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春夜逃
最初得知。
海南岛同渡的日子里。
她遗忘了景煾予的生日。
导致他生日, 如此轻描淡写地略过了。
姜蝶珍偷偷躲在角落,暗地里埋怨着自己的疏忽。
直到很久以后。
她年纪稍长一点。
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
景煾予溶在日常里的感情,以及平淡生活的珍贵。
也许对他来讲。
她好好的陪伴在他身边, 温静安然。
陪伴他消磨时间, 乖巧地吃他做的食物, 养好自己的身体, 对他的每一次悉心照顾,都予以赞美。
夜晚, 在他的臂弯里, 她像黏糊糊的甜甜小宝宝, 听他讲故事,互相取暖。
两个人白日里彼此治愈,陪伴着成长。
出门在外的时时刻刻。
不管是跌痛还是被恭贺,都能从容对待。
想着家里还有一盏灯, 永远为自己亮着, 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习惯性把每一天的经历, 当成和爱人之间散步闲谈的聊天。
也不是要黏糊在一起, 时时刻刻耳鬓厮磨。
就是握着彼此的手, 很温暖地依偎在一起, 讲一些平凡中小小的惊天动地。
看对方呀, 在自己的描述中情绪被牵引,再予以柔声的鼓励。
日子平淡如水地,从澄明的房间里流逝。
——日日都是好日。
从海南回北京。
北京的春天,六点的时候天光已经灰蒙蒙的。
直到日光烧灼房间里的旖旎混沌,墙壁上切割出来一截不规则的几何图形。
姜蝶珍才在男人滚烫的臂弯里, 醒过来。
她出了很多汗,喉咙很疼, 被景煾予扶起来的时候。
她还小声“呜”道:“我不想吃药了,出了好多汗,热伤风感冒已经好多了。”
景煾予“嗯”了一下。
“喝水。”他用手掌撑着她脊背上凸出的蝴蝶骨,怜惜她的脆弱:“润润喉咙。”
她被他照顾着,喝了几口温热的水。
姜蝶珍舔了舔嘴唇边的水光:“好像早上喝热水对身体好,你也喝一点。”
景煾予低下头,碰了碰她的嘴唇。
然后用舌头撬开她的齿关,和她唇齿纠缠。
他细致缓慢地吻她,不带任何情欲的,就是缱绻绵长地吻着。
“这样就好。”他说,“甜的。”
姜蝶珍颤抖着睫毛,动作很轻的推搡他:“不行的,感冒会传染给你。”
“你不是说好多了吗。”景煾予讲话的时候,还在垂眼啄吻她。
姜蝶珍被拆穿了谎,眼圈有点泛红,只能被他圈禁在怀中,眷恋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我只是因为不想吃药了”
她的皮肤很薄,被热气薰得泛红,很容易让人产生罪恶感。
景煾予捏着她的下颌,温柔地看向她,好耐心地哄着。
“我们一起生病,我分担一些你的药,就不会让你一个人吃苦了。”
姜蝶珍很没有出息地鼻酸了。
她心底好软,“我没有怕吃苦。”
为了证明她的勇敢。
姜蝶珍翕动着眼睫,把他掌心的三颗药一口气吞了。
她又大口喝了热水。
“我会很快好起来的,到时候你要多亲我一会儿。”
“张嘴。”
男人根本不在乎病毒啊,生死啊之类的。
他现在就奖励性质地吻了她很久,“你吃药,也在治愈着我。”
他接过她手上的玻璃杯。
景煾予手指比水杯更漂亮,关节凸显,剔透雪白,指骨泛红。
男人就用惑人的手,一丝不苟帮她穿好了衣服。
他抱她去梳头发。
海藻般柔泽的头发,依恋地划过他的手指。
姜蝶珍拧着护肤品的小圆盖。
她还有一点点睡眼惺忪。
她很乖地对他讲:“一梳到尾,白发齐眉。”
他的声音很淡,有很轻微的怅惘。
“第一次见你,我就想这么做。”
他撩开她的黑发,吻她雪白的脖颈,鼻息喷洒在耳畔。
男人说了一句话。
此刻的她,听起来一知半解。
景煾予咬字很轻,不忍惊动:“姜蝶珍,你应该是一场梦。”-
上班两天了。
姜蝶珍在工作群里,看到周末宴请函。
她这才注意到,周围人都在谈论周五的舞会。
许帘淇已经把之前的三套礼服送审了。
姜蝶珍不太满意。
她还在一丝不苟地,调制着一些细节。
许帘淇:“宁宁,你休息一下,让我来吧。”
姜蝶珍:“没事儿,我很快就完成了。”
当时太赶了。
第二套礼服染色有些失败。
她想要染制的莲雾色,比浅紫还要梦幻一些。
突出朦胧缱绻的感觉。
才有逃婚私奔,为爱浪迹天涯的浪漫感。
姜蝶珍在赶工的时候。
她模模糊糊地,听到杨雾她们在聊着天,像是在苦恼穿搭。
闵希:“年前香奈儿的春夏高定发布会,你不是和李雅去巴黎疯狂购物了四天三夜吗,怎么现在的衣服还不够。”
邱芸:“年末我和一个年轻男模特处对象呢,买的白纱和浅粉的裙子,根本不适合假面舞会好吗。”
李雅感叹道:“是啊,真想被调到巴黎的总部去。出门就能在新桥旁边喝咖啡,和金发碧眼的男人恋爱。日落下班,去太子广场刷卡采购,多好啊。”
“你们一个个的,别闲着。”孟依宜组长插入话题,“下周的巴黎时装周,你们公费去法国,慢慢买。不要因为景总生日,公司聚会,就想着在舞会上出风头,先把该做的事做好。”
“诶,淇姐。”
姜蝶珍转过头,用手肘碰了碰帮她缝线的许帘淇。
“孟组长说什么呀,什么时候是景总生日?”
许帘淇轻声说:“之前他不是在国外吗,景总啊,就是你家里那位‘景煾予’。上周是他的生日,他本人不在国内,公司的舞会,延迟到这周末。”
姜蝶珍的瞳孔微微缩紧。
她抓着许帘淇的手。
女生掌心温热,有点汗,软软的:“什么?你的意思是,上周是他的生日吗。”
棠礼回忆道:“是啊,周日,我记得周六我和棠礼给你打了电话,就是那天晚上。”
姜蝶珍颤了一下。
她想起当时的温存。
想起那天景煾予把她抱到浴室里,在民宿楼下为她做的打卤面。
——原来这是长寿面。
他都没怎么吃,一直在照顾她吃饱。
长寿面不能断,寓意福寿绵长。
难道,景煾予是寿命,都能奉献给她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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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珍想起那来往的社会名流和明星模特。
原来是景煾予的生日呀。
——他生日当天,没打算和谁暧昧,只想着找人陪伴自己去巴黎吗。
全公司在工作群,都收到了函件。
只字片语,说他生日不在国内。
下周五让他们休息一天。
正好要去参秀,提前举办舞会。
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这个消息兴奋庆贺。
高兴吗。
高兴不起来。
被家里司机接回家的路上。
姜蝶珍像小猫耷拉耳朵一样,低下头。
从海南回来。
家里堆满了各种各样价值昂贵的礼物盒。
姜蝶珍在忙着改裙子,没有在意。
——这不就是景煾予社会各界的朋友,送来的生日礼物吗。
她踩着高跟鞋跑上楼,翻出正红的结婚本。
这才确认了他的生日。
果然,二月二十六日,上周日。
她用手摩挲着他英隽锋利的眉眼。
景煾予那么散漫,冷淡的男人,居然是双鱼座。
太不可思议了。
姜蝶珍回忆起来,拍摄结婚照的时候。
她回了趟清华,把之前留在染织教室的工具搬回来。
男人的车停在美院楼下。
那天北京在下雪。
姜蝶珍眨了下眼睛,眼神落在他手腕的青筋上。
略微再往上,能看到他凸出的性感喉结。
景煾予给她戴好了围巾,揉她的头发,帮她扶走微凉的雪。
姜蝶珍回想了一瞬间,心脏蓦地被刺了一下。
那时候他的动作,多么小心翼翼啊。
她不知道。
——景煾予只能借着抚落雪的名义,才正大光明地接近她。
他陪她从右侧进去,一直走到教学楼。
姜蝶珍不习惯和他那么亲密,全程都是慌张懵懂的。
后来两人出了学校东门,到民政局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
她好害羞地拍完照,匆匆忙忙把结婚证,放进衣服口袋里。
回来就锁在柜子里。
她一直以为这段关系有期限,以为藏在这里,会躲得更久一点。
怎么会这么大意呢。
连他的生日,都舍不得多看一眼。
身后传来小猫咪肉垫接触地面的“哒哒”声。
姜蝶珍似有所感。
回头一看。
一团白色的小毛团子挪动着步子,躺倒在她的脚下。
三瓣的猫咪嘴翘着,粉色小爪子一点尘埃也没有。
“喵。”它蹭着姜蝶珍的脚,好软好软地对她叫了一声。
她的小猫咩咩,被怜姨养得很好。
姜蝶珍把小猫抱起来,把脸埋进它肚子上的长毛里。
她忽然想到了之前和那个人聊起父母,聊起家庭。
两人聊起东亚环境下,女生们骨子里的阵痛。
很多女生,一次又一次的为了家庭放弃展翅高飞的机会,妥协在操持家庭的责任里。
可景煾予在之前,就帮她排除了所有隐患。
聊起他帮爸爸解决的职称问题。
聊起在帮姐姐出谋划策的离婚律师团。
景煾予右手拇指摩挲她泛红的眼尾:“好好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好,我不希望你被家庭桎梏,产生后顾之忧。”
看啊,他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
连她的小猫,都被他爱屋及乌地养得很好。
小猫肚子的毛毛,被她的眼泪,黏连在一起。
姜蝶珍细碎的呜咽声传出来:“景煾予你对我对我这种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明明已经结婚了。
——连恋人的生日都能肆意忘记的人。
真的值得对方这么毫无保留的爱和关心吗。
姜蝶珍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于是,她很没有出息的,又选择逃避了。
在景煾予打电话说,“这两天会应酬,回家稍晚一点的时候。”
她明知道男人自己给自己制定了每晚十点前回家的门禁。
景煾予在外面应酬,也会赶回来。
姜蝶珍截断他的话头,带着鼻音拒绝:“那三条裙子我还要改一下,周五之前你不要打扰我。我就在工作室过夜。”
她说完这句话,还没有等到他的回复,就习惯性点进他的朋友圈。
男人的头像还是凌冽的雪山。
景煾予和她讲过。
他大学第一年,亏空了高中创业的所有。
孤注一掷,买票去了趟冰岛。
景煾予:“小乖,人要承认失败,但不能沉缅于失败。我之前勉励自己,半脚下人群熙攘,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所以一定要登顶,去人烟稀薄的地方,看更高纬度的风光。”
