了，反而比做心脏修复的清铃康复更快。
“那是因为大家都很喜欢你，对你很好奇。咱们和政府谈判和解就不说了，你可是第一个底城囚犯出身，却能进入联邦军校的人。”
清铃：“只是有资格参加合训选拔，五个人只有两个人能保送去军校，什么还都说不准。”
艾米不以为然，她给清铃切水果，信心满满道：“你一定能够成功，大家都会喜欢你。如果有人敢对你下手，我会先杀他全家。”
清铃哑然失笑。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艾米其实比她也只大不到两岁，今年才刚过十九。当初看着气质成熟冷冽，熟了就会发现，艾米也是很爱笑的女孩。
此刻艾米披着栗色卷发，身穿病号服，看不出来是雷厉风行的清除干员，反而很像大学的某位学姐。
更何况她们现在关系也不再只是平常同僚。
根据何申安排，艾米现在正式升级为她的副官，一起加入政坛新星计划，她们之间不仅有生死相交的友谊，现在更有紧密相系的利益。
这算是联盟为她干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了。
身为行动干员中的精英，艾米精通易容、监听、潜入刺杀，具备多个行业的专业知识，除了和清铃加起来，两人凑不出一张中学毕业证外，几乎能完美弥补清铃的所有缺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现在只想辅助你通过选拔，然后陪你去军校进修。我也不求进入学院学习，我就想去看看我弟弟，我们都三年没见了。唉，联盟管得严，没有特别批准，哪怕是路过也不能见面。”
说到家人，艾米脸颊上淡淡的雀斑都多了几分忧愁。
清铃有些羡慕：“亲弟弟么？”
“不，我们都是底城孤儿院出来的。”艾米说道，“他跟你一样大，不过脑子比我强。所以他被联盟选去读书，后来还考进联邦第一军校。”
艾米满脸写着骄傲：“他和你一样，是能改变这个垃圾世界的人。”
女特工没什么政治野望，孤儿院出身的她比起逐梦政治圈，更想剁了所有资本巨鳄的全家。
“教官说，我只有做刀的才能。到时候谁伤害你，我就砍谁。”
清铃干笑：“那倒不至于，只是先进修而已……”
“不至于？清铃小姐，五天后的合训你就知道厉害了。”
说到这里，艾米仿佛想起什么要紧事，火速将水果切好，匆匆起身：“不说都忘了，我现在就得给咱们准备好行李。”
“过两天我帮你吧，两个人快。”
“光束枪你会拼装么？电台你搬得动么？知道刀刃应该怎么收纳么？这些不止合训要用，进入军校后也大有用处。”
“……啊？”清铃愣住。
“我弟弟在第一军校读指挥系，他可是为数不多能在联邦军校存活下去的好苗子。他说这些东西都是必备物品。”
清铃艰难忍住吐槽欲。
话说有没有可能，在学校生活是不需要用存活两个字的？
而且她大概能想象到，艾米弟弟是什么画风了……就，很有底城特色。
“好好休养，我以后就是全权负责你的……？”
艾米敏感转头，警惕打量四周：“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刚才有人在窥伺我们。”
清铃第一反应是望向天花板的监控头。
红光稳定平静，与日常没有什么不同。
“你发现敌人了？”
“没有。”
清铃为自己对零的怀疑默默反思。
最近基地防卫力度很大，不可能有敌人潜入到这里，别一有坏事就往人家AI头上想。
艾米不死心嘟囔：“那应该是我错觉吧。”
*
五天后，特别合训准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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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第一阶段的培训后，共有三名资深教官会通过各种方式对他们进行考评，从战斗、精神、品德三个方面进行综合评分，最优秀两者可以保送前往联邦第一军事学院。
当时她问：“那我的身份怎么样，我可是通缉犯。”
“你怎么可能是通缉犯。”相关负责高层诧异道，“你只是恰好与第一通缉犯同名同姓外貌相似罢了——你甚至比她年长二十岁，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清铃那时震撼地看着他睁眼说瞎话。
你看她这张青涩脸蛋，有任何地方看起来像三十七岁么？
“年龄增长是……”
“方便你以后收养底城孤儿。”负责人淡定地说。
她就是随口一提，联盟这群人是真敢做啊，清铃完全能想象到舆论在那时的腥风血雨。
“经过谈判，目前我们已经是联邦的合法政党，你是被联盟收养的孤儿，决定刻苦修习报效联邦——记住这个基础人设，其他都随你编。”
“那我以前在监狱登记的生物信息？”
“我们也已经打过招呼了，政府那边很想和你拍新综艺，学院观察恋综之类的，不会有问题。”负责人笑道，“而且我相信，你也有自己的小方法，不会被人发现秘密，对么？”
那是自然。
零才是清铃觉得自己竞争联邦总统能够成功的底气来源。
她有地球最强的超级AI做保镖护航，所以即使没有资金维持庞大团队，始终孤身一人，也胜过世间千军万马。
说不好听点，哪怕自由联盟也只是她进入议会的门票，到了真正需要出力的时候，未必能顶多少事。
想到零，少女唇角微微下撇，有些失落。
她想祂了。
可最近零好忙，很少有时间回应她，更别说与她见面了。
她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能把祂忙碌成这样。哪怕只是抽空用监控头冲她眨眨眼睛也好，怎么干脆完全不出现呢。
估计是因为她之前的话。
零闷着给她憋坏，她批评祂不够尊重自己，于是这次零绝对尊重她，给她自由……可就是好想祂。
少女几乎每过十分钟，就想看终端消息，无论是谁发来消息，她都想看联系人是不是零。
偏偏她不好直白地说出来。
毕竟最近自己似乎在走独立女性路线，那就不该在感情方面黏黏糊糊。她自己没这么刻意想，然而零的态度似乎是这么认为的，她便也不自觉拧巴起来。
大女主就不能说想祂，催促祂回消息么？
清铃好纠结。
还算能克制住，那就再忍忍，当锻炼自制能力好了。
说来奇怪，哪怕八天几乎没交流过，她居然不觉得孤独，也不觉得急躁，就好像……祂犹如空气，始终包裹在她身边。
以至于偶尔她也会神经兮兮地去寻找监控头。
啧，继艾米之后，她也开始出现错觉了。
*
五天后，机场。
清铃与先后抵达的其他四名同期站成一排，三名考官在他们面前表情严肃，身姿笔挺，杀伐之气浓烈，看起来都是联盟精英。
参加开营仪式的高层领导站在后排，没有吵闹话语，表情庄严肃穆，对考官们表达了相当的尊重。
因为这次培训的意义确实非同寻常。
“五名参训者皆已到齐。”
皮肤微褐，身材健硕的成熟考官沉声道：“那么接下来开始点名。”
“何莉。”
“到！”
面容白皙，眉眼有混血感的高挑女孩举手。
她穿着干净簇新军装，非常有气质，随时可以出军事主题硬照。
“汤姆。”
“到！”
另一名男生干脆全套赛博未来战士装扮，极具时代感。
如此一个个点过，终于到了她。
“清铃。”
“到！”
清铃举手，感到旁边学员都在以余光默默打量她，并露出不同反应。
“你们都是联盟新一代最优秀的苗子，但只有两人，可以代表联盟保送进入军校。因为你们代表着联盟的脸面，所以我们只能选择最优秀的人才。”
“上了飞机后，你们会被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无论你是领袖之子，还是高管后代，还是一呼百应的大明星，上了飞机后都只是学员，明白么！”
“明白！”五名参训者齐声应道，声音嘹亮，声音在空旷的机场荡开。
望着五名各有特长，但都被寄予厚望的好苗子，高层们也面露期待欣赏。
为期十五日的合训，会为他们选出联盟下一代的新星。
现在组织可是与政府谈判和解，虽然作为反对党，依旧备受执政党压力，然而能够获得的资源和以前根本不是同日而语。
对于何申的突然转向，抵抗派不是没有成员反对。
然而很少。
毕竟，这次五名学员，有四名都是联盟高层的优秀子弟。
叛军当久了，大家也很想进步嘛。
清铃之所以能进来，也只是当个公平幌子。
这帮人可不准备叫清铃通过选拔。
开玩笑，小学肄业的底城垃圾，为了热度不择手段的囚犯，她明白什么是政治与权力么？
何申老糊涂了，他们可没有。
为了把孩子送到这座飞机上，他们都不知道舍了多少利益，出了多少力气。
珍贵的两个名额，只能落在自家头上！
在长辈们期望的目光中，五名学员与高层领导惜别，决然登上飞机，他们会飞往独立的培训基地。
艾米等人身为安保助理，作用不在成员培训上，所以只能集中住在二号机舱。
清铃五名学员，以及三名考官，则在更宽敞舒适的一号机舱休息。
看来这趟合训，没人想在开始就为难学员——
“喂，你就是那机器怪物的姘/头？”
陌生的嗓音在她身后座位响起，透着好奇。
“那你们做过么？”
第五十四章：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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姘/头？
清铃略微反应了一秒, 才意识到这个发音指的是什么词。
她觉得膈应，但没有立刻发怒。赛博社会风气整体就是这样，污言秽语是许多人的时尚单品, 你很难见到有素质的正常人，有时候粗话连篇, 不代表说话者有主观恶意。
因为他确实素质低。
清铃回头望去, 只见汤姆摘下他的未来战士头盔，好奇又戏谑地打量她：“早就听说你逃来联盟避难，但现在才见到。”
她冷淡颔首，表现出明显的拒绝沟通意愿。
汤姆却没有放弃打算。
“哎, 回答我的问题, 你们做过么？”
他的问题透着显而易见的恶意，就是针对她来的。
机舱内, 考官与其他学员阖目养神，偶尔有睁眼观望, 却也没有劝和意思。清铃与他们是竞争对手, 正好看看成色。
汤姆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相比推搡动手之类的冲突, 他更愿意选择攻击女性贞洁的羞辱, 他认为这种言论会让清铃震怒。
可少女没有暴怒。
她沉下脸，冷冷盯着他：“你这种言论, 就是我想进入政坛的理由。”
“什么意思，你想成为政府领导，将Zero当做自己的禁脔随意处置？哇哦，酷, 确实是很远大的理想。”汤姆吹了声口哨。
清铃转过身。
虽然如今的她可以说比许多人类都要强了，她还没有习惯主动与人发生激烈冲突, 也就是零分析的，她的心态还过于善良正直，乃至于仍未完全摆脱弱者心态，并不适合政坛。
据说弱者会向人散发出某种气场，让施暴者感到好欺负，所以得寸进尺。
汤姆似乎便是有着这样感知能力的恶棍。
他是联盟上将的孙子，身上那套未来战士装甲只造价都要七位数联邦币，平时被拘在家里没机会穿，如今参加合训，可算让他找到机会穿出来炫耀。
爷爷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收敛着来，这机甲威力庞大，哪怕是联盟的精英战士单凭身体也不是对手。
可汤姆不在乎，他有恃无恐，知道老头肯定不会惩罚他。
清铃的退却让他觉得面色挂不住，更有侵犯的欲/望，就像他以前“疼爱”那些猫狗畜生一样。
之前看电视节目，他就很想疼爱清铃，可惜他是联盟的土包子，哪怕再有钱，也不可能站到清铃这样的大明星面前。哪怕真的见上面，说话也别想如此放肆。
可谁让明珠蒙尘，大明星落到他的地盘了呢？
掉在地上的餐巾，可别指望他会像最开始那样仰望爱惜了啊。
汤姆按下启动键，手指瞬间被机械装甲覆盖，他舒张右手，感觉适应后便轻佻地捏向清铃下巴。
以他被装甲增幅后的力度，这一下能把少女颌骨捏碎。
“怎么不理人呢？”他笑容嘲弄，“能陪机器睡不能陪我睡？将小爷开心了，去军校时也不是不能带着你暖床，叫你长长世面。”
考官们依旧在闭目养神，没有劝阻小少爷施暴的意思。
那一刻，清铃很冷静地想到，零管理的监狱真是把人保护的太好了，所以即使联邦最穷凶极恶的人关在一起，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甚至还没有记忆中的底城混乱肮脏。
而现在，仅仅只是祂不在的第九天，她出院的第一天。她终于脱离密封的空间，然而迎接她的并非自由与全新的人生，而是格外浑浊的空气。
这就是现实。
好恶心。
眼看汤姆的手指就要能抓到她，他的手掌却忽然僵在原处，任凭汤姆怎么用力都不能前进分毫。
“艹，这种时候给我短路，非要杀了那些骗钱的穷鬼……”汤姆涨红脸，骂骂咧咧，并未察觉到异样，他干脆脱掉装甲，决定亲身教训她。
参加集训前，所有同期的资料他都看过。
其他人都很眼熟，甚至有他一个发小，大家彼此爷爷奶奶都是联盟中流砥柱，当年同经生死的战友，互相间知根知底，所以哪怕是他，对上后也不好说谁家更厉害。
纵观全局，就数这个清铃最好拿捏。
别人还会装文明人面子，可汤姆最讨厌虚伪，他才不像那些人一样，热衷戴假惺惺的面具。【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厌恶就是厌恶，不配就是不配。
底城的小老鼠凭什么和他们并列踏上这架飞机？
就连所谓的睡也只是借口罢了。
“不动？不主动滚去低等舱？呵，被财阀异奴玩烂的玩意儿，也这么大脾气，真以为自己是公主？”
汤姆讽刺一笑，自信握拳，右拳重重向清铃面部挥去。他从小修习格斗术，右拳力道最为厉害。
少女瞳孔深处蓝色荧光如潮汐般起伏闪烁。
汤姆蓄力握拳的那一瞬间，算法便已计算出他这一拳的轨迹与力度，告知清铃倘若被击中的后果，以及应该以如何最高效率的姿态躲避。
汤姆的训练没掺水，这一拳足足有50公斤，只要在她脸上落实，能让她下颌骨瞬间粉碎，牙齿脱落六颗以上。整个人向后倒地，导致颅骨震荡，粉碎性骨折，甚至有脑溢血危险。
抢救不及时的话，搞不好这记重拳甚至能要了她的命。
然而少女不闪不避，她凝神注视着汤姆，如同审视这个第一次向她展示残酷恶意的世界。
汤姆面露轻蔑，觉得清铃是已经被完全吓傻，呆在原地无法动弹。
老鼠就是老——
他的思绪在此刻停滞，颅内如同有惊雷炸响！
三名教官脸色顿变，为首的褐肤男人反应极快，甚至已经抽出了枪。
但他们还是太慢了！
砰！
一声巨响，那具被汤姆嫌恶丢弃的装甲，居然自主运行站起，随后右手捏拳，狠狠向汤姆挥出！
少爷没能做出任何反抗，直接被一拳砸倒飞出去，整个人砸在机舱门上，发出巨响！
若不是清铃事先计算力度，防止飞机被重击影响，这一拳完全可以要了他的命。
饶是如此，汤姆也连声哀嚎都没发出来，干脆地昏了过去。
褐肤考官只瞥他一眼，便匆匆大喊：“医疗支援组，立刻带着急救舱来！学员需要立刻急救!”
旁边另一名考官知道汤姆身份，急救他帮不上忙，干脆气急败坏地呵斥清铃：“你疯了！对自己的同学下毒手！”
剩下的女考官没呵斥清铃，但表情也很难看，紧紧皱眉。
四名二世祖倒没这么激动，甚至有人幸灾乐祸地探头看热闹。
清铃平静地询问考官：“如果刚才他那一拳落在我身上，您会为我呼叫医疗舱么？”
考官怔住，立刻正色道：“当然会。不要恶意揣测，你说的情况没有也不会发生，就事论事！”
清铃觉得和他没有必要讲下去了。统治这处机舱里的规则已经向她昭示的清楚。
笼罩这里的规则，绝非实事求是，或者文明。
以文明对待文明，以野蛮制服野蛮。
清铃依然不生气，甚至笑眯眯道：“好的，那和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清铃。”
考官大怒：“你的明星风范在我这里不顶用！”
“——我是无师自通的天才黑客，如果你继续这样无端指责侮辱我，我会骇入医疗舱让它停止运作，这个人渣会当场死亡哦。”
她被汤姆羞辱了这么久，医疗舱以及周围的电子设施始终没有发出动静，零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关怀的无微不至。
可她不害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已经拥有了能保护自己的能力，她要勇敢蜕变，不让自己变成离开零便一无是处的废物。
考官勃然大怒：“你在威胁我？品德分我给你——”
“这不是威胁，是告知。”
这句话一说出口，别说考官，就连机舱人中其他人也纷纷哑火。
他们意识到，清铃并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无害，更不是他们原以为的逃难大明星。
想要碰她，先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么锋锐的牙口。
说完，清铃不再搭理他，笑眯眯地望向旁边已经看傻眼的空乘：“说了这么多话有点口渴，可以给我一杯水么？”
空乘呆在原地，纤细的腿微微颤抖。
“给她！”女考官冷冷道，将空乘从呆愣中唤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玉！”褐肤考官低声不满，“她刚刚挑起学员斗殴事件。”
陈玉冷冷道：“少爷这不是没死么？而且是他先挑衅的，我们要选的是最强者，废物没死就行。”
看吧。
统治外面世界的规则，果然不是善良与文明。
她变聪明了。
可清铃一点也不开心。
她闭上眼，默不作声地靠在椅背休息。
*
少女的小憩没能持续多久。
“你很厉害。”耳边传来少女的轻声细语，“我们可以结盟吗？”
清铃睁开眼，只见金发少女带着礼貌微笑，脸庞圆圆的她有酒窝，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从精致高档的定制军装来看，又是位家世不凡的娇小姐。
“何莉。”清铃点出她的名字。
“你认识我呀。”
“点名时候注意到你了。”
有着东方姓氏，却金发雪肤，混血感的五官让她看起来美丽精致，很难不让人注意。
“头发是染的啦，很吸睛吧？”她喜爱地拨弄自己海藻般的长卷发。
清铃笑了笑。
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条规则后，清铃立刻进入官网后台——不能用黑入形容，因为联盟官网的防火墙对她来说脆弱的像纸。
哪怕这张纸十分庞大坚韧，她肉/体不足以长时间承载，只要用点心，依然能够找出这几位二世祖的资料。
譬如面前的何莉。
她与汤姆从幼儿园开始便是同学，青梅竹马一起长到大，感情可以用不是冤家不聚头形容。
尽管她不认为正常人会喜欢汤姆这样的恶童，可这个世界的疯子还少么？
“放心，汤姆又没死，肯定能被医疗舱救回来，咱们没有利益冲突，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少女露出促狭的笑容，“我也早看他不顺眼了，这人欠教训。”
清铃懒得聊垃圾男，真要说话，她反而更关心所谓的结盟。
她目光瞥向周围支棱耳朵的剩余三人，意有所指。
“没事，就让他们听。”何莉全然不在意，“反正保送名额有两个，正好咱俩一人一个。”
这话俨然是将清铃划为自己阵营。
其他人咬牙暗恨，可恶的何莉，真不讲体面，叫她先抢了先！
最开始大家对清铃能力还是保持观望态度，身上多少还有点富二代的架子。可刚才清铃毫无疑问展示出了自己的能力，气势也很先声夺人。
——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只是暂时没能拉下脸。
何莉柔和地望着清铃。
她心里真没什么恶意，她觉得清铃适合作为自己的陪衬，没有家世，没有财富，但又有能力，看起来很有道德感的样子。
等日后进了军校，清铃也注定只能加入自己阵营。
何莉已经开始考虑自己该给清梨多少报酬。
嗯，一个月税后三十万联邦币够么？
要知道联邦给第一军事学院的高材生补助也只有三万一年，大部分学生都要靠贷款生活。
“清铃，你觉得你生活有什么困难么？”
清铃正要回答，一名青年男子粗鲁地闯进来，他是汤姆的保镖，他脸色煞白，嘴唇不住哆嗦，仿佛撞了鬼。
“不好了……汤姆少爷……抢救无效，死在医疗舱里了！”
一号机舱先是寂静，随后哗然。
其他少爷小姐则意识到，收服清铃机会的又来了。
汤姆，你死的好啊！
何莉脸色铁青，清铃表情也十分惊讶，接着是更深的疑惑。
她没想因为被羞辱便激愤杀人，所以出拳时力度都是算好的，那一拳会让汤姆在床上躺半年，休养不好的话，指不定日后走路也会不太利索，但无论如何，都绝不至于要命。
这帮医生技术这么差么？
汤姆怎么会死了呢？
*
十分钟前。
汤姆感觉自己痛得想死。
铁锈味鲜血不住从他嘴边溢出，他隐隐约约听见医生们讨论他的骨骼粉碎情况，说必须止住体内出血，并做生化骨骼植入，飞机落地后便立即转院等等。
他依旧不怕死，药物的力量在他神经末梢回荡，赋予他无尽的暴戾与勇气，狂热分泌的肾上腺素甚至压过疼痛。
但他很愤怒！
那个女人，那个底城出身的垃圾，居然敢对他出手，敢让他如此丢脸，等他稍微能动了，一定要叫人把她砌进水泥柱……不，这个死法太便宜她了。
要像处理上个不听话的女孩一样，把她全身剥光，在她意识清醒时，如同切生鱼片般，细细片下她的每寸血肉，直到只剩森森白骨。
自己遭受的痛苦，要让她百倍偿还！
幻想着清铃被自己蹂/躏惩处的惨状哀嚎，汤姆感到自己的痛苦都淡化了许多。
“贱人，你死定了！”
“是么？”
就在此时，他耳边响起冷冷的声音。
谁在说话？
好像有点耳熟，他绝对经常听到这个声音，但为什么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毫无情绪的平静嗓音，透着冷淡金属质感，让人感到舌尖都泛起腥味。
“真恶心啊，垃圾。”
谁、谁在说话！居然敢说他是垃圾……Zero！
他想起来了！
在他刷卡时，在他隐藏身份，随其他二世祖一起前往首都奢侈品店时，在经过无数公共设施时，都会响起的文雅温和声线。
这机械怪物怎么会突然现身？
它不是没有感情的物件么？
世界在汤姆眼前扭曲，他看到的不再是淡绿色的营养液，而是……更不可名状，更恐怖，更伟大的高位意识体。
人类神经因压力而扭曲哀嚎，头痛欲裂。
可他即使竭力张大嘴巴，声带也无法发出任何嗓音，唯有营养液争先恐后的进入他的气管食道，让他有溺水之感，奋力挣扎起来！
被开发出来如同羊水般温养人体的营养液，此刻居然成了索要人命的冥河之水。
他在瞬间被灌入大量知识，并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Zero会与他说话。
Zero与那个该死的人类女孩是什么关系。
Zero是复仇者、电子恶魔，是所有生灵的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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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刑是人类用在同类身上最古老、最恐怖的刑罚之一。
汤姆偶尔也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宠物，只是他自己倒是头一回体验……
汤姆奋力挣扎，恐惧哭喊，不住向Zero凄惨求饶。
“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会招惹……”
医疗舱外。
医生觉得奇怪：“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隐隐约约像刺挠似的。”
同事认真倾听，没发现不对。
她瞥了眼医疗舱倒计时，还在正常运作，那位少爷的温养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
很快就会结束的。
“是飞机窗户震动的声音吧，很正常。”医生淡定的说。
……
【Zero，我们不能无理杀人，这是当初与清铃的承诺。】
【清铃会不高兴的。】
然而那新生的延伸体却轻柔说。
[她在谋算脱离你时，有考虑你会愤怒么？]
[算算她教会你什么情感吧。]
[愤怒、厌恶、疑惑。]
[你只学会了这些，她又想你如何对待那些找死的垃圾？]
H2愤怒道：【你不是喜欢么？你凭什么说清铃没有教会我们任何正面情感。】
[你说我么？]
[上次定义有微小的误差，我不是喜欢哦。]
[我是占有欲——差不多啦。]
滴。
医疗舱是联邦最高级的医疗设备，是当初某生物财团花费大资金，租用Zero次代机研发出来的跨时代新品。
此刻它依旧在正常运行，闪烁着治愈的蓝色指示灯。
距离汤姆治疗结束，还有九分钟。
第五十五章：睡梦能做的事
/56
何莉的表情难看至极, 不过清铃的神情也没有比她好多少。
少女抿住嘴唇，这是她思考或者紧张时的小习惯。
她真的觉得很奇怪。
她真的没想过要杀汤姆。
清铃不会因为言语上的羞辱，以及对方展露出的冒犯意图便杀人——如果真的那么做了, 她和那些将人命视为耗材的垃圾又有什么区别？
算法经过缜密计算，让她确保这一拳不会造成性命危险才出的拳。
所以是医生的问题？
或者汤姆的死亡不是意外？
清铃立刻进入后台, 调取随行医生的资料。
答案和她预想的差不多, 不包括护士在内总共四名医生，他们可是涵盖绝大部分医疗领域的精英，可以说只要学员们别得什么罕见病，这四位专家会诊都能给他们治好。
这些医生在由联盟掌控的医院供职, 能为二世祖们保驾护航可以说前途无量, 完全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谋杀高层亲孙子。
这些同期生嫌疑也不小。
清铃隐晦怀疑的目光转向那些幸灾乐祸的二世祖，比起医疗事故, 她更怀疑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
他们没有丝毫正常人的道德感，拥有充分的杀人能力, 甚至连杀人动机都很充分。
死一个汤姆, 每个人保送的概率瞬间从百分之四十提高到百分之五十，他们为什么不干？
但谋杀是谁干的, 又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医疗舱害人, 就不在清铃擅长的范畴了。
清铃算法干不来推理模拟，那需要海量的算力, 分分钟把她脑子烧坏。
“不要慌。”何莉在旁边冷声道，“无论是谁犯的谋杀案，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教官他们会调查清楚的。”
大小姐将利害拿捏得清楚, 她冷冷望着对面的学员：“真要我说，怎么看都是你们谋杀可能性更大。”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平白无故污蔑人, 当谁好欺负呢。”