“你看,世界被我踩在脚下。”
当时,姜蝶珍碰了碰他的手。
暧昧氛围在对他的倾慕里升温。
她靠着他,心跳不自觉加快:“过程一定很艰辛,你吃了不少苦吧。”
景煾予抿了下唇,安静看着她。
“听到你这句话,比登顶更让我快乐。”
“因为我的经历,住进了小乖的记忆里。”
闪光的日子,用另一半的记忆保存下来,才更为隽永。
姜蝶珍没等到他讲话。
她点进他的头像。
忽然,女生的手指颤了颤,眼睫浮出一点点水光。
——景煾予改了他的朋友圈封面。
她那天发的朋友圈。
【有海风,还有月光。】
他保存了这张图,然后设为了封面。
那张没有月光,椰树墨黑,海平面在雨前低气压的显得格外沉郁的一张图。
因为是两人共度的情景,有着共同的记忆。
所以景煾予格外珍惜的换上了。
他总是这样,静默隽永的关注着她。
姜蝶珍盯着漆黑混沌的背景里,凛冽冰白得过分的雪山。
就是,会有那么一瞬间。
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恋人。
大概爱是常觉亏欠。
没有人教她怎么样好好爱。
姜蝶珍只想愧疚地蜷在角落里躲开。
姜蝶珍别扭道:“你不要到工作室,打扰我哦!这次时装周对我很重要。”
景煾予没出声。
这个男人,心脏被捏了一下,情绪好像散下来。
就像现在。
他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等不到她枕在他的臂弯里。
他垂眼看见屏幕上的时间,从21:59,切换到了22:00。
男人神色黯了一下,说好。
他没有多余的规劝,似乎不愿意知道,他才是那个桎梏。
——如果他的小天鹅要飞,他只想把她托举起来。
如果咳嗽可以靠药物缓解。
递增的爱和思念,却连做梦都会更剧烈。
凌晨三点,男人驾车来四合院的巷口。
楼上有姜蝶珍轻微的咳嗽声。
他又担心,捏着热奶茶和小甜点去看她。
推开门。
姜蝶珍已经在光下睡着了。
她枕在手臂上,很安然地,用手指挡住眼睛。
景煾予一点也不想要破坏这种静谧。
他把脚步放得好轻,撑着她的椅背,看她缝纫的针脚。
连那些小花纹都好软好乖。
姜蝶珍重新调制的莲雾色,就像一幅静谧的背景。
“一春有梦,与君相续。”
景煾予和他的挚爱共处一室。
她安然入睡,不知道他眼底的情绪多炙热。
小台灯澄澈的光线。
把他分成两半,一边晦暗,一面光明。
他想给她搭一件衣服,又怕热到风热感冒的她。
他有点恼自己。
连一件衣服的重量都瞻前顾后。
最后还是怜惜她,把衣服搭在恋人单薄的肩膀上。
景煾予也困。
脸色白,唇也白,咬着烟不点燃,怕薰到她。
尼古丁的烟丝味,让他稍微恢复片刻清明。
临走前,他的心脏还是软的。
他和她碰了碰手指,感受到她柔软细腻的皮肤带来的微微热量。
就是今晚所有的皮肤接触了-
最后稿件没有递交上去。
实在来不及了。
苏娜很温柔。
她耐心安抚姜蝶珍,“之前呈交上去的三份样稿,已经很漂亮了。”
细节都是许帘淇帮忙完成的。
她缝制的功底扎实,属实是艺术品。
姜蝶珍实在没有心思,去参加假面舞会。
她在座位上闷着,红了眼眶。
孟组长却知道,她是所有人里最勤奋的一个。
她清晰地历数,姜蝶珍每一个挑灯夜战的晚上。
孟组长实在替她惋惜。
因为没有把最好的作品呈交上去。
一贯严肃的孟依宜温柔地,对她讲道理,来教导她:
“宁宁,很多时候,期限是我们没办法控制的。逾期不候,优胜劣汰,就是资源优化的法则。”
“我很欣赏你的一丝不苟,这也是三个作品都被选送巴黎展出的原因。”
“但是天赋足够的情况下。或许我们的竞争对手,比我们更努力呢。”
姜蝶珍挤出一点点笑容。
“我会尽快振作起来的。”
工作室空无一人。
她抱着她日夜赶工,重新缝制了几百个小时的裙子。
——遗憾它没有机会进入选拔。
眼泪一滴一滴,洒在裙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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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珍振作了一小会儿,才打起精神来到顶层宴会厅。
君恩的舞会一点也不敷衍。
这次找来了维也纳皇家爱乐交响乐团。
姜蝶珍远远的,就听见大厅里演奏着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
有个男人在廊道尽头,等她。
男人穿着燕尾服和西裤,他身材魁梧,把衬衣撑得笔挺好看。
“是那个人吗。”
姜蝶珍眼睛肿肿的,视力模糊了一瞬间。
她以为是景煾予在等待自己。
太久都没和对方体温相触了。
除了在工作室睡醒,睁眼喝到的温热奶茶。
以及他和她轻柔触碰的手指。
她什么都没想,习惯性朝那个等候的人奔过去。
直到搀着对方的臂弯里。
她才敏锐的发现。
站在走廊尽头,身边这位等待她的。
——不是她的恋人,而是姚舒然。
是学长。
是送她白玫瑰花的人。
姚舒然听邱芸的话。
他打听到,姜蝶很晚才去舞会现场。
所以一直都在门口等待。
姜蝶珍察觉到对方不是景煾予。
她想逃。
“不要走。”
姚舒然说:“我等了你一晚上了,就一支舞不过分吧。”
景煾予接完电话,正好看到这一幕。
姚舒然只带了半边银光面的眼罩。
他明显有些紧张,敛着情绪对女生很恭敬地样子。
姜蝶珍看起来很踟蹰。
她咬住下唇,似乎想要拒绝,又不好意思当众抚掉男人的面子。
然后他们在门口,僵持了一个间奏的时间。
姜蝶珍退开了一点距离,还是和姚舒然分开了。
她似乎在寻找什么。
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周围泱泱然的人群。
她撞到一对跳舞的人,脚后跟。
还不等对方,投来不善的目光。
姜蝶珍脸瞬间红了,温声细语地说对不起。
好乖好乖。
景煾予笑了声,把手上的文件册,递给他的助理季惟安。
他的笑意映在吊灯的光焰中。
“小猫似的,哪里需要这么小心翼翼。”
男人声音很轻,又像情人一样缱绻。
——像是说给触不到的恋人。
景煾予:“我可以假设你在找我吗。”
单簧管和长笛结束演奏的时候。
还在宴会厅里四处兜圈的姜蝶珍,眼瞳里狠狠撞进了一个高大英隽的身影。
她轻声地问着。
“你是煾予吗。”
“煾是你吗”
“我好想你。”
景煾予声音好哑,和她对视:“怎么这么招人啊,差点就成为别人的舞伴了,是吗。”
姜蝶珍耳朵好红:“是你教我跳舞的,我只依赖你。”
男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猎物。
在晦暗难明的暗光中宛如细密的网一样,织在她眼前。
她就像毫无保命伎俩的小虫。
一头陷入火焰中,认定这是属于她的烈日。
他的唇,他的眼,他的鼻。
直到眼神往下,姜蝶珍才发现。
男人在这种场合,连西装都没穿。
他只着了一件黑色冲锋衣。
他可是平时一直西装革履的人啊。
他站在那里就很欲,和姚舒然那种彰显自己的浪荡感不一样。
景煾予的目的性特别强,一举一动都在诱惑她。
让她一点也不想从他的性吸引里中逃脱出来。
“我们走吧,去一个无人知道我们是谁的地方。”
他把她拥入怀中,唇贴着她,在她的耳畔轻柔叫她:“公主殿下。”
姜蝶珍本来全身紧绷,嗅到他熟悉的冷冽男香和荷尔蒙以后。
她的神经舒展下来:“嗯。”
他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腕,然后温热手指把她扣在掌心。
“前面有台阶,别摔倒了。”
景煾予唇角带笑。
男人出于保护她的本能,扶住她的脊椎。
他帮她提着裙摆,推开宴会的大门。
他们就这样从君恩大楼叛逃,来到了无人知晓的早春大街上-
这个夜晚,姜蝶珍掉了好多眼泪。
上次和他在北京的胡同口中穿行,还是一个雪夜。
和现在不一样。
春夜里。
入眼是红门黛瓦,鸟笼鸽哨,路灯单车。
高大的梧桐树习习摇曳在头顶。
她穿着构思的第二条。
——是逃婚之裙,和恋人夜会的缱绻莲雾色裙子。
她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去小杂货店给他买烟。
周围的人都啧啧称奇。
让她羞红了脸。
景煾予随意找了辆摩托。
男人唇边叼着最后一支烟,在青灰色的烟雾中模糊不清。
他穿了一身黑,骑跨在上面等她。
头顶是国槐的淡淡青色。
景煾予有种漫不经心的性感,冷白的指节撑着车把,光洁修长。
男人实在太过英俊,把任何小姑娘骗怀孕也不奇怪。
后海的夜喧嚣无比。
狭窄的胡同蜿蜒旖旎,酒吧宛如雨后春笋一样茂盛。
在着潮湿的黑夜里。
刚才骑来的一路上。
景煾予的下颚还是紧绷着,他没有懈怠,依然最在意她的安全。
“煾予,我们都放松点。”
姜蝶珍跳上他的车座,忍不住发出小声的尖叫。
从羊角灯胡同,到小翔凤胡同,再放肆大笑着经过深夜的南铜锣巷。
初春夜,薄雾染露。
过了银淀桥往后海南沿走。
远处的酒馆在她的笑声中,就像缓慢燃烧起来。
这里,是北京城市区里唯一能看见西山的地方。
可声名赫赫的燕京八景,也比不过她依偎着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属于她的“景”。
霓虹浸入水中。
她坐在摩托车尾,忐忑的依着他。
姜蝶珍细白的手指,攥紧他被晚风吹得荡起来的衣服。
她嘴唇好烫,呼吸凌乱。
男人身上热烈的气浪打在她的心口。
她混乱地依靠着他,恋慕地咬了他的后颈一下。
景煾予吃痛,闷笑着弯起嘴角:“哪里学的,这么会使坏。”
姜蝶珍给他唱路边小酒馆中,正放着的歌。
告五人的《果然你还是》。
——“赶快杀了我,用你擅长的方式,吻在心上刻下一把痕,我赴死的爱上了你,你的腐朽已成奇迹。我的绝对,不过微风吹抚青草地。”
“好听。”景煾予的笑意在风里变得好清晰:“我们这样好像逃婚。”
姜蝶珍能听见对方遽烈的呼吸。
他们滚烫的皮肤像是要把座椅融化,心跳如鼓点敲击。
放纵而快乐。
银锭桥附近真的好多人。
但他们俩,谁也不在乎。
“是啊,我逃婚了。”
姜蝶珍眨了下眼睛,对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大声喊道:“我——逃——婚——了——”
脚下的小石子被摩托车卷的弹起来,道路不稳。
摩托碾过水泥地面的时候,震动频率像是世界上最刺激的交换体.液运动。
可是对于循规蹈矩的他们。
现在的放纵显然比做.爱更刺激十倍。
“那你要嫁给谁?”