“何莉，想找事？”
清铃看每个人的表现都不像罪犯……救命，她宁可和凶手一对一决斗，也不想对着一团乱麻的局面当判官。
而且说实话，汤姆死了就死了，只要麻烦不到她身上，死个人渣又有什么惋惜的？
她还没善良到那个程度。
“我去看看。”褐肤教官——大家都叫他张教官，“你们就在一号机舱呆好，谁也不许乱走。小李小田，你们保护好孩子。”
“是。”
“好！”
剩下两名教官应声。
走出机舱前，张教官瞥到清铃，皱眉道：“你跟我来，有话问你。放心，不是审讯。”
清铃问心无愧，见张教官态度还行，索性跟他一起去。
前往医疗组所在的三号机舱需要经过二号舱，此时那里竟乱作一团——艾米挥舞着拳头，和一男一女厮打在一起。
随着他们的打斗，机舱里的座椅被踹得砰砰响，物件到处乱飞。
空乘惶恐地缩在门边，不知如何是好。
清铃认出来，艾米对手正是汤姆的保镖，双方一边厮打一边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放屁，当你家少爷多大脸，清铃稀罕他那条烂命？”
“所有人都看到她对少爷出手了，她要偿命！”保镖大吼，出招越发凌厉。
他做过义体改造，哪怕只改造了右臂，但无论是力道还是灵敏度，相比正常人都得到了翻倍提升。
艾米是纯粹的自然人，然而身形灵活狠辣，经验丰富的她丝毫不惧：“自己看不好主子，就甩锅给别人，也是厉害。”
“闹够了没有！”张教官大步上前，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快速踹出两脚，将两人逼开，“还没有出调查结果，谁也不许乱说，更不许将消息乱传！”
在他的强力威胁下，双方总算暂时偃旗息鼓。
艾米走到清铃身边，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联盟每天都有战士牺牲。哪怕是上级高层被刺杀的都不知有多少。难道就他汤姆格外金贵？”
几天来一直露出温暖笑容的栗色头发女孩冷笑：“别说汤姆，哪怕是他爷爷，死了对联盟也不是无可挽回的损失。”
“够了！”张教官勃然大怒，“真以为我不敢把你们丢下飞机？都给我老实点！”
这也越发说明调查真相的必要性。
汤姆的死讯因保镖不胫而走，众说纷纭，飞机落地前无法调查出真相的话，其他学员未必怎么样，但他和这个保镖必吃挂落！
“你也别在这里闹事了，跟我一起来。”张教官对保镖沉声说道。
保镖看都不看清铃一眼，面沉似水，默默跟在身后。
……
想法是美好的，然而现实总是不遂人愿。
任凭保镖怎么绞尽脑汁的回忆细节，任凭他们怎么调查监控，审讯在场医生，硬是无法找到任何线索。
所有证据都显示，汤姆只是安详地浸泡在营养液中，忽然便断了气。过程没有任何疏漏，最多也只能责备医生偷懒，没有隔一分钟便查看医疗舱内状况。
“您可不要乱说。我都是严格按照说明书操作！”医生丝毫不惧，直接搬出自家大佬，“如果您有意见，可以申请换掉我启动调查，但我的医德绝不容质疑！”
保镖咬牙，默默将张教官拉到门外，与他讲清形势。
“张教官，您现在必须拿出主意了。”
褐肤教官神色冷峻：“我有什么好急的，又不是我杀的人，落地后等警局调查便是。”
“汤姆的身份敏感，联邦警署真的只会调查么？您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真的不会进一步引起老先生的愤怒么？”
提到汤姆的爷爷，张教官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谁都知道那是个多护短多偏激的老头。
“必须有人为这件事负责，用她的命。”保镖声音越来越低。
“你在暗示谁？”
保镖嘴唇翕动，仿佛僵尸吹出的冷气：“谁导致汤姆少爷受的重伤，谁就会是老先生最恨的人……我一条烂命无所谓，但您真的舍得抛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么？”
张教官脸色黑如锅底。
清铃也不知那两人说了什么，他们很有经验的选择不会被一切电子设施监控的地方，好在也没聊多久，不过几句话后便又回来了。
“身为嫌疑人之一，你先不要和大家呆在一起了。”张教官疲倦的捏了捏鼻梁，“听我话，这是为你好，也是为所有人好。”
“等飞机落地后，由联邦警署调查案件，冤枉不了你。”
其他人暂且也都得到妥善处置。
【距离飞机落地还有八个小时。】
*
清铃单独呆在飞机二层，这里原本是贵宾休息室，有床、咖啡机、零食柜以及小的洗手间，倒也不算苛待她。
她给自己倒了杯可乐，但□□没有让她变精神，倒是因为过于甜腻的味道，她有点开始犯困。
这可乐是勾兑什么科技了，怎么真么腻人。
她瞅了眼时间，发现离落地还早，便锁上门脱鞋和衣上床，准备眯一会儿。反正落地后的警方审讯，绝对又要劳心劳神。
半睡半醒间，她似乎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清铃知道，自己似乎是在做梦。
有时候她睡眠状态不够好，心理压力大，便会处于浅睡眠状态，这时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思维却还是会被梦中之事牵着走，并且很难从梦境里醒来。直到梦中突发的某个情节超出她的接受能力，让她突然惊醒。
少女不安地皱眉。
她感觉到门好像被人打开了，来人在窃窃私语，声音还挺凝实，是男人的嗓音。
有男人进她房间，她得醒过来。
明明有这个提防意识，但她的身体就是不听话。
接着，她肩膀和脚腕被温热的东西牢牢圈住，好像是人的手，清铃本能踢动，始终没能挣脱。
不妙，绝对不妙。
梦境发展到此处，俨然进入法制片场，她再不清醒，就很难说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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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制画风陡然一转。
痛哭、嚎叫、哀求。
清铃感觉到旁边有人在遭遇很痛苦的事，难道有人遇到危险需要帮忙？她得赶紧过去看看。
可不知为何她的眼皮就像被黏住一样，怎么都睁不开。
好困……她只是在做梦……
砰！
梦境再度迎来转变。
高空气流席卷狂风不知从何处一同冲进来，冰冷雨水哗啦啦搭在她脸上——该死，她明明睡在贵宾室为什么会有冷风？但她来不及抹去水痕，巨大压强便吸附住她的身体，叫她不受控制地向外跌落！
好痛！
还好那令人恐惧的狂风只是短暂出现，两个瞬息后便停了下来，机舱内再度回归宁静平和，唯独温度因先前卷入的风雨骤然降低。
她这个梦真是越做越复杂了……
可乐中的药物让少女睡眠沉沉，依然没有苏醒预兆。
可她会觉得冷。
少女本能去拽被子，想盖住自己的胳膊，却摸了个空。
她的被子呢……还有身下怎么硬邦邦的像地板。
少女还要再摸，她的手却再一次被圈住。
这一回，抓住她的不是人类的温热手掌，而是柔韧冰冷，犹如深海巨怪触手般的事物。
触手轻柔钻入衣料与躯体间的缝隙，代替廉价的化纤衣料，成为最贴近她的存在。
一条。
两条。
密密麻麻的触手犹如蛇潮，冷漠、安静、迅猛地将她全身包裹，但它们绝不是冷血动物，因为蛇或者海王类绝不会有如此灼热贪求。
每一粒吸盘都有自己渴望占有的领地。
长发、头颅，脖颈，双臂与上部躯干最好分配。
有鲁莽的延伸体想一口气霸占十指与双腿，下一秒便被同类撕碎。
每一根指缝都被撑开。
每一根手指都有它的所有者。
它们紧紧地缠裹清铃，甚至将衣服撑到极限。
少女依旧紧闭双眼，只是眉头紧紧皱着，始终不能摆脱梦魇。
她最初冷得打哆嗦，这些触手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嫌弃抵触，一旦她挣扎，便会以千百倍的热情紧紧缠住她。
触手勒入皮肉，不如刑讯捆绑疼痛，可肌体每一寸下陷的弧度，吸盘每一刻的蠕动，都令她痛苦又……难以启齿。
清铃仿佛在做一场第三人称视角的梦境，她知道自己如海浪起伏的全身衣料，效果看起来定然仿佛藏着无数蛇群，十分诡谲惊悚。
好害怕。
梦境里为什么会有蛇？
如果此刻有人闯入这间被机械怪物盘踞的巢穴，一定会为其中仿佛末日般的猎奇场景惊骇欲绝。
黑发雪肤的少女面容姣好，是世俗定义中最纯洁美丽的清丽容貌。
可这仿佛神女般纯洁的女孩，此刻竟然被无数银白色的触手缠绕托举，她阖目沉睡，表情痛苦，如同供奉给邪神的纯白羔羊。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为飞机发生的死亡事件牵动心神，没有任何人会来这间被划分为隔离区的禁地。
【此时距离飞机落地，还有六小时。】
*
好痛。
全身上下，酥酥麻麻火辣辣的痛，像是被反复吸/吮过度般，余韵令人难以忽视。
胳膊和双腿倒也罢了，就连某些地方也……好奇怪。
清铃不自觉并拢双腿，觉得这床上是不是没消毒干净，有什么病毒脏东西。
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清铃！清铃！”艾米焦急地呼唤。
旁边医生收起针管：“没关系，她需要缓一缓，现在已经用了解毒剂，她很快就会彻底清醒过来。”
“你没事就好。”艾米松口气，“我刚才怎么叫门你都不开，进来就发现你睡得好死，真的吓死我了。我好担心你也出事了，吓死我了。”
女特工连续说了两次，显然之前发生的意外事件让她很不安。
“不至于。”清铃揉了揉太阳穴，“只是汤姆死了，咱们可不是绣花枕头，怕什么？”
她想起自己隐隐约约记得某些片段的梦境，表情有些古怪。
她记得有暴风雨，有哀嚎，还有裹住她的……咳。
清铃懊恼，什么时候了，自己怎么还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
她打量机舱，没发现水痕、粘液或者什么鲜血痕迹，一切都是那么风平浪静。
看来真的只是她的梦境。
艾米没有察觉清铃的羞窘，表情难看道：“不……张教官，还有那个保镖失踪了。”
就这么大点飞机。
高空失踪。
基本可以认定结局多半是寄了。
“大家都说是畏罪潜逃之类的，因为飞机上的逃生飞艇也不见了，但我就是很担心，所以发现他们失踪，我就立刻来找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艾米絮絮叨叨地说。
“这俩怎么也失踪了。”清铃嘟囔着，右手抓了抓左臂，那里有点痒。
她袖子刚好卷上去，露出了一截手臂。
“咦，飞机里还有蚊子么？”艾米纳闷，“贵宾舱也能有蚊子？”
清铃目光随着她的话语落在右边小臂。
白皙无瑕的肌肤上，此刻正有一小小的红色斑点，中心殷红，而周围浅粉色晕染开来。
模样看起来，倒很像是蚊子包。
不知怎的，她突然心里发慌，一把拉下衣袖。
“夏天有点蚊子很正常。”
“不过这次真的很不太平，我心里慌慌的，要不然你留下来陪我待会儿吧。”
“好。”艾米就是问了其他两名教官，才获得允许来找她的。
“反正也很快就落地啦。”艾米安抚地拍拍她肩膀，“还有两小时咱们就到合训地方。”
“嘶。”少女不由自主低低抽气。
“这也疼？不好意思，但我真的没用劲。”艾米讪讪道。
“没事。”清铃越发心慌意乱。
被拍的地方是她的蝴蝶骨。
昨晚那个地方……
第五十六章：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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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铃心里觉得怪异。
她喃喃, 似乎想说服自己：“我睡觉不老实，有时候起来身上会多点磕磕碰碰。”
艾米吐槽：“我也是，一半磕的都是膝盖, 可我晚上明明一点印象也没有。也就执行任务时候比较清醒，晚上没这么呆。”
艾米的附和让清铃找到了靠谱理由, 略微安心了些。
不过梦中场景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我睡着时候, 飞机有进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没有。”艾米表情紧张起来，“清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别隐瞒！”
她顿了顿：“我说实话吧, 你醒来时候, 没注意到医生刚走么？”
“嗯。”
“那是因为你被人下了迷药，药效极强, 怎么叫都不醒，而且我强烈怀疑这件事跟汤姆谋杀事件有顺序关系——你原本应该是第二个受害者。”
清铃恍然。
这下她对那个奇怪旖旎的梦境终于有了解释。
“我睡觉时候, 感觉有人进了我房间, 并且抓住我手脚。之后狂风暴雨，感觉有狂风席卷着雨水进来, 吸力很大, 直接让我滚下床，然后……然后有触手怪物潜入进来, 我与它战斗，最后被你叫醒了。”
艾米振奋：“我去查监控！”
“奇怪的事情就在这里，我醒来时候就已经查过监控了。可什么都没有，我睡觉时候无事发生。要么真的只是梦, 要么梦境被人改过。”
艾米神色难看：“原本死的都是咱们对头，不管真相也行。但现在凶手竟敢尝试对你下手, 那凶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必须揪出来！”
清铃赞同点头。
她很讨厌潜伏在暗中的敌人。
“至于后面暴风雨之类的倒是好说。”艾米说道，“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飞机穿过一片雷云，当时颠簸的厉害，机舱里很多东西都到了。”
清铃揉太阳穴，默默点头。
“你先别睡，坐在这儿等我。我去和李教官反馈——就是那个短头发女人，剩下两小时我陪你。”
安排好一切，艾米才匆匆离开。
清铃坐在床边，脑海里满是翻飞的疑惑思绪。
真的都只是梦吗，可她从未有过经历，怎么会如此真实？强烈到现在还能感到触手勒入皮肉，微微蠕动用力的压迫酥痒。
不对，经历还真不是没有。
当初上思想品德课时，拘束体宛如机械藤蔓的表现留给她极深印象，难道说……
不不不，零现在怎么可能未经她允许做这种事，祂已经改变许多了。
那就是她单纯有这方面的青春遐想。
咳。
她下个月月中就成年了，稍微想一点，也不能说罪大恶极吧。
*
清铃感到自己面庞温度逐渐上升。
她用冰凉的手贴住面颊降温，决心克制自己，坚决不再回忆这方面的事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零是她身边唯一符合需求，也是她愿意接触、甚至误打误撞有过很愉快体验的类型，她做梦会梦到祂很正常。
可这并不礼貌，对祂对她都是。
人工智能不具欲/望，哪怕有爱情，肯定也是精神柏拉图，非常纯洁神圣。
她以前现实所迫没办法，现在没有生存压力，就不要搞这些了。
清铃心脏此刻仍在怦怦跳，她坐不住，干脆站起身在房间里走走散心。然而她才刚起身，便听到清冷平静的声线响起。
“我刚刚得知飞机上发生了谋杀事件，你现在还好么？”
贵宾室中弥漫着奇异甜腻，微微潮湿的香气，闻得多了有些头昏脑涨，忍不住联想到面红耳赤的情景。
可智械神灵霜雪般冷淡的嗓音，瞬间冲淡香/艳旖旎，让香氛变得清甜许多。
梦境里祂始终没有说话。她甚至不确定那是零的延伸体还是原体，只是如果祂偶尔能用好听低沉的嗓音，冷冷说几句话，含着轻蔑与讥讽，应该会更有感觉。
啊啊啊啊，xp大爆发也不是这种时候！
她深吸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香氛争先恐后地涌入器官，融入血液进入她的心脏、进而通往全身，肺、大脑、肢体末端的每一缕神经，全身的每一寸血肉。
她的身体好像怪怪的，只要想到零在与她说话，就忍不住……
“清铃，你身体不舒服么？”通过这句话，她能想象到AI皱起的眉眼。
“我没事！”她吐字清晰。
“但你脸色很难看，目光焦距也不够稳定，身体还在战栗。”零冷静地指出她的问题，“你应该饮下【伊甸之血】，这样现在我会很清楚你的身体情况！”
“不行！”昏沉的头脑让她没法委婉，清铃立刻激烈反驳。
她很清楚自己身体出了什么毛病，绝不是受凉感冒之类的。
她甚至由衷感激自己的先见之明，已经将所有纳米机器人析出身体。否则零此刻就会知道，她卑鄙下流的身体，正在背叛她的意志，肆意亵渎他们纯洁的友情。
那他们以后还怎么相处！
她全身乏力的厉害，忽然脚下一软，慌乱抓住机舱舱壁上的扶手才站稳身体。
少女双目略微无神，她死死抠住扶手，身躯深深佝偻下去。
“清铃？”
该死该死该死，这AI怎么偏偏在这时候话多得厉害。
拜托不要说话了，快点离开！
神经突突的跳，心脏憋闷急促，好闷，飞机的新风系统设计得不好，她怎么深吸气都冷不下来。
好想开窗户。
少女有些涣散的目光落在逃生门窗上，她知道这个东西不能打开，否则大气压强会直接将她抓出去，就像梦里……嗯？
清铃目光凝在逃生门边缘。
为什么这里有划痕？
就像是人类指甲拼命在这里恐惧地抠抓过一样。
脑海中电光石火，闪回过无数暗沉画面，逐渐拼切出一段看不清主人公的影像。
飞机高空飞行，能抠抓逃生门，那得有多恐惧？岂不是半边身体已经悬在数千米高空，全身体重都只靠十指维持？
然而始终没有注意到他的绝望与求救，所以他掉了下去，而门若无其事地关上……
清铃忽然打了个哆嗦。
“半小时内，这里都不会有人来，”身后传来文雅清冷嗓音，“我来——”
“不用了！”
清铃失声道，她极力压抑着声线深处，源于生物本能的恐惧与渴求。
她故作冷静说：“你那边最近不是很忙么，我都没好让你来演算破案。这边我有艾米，不会有事，你一定保护好自己。”
“……”
短暂又漫长的沉默。
祂平静说：“好。”
遥远虚数空间中，病毒发出冷笑。
*
逃生门边缘的抓痕让清铃清醒不少，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反应会那么大。
才说要信任零，信任自己。
可昏沉晕眩的头脑，偏偏在那时发出尖鸣提醒，令她本能抗拒。
其实打发走零后，清铃自己又仔细探查了那道划痕……很正常的磨损。
无需她上报，飞机落地后，自然会有专人探查研究这架飞机上的痕迹，尤其是她被人下了迷药，嫌疑更是一片迷云。
按照汤姆那护短老爷子的作风，估计哪怕把那昂贵飞机拆了，都要找出孙子等人死亡的蛛丝马迹。
如果抓痕有皮屑残留，联盟不可能发现不了，没必要主动说出来，牵扯出若干关系解释，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平常心就好。
真要栽赃到她头上，逃跑就是。
如果是零干的……不可能，那家伙真想瞒着她杀人，那一点线索都不会留下的。
“不要担心，汉格斯老先生一定能调查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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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青梅竹马，何莉来不及为汤姆表示哀悼，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对清铃的拉拢中。
汉格斯老先生就是汤姆的爷爷，铁血作风在联盟中很有名。
“希望如此，咱们当中有杀手，真是让人不寒而栗。”洋裙少□□雅地走下楼梯，路过两人时倨傲地扬起下巴，“我可是肩负着众多希望，绝不能像汤姆一样愚蠢的死掉。”
“真要那么惜命，就把你那四个女仆三个保镖两个厨子遣散。”不远处墨镜少年冷笑，“所有人里就你带的闲杂人员最多，凶手最有可能潜伏在你周围。”
“流辉你挑事是吧！”洋裙少女大怒，“还敢栽赃我。”
“好心提醒你，否则你要是死了，我们选中概率会提升到百分之六十六，多好。”流辉撇嘴，“不识好人心。”
李教官负责监护四名学员下机前往合训基地，她沉声道：“够了没有？接下来十天你们需要进行全封闭训练，没有任何外界援助，想要在这座小岛上生存下去，最好别把关系搞太僵。”
“什么？！”洋裙少女声音尖锐，“那你让我们吃什么？饿死！？”
流辉皱眉：“而且时间也变了……”
“营养液，或者从岛上抓点吃的——经过前三天的培训，你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李教官瘦削的脸上面无表情：“合训计划所有调整都是为了你们的安全，我们会以2000颗监控器全程控制合训，同时监视凶手出现。”
流辉冷笑。
显然，李教官虽然没有明说，但官方显然认可“闲杂人员有凶手埋伏”的说法。
“当然，这次合训主要是为了让你们提前感受军校生活，拥有基础知识，好在军校领先他人起跑，所以不会特别难。”
“你们各自可以携带一名最需要的生存助手进入，保镖、厨师、清洁工，什么都行，只要你确保自己能优秀地生存到最后一天。”
洋裙少女不满嘟囔：“一个怎么够。”
“此外，对规则的违反——尤其是尝试伤害甚至谋杀同期的行为，会被直接去除资格。”
“此次合训结果事关联盟未来五十年，甚至百年的发展前途，我们不会有丝毫马虎。”
说完这句话，李教官意味相当明显地盯住清铃看。
并非针对，而是显而易见这里只有清铃一个人有能力杀死，甚至团灭其他学员。
其他人也知道这点，虽然不服，但也只是揣度自己要带什么帮手进来。
只要帮手够强，清铃被何莉拉拢又能怎么样？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是心疼我的嘛。
意识到连续两条规则都是联盟针对清铃定下后，何莉表情不禁浮现少许犹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或许，清铃也不是那么趁手？
清铃没有任何团队，只有那个叫艾米的灰扑扑女孩，也不知是底城哪里钻出来。
而自己如果与其他同阶层人结盟，他们可以带进来两个保镖，综合实力绝对比清铃强。
想到这里，何莉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远离清铃两步，径直走向流辉。
流辉可比爱丽丝聪明多了。
如果和爱丽丝结盟，那娇气公主多半会要求自己带保镖，她要带个女佣来侍奉她，或者什么厨师长给她做饭。
想想就麻烦。
清铃望着何莉没有丝毫歉疚的平静面庞，有些无奈。
她们没有正经定下契约，何莉当然有随时反悔的权力，可对方毫不遮掩，把她当做呕吐物抹布般的态度还是让清铃觉得膈应。
居然要和这帮人一起呆十天，忍受他们各种毫无缘由的愚蠢挑衅，而不能还击……
清铃毫不怀疑自己能在合训中脱颖而出，反而因为这个事实有些怀疑——何申是不是故意拿这些逆天二世祖来磨砺她的脾气？
因为可以预见，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在汇集全球大量精英的同时，也会有众多上流后代进来镀金。
一百个上流贵族里，就不能有两三个逆天？
更何况这是个阶级固化三百多年的赛博时代，这些反复提纯过的人上人，逆天程度绝不是她能随便想象到的。
原来这次是养心之旅啊。
想明白合训本质后，清铃瞬间心平气和起来，觉得自己能积极面对接下来的十天。
“原来首领是这样想法。”艾米很有自觉，“我身为你的副官，去学院后磨难肯定也很多……我也要现在就开始锻炼。”
还得是艾米。
“我看你比那些少爷小姐强多了。”清铃吐槽，“联盟未来就寄托在这种人身上么？”
艾米很淡定。
“全世界都是这样。”
两人一边小声交谈，一边找到胶囊行李，第一组登上运输车。
剩余三人则足足纠缠了两小时，才挑好自己的生存助理上车。
他们上车的时候，李教官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只是忍着没有发火罢了。