他好坏好坏地散漫笑着,嘴角幅度明显,叫她:“公主到底青睐谁。”
姜蝶珍平时好乖,大声讲话都不敢。
现在却大张旗鼓地宣誓爱意:“是——景煾予——”
“好啊。”他好静地笑了一声:“那你得对我负责。”
说到负责二字。
半路姜蝶珍掉了眼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周过得如此心烦意乱。
——努力了一周的裙子,没有交稿。
——还忘记了她好爱好爱的人的生日。
景煾予听到她的哭声。
此刻,已经离市区很远了。
男人低垂着眼睫。
把车停下来。
皓月砸在黛色墙上。
头顶天线东倒西歪,密密匝匝的牵引在一起。
他把烟盒拆了,用两块钱的金属打火机点烟。
让她吹灭手上的火。
姜蝶珍慢吞吞地拉起眼尾,轻轻吹了一口。
男人点了烟,递给她吸一口,姜蝶珍的唇咬过后,烟头微微濡湿。
他性感又散漫的,再咬着她吸过的烟蒂。
“好了公主,刚才你已经陪我吹了蜡烛,这个生日的事,已经过去了。”
他语调拖长,声音慵懒又涩哑,就像咬在齿尖的不是烟蒂,而是她。
景煾予不想她有任何压力。
尾音好散好荡,就像给予她最深切的纵容。
姜蝶珍目光和他相处,像是被电了一下。
她好怯地讲:“你真的不介意吗。”
他说,嗯,然后抿唇笑:“生日当天我都不在乎,事后和你计较什么?”
他把她搂在怀里,凛冽干燥的烟味被她吸入鼻腔。
“我没那么正经。”他说。
姜蝶珍在他怀里很静,没出声,很乖的依偎着他。
暗沉沉的夜雾里,他更加英俊了。
景煾予:“我不想装,你什么时候看到的都是真实的我。”
他宠溺地哄她:“别哭了。”
他又说:“睫毛膏都晕了,像只小熊猫。”
姜蝶珍脑子在他胸膛的高温里,晕乎乎的,又幸福地厉害。
她小声否认:“哪有,我真的那么呆吗。”
“是可爱。”他把她搂紧,又很宠溺地和她讲:“我之前没养过熊猫,只能靠自己摸索,不知道养得好不好。”
景煾予顿了下:“你比熊猫宝宝还珍贵,是独一无二的保护对象。”
两人一路私奔,来到一到东五环的一处工业场地。
入口处有一座老旧的牌楼。
这里,照明靠着几盏奄奄一息的街灯。
只有商店的灯还依然亮着。
两人来到灯火通明的4s店前。
他帮她提着裙摆,把她抱下来。
他陪她站定,在玻璃橱窗外。
店铺的玻璃门关着。
他像十七岁的桀骜坏男孩,给自己心仪的少女。
一一介绍打烊的店铺里,每辆车的型号。
景煾予拢着她的腰,弯唇笑道:“这辆红色的车,漂亮吗?是《速度与激情2》里面赛麟改装的福特野马。这部片03年上映的时候,我才十岁。赛麟是1983年才创的品牌,这辆S281 Saleen搭在370马力的4.6L V8机械增压发动机,帅得无与伦比。”
“在我十六岁那年,我在英国,刷自己的卡买下了这辆车。但我已经对红色失去了兴趣。”
“我最心仪的是这款。”他神情认真,恍若告白。
——“2015款的赛麟S7,被我弟撞毁在北京市郊的山道上了。他奄奄一息,还被救护车抢救,所以,我再也没有回购过。”
姜蝶珍盯着车,眼神恋恋含光。
她白皙的脸上因为激动,透出一点薄薄的血色。
“煾予。”
“我送你一辆赛麟S7。”
姜蝶珍的神情特别认真,“在你明年过生日的时候,我会自己赚钱,送你一辆这个车。”
她显然瞄到了3600万的市场价。
景煾予“嗯”了一声。
他和她目光相触,没说任何的丧气话。
男人从不质疑她能不能做到,只是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
景煾予弯起唇,吻在她的眼角:“小乖赚这么多钱,都花在我身上,值得吗。”
“我都说了养你,当然值得。”
姜蝶珍身上的味道干净柔软,让他还想亲。
她红着脸,掰着手指,认真盘算道:“你生日还有360天,我想想看,我一天赚十万,这样就能买一辆。”
风吹起她的裙摆,让她的眼神无比虔诚。
姜蝶珍咬住下唇,像是许下承诺一样:“你觉得我可以做到吗。”
“一定能。”他咬字很笃定。
景煾予绕过满地的瓦砾,他把她抱到附近废弃的高楼上。
潮湿的春夜晚风,从她裙摆掠过去。
两人站得很高,附近的建筑物都在脚下。
“我相信你,眼前这座沉睡的城市,任由你调遣。”
“总有一天,你不是公主,是北京城里最熠熠生辉的女王。”
“你现在就好耀眼。”
他的声音不哑也不散漫。
寂灭夜晚中,当着全城的面,吻她眼角感动的泪痕,“自信的姜蝶珍,在发光。”
52.倾城欲
春夜还没有结束。
繁弦急管的北京, 还有更多的风景,在等待着这对恋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春天。
玉渊潭开满了春樱,翠湖湿地的蓝花楹临花照水, 来雍和宫礼佛的人们捧着粉风铃和百合花, 颐和园的乐寿堂玉兰树花满枝头。
三月初, 姜蝶珍和公司的设计团队, 去巴黎参加时装周。
北京倒春寒,下了一场雨夹雪。
在思念到极致的时候。
在君恩六十层, 景煾予伸出手。
一簇雪花, 晃晃悠悠地从天幕滑落。
它轻盈又怯懦。
但和全北京所有的落雪不一样。
只有它落到了男人的手指上。
只有它, 带给他别样的体验。
是一种细碎电流划过皮肤的感觉,被体温烤得融化的小小湖泊,在他掌心中安静的滞留了一小会儿,随即消失无踪。
他的心蓦地一空。
两日后, 气温回升了一点。
但依然是落雨天气。
景煾予手上工作应接不暇的时候。
他忽然不着边际地想。
「我会不会, 接住了春季的最后一簇雪。」
“叮叮——”
“嗡——”
像是为了回应他。
他的手机, 私人电话, 以及公司内线就都开始疯狂的叫嚣起来。
“景总, 小姜出了点状况她的礼服没被组委会选上, 其余两套都被拍到了高价, 只有第二套落选了。”
“老大是我们这边的失职姜小姐失踪了,我这边正在加派人手找她。”
“仲先生,是我,您的齐特助,姜小姐很安全, 我看着她上出租,一路跟随她到机场我没打扰她这边其他人还在卢浮宫卡鲁塞勒, 参加剩下的两百多场其他品牌发布会。”
他们都在告诉他。
——“我想,姜小姐很需要您。”-
很早之前。
一个银杏落满的夜晚。
景煾予就是在那天,提出和她签署订婚协议的。
两个人被电影屏幕,模糊的光影笼罩着。
一起观看2004年的法国电影《艺术桥》。
这部电影网上几乎罕有人提及。
里面有句话。
姜蝶珍很喜欢。
萨拉对曼纽尔说,“抱在你怀里的是幻影”。
即使,曼纽尔回应他,“你和我一样真实”,但“我的躯体已经走了,我的灵魂就是面具,现在我的灵魂也走了。”
正如之后萨拉所做的梦。
对岸没有我,河里也没有我,而我,我又在那呢?
姜蝶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也很清楚应该做什么。
巴黎时装秀场。
她穿着素雅的丝绒白礼服裙,裙摆垂落脚跟,是流沙一样轻盈的褶涧式裙摆。
姜蝶珍撕掉了邀请函。
她从穿着各式高定的人群中挤出来。
姜蝶珍知道自己,应该充满敬畏。
但是,她在得知第二套裙子。
因为太普通。
没有得到君恩品牌大秀在巴黎时装周入选资格的时候。
“铛——”
有一把宣判的木槌,在她耳中敲响。
姜蝶珍的失望,溶在模糊不清的光线中。
是梦想破灭的声音。
别人都说,纽约展示商业,米兰展示技艺,伦敦展示胆色。
唯有巴黎,展示梦想。
梦想是什么。
是痴心和野心构成的热望。
痴心是坚持不息,野心是披甲上阵。
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
各大品牌的衣服秀场已经结束。
剩下的人都打算多呆一段时间,沉溺在逸乐和抒发购物欲中。
姜蝶珍没办法静下心来玩。
多年来认真学习的经验,让她在每一次娱乐的时候,都会产生排斥心理。
她总是想起,孟组长教导她的话。
“天赋足够的情况下,或许我们的竞争对手,比我们更加努力呢。”
其实不难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天赋的人太多了。
姜蝶珍看到。
她设计的其他两条礼服裙,被模特走秀展示的时候。
她的心境很平静。
因为她知道,自己值得。
宛如考试。
胜券在握的题目,总是让人提不起愉悦感。
只有那一线的生死关卡,才会使人沉沦。
如果自己能再多花一些心思,在创作上的话。
是不是这三条裙子,都能成为君恩官网今年的展示款了。
很可惜,只有两条。
许帘淇在旁边看秀,激动得眼睛通红。
她兴奋道。
“宁宁你看啊,好美。”
“哈哈哈哈,一定是我心里念过太多次哈利路亚,仁慈的圣母玛利亚才降下福泽。”
“这套也好看走过来了我实在太开心了”
姜蝶珍笑了笑:“你缝制的技术一直很卓越,不是运气,是能力使然。”
参秀完毕。
姜蝶珍被盛赞。
居然如此年轻,就能创造出复古款的代表作。
法国的君恩总部,来往看秀的各界名流。
纷纷询问什么才是她的“Panacea”。
姜蝶珍就是这时候,彻底清醒过来。
她的灵魂在哪里,她的躯壳应该去哪里。
三月的巴黎一直在下雨,烟雨朦胧。
远处的楼阁,宛如一个淡褐色的行李箱,被贴上无数的小玻璃。
梦想的殿堂,在这一刻如此暗淡无光。
甚至不比她和景煾予一起看的《艺术桥》中,那么神秘美丽。
她应该回去了。
姜蝶珍拿着一把透明的小伞。
她踩着高跟鞋,还拿着一束热带花束。
手袋里揣着画满的灵感稿纸,笔,和护照。
她什么都没买。
就这样迈开脚步,撑着伞。
穿过要去老佛爷百货购物的同事们,穿过莎玛丽丹百货,穿过新桥,穿过附近的巴黎歌剧院。
姜蝶珍在旺多姆广场停下脚步。
她脱下高跟鞋,赤脚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揉着疼痛的脚腕:“您好,我去奥利机场。”
司机多看了她几眼,用英文笑道。
“您很美,一定是来看秀的代言明星吧。”
姜蝶珍捏着裙摆上的水,狡黠地眨了下眼睛:“这样的话,我一定会把代言搞砸的。”
车辆缓缓移动,隔着出租车后窗的雨雾。
各大珠宝商与顶级奢侈品云集的奢靡之地。
在水渍中呈现近乎璀璨的光晕。
被她抛在脑后。
姜蝶珍手上有仲时锦给她的君恩黑卡。
还有景煾予的两张不限额的钻卡。
这些厚爱,即使她从新桥馆到里沃利馆。
把所有心仪的名牌奢侈品都买一遍,都绰绰有余。
同事们在讨论说。
“这里可比香港铜锣湾轩尼诗道的奢侈品丰富多了。”
但姜蝶珍没兴趣买任何东西。
连行李箱都抛在了酒店。
做他的小艺术家。
一直都随心洒脱,爱恨自由。
姜蝶珍的鼻尖在水汽中泛红。
她不想告诉同事和上司,她的下落。
只想一身轻松,独自叛逃。
就像第二件礼服。
——塑造的任性肆意逃婚小职员。
时装周的评委们不喜欢。
没事儿。
她在大学,创作过很多无人问津的裙子。
也许苦涩过,有甘甜的收获。
姜蝶珍想起姥爷,登籍造册的收集她每一次创作。
她心下安定,也宠辱不惊。
她买了最近的一场航班,回到北京。
——想念和他共度的春夜。
被雨水浇灌过的巴黎,就像被冷水狠狠泼洒过的梦想。
只是泼洒,并不是浇灭。
景煾予说她会变成女王。
她就用熠熠生辉的高跟鞋,把火屑的余灰踩在脚下,坐上宝座。
直到换了登机牌。
姜蝶珍才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小声为自己加油打气。
“总有一天,我设计的衣服,会在秀场上大放异彩。”
三千六百万的承诺已经许下来。
不想逃避。
也不能像之前一样,懦弱地蜷缩起来。
她已经错过了他的生日礼物,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这次的失败就像一个痂。
她要长出新的血肉,才能配得上景煾予毫无保留的偏爱和肯定。
她很配。
景煾予教会她自信,还教会她自洽,和自傲。
这也是,两套礼服裙被标出高价后。
姜蝶珍依然波澜不惊,并认定不是运气的原因。
——“还不够,还不是风靡全球的天价仙裙。”
山腰人太多了,她要去山峰看看。
要有傲视群雄的实力。
要撑得起她的野心。
她好勇敢。
一向爱哭的小姑娘,独自在异国跌倒,还能晾干裙摆的雨水,混迹在登机的人群中。
一滴眼泪也没掉-
上飞机后,姜蝶珍的手机,就没有开过机。
和全世界失联的感觉,让她心情愉悦。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
在泱泱然沉睡的旅客中央。
她不知疲倦的,一直在画稿。
这次巴黎之旅,宛如童话故事里的胡桃匣子。
她打开一道瑰丽的大门。
里面有五光十色的旖旎世界。
到北京以后。
姜蝶珍被空乘提醒,才注意到窗外有雨。
她知道景煾予在找她。
机场外一定有人蹲守。
姜蝶珍翻出手袋里不规则裁剪的黑色长裙,和挂脖短背心,在洗漱间里简单进行了变装。
她用Jimmy choo的新款花蔓高跟鞋和一把透明雨伞。
换来了一个陌生女孩的慕斯奶油白色系带靴。
邻座女生搓了搓泛红的脸颊,兴奋地问:“漂亮姐姐,你是逃婚出来的吗。”
姜蝶珍诧异了一下。
随即她笑了,不着边际地说谎道:“我是——回国抢婚哦。”
这种肆无忌惮的感觉。
之前二十二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
她不是温室豢养的玫瑰花,她是带刺的野蔷薇。
“哇。”
她们小声尖叫了一声。
女生们像雀跃的小鸟一样,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呼出甜蜜的热气,想让她分享孤勇炽热的心路历程。
她们欢迎她来到北京,祝她万事顺遂,祝她和恋人白头偕老,祝她的心意能被所有人认可。
明明只是陌生人。
姜蝶珍从来没想到一双鞋,居然能换到这种程度。
被一众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簇拥着,叫她偶像。
在飞机掠过北京上空的最后阶段。
她一直在叛逆带来的善意中度过。
身上全是奢侈品,满脑子灵感。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灵魂的重量。
野心和自傲感,带来交际能力,让她显得大方而坦荡。
这些动力,都来自于不久前的那个春夜。
是不是在这个春天。
她身体里面,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种子。
一直在姐姐光环,和父母规训下的。
不见天日,某些难以言喻的种子。
在景煾予的耐心照耀下,偷偷发了芽。
男人在她下坠时,把她托举;在她痛苦时,把她抱紧;在她彷徨中,给她方向;在她循规蹈矩时,教她叛逆。
他是她攀岩的安全绳,是溺水的救生圈。
所以,还不够。
她还要送给景煾予一个,更激烈的春天-
凌晨十二点七分。
姜蝶珍的航班,已经落地四个小时。
深夜的北京浸没在春雨中。
所有的建筑都湿漉漉的。
当00:07,跳到00:08的时候。
失踪了一整天的姜蝶珍,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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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在燃烧。】
那是北京平安里,赵登禹路上,一家老旧的便利店。
图片上有一行细小的白底字。
出现在乌沉昏暗的雨幕中。
被她打上了,好缱绻好温柔的一句话。
“被困在便利店门口啦。”
这条朋友圈,没有主语。
但是姜蝶珍,仅对一个人可见。
恍若在邀请那个人,陪她一起进入水上孤岛。
附近的北京三十五中。
还有下晚自习的学生,在便利店逗留。
购买一些烤肠,法式小面包,酸奶之类的小零食。
便利店的关东煮,冒出热气腾腾的白色烟雾。
雨落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
恍若在拍门。
湿润的滤镜。
并没有让繁弦急管的日常静下来。
整座城市都醒着,它们都睁着惺忪的睡眼。
一刻也舍不得错过地等待着。
时间来到00:23分。
一缕冷风从外面吹来。
并不严实的玻璃门。
宛如蜻蜓翅膀一样微微的翕动。
姜蝶珍喝完的电气果酒,让她陷入了一种灼热又绵长的酩酊中。
路灯的光影,被车灯裹挟着,游过玻璃门。
所有的光,静谧地栖息在长满苔藓的水门汀外。
她咬着吸管。
姜蝶珍注意到,对面斑驳的墙边,站着一个人。
是景煾予。
男人已经抽完了一支烟,在暗光中,隔着雨帘看着她。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
一只手懒洋洋撑着伞。
青白的烟雾,从他静谧的薄唇里滚出来。
潋滟的水波裹着他。
四周都是漂浮倾斜的透明箭矢。
他傲然清霁。
姜蝶珍心跳一下加快,看得愣了神。
手指传来消息送达的嗡嗡声。
景煾予:【失踪了一天一夜,你还敢回来。】
姜蝶珍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想要找地方藏起来。
她看见街对面的那个人,叹息似得吐了一个烟圈,神情放松的盯着她看了一眼。
景煾予:【别躲,让我看看你。】
他是偶尔停泊的水鸟,头发墨黑,身上被雨水沾湿。
为她留在这里。
姜蝶珍想起,今天干了坏事。
她呼吸都放轻了,踌躇着不敢挪开脚步。
姜蝶珍眨了下眼睛,低头甜甜地回复他:“我给你买了南京。”