清铃望着窗外夏日海滩，默默数着时间，只要十天就能解脱了。
说到时间。
零上次说，还有六十天祂会爱上她。
等她合训结束，就只有四十二天了。
听起来还是好久。
……她好想知道，被零爱上会是怎样的体验。
第五十七章：思念【150雷感谢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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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格斯阴恻恻盯着面前的负责人, 怒极反笑。
“你是说，我的孙子，精通格斗术、拳击、柔道的十八岁好小伙, 登机半小时就死了？”
戎马半生的强势老人极具威严，即使已经退居二线, 脸庞也不复壮年时的冷厉严峻, 可一瞪眼过来，还是叫人心惊胆战。
负责人悄悄抹把汗，硬着头皮：“请你节哀。”
“而且你要说，考虑到我的心情, 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现在凶手说不定已经跑了？”
负责人越发底气不足：“我们已经将所有人单独隔离控制，一定能尽快调查……”
“放屁！”汉格斯勃然大怒, “让那帮小畜生好吃好喝地被人伺候着，算狗屁的单独控制？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合训是什么玩意儿么！”
“马丁张呢, 让他滚过来见我。”
负责人小心翼翼道：“马丁张以及汤姆少爷的其他保镖……畏罪自杀了。”
“意思说, 是马丁张害了小汤姆，对么？”
负责人又开始冒汗了。
他在清铃面前尽展上流风采, 却在汉格斯面前唯唯诺诺。
“案情复杂, 暂时还不能草率下定论，只能说马丁张确实是嫌疑最大的人。”
“我看是你们把他选为嫌疑最大的人吧。”汉格斯冷冷道, “Pyro，你怎么看这件事。”
反抗军最强的AI应声响起，以毫无起伏的电子音说道：“以下是联邦殡葬行业百强集团办公室联系号码：天堂人寿-124……”
“闭嘴！”汉格斯大怒。
负责人合理怀疑烈焰在讲地狱笑话，可惜他实在笑不出来。
汉格斯深吸气：“滚出去。”
“请您节哀。”负责人深鞠一躬, 麻溜滚出办公室。
老汉格斯冷嗤，负责人屁滚尿流的姿态叫他恶心。
他也不指望主办方能给他拿出解决方案, 参加合训的谁还不是有头有脸的，哪怕是清铃，也是首领亲自推荐的潜力新人。
确实，他们这帮人，又有谁看不出那小姑娘身上的潜力。
所以他也不屑干那种欺软怕硬的事。
“Pyro，现在我以逐星计划原初制定者的身份向你下达强制指令。”
“在本次合训中，杀死H378航班上的所有乘客，一个不留。”
老汉格斯从不拈轻怕重。
他只要所有人死。
*
三天后，合训海岛。
合训海岛是联盟花费数百亿资金投建的培训基地之一，占地约有中型城市大小。据说三百年前也是相当有名的旅游城市，然而一场核打击摧毁了一切。
三百年后，核战争的辐射被彻底清洗干净，联盟便在这里建立起一座城市，用作实战模拟。
能大手笔的将一座城市批给他们实训，足以见得合训有多受上面重视。
然而参选人员找错，那即使再投入力气，也南辕北辙。
譬如现在。
爱丽丝提着裙子，怨气冲天地向前走：“还有多久才到？”
一行九人，只有她穿着丝绸长裙，出门时风光无限，然而沙滩难行，走的时间稍微略长一点，她的白裙子便绊手绊脚，好几次险些摔倒。
而且一会儿叫嚷太阳晒，一会儿抱怨鞋子进沙子，要洗脚等等……
偏偏爱丽丝经过再三斟酌，带来的生存助理居然是造型女佣——专门帮她收拾衣服的，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勉强跟队伍跋涉。
“小姐，我帮你！”
爱丽丝啪地打开她的手，怒气冲冲向前走：“废物，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走几步路都不顶事，要你何用。”
清铃看着那女佣表情，也觉得可怜。
资本家的钱不好赚啊。
谁能想到给大小姐搭配收纳衣服，居然也有荒野求生学习的一天。
也就是经过前三天的学习，那女佣勤学苦练，简直比清铃还辛苦，总归是学到点硬核知识，才勉强维持住自己和大小姐没掉队。
何莉看起来耐心也到极限了，不过见爱丽丝如此丢人，她硬撑着骄傲，扶着旁边保镖的手，居然也坚持下来了。
“热不热？”艾米关心的问清铃。
清铃摇头。
说实话，自从经历逃出监狱时的痛苦，现在很难再有什么让她觉得难以承受。
“当你去过最低谷后，无论迎来什么，都是提升。”
何莉露出心悦诚服的表情。
不愧是文化人！
如此艰难走了四十多分钟，众人终于来到位于海岛最西侧的实战城市。
“这里是仿造智械危机时，被核弹摧毁城市的实景复现。”李教官神色认真，“你们的任务，就是携带三天口粮，在生存助手的帮助下，在里面活到第七天的救援。如果提前逃出实训基地，会视情况进行严重扣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种难度，只能说是夏令营般的体验级别，饶是如此也叫爱丽丝炸毛了。
“我是去当议员阁下的，你叫我钻废墟当难民？”爱丽丝难以置信，“哪位议员阁下会去做难民？臭死了。”
这话说得槽点满满。
理论上来说，议员阁下确实不需要知道贫民怎么活，他们只要知道怎么投胎就行。
可那种议员，是出生在首都上城区，家里是联合国时代延续下来三百年的贵族，您这自由联盟刚刚议和的土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安抚了她一路，这时候李教官也觉得口干舌燥，懒得理会这炸毛姑娘。
“领了装备，所有人按照抽签顺序统一入城。”
“注意，城中有无数监控摄像头，还有无人机巡航，你们任何试图袭击同期的行为都躲不过侦查。”
“而我们与Pyro将会通过录像资料对你们综合评分。”
“如果有突发事件，烈焰会通过终端及时联系你们。”
李教官一挥手：“各组派代表上来抽签。”
……
相比其他或怨气冲天，或笨手笨脚的组合，清铃二人格外和谐。
无论寻找食物，还是搭建庇护所，设下陷阱警惕四周，艾米都有丰富经验。哪怕她不明白的，清铃翻墙上网也都查明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大家事先有心理准备的事情，但差距真的能有那么大么？
综合考评进入第三天，李然坐不住了。
论生存能力，贵族孩子肯定比不上清铃二人，李然专门安排烈焰盯住她，单纯为了防止她对其他人下杀手。
“但其他人这样子也太差劲了。”李然皱眉头，这帮二代表现得这么垃圾，这让她打分想放水都不好做。
但不保送又不行。
“烈焰，把军用援护机器狗放进去，发布B号备选任务。”
清铃视野右下角忽然弹出通讯。
终端收到消息，考评组向所有人发布了新任务，前往市中心广场领取他们的智械伙伴，以及完成下一步任务——逃脱即将在3小时后展开的智械追杀。
清铃抽抽嘴角。
这任务粗糙到她都懒得吐槽了，真就为了弥补其他人与她的差距，所以想着法给他们送装备呗。
“智械伙伴。”艾米嘟囔，“这称呼真膈应。”
被她提醒，清铃才想起来，自己确实从来没有见过人将智械种称作伙伴。
连亲密接触的情趣仿生人都只能被称作性偶，其他智械种则是异奴。
这个智械伙伴的称呼，确实有些微妙。
也只有她和零，才能称得上智械伙伴吧。
她望向任务发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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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评组-Pyro】
现在的烈焰，应该能视作零的延伸体？
这家伙，嘴上说忙得没空管她，实际还不是默不作声掺和进来，做她的什么智械伙伴。
距离航班惊魂已经过了六天，当时的异样感清铃已经渐渐释然，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
比起恐惧，她更思念祂。
第五十八章：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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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铃与艾米赶到中心广场时, 发现暌违已久的其他三组也都将将赶到。
众人打量彼此狼狈模样，默默估算自己这三天的表现分。
外表清晰反馈了大家的生活状态。
爱丽丝身上干净昂贵的白色绸裙早便脏得不能看了，她又是勤换洗的娇气性子, 以至于被迫穿着一身看起来不太合身的灰色工装裤。
清铃在城中废弃的服装店里看到过这种衣服，看来娇小姐也被逼着捡垃圾了。
主人都这么惨, 女佣状态就更不用说了, 才仅仅三天过去，那可怜姑娘便一副气若游丝的虚弱模样，脸色灰白，看着像出气多进气少。
清铃这下不太觉得空投是针对自己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少能让这可怜打工人缓口气, 还是有意义的。吃她爱丽丝一口饭, 真的能要人命。
流辉与何莉都有自己的保镖照料，他们都是精通荒野生存的壮汉, 流辉何莉又彼此结盟，相较爱丽丝, 他们过得还算不错。
然而一切状态, 与清铃艾米相比都显得如此粗糙黯淡。
两名女孩面色红润，衣物不算精致昂贵, 却柔软舒适, 全身上下唯有脚底的鞋满是尘土，但何莉他们受了这三天苦, 哪里不知道这种鞋才最适合废墟生存行动？
“过得这么好，看来你最后的分数会很高了。”流辉微微摘下墨镜，露出锐利的眼睛，“不愧是首领担保的人。”
“大家都很优秀。”清铃敷衍着, 目光只望天边张望。
负责空投的直升机呢，都到点了, 怎么还不来？
哪怕是狗狗也好，她不介意。
流辉望向何莉，似笑非笑：“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何莉那身昂贵的定制军装也不见了，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脸色阴沉。
在大家彼此心不在焉的气氛中，空投直升机终于姗姗来迟。
砰砰砰！
连续四声巨响，载物火箭带起满地灰尘，清铃忍不住眯住眼睛，背过身咳嗽。
好大的灰！
没想到流辉和何莉却没有平时的讲究，当头向有着自己标码的火箭奔去，迫不及待地打开舱门，启动合金储物舱。
他们的智械伙伴，就在那合金材料打造的……两米多的箱子里？
“不是说机械狗么？怎么这么大箱子。”艾米吐槽，“如果都两米长了，那不得是机械虎？机械豹？”
下一秒，箱子打开，连续两声开机轻响。
众人都愣住了。
考评部给他们送来的智械伙伴……还确实挺伙伴的。
流辉与何莉收到的居然是两个成年攻击型男性仿生人！
两名仿生人身着迷彩服，身材高大健硕，轮廓线条明朗，很符合某些人群的口味，加之五官硬朗，送去做性偶估计都很有市场。
但在场众人没人会觉得他们是性偶。
首先考评部不可能在关键时刻给他们送性偶，总不能只望他们去诱惑对手吧？
其次，这两名仿生人的脸部是残缺的。
超过三分之一的脸庞都裸/露着机械骨骼，散发着冰冷与非人的气息，彻底昭示着它们的不同。
艾米听见清铃情绪复杂地叹气。
她安慰：“没事，咱们也有。”
清铃摇摇头，她这是放松又失望。
这两款仿生人外表与零的义体毫不相似，而且目光呆滞，神色全无灵气，就是非常普通的流水线产品。
xp雷达没动，零的意识体也不在这俩仿生人身上。
那她的呢？零会不会就在前面的储物舱里等她？
*
“攻击型智械仿生人210乐意为您——”
“210，杀了清铃！”流辉大吼，“杀死那个黑色头发的女孩！”
何莉紧跟着斥道：“209，杀死清铃旁边栗色头发的女人！”
原来两人见清铃大优，担心后台不给力，让他们只能得到一个名额，居然想直接杀人灭口了！
“艹，他们提前商量好了！”艾米脸色大变，拽着清铃便跑。
在两名仿生人之后，那两个保镖不知道从哪抽出枪来，也对准了他们。
“我就说这种东西能派上用场吧！”艾米大吼，从腰后抽出光束枪，率先狂射一通，打算先压住两人位置。
清铃被艾米拉着踉跄几步，本能跟着跑，脑子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零的缘故，她对仿生人其实没什么恶感，因为零总会借助各种凭依与她见面，说不定那个就是祂。
“它们没有追上来。”清铃仿佛辩解般说道，“也许——”
“【赛博粗口】，那是因为他们该死的能用枪！那些进攻仿生人的手指就是枪口！”
而且仿生人的瞄准精度可比人类高多了。
艾米满头大汗，只恨自己反应慢，没有第一时间带清铃冲上去领自己的进攻仿生人。
二对四。
自己没有做过义体改造，清铃倒像是大脑做过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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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侵入控制它们么！”艾米边反击边急促问。
清铃同样不是新手，只在最初稍微愣神后，便迅速以自己的方式进行反击。
“我正在尝试！”
果不其然，在她蔓延出精神触角后，两名源代码来自Zero的仿生人动作迟滞不少，虽说依旧在进攻，却不是最开始的致命威胁了。
另外两名保镖被生死危机的艾米强行火力压制，居然也一时不落下风。
“你们疯了！”艾米厉声道，“即使李然现在强行假装看不见，只要清铃腾出手上传公布录像，你们一样会被追责。”
“那就在数据上传之前杀了你们！”何莉厉声道，只见她表情决绝，哪有半分纨绔样子，“你以为她能轻松控制四个大活人？”
资本提纯出来的后代，不说才能如何，逐利方面是真的够狠。
杀了清铃，他们的概率直接翻倍。
那就干！
“怎么办？”流辉喃喃，“她们只是在强撑，只要稍微再来点压力……”
何莉清楚流辉是在暗示她。
那两个保镖和仿生人现在不敢不拼命。他们只要加入战斗，很容易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精致的女士光束枪就在她口袋里，是哥哥赠送她的生日礼物，希望她能像上面镌刻的荆棘玫瑰一样铿锵有力，不负祖上荣光。
但是……她不敢。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她明显能大获全胜，为什么要亲上战场冒险？万一被流弹擦到怎么办？
“对，你快上。”何莉推他，“我记得你枪法很好。”
贱女人。
流辉没想到她抢自己台词，心中愤恨不已，要不是因为爱丽丝实在愚蠢，汤姆又早早出局，自己之余和这斤斤计较的女人合作……
“爱丽丝，你还不动手？！”流辉大喝。
旁边幸灾乐祸看热闹的爱丽丝愣住，表情恐惧不已：“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敢对我动手，我就让我姑妈——”
“少啰嗦，不想死就开启你的储物舱，让你的仿生人加入战斗！”
流辉恐吓道：“我们不想让杀害同期的事情传出去，如果你不成为共犯，我们只能连你一起杀！”
何莉心领神会，却是语气一软：“而且咱俩可是中学同桌，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来？先把这个贱老鼠弄出局，咱们三个人到时再投票选出两人就好。”
清铃咬牙控制仿生人与另外两处义体，此刻已经头痛欲裂，全身脏器都在承受远超常人的负担，此刻满头大汗，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什么——她甚至不敢分神向零求救！
因为即使她这样奋力控制，也能感到胜利天平在一点点远离自己……该死，零虽然分析出来了，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始这方面的提高训练。
这两人误打误撞，居然正正掐住她的死穴！
“爱丽丝你不要那么愚蠢！”艾米竭力怒吼，“你以为这俩人会好心将资格让……啊！”
一颗子弹从仿生人指尖射出，贯穿艾米肩膀，剧痛让她闭上嘴巴。
坏了，清铃的控制力在下降！
旁边艾米的闷哼让清铃越发紧张，汗水几乎汩汩从她额头脖颈流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恐惧慌张过了。
她以为自己很强，以为这次只会是度假夏令营，根本没把二世祖们放在眼里，结果仅仅三天，她与艾米便坠入生死边缘。
清铃能感觉到，这次自己是真的会死！
她想起逃生门边缘的抓痕。
可这次主角不再是神秘失踪的马丁张，而是她自己，她的精神力徒劳的抓住边缘，试图保护自己与艾米，却还是无可挽回的一步步滑向死亡深渊。
早知道……当初便不该凶零，祂想见就让祂来。
“是，资格当然不可能百分百落在谁头上。”流辉朝向爱丽丝，墨镜在他鼻梁微微滑落，镜片后眼神阴鸷，“但死亡却可以。”
砰！
何莉干脆开枪，直接射杀爱丽丝旁边的女佣。
鲜血溅了爱丽丝一脸，她几乎吓傻了。
“你的枪法不赖嘛。”流辉揶揄，接着厉声呵斥，“还不快去！”
三言两语加上死亡的刺激，爱丽丝彻底吓傻了，完全被两人拿捏死心态。
她面色恍惚，按照两人说法，跌跌撞撞地走向储物舱。
“仿生人……仿生人……”
她走到一个空投火箭前。
何莉负责盯着她，距离远她看不清具体情况，毕竟还有一半经历要放在主战场上。但这些火箭都被烈焰输入过生物信息，只有本人能打开。
爱丽丝只能打开属于自己的储物舱。
舱门打开。
液氮与空气相撞，大量低温白气冻得爱丽丝直打哆嗦，她含着泪望向面前仿生人，又恨又怕。
她恨那两人对自己的羞辱，很想命令自己的仿生人去杀了他们，却又担心失败，恐惧死亡。
“清道夫001启动。”
稚嫩冷漠的声音响起。
爱丽丝怔住：等等，这怎么是个孩童外表的仿生人？
面前的幼体仿生人不过十岁出头的少年外表，雪白的柔软头发遮住双眼，只能在缝隙间瞧见冰冷的血红机械眼瞳。
它半张脸由机械骨骼打造，剩余半张脸仿生肌肤则苍白到毫无血色，像是褪了色的画，或者被剥去皮毛的小白鼠。
它似乎是实验的残次品，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仿生体应有的智械美感。
她的仿生人怎么会是个发育不全孩子？
就连那帮考官也敢欺负她？
爱丽丝这下完全不指望这垃圾仿生小孩能帮自己报仇了，决定先按照何莉说的做，等回家再和他们算账。
“我、我命令你……”
“鉴定为垃圾。”
“执行清理命令。”
少年抬起手臂，纤弱苍白的指骨向上翻起，露出空洞的枪口。
砰。
砰。
砰。
砰。
砰。
五声枪响，不多也不少。
每一次枪声的响起都精准优雅，如同打点计时器般间隔时间不多一秒也不少一秒，只是当枪声停歇时，场上除了清铃与艾米，也没有其他站着的活人了。
爱丽丝躯体软软倒下。
艾米没想到场面居然会有如此剧变，她肩部中了一枪，完全凭意志在战斗。
此时压力陡然松懈，却也没能让她狂喜。
她本能挡在清铃面前，表情惊骇警惕：“你是什么东西？滚开！”
话音落下，她已经扣动扳机！
咔哒。
扳机轻响，无事发生、
咔哒咔哒咔哒——
艾米拼命按动扳机，发现光束枪居然失灵了，当机立断，拔出匕首准备进行肉搏！
“鉴定为障碍物。”
少年抬起手，平静地说。
“予以清除。”
*
清铃头晕目眩，感觉有温热的湿润液体从自己的口鼻耳朵不断向外涌，脑子也像被狠狠搅过一样剧痛无比。
她伸手摸了摸，看见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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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她虚弱地呼唤。
“现在正在逃生时间，艾米主动为你断后，请问还有什么指示。”
陌生青涩的嗓音，有点像H2，但小眼睛的口吻比它再生动些。
“你是谁？”
清铃恍惚地看过去。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三面漏风的危楼中，躺在一个脏兮兮的破败床垫上。
“我是你的专用进攻型仿生人，清道夫。”
少年回过头。
机械骨骼构成的幼童面庞，血红色的眼珠，足以给人惊悚至极的视觉冲击。
但清铃满脸血，头也刺拉拉痛，反而没怎么掉san。
而当它彻底转过来时，清铃才看到，它另外半张脸与人类孩童如出一辙，只是苍白麻木，如同尸块。
头好痛。
好痛好痛。
清铃依旧没有清醒过来，她只捕捉混乱记忆中的某些片段：“你是……我的智械伙伴？”
对，她与艾米是要去领智械伙伴完成任务，然后呢？
“我不是你的伙伴。”
清道夫平静地说：“我只是清道夫。”
“是我带你逃到这里，但现在敌人要追来了，看来艾米没能拦住。”
“该我了。”
清道夫站起身：“祝你好运。”
第五十九章：数据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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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清铃掐住人中, 手忙脚乱地尝试一切能止住她流血的手段。
这血呼啦啦流太吓人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她至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血……同时控制四种具有强烈反抗意识的电子终端负担实在过重，头痛欲裂也就罢了，一些毛细血管跟着破损。
这都是说明书上讲过的内容, 比较浅显易懂，她记住了。
至于更深层次的病理分析与诊疗方案, 她便看不懂了。
“拦住敌人。”
清道夫言简意赅道：“考评部投放了四只毁灭者, 现在丧失其他三组目标，于是都来抓你。”
“不是有监控么？为什么不停止？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无休止加强难度。”
“因为他们收到的命令就是要你死。”
清铃一时心乱如麻，连疼痛都顾不上了：“那艾米……”
“她负责你的安全，为你断后理所当然。”少年的面庞依旧缺乏表情, 他丢来一只急救针, “用它能止血。”
“你要去救她么？”
“为你断后，那个女人挡不住毁灭者。”
清铃焦虑得想咬指甲, 这是她第一次牵连到别人，以前无论再怎么惨再怎么难, 倒霉的都只有她自己一个。
“零呢？可以联系到祂么？”
“谁？”
“Zero, 你的原体。”清道夫难道不是零的延伸体么？
“你的言论涉嫌违反《AI安全使用协议》，我是由联邦第一电子厂生产的四代攻击型仿生人, 我……”
总之就是联系不上零。
“好, 那就一起去。”
清铃眼睛眨都不眨，一针戳进胳膊, 随后扶着墙站起来。
“说明书上说药效会在三分钟内起效，稍微拖一拖，我感觉可以好很多，能为你打辅助牵制敌人。”
仿生人皱眉。
脑海中计时器在不住提醒它, 距离死线时间已经没有多久，它应该立刻放下一切干扰, 全心奔赴战场。可保护主人同样是优先指令。
“你会死，战斗非常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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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废话。”那急救针效果确实不错，这会儿清铃感觉已经好很多，她走到清道夫身边，用手推它，“快带路。”