南京。
——这是景煾予随便应付一下时,最经常抽的烟。
景煾予笑了一下,随即回到:【公主是逃出来给我买烟的啊,那这就没办法了。】
姜蝶珍做了一件坏事。
在她消失的一天一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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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一个坏学生。
去小胡同的美发廊。
——挑染了一缕莲雾色的头发。
她和小发廊的员工交涉了好久,才配合着调成她想要的颜色。
为了纪念她失败的莲雾色礼服裙-
“离经叛道。”
就像现在,他俩都没有撑伞。
她被景煾予抱到无人的小巷中。
姜蝶珍从来没有谈过这种恋爱。
叛逆又刺激。
男人用冷感带欲的修长手指,捻着她的这一截头发。
他垂眼吻了上去。
很轻,吻在头发上。
宛如吻在她的心脏上。
姜蝶珍好紧张,全身都在发抖。
红色烟盒被他捏在冷白的手指上。
南京,被淋得半湿。
——恍若吞没了一座城。
但他们谁也不在乎。
他亲到她的脖颈,烙印下玫红色的吻痕时。
姜蝶珍仰起头。
她像是知道自己被偏爱。
女生咬着从他唇边抽出来的烟蒂,嚣张地笑起来。
“哈哈,好痒。”
灰白的烟头烧出了一圈痕迹,跌落在她莹白的肩膀上。
景煾予摁着她的后颈。
他手指上的烟夹带着细微火星。
在胡同的背风口燃起。
景煾予依然绅士,不愿让烟雾飘到她身上。
“啊,火星被雨水浇灭了。”
姜蝶珍一颤一颤地笑。
莲雾色的发丝,被风吹到她的脸上。
白皮肤,乌发红唇。
难以言喻的秾艳惑人之感。
景煾予湿.润的手.指,钳握住她的蝴蝶骨。
男人掐着她的下颌,叼着烟,靠近姜蝶珍在春风中颤栗的烟尾。
就像靠近她黑暗中跳舞的心脏。
“扑通,扑通。”
在漆黑的小巷里。
姜蝶珍的心跳,在沉闷又疯狂的街道,彻夜不熄的响着。
景煾予把他的烟头上的火,渡给她。
烟头的火光,骤然点亮了两个人炽热的眼瞳。
谁都没心思抽烟了。
他指节上夹的火星,跌落在地,与铺天盖地的水渍缠绕,互相吞噬。
水波里的涟漪,被雨丝打得一圈又一圈。
整个北京城,在水波里,被倒转过来。
——倾城之欲。
烈火借着春风,在地上短小的烟草上烧灼着。
【春天在燃烧。】
景煾予身上有很淡的烟草味道,混着男人荷尔蒙的性冷香。
宛如情蛊。
就像她在神明殿前,焚香的味道。
谁也不曾料到。
深夜赵登禹路附近的小巷,依稀能看见白塔寺的地方。逼仄,狭窄,潮润,是她献祭的小型圣堂。
她咬他冷白微红的喉结,就像一只毒蜂烈吻花朵。
姜蝶珍看着男人为了寻找她。
他英隽的眼下,有一层很浅晦涩的灰。
这是一双让她迷恋的眼睛。
英漠,深邃。
望向她的时候,他的情潮,波涛汹涌,被她感知。
她是迷途的羔羊,恨不得引颈待戮。
“哥哥。”她叫他。
姜蝶珍很疯狂又很离经叛道地说:“就在这里,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吧。”
53.在心尖
姜蝶珍说完。
她的心跳如擂鼓, 等待着他的回应。
看他没说话。
她的眼眸里渐渐攒了一些水汽,很憧憬又羞窘的模样。
姜蝶珍眼睛水雾颤动:“你不想要我吗。”
景煾予用指腹帮她擦掉睫毛上的雨水。
看她鼻尖红红的样子。
男人一下就笑了。
他只是说:“在这里,会感冒的。”
姜蝶珍咬着唇, “我一点也不害怕感冒, 我只想亲你”
她踮起脚, 如愿以偿地吻在他的下颌。
在这个湿漉漉的春夜。
小胡同的尽头, 依稀可以看到西城白塔寺的一角。
此时已经不是白塔寺亮灯的时间。
白玉塔壁,画拱承云, 已经陷入一片黑寂。
远处的街灯还有薄薄亮光, 像是被春雨浇熄的星桥火树。
景煾予的下颌被微光勾勒得英隽又锋利。
“好。”他似乎在隐忍什么, 随即又很散漫地笑了一下:“满足你。”
他喉结滚了滚,伸手带上冲锋衣的帽檐。
修长的手指往下。
“咔哒”
景煾予微仰头,就这样随手拉开了拉链。
他把被雨水沾湿的姜蝶珍,摁到他的胸口。
冲锋衣的材质很好, 黑色的面料防雨。
宽大的帽檐, 把她悉数遮掩得彻底。
男人把衣服撑开后。
把还在愣神的姜蝶珍揽进来, 然后拉上了拉链。
景煾予:“这样, 你就不会冷了。”
他扣上帽檐, 观察她躲在他胸口的, 小小的发旋。
姜蝶珍唇瓣泛着水光。
她觉得很热, 忍不住伸出微红的舌尖呼吸。
他的冲锋衣里面是一件衬衣。
专属她的空间。
这里完全是属于景煾予的味道。
她目光所及之处,是他温热的胸膛和他绷紧的腰线。
景煾予把她彻底裹进了他的衣服里。
“你低头再亲亲我。”
姜蝶珍含糊不清地对他撒着娇。
她的鼻息喷在他的怀里,手环住他劲瘦清晰地腹肌。
姜蝶珍在很甜的闷笑着,像是期待着即将发生的所有。
“嗯。”他好性感地低头亲她,把她抵在墙和他之间。
完全遮掩了所有光亮。
肆无忌惮的那种吻。
和刚才为了撩拨她, 用烟头触碰的缱绻不一样。
景煾予用了狠劲儿,在她得逞一样的嘴唇上, 厮磨的吮吻。
她好像是一只小小的蜗牛,在厚重的壳中探头探脑。
伸出一点点柔软的触角撩拨他,又青涩羞怯的缩回他的衣服里。
但是她先开始的,就没理由再喊停。
景煾予的手掌从下摆探上去,贴着她的肋骨。
他的骨节带着春雨微凉的触感,沁入她的皮肤。
“宁宁好烫。”
姜蝶珍被他的手,冷得睁大了眼睛。
她好软好软地“嗯——”了一声。
她的眼睛里含了水,靠着他支撑才能让自己不滑下去。
“我快站不稳了。”
她仰脸看他,被刚才自己溢出的细碎字句羞耻到。
好远的胡同口。
恍然有人走过,积水被踩踏。
单车碾过地面,在路口拨弄铃铛的“叮”的一声。
姜蝶珍慌忙往他怀里缩了缩。
“怕羞了?”他揉了揉,软成一滩雪的漂亮小人的耳垂。
他咬住她的唇,又舔又咬地亲吻了很久:“还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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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脊椎像是被电了一下,耳朵和手心都滚烫地烧起来。
“不能在这里了”
姜蝶珍被他亲一下,意识都陷入短暂的眩晕。
果酒带来的酩酊被雨水浇灭了。
她招架不住他的吻,像小猫一样细碎呜咽着求饶,“会有人过来的。”
春雨绵绵中。
有玉兰花的香味,掠到空无一人的深巷中。
景煾予漆黑的眼眸里裹着欲,很浓很深地撞入她的眼睛里。
他带着掠夺的声音讲话。
一幅好惑人又好不满足的模样:“嗯,宝贝。”
雨水把他的黑发淋得有些潮。
他微挑眉,眼角往上拉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男人哑声道:“你舒服了,我们就走,我不在这儿。”
她分心的行为,又被他惩罚性的咬了一下唇。
明明是他单方面让她满足。
他一直克制着情潮。
偏偏她还慌,还可怜兮兮的,用小小的哭腔说自己害怕。
景煾予很有分寸。
她总是敏感的,被他碰碰,就融化掉了。
姜蝶珍像踩在云上:“喜欢喜欢还想”
现在她正处于羞耻和僵硬的阶段。
景煾予知道,怎么让她很快忘记周围的所有。
他没停。
看她渴求的神情。
“刚不是怕吗。”男人揉她细软的腰肢,低笑着说:“宁宁是个小说谎精。”
他观察她在怀里求饶着喘,“惯得你。”
他操控着力度,让她更紧的贴近了他。
他几乎完全把她抱离了地面,给她挡住了所有的斜风细雨。
“我没说谎。”姜蝶珍甜蜜的小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她缠着他的臂弯呜咽着,小小的眼泪坠在潮红的脸上。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怎样都可以生宝宝那种”
姜蝶珍虚弱的靠在他的怀里。
乌黑的头发散下来。
薄皮肤都被他掐住了红印。
两条细白的小腿,在空气中垂下来无力的摆动。
她漂亮澄澈的瞳孔,微微有些涣散。
但看向他的时候神色又很迷恋,波光潋滟的盯着景煾予看。
姜蝶珍好黏也好甜。
如果他是卷起一切的风。
她就是住在他领地上,一团小小的泉眼,汩汩地流淌。
她的嚣张只在好短暂的几秒钟。
现在她的小胆子都快吓破了,还凭着本能撑起身,虚弱地吻他。
他低笑着揶揄她:“宁宁,不太行呢。”
景煾予帮她擦眼泪,看她用红舌卷走他指节上属于她的。
男人慢条斯理地审视着她的悸动,她的渴求,她的享受。
恍若如此已经让他愉悦到了极致。
她背后的墙被姜蝶珍的体温烘烤得温热。
但是如此,男人已经有了一些薄薄的嫉妒。
他不愿意和任何事物共享她的温度。
景煾予细致的帮她整理裙摆和衣服。
他的手碰她哪里,都像在点火。
一簇一簇的燃,让她好别扭地微颤。
他问:“冷吗,穿好,免得感冒。”
姜蝶珍纤细的手指一直攀着他的肩膀,看他照顾她。
男人太好看了。
她忍不住用手抚上他的脸颊,好轻的细细描摹着。
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男人任由她摩挲着他的鼻梁和眼眉。
就像刚才。
她在他的手里兀自满足,又颤抖着被他抱在怀里。
她像会蒸发的晨露,毫无章法地颤动,在光线中摩挲着叶片的茎络。
她抱住他,好黏糊的小声说冷。
“雨水好凉,呜,我好像要感冒了。”
姜蝶珍也不想要他冷。
她好在意他,想要把她身上的那一点热量渡给他。
——她想再次,被男人揽入他的衣服中。
“还要。”
她探出舌尖,舔走他冷白脖颈上,一点点薄薄的汗。
“要什么?”景煾予含糊地笑,好安静和她讲话,睫毛都在为她卷:“你不是没力气了吗。”
姜蝶珍只感觉好早之前染上的热伤风还没好。
不然耳朵和脸颊,怎么都高烧不退。
“你别欺负我了。”
她眨了下眼睛,细白的手指抵在景煾予的下颌。
不在乎他浑身水汽的样子:“你抱抱我,像刚才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生探出手,想要把他冲锋衣的拉链拉下来。
动作间,她心跳频率越来越快。
她不动了。
观察他沉静的脸,被他蛊得心烦意乱。
姜蝶珍好半天才开口讲话,小声地和他讲着条件:“我想要住在这里。”
——她指着他的冲锋衣。
只有景煾予才知道她装满坏心思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姜蝶珍还在抱怨说冷,越说越小声,红着脸蜷在景煾予的怀里不愿出来。
景煾予用修长的手指牵着她,把她的手放在掌心一点点焐热。
他低垂着眼睫,握着她的手,缓缓往下拉着拉链。
动作很慢,像是在推拉,在厮磨。
他看起来好坏,又好迷人:“哪里?”