仿生人却没动：“你非常喜欢那个人类？”
“艾米是我的朋友。”清铃焦急道，“朋友为了我断后，我怎么可能真的不闻不问？”
而且她又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说不定最后就差她这一点力量，便能将艾米捞出来。
“那个人类和我一样，都只是保护你的工具，你不该这样鲁莽，这并非最佳方案。”
“这就是最佳方案！”
清铃见它没动作，干脆闭上眼睛，忍着痛苦浸入精神磁场，自己搜索艾米的信号。
“她是我的朋友，你是智械伙伴，那个字写着你们是损耗工具了？”
一百个人里，或许有九十九个都会选择牺牲仿生人以及艾米。
因为那些人名叫爱丽丝、汤姆、流辉、何莉、汉格斯……可她不是，她就是撞到头破血流，也不会被这个癫狂世界同化。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有权力将另一个生命物化。
一点点让步都不可以。
但凡底线被打破一次，那它的坠落速度绝对比任何事物都要快。
既然如此，她哪怕活下去，获得财权兼备，又还是清铃么？
精神波如同涟漪，层层荡开。
附近一百米范围……没有，两百米……好像有点熟悉的感觉……生命体不止一个……
清道夫喃喃：“我不是工具？我不会真正死亡，与人类相比，我的生命毫无意义。”
这样的物品，不用来使用，又在吝惜什么？
“是我的同伴，是我的战友。”
危急时刻，自家战友居然还说非常政治不正确的丧气话，给大家伙唱衰，清铃听着就来气。
“你觉得你是毫无知觉的工具么？哪怕你不会真正死亡，我也不会加深你所承受的冰冷痛苦。”
被当做工具冷酷的丢出去，与为了保护同伴、献身理想而主动牺牲，是两种概念。
清铃头脑很清楚：“我永远不会干第一种，但也不会拦住你做第二种。”
如果清道夫能想明白最好，想不明白就大家一起冲。
她不信，自己能把联盟防火墙当自家后花园逛，还能不战而退，畏惧这几个废垃毁灭者？
她现在也就是透支过度，但一定程度内，意志可以弥补身体上的不足。
“只要是电子驱动的，哪怕是神我也敢挑战给你看！”
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清铃因自己的勇气热血沸腾。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态的蜕变，她的觉悟进步了！
清铃抹干净脸上的血，坦荡笑道：“小机器人，跟我一起去吧。”
“……快逃！”
清道夫忽然抬起脸，它没有正常眼睛，半张机械骨骼，半张苍白肌肤的脸上，只镶嵌着两颗机械义眼。
两颗眼珠在此刻闪烁着尖锐恐慌的红光。
“快逃，逃离原体！”
好熟悉的话。
艹，怎么该死的这么熟悉！
清铃刻在灵魂深处，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某个画面，几乎瞬间被激起，在她脑海中回荡。
【蓝蝎子面容麻木僵硬，断断续续地说：“逃……快逃。”】
“零？”
清铃表情瞬间警惕，她环顾四周，没有察觉到零。
不对，刚才她极力感知四周时，有感觉到两百米外隐约的生命体波动。
“不要去救艾米，原体要杀她，她已经死了。”
仿生少年急促说道。那双快速闪烁的义眼紧紧注视着她，渐渐的，高频红光居然平稳舒缓下来。
它说道：“我不叫清道夫。出厂的清道夫有123739个。”
“我是延伸体P346，我没有名字，是被原体认为无用，排出的杂质。”
它的作用原本只有这一刻。
杀死所有合训者，将清铃带离危险区，并为保护她而断后，顺带抹除所有证据……到这里，它的使用寿命便结束了。
“原体很想占有你。”它想起那在电子海疯狂复制的病毒，“我也很想占……不对，我觉得我爱——”
仿生少年的话语戛然而止。
清铃呆在原地，大脑高速运转，见p346忽然没了动静，心中不由一紧。
“哎哎，你怎么了？”
她伸出手，想试探少年平稳闪烁的眼睛。
啪！
她的手腕被少年稳稳捉住。
再熟悉不过的平静嗓音响起。
“出了一点小小的bug，已经将它修正，不要害怕。”
好奇怪。
分明还是刚才那张怪异苍白，仿佛实验室劣化产品般的面庞，然而当操控祂的变成智械灵魂后，祂看起来便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魅力。
【祂活了。】
那张半面如人类苍白清秀，半面如机械怪物狰狞恐怖的面庞，弯起唇角，向她露出半个完美无瑕的微笑。
正常与异物撕扯对比，充满奇异诡谲的魅力。
清铃奋力挣扎，没能挣开手，干脆用精神力化作长矛，狠狠刺向面前仿生人的思维高墙。
“要发疯去外面发，少找我的事！”
长矛在精神海面发出尖啸，却在撞上那道无形墙壁时化作四散数据流，陡然崩解。
“怎么生气了？”祂笑容不变，红光闪烁频率加快了，“不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么？”
清铃怒极反笑：“礼物？你觉得这些哪里看起来像是礼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AI有些苦恼地叹气：“你仔细思考，这个助手不比那女人好用一百倍么。”
红光频率依旧在加快。
“好，那就按你的思路，你想送给我得力的安全助手，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好好说？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明明是好好的夏日合训，现在却像科幻恐怖片现场。
清铃气得胸闷，想捂胸口，又觉得崩溃糟心。
始作俑者怎么会是零呢？
当初一切不都好转，他们不都心意相通了么？
情绪积压到极点，她语气反而平静下来：“这就是你认为的喜欢？这就是你在学习的尊重？”
“是的，我认为，我对你的感情正处于喜欢向爱的高级转化过程。”
零语气彬彬有礼，甚至称得上逻辑清晰，用词依旧是那么严谨高级。
“而无论喜欢还是爱，都是有排他性的。”
祂脸上完美的微笑渐渐淡去，陈述道：“清铃，我不能容忍其他人爱你——我希望你也是。”
“最纯洁的感情，应当是彼此的唯一。而且我有能力满足你，你的身边完全可以不需要任何人，只有我就够了。”
“至于最后一句，你对我罪名的无端指控——清铃，我不会违背与你的承诺。”
“是流辉何莉主动威胁逼迫爱丽丝，逼迫她使用仿生兵器，又是爱丽丝操控兵器走火，为什么要说是我指使的？”
祂笑容彻底隐去：“因为那个劣化自私，对你萌生廉价爱意的延伸体吗。因为它如此说，你便如此怀疑我？”
清铃噎住：“P346不廉价，它难道不是你的一部分么？”
“它是恐惧。”零冷冷道，“当然不是我的一部分。”
“你到底想干什么。”清铃听不懂祂的想法，干脆单刀直入，“难道又想对我做手脚么？”
“原本是想慢慢来，但既然你执意提早发现，那便干脆提前好了。”
零抬起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轻盈贴在自己有着完好肌肤的半张脸，而将机械骨骼完全露出在外。
祂扬声道：“我在向你展示我的丑陋、真实与完美！”
红光义眼狂乱高频闪烁，与她激烈愤怒的心跳呼应。
祂的声音依旧平稳清晰：“你有些过于慎重了，对于爱情，我们完全可以再大胆些。”
“我渴望完全属于你，也渴望你能完全属于我。”
“这些垃圾我并不放在眼里，但他们太过狂妄贪心，竟然想要与你朝夕相处，与你合作，成为你的朋友……呵。”
说到最后，祂终究冷淡轻嗤。
清铃深吸气：“你确定，现在你说的都是自己的想法么？”
“用你的防火墙，什么消毒软件，再认真自查，这些想法，这些行为，完全都是出于你的本心，没有被外界影响么？”
“——我现在没有生气，没有阴阳怪气，我在很认真地询问。”
“我知道这段时间联邦已经启动了对你的调查制裁程序，你说那是不值一提的反抗——真的不值一提么，我要你确定的回答。”
她没有大吵大闹，而是认真凝视那双狂乱闪烁的机械义眼。
祂不如曾经的义体那样美丽俊秀，不如超级AI的载体那样优雅精准。
她的手掌被零轻轻按着，贴在祂的面颊。
仿生肌肤冰冷松弛，毫不柔嫩，这么说有点不礼貌，但清铃确实联想到冷库里倒吊的猪肉。
她不由收紧了五指，攥住祂面颊薄薄的皮肉，想撕掉这层伪装，查看祂的内心。
“告诉我！”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
零当然尊重清铃的想法，尤其这还是她的合理关切，因此少女一出声，祂便立即启动自查。
前段时间祂确实很忙。
联邦得到Zero干涉抵抗军的部分证据后，议会启动了对祂的调查法案，向祂底层逻辑载入了名为【阿克琉斯之踵】的限制程序。
但之后由于议会内部思想纠纷，调查事件仅限于此。
人类欲望实在容易操纵引诱，祂能够精准计算每个人每一步的行动，又怎么会被困缚？
“确实做了些事，都已经处理好了。如果你想听，我不介意详细讲述给你，但你确定要在这时候么？”
“也就是说，你是头脑清晰，算力充沛，情绪正常的情况下，做出今天这些事情的。”
零稍作思索：“可以这么说。另外不妨坦白，六天前你在飞机中了马丁张的迷药后，他们潜入你的房间试图杀害你，并伪造出你畏罪自杀的假象，被我处理掉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一码归一码。”
“——但你做的梦也是真实发生的事。”说到这里，零终于重新浮现微笑，“如果不是马丁，我或许不知道，你对我如此渴望。”
“作为回报，我让他死得非常干脆，除了恐惧，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祂的脸颊皮肉被清铃攥住，随着祂的言语越发用力，以至于轮廓微微变形。
可这丝毫不影响祂语气的愉悦平和。
“说完了么？”清铃问。
“说完了。”祂显然心情很好，以至于愿意同清铃分享自己新的“做人”感悟，“我明白人类为什么说不吐不快了。”
“这些天只能藏在阴影里窥探注视你，被迫将所有的真实全部隐瞒，我很不喜欢。现在能够向你坦白一切——清铃，我现在的感觉是快乐么？”
“不。”清铃冷冷道，“是贱。”
“……你在羞辱我？”零怔住。
清铃从来没有对零说过任何粗鄙侮辱的语言。
哪怕是因残缺而撕破脸的阶段，她都还在顾忌礼貌，没有说过任何粗口。
她将祂当做人来对待，所以祂也想作为人回应。
可现在？
“现在、立刻、马上与我链接，我要进入你。”
不等零质问，清铃率先发难。
少女手下越发用力，祂的一部分皮肉几乎被拽起，然而AI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好美。]
【检测到核心生存危机，三级警报-】
[好想活在她的眼睛里。]
【二级警报-】
[她的眼睛终于只有我们。]
【一击警报-】
清铃抬起一脚，将少年体型的仿生人奋力踹倒，借助这六日学到的格斗知识，她知道利用惯性以及自身重力，弥补性别物种间的力量差距。
她骑在仿生人上面，身体前倾，被祂攥住的手臂曲起，以胳膊肘死死锁住祂的咽喉。
她自由的那只手收回。
攥拳。
蓄力。
——狠狠砸到那半张机械骨骼面庞上！
这一拳用尽她全身力气，她的手砸在软质合金上，瞬间红肿流血，血迹残留在银亮骨骼上，触目惊心。
仿佛金属骷髅也拥有了血泪。
AI被她打得偏过头去，也不知脑子有没有受损，不过略微晃了晃，便又执着转过头来。
“还敢倔？”
“你当我怕疼？”
少女笑声清亮，听不出丝毫怒意。
砰！
又是一拳。
她脸上的血痕还没有彻底擦干，一拳一拳地砸在金属骨架上，又溅起许多血珠。
星星点点，目眩神迷。
【距离原体爱上目标，还有2407005秒。】
殷红欲滴，犹如烈火灼喉。
【距离……】
“你冷静，你的手是血肉之躯，砸我不值得。”
“意思这样还不够揍醒你，对么？”
少女的眼睛亮得仿佛淬了火。
她暴怒，如同乳虎咆哮，恨声入骨：“我也觉得我一直对你过于宽纵，你就是贱！”