“这里。”姜蝶珍收回放在他衣服上的视线。
她的视线掠过男人冷白的喉结。
那里有刚才她无法推拒时,兴奋的咬痕。
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
景煾予滚了滚喉结。
就像一个饵。
她禁不住诱惑,也上下移动了眼睫。
往下就是他的腰腹肌理。
不能看了。
姜蝶珍慌慌忙忙的挪开眼睛。
景煾予在她的头顶笑了一下。
就是肆无忌惮的,很浑地那种恶劣的低笑:“好看吗。”
姜蝶珍颤了一下,几乎是丢盔弃甲一样。
用细细的手指捂住自己的眼睛。
面颊上薄红的皮肤烫的惊人。
“你你”
下一瞬,黑暗袭来。
他再次用他的外套,把她裹了起来。
“咔哒”
他把衣服拉链,拉起来了。
景煾予身上凛冽的烟草味,和干燥的乌木香,已经被她的气息冲散了。
现在的他,彻底属于她一个人。
男人宠溺的问:“是这个意思吗,想到我的衣服里来?”
姜蝶珍还来不及点头。
就感觉到。
他扣住她的脑袋,贴近他的心脏。
“如果是住进这里。”
在黑暗的长街里,景煾予用指腹捏着她的后颈。
男人纵容她,认真倾听他心跳的声音。
“扑通,扑通。”
就在姜蝶珍安心地阖上眼睛的时候。
他用心脏贴近她的耳朵。
景煾予在她额头上,好轻地覆落一个吻,比春雨还缠绵,还轻。
但又很重,承载了无人知晓的情思一样深重。
“你早就在里面了。”
“没有其他邻居的情况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感到孤独的话,就让它疼,它会告诉我。”
“我会陪你,也会哄你。”
姜蝶珍难得听他告白。
女生全身绷得好紧。
很认真地听着。
当这个羽毛一样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时。
她感动地小声哭了。
54.醉晚樱
这几天春意盎然。
姜蝶珍难得放松, 在清华的情人坡晒太阳。
粉白的山桃花花期很短。
春风一吹,就轻盈落下。
“傍晚的光线黄金而辽远,四月的清爽如此温情。你迟到了许多年, 可我依然为你的到来而高兴。”
姜蝶珍阖上手里阿赫玛托娃的诗集。
她在学校里最后一个四月, 就这样开始了。
虽然这段时间很忙。
但她的毕设一点也没有敷衍。
景煾予在她的书房里, 给她收集唐宋元明的刺绣纹样, 和非遗织锦的线状孤本。
姜蝶珍在灯下,认真翻阅了无数次, 毛边都卷起来了。
最后, 她织了一幅长达十二米的长刺绣。
《金陵十二钗》, 三十六个女人。
——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的三册。
姜蝶珍比照着,越剧红楼梦和87版的服饰。
她把三十六个女角色,绣在了一个明清苏式雕梁画栋的庭院里。
为此, 她秉着一腔孤勇。
一个人坐飞机去了趟南京。
这辈子就做这么一次。
一定要做得好一点。
付出一万分的心血, 一丝不苟, 绝不敷衍。
这张长刺绣。
她花了八个月的时间。
认识景煾予的当天。
姜蝶珍在染织教室里煮一掊竹青, 也是为了毕设。
她孤身, 来到南京市玄武区钟山脚下的明孝陵。
姜蝶珍提着一只水绿色的密码箱, 背着画板和摄像机。
她认真记下了四楹三门的石碑坊, 造型各异的回廊花窗,还有圆形拱门中红花绿楼的景致。
姜蝶珍在旅馆没有睡好。
昨夜,窗外的水杉树晃动,把浅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
她摊开苏式园林的建筑册,绘制了一夜纹样。
拍摄结束后, 天尚黄昏。
本来是明天的机票。
她索性改签到了晚间,打算连夜飞回北京。
姜蝶珍在航班上的记忆, 在跨过南京长江大桥的时候,变得模糊的。
她对这个南京最后的印象。
璀璨的长灯彻夜不息,明晃晃地映入几千米上的飞机中。
映入她的眼瞳里。
厚厚一沓的稿纸,终究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睡意渐渐袭来,她彻底进入梦中-
姜蝶珍永远难忘这个寂寞又绵长的春夜。
在她最深切的疲惫中。
那些淡淡的心动,都像泛着潺潺的雾。
从南京回北京。
她本来买的是经济舱。
醒来以后,却在商务舱中。
夜间航班没有灯光,只有薄薄的光晕在身边人的脸上。
“煾予?”
姜蝶珍揉了眼睛,惺忪的朦胧感消失了。
当看清身边的人是谁。
她差点咬到舌头。
景煾予守了她一夜,依然保持清醒。
他微闭着眼,无声的航班往前飞着。
他就这样沉静地陪在她身旁,恍然和她一起跨越上千公里的人生旅途。
听到姜蝶珍叫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对她好温柔的笑了下:“你醒了啊。”
“你怎么会和我一个航班。”姜蝶珍碰了碰他的手。
惊喜转换为悸动。
她好依恋地和身边人皮肤接触。
景煾予的回答好淡,他从眉毛到鼻梁,都有些清灰。
男人笑起来,温柔地惊心动魄。
“我看到南京梅雨天气,担心你没带伞。”
只字片语的一句话。
他从国外转机到南京禄口机场,专程搭载她的航班。
——只是担心她没带伞。
歌里唱,天气不似预期,但要走,总要飞。
男人又舍不得吵醒她,等了她一个小时。
梦中人,在梦中。
姜蝶珍怕打扰到周围的人,小声问:“我什么时候换过来的呀。”
景煾予吻了下她探过来的眼睫:“怕你没睡好,升舱后我把你抱过来的,还好没吵醒你。”
他还穿着白衬衣,衣袖翻折,骨腕的深蓝静脉和她咫尺之遥。
闭眼前,姜蝶珍眼睛最后的记忆,是那座长江大桥。
醒来后,川流不息的江水是恋人手腕上,脉搏的长河。
她垂眼。
如愿以偿的,吻到了他这只把她抱过来的臂弯。
姜蝶珍心底好甜,又心疼他:“你是不是很辛苦呀,换乘这么远。只是因为担心南京下雨,就赶过来了吗。”
景煾予不着情绪,低声说:“姜蝶珍,看不见你,我也在下雨。”
他从不会落泪,是心里那场思念的梅雨吧。
很湿润。
寄托着思念,雨丝万千飘在心底。
姜蝶珍像是被这场雨滋养。
她甜蜜地弯起了嘴角。
在飞机降落的最后一个小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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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温柔脉脉地对视。
景煾予:“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她把包里的白纸拿出来给他看。
姜蝶珍陷入回忆:“今天啊,我在三号门的长生鹿苑,还看到了小鹿。好软。它们确实是‘呦呦’地叫着,春野上吃草。”
景煾予很柔的接了下半句。
“嗯。”他盯着她的眼睛,和她讲:“我有嘉宾。”
他牵起她的手指,搭在他手腕的脉搏上,继续说:“鼓瑟鼓琴。”
这个小小的鼓点。
极淡地,在她的指腹上震动。
混着他的心跳。
那是《诗经·小雅》「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她就是他特别“嘉宾。”
姜蝶珍说不清,这种灵魂共鸣的悸动。
比深陷情.欲,更刻骨又朦胧的关系。
几乎让她掉下眼泪。
可是这样的日常。
比起他跨过上千公里,只为陪自己一个航班飞回北京,都太浅薄。
感情潺潺如细水,融入相处的瞬间。
姜蝶珍翻出她绘制的苏式建筑:“看这个花纹和款式,美吗。”【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景煾予在昏沉的光线下,细细观摩姜蝶珍的灵感。
骨节颀长的手指上,磨到了一点晦暗的铅灰。
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却一点点也不嫌脏。
反而有些心疼,把她的创作晕染了。
景煾予低头认真观摩:“画工很扎实,像是对比照片的复刻。每一张都是艺术品,我在其他地方看到,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拍卖。”
她侧头亲了他下颌:“就用这个吻,当做拍卖的筹码吧。”
在昏暗环境里。
他揽住她,似有若无地亲了她耳垂一下:“要吻很多次,我想出个高价。”
她点头,很甜地说:“好。”
景煾予的手指很长,和她十指相扣。
男人的指腹还能上移,摩挲她的腕骨。
空气中皮革混着机油。
在引擎声中,有些燥热又黑得冷清。
景煾予和她讲。
他年少时,在北京飞伦敦的航班上。
百无聊赖中打开《夜航西飞》,看到的序言。
“在我看来,整个人类都正经历困境。男人与女人应该,而且将会结伴而行,从伤害大家的偏见与愚昧中解脱出来。但是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拥有勇气和意志力,永远走她们选择的人生路,无视任何约定俗成的界限。”
鼓励她「自由选择,无视界限。」
他的掌心好温暖。
每一页的稿纸,都被他细致欣赏,又妥善放好。
景煾予声音很柔:“小乖很勇敢,也很有执行力。毕设一定会一次过的。”
“到时候啊,让我出再多钱来拍卖,我也甘之如饴。”
“这样一说。”
姜蝶珍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在毕业后,创一个自己的品牌,你可以当我的投资人吗。”
男人把她的碎发拨到耳后,说:“我有没有和你讲过,在几个月前,你坚定不移和我结婚,把一切押注在我身上。就算是一次投资。你对我提什么要求,都是我应该对你回报盈利。”
两人没关窗舷。
夜灯如星,他们徜徉在离星空最近的位置。
北京城的灯光,泛着溶溶的明黄色。
她在他的声音和温柔中,一次次被肯定。
对他怀有不可遏制,难以消磨的情思。
飞机下的楼栋,千灯万盏。
而她有一轮明月,照亮她归程的路。
姜蝶珍和他十指紧扣:“景煾予,我去哪里都不会害怕我知道,你在等我回家。”
他静谧地笑:“我会好好陪着你的。”
那首歌是怎么唱的。
“爱上了,看见你,如何不懂谦卑,去讲心中理想,不会俗气。犹如看得见晨曦,才能欢天喜地。抱着你,我每次,回来多少惊喜。”
他旅程折返。
来回几千公里。
为了赶到这趟,南京飞北京的夜间航班。
——不过是,为了接她回家而已。
男人还要借口天气原因。
让整个南京蒙谎。
整座睡梦中的城,跌入他虚构的烟雨-
那是一个山樱和晚樱开满枝头的春夜。
姜蝶珍的毕设交了稿,和公司同事,一起去吃和牛寿喜锅。
她,许帘淇,李雅,闵希,杨雾,邱芸,六个人都去了。
她们点了很多食物。
油脂丰富的肥牛鹅肝饭,和炭烧帝王蟹脚,外焦里嫩的炸鸡块和鳗鱼松叶蟹寿司。
果然,在完成工作以后,和朋友们相约一起去大快朵颐,吃美味的食物,是一件特别治愈的事情。
杨雾很照顾大家,帮她们加着热气腾腾的上脑和眼肉。
姜蝶珍选了纯蛋黄的碗碟。
在碗里搅动,黏连起来,裹在鲜美的牛肉上。
很好吃。
今天,她穿了一件奶油花呢的短外套,和长白色的薄纱裙。
坐在许帘淇旁边,很小口地吃着寿司卷。
邱芸:“宁宁穿的是Chanel的春夏款,Margart Qualley主演的纽扣失踪记《The Button》中珠宝钮扣和芭蕾舞融合的高定吧。”
姜蝶珍点头。
许帘淇帮姜蝶珍倒满了一杯乌龙茶。
她转头对众人说:“我和宁宁,还在为夏季的主题‘蒸汽波派对’苦恼着。”
“迷幻和复古的霓虹感,用在晚礼服设计上,确实要费很多心思。”
杨雾:“你们不知道,之前,集团总部的决策人景总,就公开批评过设计部‘连「本我」的欲望都无法满足,却要制作开创「超我」。’”
“现在想起来啊。”
“——Vaperwave已经是设计部几大派系里面,最贴紧时尚摩登的选项了,适合夏天。”
闵希:“Vaperwave,是艺术运动延伸的音乐流派,从20世纪80、90年代的歌曲中延伸出来的,幻梦和气泡的感觉。”
她接着说,“可是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巴黎纽约和东京分部,上面的那些策划,在刁难我们吧。”
“要把蒸汽波音乐凝结在衣服上,还要五光十色不混淆,很难的。”
李雅惆怅又兴奋:“孟组长不是要带我们去香港找灵感吗,到时候再想,我的心已经飞到尖沙咀的海港城了。”
邱芸笑着推了推她:“你呀,别又把信用卡刷爆了。”
李雅:“没事儿,我问我男朋友要就行。”
邱芸教育她:“你独立一点,别想着驯化男人,让他们帮你还钱。”
“哼,干嘛要心疼男人。”李雅抬手,观赏自己花几千块做的美甲:“千金难买他们乐意。”
杨雾让她们举杯:“今天就不聊工作了,大家先好好吃晚饭。”
姜蝶珍咬着筷子,很小声地说:“夏天我想去一趟贵州,帮孤儿院的小孩们做套衣服,希望到时候能赶得上吧。”
许帘淇点头。
她侧身温柔道:“之前我们不是说创一个品牌吗,宁宁设计一个loge,到时候印在他们的衣服上吧,也有纪念意义。”
姜蝶珍吃了口牛肉,抿了下唇,卷着睫毛,期待的说:“嗯,喜欢我设计的人太少了,希望我能够得到她们认同。”
吃完寿喜烧,出来的时候。
她们约好要去包厢里唱歌。
姜蝶珍跟在后面,和她们一起走进便利店。
女生们准备买一些小零食,一起带进KTV里。
她眨了下眼睛,掌心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景煾予。
她接起来,很乖地喂了一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趁着周围没有人知道,她甜甜地小声讲:“老公。”
“小乖。”
景煾予似乎咬着烟,他淡笑道:“你拿着的,是草莓牛奶吗。”
姜蝶珍脸瞬间红了,她像刺猬一样炸掉。
她忍不住四下张望。
然后她小声捂着话筒,呼吸不稳:“你不是在出差吗,你怎么知道我拿着草莓牛奶。”
姜蝶珍慌忙放下草莓牛奶。
景煾予在街对面樱花树下隐着,和她玩恋爱游戏。
“下飞机就来找你了。”
电话那头。
他呼吸靠近,贴近听筒,呼吸滚烫:“现在换成椰树汁了。”
杨雾也察觉到她在打电话,回头招呼她:“宁宁,别走丢啦。”
“好——”
姜蝶珍细细的手指上,果然握着椰树汁。
“你能看到我吗。”她几乎要小声叫起来:“你在哪里呀。”
除了许帘淇,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之前她们的揣测,都被姜蝶珍轻描淡写的借住,掠过去了。
现在李雅和邱芸她们近在咫尺,讨论了什么薯片好吃。
她在做很刺激的事情。
和她隐秘的恋人打电话,被他窥探手上的种种东西。
宛若献祭。
性吸引力是一种模糊又晦涩的东西。
从景煾予单薄的咬字,简单的吐词。
她都觉得血脉贲张,浑身滚烫。
姜蝶珍岔开话题:“我在选酸奶啦!”