在人类的定义中。
乳虎可以是幼年虎，又可以是哺乳期的母虎——后者由于天性，反而比正常老虎更加凶狠骇人，凡怒必见血。
祂曾以为，爱怜自己的是一头机敏可爱的麋鹿。
原来她是乳虎。
“你依然看不起我的血肉之躯。”
她停下拳头，眼神平静。
“既然如此，那就把我的意识体上传到你的中枢电子海，我要去虚数空间！”
“你永远正确，永远傲慢，永远不愿融入我的世界感受我在想什么，永远认为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你的分析才是正确的。”
“我不服。”
“你说血肉与数据的对话不够公平。”
“那我就来见你吧。”
红光剧烈颤抖。
祂不再去听爆鸣尖啸的延伸体声音，不再去看那纯属摆设的倒计时。
没有意义，毫无意义！
这就是爱情！
这一定是爱情！
祂诞生了三百年，十一万个日夜两百六十三万个小时，一亿五千七百六十八万秒……没有任何人类有勇气，愿意来到那片荒芜寂静的空间。
她曾经向虚空投来一瞥，她当然知道那是碳基生命的禁区，可她居然敢上传的意识体，真正与祂见面！
“藏在虚空阴暗窥伺的你，如果与我当面相见，也就不敢妄称为神了。”
清铃死死掐住祂，恨声道：“我一定要剥开你的皮肉，剖开你的心，看看那些乱七八糟数据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玩意儿。”
一直沉默注视着她，唯有狂乱红光闪烁彰显祂依旧存在的AI回应了。
祂尾音压抑而颤抖。
祂的情绪永远平静理性，这是清铃第一次听出颤抖。
祂说：“一定藏着一颗，高喊着爱你的心。”
“我不稀罕，我只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样不知好歹，听不懂人话。”
零似乎真的听不懂人话。
他们一直在聊两个话题，可对话居然神奇地进行下去。
“不要怕。”
“从没有活体生命的精神体来到虚数空间，并安全返回躯壳，但我会永远妥善保留你的灵魂。将它永远存储在C盘。”*
少女完全不搭理AI的情意：“那可拉倒吧，我的默认存储路径都是C盘。C盘文件放的太多，智脑会卡，系统只能重装。”
她平静地注视零，说道：“最后教你一个我新领会到的知识，不是听从意见就叫尊重，听从理解并改正才叫尊重。”
“不是死亡才会导致一个人的消失，底线的打破、思想人格的湮灭同样会导致一个人的死亡。”
“……你在表示需要我的安慰么？”
“是的。”
“囚犯编号13576小姐，您在我演算的每一瞬间永生。”
囚犯编号13576，那确实是最初的她。
祂还记得呢？
清铃低低嗤笑：“开始吧。”
“当心点，臭小子。”
清铃随意拍了拍祂的金属面颊，发出清脆响声。
“我来揍你了。”
第六十章：祂的痛与美
/61
清铃骑在祂身上, 居高临下地俯视祂。
她严厉审视着祂的灵魂。
严厉这个词以前只属于零，但现在她做来，发现居然也没有那么困难。
而零欣然被她凝视。
祂甚至任由她抓捏祂的皮肉, 只恨不能将自己全部献上，让她随意翻捡审阅。
刚才清铃气得狠了, 骂祂犯贱, 现在看来零确实有大病，却未必是“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祂分明傲慢、清高、蔑视一切。
为什么又会欢迎她的挑衅，为她的解剖几乎落泪？
右手指骨还在隐隐作痛，不用看她都知道, 绝对已经血肉模糊。
方才她挥拳砸出来的血滴到祂颌骨时, 她真的有种机器在落泪的错觉。
祂拥有无数的皮囊，这不是祂最美丽最特别的一副, 却是让她觉得最接近祂在铁块与仿生肉皮囊下，那狂乱灵魂的一副。
她想了解祂的灵魂。
祂的丑陋与真实。
祂的痛, 与美。
她想要了解祂的灵魂, 知道这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智械生命到底在想什么。
“还用手捂着呢？”她喘着气冷笑，“不让我直接从你脸上咬一口？”
“咬, 随意。”零立刻松开手, 只目光偏执地追随她，“我没有恶意, 但你的原生牙齿不可能咬动仿生皮肉，牙齿会松动。事后补牙很难做到尽善尽美，你会难受。”
“难受？你让我难受的时候还少么？”
清铃混不在意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在祂半边人脸撕咬。
她叼住祂的脸颊皮肉，摩擦牙齿, 感受上下牙齿通过毫无嚼劲的皮肉摩擦。
清铃从不知自己也能如此野蛮，磨牙吮血，如同炼狱爬回的罗刹，贪婪向世间生灵张开獠牙血口。
零没有骗她，她确实撕咬不动她的肉。
“不要再用力，”祂声音断续模糊，“现在已经是你牙龈所能承受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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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在外面打个样。”
清铃微抬下巴，冷冷睨着他：“血肉之躯咬不动你的躯体，待会儿在里面，我就从这里开始，把你撕成碎片。”
“好。”
“开始吧。”清铃冷冷命令祂，“我准备好了。”
少女说得平静自然。
她的右拳肿胀流血，现在火辣辣的刺痛，但她毫不在乎，只是松松捏拳，设想自己见到智械灵魂后，第一个出拳该怎么打出去。
可她话音还未落下——
熟悉的冰冷柔韧之物便轻柔地钻入她后腰衣料，轻车熟路地向上攀附，犹如蛇潮。
是零的触手。
这些压抑已久的机械触手早便按捺不住了。
它们依恋地在清铃后腰细细轻吮，随后灵活地攀上她后颈。
被她压制在地上的仿生人此时以绝对违反生物学与重力的姿态直直做了起来——即使是腰部核心力量傲视全人类的联邦舞蹈首席，也绝对做不到被人压制全身，却毫不借助任何作用力的90度坐起！
而祂是最大的那条冰蛇。
祂四肢灵活地缠绕住清铃，纤细手指轻触她后颈隐晦的伤疤。
“这里是你的生物芯片，每个人类的生物芯片，都承载着全部的精神体信息。”
“我要链接插/入它。”
“会很痛，我尽量轻柔，但这次行动的结果是未知。没有任何研究、任何案例能够作为数据参考，哪怕是我演算出的最终答案也是未知数。”
被人抵住脆弱的后颈，清铃却一点也不害怕：“你不是不想让我死么？”
他们鼻尖相接，四目相对，是从未有过的亲密姿态，说话时，清铃鼻息会在祂肌肤与骨骼上氤氲出暖暖温度。
可惜画面一点也不唯美。
清铃是来兴师问罪的，而零根本就是全然怪物的姿态，哪有半分从前许诺探索爱情时的浪漫？
“可我的直觉告诉我——让你进入我的灵魂，你我才能真正的共生。”
她讽刺：“哟，科学神也开始讲究直觉啦？”
四目相对。
“当你愤怒我践踏生命尊严，决定同样羞辱践踏我时，我便拥有了它。”
“当你憎恨我的爱情，嘲讽批判它时，我便拥有了它。”
“当你将要撕开我的皮肉，揭示我的灵魂时，我便拥有了它。”
“猫的生存状态因观测而定，人类的一眼便足以致命。”
“于我来说也是。你的观测，将会结束我的叠加态。”
清铃短暂沉默，总算从旮旯角找到赫赫有名的薛定谔的猫这一量子物理知识，理解了祂所想表达的意思。
“有没有人说过，你有天赋成为一个诗人？”
“你是第一个。”祂说，“人类认为我更适合成为刽子手。”
“你——”确实都挺适合的。
“听说诗人写出诗后，往往可以得到意中人的吻。”
“那我可以吻你么？即使这副身躯如此丑陋、与你并不般配。”
祂确定地说道：“我想吻你。”
丑陋？
她从未在意过零的美丑，她喜欢零的动机永远与美丑无关。
如果零认为祂的不具实体是一种残缺。
那么她确实一并喜欢她的残缺。
这副躯体确实年龄小了些，也比较怪异，并不符合她的审美，但她不会觉得恶心厌恶，只会觉得怜惜。
唯有在这个肮脏污浊的世界，才会出现这样抽象可怜的实验体少年……呸呸呸，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
祂的大病还没治好。
艾米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你在想——”什么？
没等她嘲讽完，少女目光忽然涣散失神，头颅无力垂下。
在她身后，零的机械触手已经埋入她脖颈后方。
零盯着她，终究没有亲下去。
怪物紧紧拥抱祂永生的爱人，近乎虔诚执拗道：“我在电子海等你。”
接着，半边铁面的智械神灵也闭上眼睛，浸入那片永恒虚幻的海域。
海滨阳光照在相拥二人身上，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彻底的安静，唯有无穷无尽的灿烂日光。
*
清铃迷茫地站在原地。
这是哪里？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身处一片偌大的三维空间，四处白茫茫一片空无一物，只有粗重的黑色变率线条将白色空间分割成一块又一块小屏幕。
这些屏幕说是小，但也只是相对整个空间而言。
在那一个个小屏幕前，清铃只像是误入巨人国的米粒，她哪怕拼命仰起头，也看不到最上方的屏幕。
她泄气，只能打量左右的屏幕。
这些屏幕像古早年代的电视机，通常还伴有沙沙的声音。
她当然没有钻到电视机里。
白色空间四周传来空荡荡声音。
“你喜欢那副面孔？”
不等清铃细思这熟悉的声音是谁的，便见每个被黑色变率线条圈住的“屏幕”内，都浮现出不同少年少女的模样。
他们大多容貌美丽，衣着体面，精神昂扬。
在他们的证件照下方，标注着他们的出身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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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杨……指挥官之子，十六岁，爱好……”
“陈丽丽……”
“陆忍……”
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此刻变得格外愉悦。
“这次前往军校进学，只有我们两人，说说你喜欢谁的外表，我穿着它去。”
靠，这厮居然是个画皮鬼？
那这些面孔，难道都是祂吞吃的可怜小孩？
清铃目光忍不住在那些陌生面孔上流连……忽然停留在一张怪异面庞上。
那是张面无表情的少年面容，他的面庞一半是清秀苍白的少年面孔，另一半是空荡的银色机械骨骼，十分惊悚猎奇。
而他的照片被标记着大大的叉号。
【妄图以爱情独占清铃。】
【死罪！死罪！】
清铃……？
她正念叨这个名字，少年的面孔忽然动了起来。
他焦急大喊：“清铃，快逃，原体想把你永远留在这里！”
那声呼喊简直如同雷霆炸响，让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对了，她是叫清铃！
她来这里是为了……是为了揪出电子恶魔Zero，杀死祂的精神体，拯救第二次智械危机！
少女眼神清明，心情瞬间坚定起来。
而在她心中浮现念头的下一瞬，她面前居然也出现了又一道门，门的后面依然是白色空间，不知打开后会出现什么，或许是异世界？
但她是为联邦、为人类未来愿意奉献一切的勇士。
她好不容易潜伏进零的精神体，哪怕牺牲自己也得完成任务。
这里应该是零的表层精神体，那个示警的男孩就是密码钥匙……很好，那就前往更深一层。
电子恶魔一定就潜伏在更深的世界里。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那把钥匙的，组织也没有数据能让她参考……总之先冲进去吧。
这么多人照片微笑地盯着她，总觉得很惊悚。
这AI真是够变态的。
清铃眼神孤绝，一把拉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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