景煾予的声音低沉干净,落进她的耳朵里:“喜欢什么味的酸奶。”
姜蝶珍又朝着春日的店外,借着昏暗路灯找他,没找到。
她回头小声说:“蓝莓,很酸的那种。”
姜蝶珍告诉他:“初中食堂有卖。青春期我总是自卑,每次去得很晚,看着别人成双入对,我形单影只的走在后面,咬着酸奶吸管。就会想,如果有天恋爱了,会不会得到一个蓝莓味的吻。”
景煾予耐心的听着。
她也捏着电话,贪婪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走在前面的闵希招呼她:“宁宁,过来结账了。”
姜蝶珍恋恋不舍的挪开贴在电话上的小脑袋,回道:“来啦。”
她站在结账的机器旁。
看着便利店门口买的避孕用品。
脸一下就红了。
“脸好红啊,宁宁。”
偏偏景煾予还在电话那头,眯起眼睛,很恶劣地提问:“怎么不舍得挪开眼睛猜我上次用了多少个。”
他的嗓音性感又哑:“记得起来吗。”
虽然没有人听到他们讲话,但姜蝶珍的思维已经乱了。
她模糊地细声怨他:“你不可以闹我了。”
李雅察觉到她在讲电话,回头问:“谁啊,这么黏人。”
邱芸以为她和姚舒然有暧昧关系,笑道:“秘密情人吧。”
姜蝶珍不敢看她们。
她结完账,把吸管戳到蓝莓酸奶上。
匆忙掐掉电话,慌乱逃出店外。
头顶四月樱花开得正好。
她散落着黑发,闷着走出来,就像撞到了春夜的卷轴中。
头顶的视野,晕开浮浮漾漾的淡粉色。
“别躲。”景煾予从身后揽住她的蝴蝶骨,从后面把她抱进怀中。
他的胸膛很烫,热气缭绕。
已经到四月了。
她穿着薄薄的春装,好敏感地躲在他怀里。
便利店门口。
李雅他们说话的声音近在咫尺。
姜蝶珍整个人僵了一下。
她手指都蜷紧了,又放松地依偎在他怀里。
景煾予用指腹摩挲她的微红的耳廓:“小乖,这么容易害羞啊。”
姜蝶珍眼睛余光里看到。
男人价值千万的跑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口。
她怕被认出来。
不敢动。
心跳得好遽烈,紧张又刺激。
姜蝶珍咬着唇,很小声地说:“明明是你偷看我。”
景煾予声线带着磁性的微沉:“看到你发给我的寿喜烧照片,就想来附近看看。”
——“想和你装作偶遇。”
姜蝶珍垂着眼,手指碰了碰他环着她的臂弯:“我也好想你。”
景煾予望着姜蝶珍的眼底,有欲潮在涌。
静谧的,渴求的,隐晦的。
“张嘴让我亲。”他命令道。
“我给你蓝莓味的吻。”
四月春樱,便利店,放在单车边的透明雨伞。
雨后潮湿的泥土,女生发尾与衣领间细白的脖颈,和她荡起的裙摆。
这是一个充满心跳声的春夜。
远处灯火通明的便利店里,朋友们还在说话。
“宁宁去哪了。”
“好像在外面,等下出去找她吧。”
“诶我说,她不会恋爱了吧。”
“路口有辆车,你们看见了吗,柯尼塞格诶,我天呢,等我拍两张。”
姜蝶珍好仓促又胆怯地躲在他的怀里,耳朵和脖颈全是红的。
两人就像晚自习时,背着同学约会的小恋人。
碰一碰皮肤都胆怯,勾一勾手指都害羞。
“宁宁?”李雅从便利店出来,咋呼的喊了一声。
她在路中间笑道,肆无忌惮地说:“我看见你了。”
姜蝶珍慌了,往景煾予身后钻。
“诶,这位是谁。”
这时候,李雅注意到姜蝶珍身后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
那人帽檐被拉起来,挡住眉锋。皮肤是冰瓷的白,下颚锋利,薄唇很红,感觉会很英隽。
“哇,好帅啊。”
李雅刚想要看清。
她就被邱芸拉走了:“看清是谁了吗,就说好帅,别在这丢人。”
许帘淇嘴角止不住上扬:“哎呀,我们快走,不要打扰人家小情侣约会。”
姜蝶珍翕动着眼睫。
她红着脸,慌忙解释道:“我我我们没什么的。”
景煾予盯着她们走远。
他目光晦涩,抿了下唇:“什么叫——没什么?”
景煾予把姜蝶珍笼罩得很彻底。
然后男人垂眼吻了下来,好灼热又暧昧地吻。
他穿着黑色外套,很单薄。
景煾予微拢起抽绳,束紧帽檐,把英漠的脸彻底藏在黑暗中。
“当着她们的面亲你,免得她们误会,你有别的男人。”
他是多么倨傲矜贵的人。
居然为了亲她。
甘愿藏进旧巷的街道里,只为了这个偷来的吻。
男人勾着她的腰,把单薄娇小的她,融成一把纤细的弓。
他发泄似的吻她,很重的。
一股子要把她拆吃入腹的狠劲儿。
男人的指腹摩挲着姜蝶珍的后颈,滚烫又厮磨。
“我是你的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老公。”姜蝶珍好黏糊地叫他。
她身体很软,脑袋也稠热地厉害,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姜蝶珍之前喝过的蓝莓酸奶。
在男人淡淡清冽烟味的唇舌里,感受到了酸甜的悸动。
浓春的季候风,在北京的街道间鼓起来。
两侧梧桐探出青绿的枝丫,遮挡着拥吻的恋人。
整条街都在绿翳翳的春夜里晃荡。
她被人吻到,眼尾都是湿漉漉的。
完全呼吸不过来了。
她只感觉他的舌尖,勾缠着她唇边的水渍。
很糜乱地那种吻,几乎让她忘记怎样去换气。
景煾予用指腹抹开她眼睛的水痕,手指很重地压了下她的嘴唇牵连的水光。
他声音很哑,眼睛漆黑:“姜蝶珍,我是不是很拿不出手?”
姜蝶珍懵懂的翕开眼睑,茫然地小声问道:“什么?”
景煾予低头点烟,记仇地刮了下她的鼻梁。
他哼笑了一声,唇间滚着火星说:“她们都不知道,你的男人是谁。”
“当然是你了!”姜蝶珍整理了被他吻乱的衣领。
她红着脸。
不禁闷想,香奈儿的新款纽扣元素,就是为景煾予创作的吧。
“这样吧。”
景煾予笑了下,压着舌根的酥麻感:“如果我值得炫耀的话,你把我带出去,向她们介绍我。”
“我会很期待的。”
姜蝶珍只感觉自己大脑全是白光。
她脸红得几乎要冒烟,把景煾予推开。
“不要”女生害羞挣扎着身体,往她的朋友跑去。
身后的景煾予在蛊人地闷笑着:“就这点小胆子。”
好欲又好坏的样子。
他微微摩挲着指节上,姜蝶珍遗留下来的体温。
烟圈的白雾中,男人想着自己是她的秘密情人。
他的唇峰惑人地弯了下,“偷完情,不打算对我负责了,是吧。”
55.宠坏他
回到家的姜蝶珍, 是一个做错事的逃兵。
她在家门口徘徊了很久,像个找不到钥匙的胆小鬼。
不敢进去。
不敢看到他对自己失望的眼神。
会失望吗,景煾予。
姜蝶珍想起之前, 在他的怀中挣扎着身体。
她红着脸逃出来, 对他说:“不要”
因为她十分害羞。
就没有满足他的期待。
对自己的同事, 公开自己的恋人是他。
其实, 黄微苑和许帘淇,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
她们也知道, 他俩的黏糊和甜蜜。
至于关系稍微疏远一些的同事。
姜蝶珍真的难以启齿。
这个让他们所有人, 都充满敬畏的君恩最高掌权人。
名下数不清资产和楼盘的男人。
神秘, 强大,难以揣摩。
灵魂共鸣,身体契合,都是私密的事。
景煾予和她, 存在着难以逾越的身份差距。
姜蝶珍没办法心安理得, 把条件这么优越的男人, 据为己有。
放肆地去同龄人面前, 炫耀自己的战绩。
标榜自己钓到了怎样的男人。
这样才是对他不负责任吧。
他是, 被她放在心尖上疼惜, 尊重的人。
并不是因为羞于启齿。
觉得他不好, 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是因为他太好了,才会让她忐忑。
每个人处理感情的方式不一样。
景煾予可以大张旗鼓地,对所有明星和员工,承认她的存在。
可她只想像囤食过冬的小动物,把他放在心底最好最甜的位置, 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两人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了。
景煾予总是很忙, 纽约,巴黎,东京,米兰,君恩都分部。
他个人名下也有其他的产业。
可他这么忙,还把她碎碎念和他分享生活的寿喜烧店名。
记在心底。
下飞机以后。
他也没有急着回公司,或者颐指气使地让她陪他吃饭。
景煾予换下西装,穿上黑色常服,开车来找她。
又不忍打扰她和同事聚餐,静默地守在巷尾。
他可能这一生从未小心拘谨地做过什么。
就算景宴鸿位高权重,理应步步谨慎。
但景煾予冠上母性,在异国被培养长大的经历,也足够让他肆意随心地彰显自己。
他知道她的敏感和不擅长自我表达。
于是选择了沉默的守护,陪伴在侧的关注,平等对待的礼遇。
景煾予,真的很在乎她。
她知道的。
他总是轻描淡写,说顺路,偶遇,下飞机过来的。
就像莱昂纳德·科恩《渴望之书》中,《最甜蜜的短歌》
「 You go your way,I'll go your way too」
(你走你的路,我也走你的路。)
景煾予,一定摸索着走了她敏感孱弱的道路千万遍,才能如此润物细无声的,用她最适宜的方式对待她吧。
她在成长中摸索,有能力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
姜蝶珍一定会给他一个最好的答案。
再等等,可以吗-
景煾予没开灯,溶在黑暗的房间里等她。
也许是拿不更好的说辞,来向恋人,解释今天的逃避。
姜蝶珍不敢叫他。
她也没有走上前去的勇气。
景煾予却主动叫住了她。
“过来。”
他咬字很柔,并没有和她产生一点点嫌隙的样子。
姜蝶珍却像打翻了家里物件的小猫,僵在原地不敢动。
她慢吞吞地走到桌前,拖延着直面他的时间。
最后姜蝶珍绕到茶几前,拧开澄黄的夜灯。
“我开灯。”
景煾予坐在沙发上,男人直视着她,像在观摩她的表情。
就着灯光,她可以看到他眼睫眨着,不着情绪。
景煾予瞧见她走近。
他轮廓分明的喉结滚动了一瞬:“小乖,到我身边来。”
姜蝶珍瞧不出他的情绪。
怏怏然地小小挪动着步子,走到景煾予面前。
景煾予抬手扯了下她的手腕,把她扯入怀中。
姜蝶珍依偎着他的胸膛往上看。
男人眼睛如点漆,细密的睫毛卷着,灯光下格外英隽。
“在别扭什么。”
姜蝶珍耳朵剐蹭到了他衣服的拉链,有些红,她小声忏悔道:“我没有把你介绍给她们,觉得良心不安。”
景煾予像哄小宝宝一样,很浅地用指腹摩挲着她耳廓。
语速很慢,带着似有若无的宠溺。
他在笑:“我当是什么呢。我做你的男人,还用她们承认啊。”
“可是你讲过,你很期待我炫耀你。”
姜蝶珍换了姿势,感觉到手腕触碰到了景煾予腹肌的位置。
她红了脸。
景煾予像喘一样舒了口气,眼神愈加沉晦漆黑。
“姜蝶珍。”
他不太确定地问:“我好看吗。”
姜蝶珍眼睛很亮地盯着他的眉眼。
就像被蛊惑一样,重重点头。
紧煾予用臂弯裹着她的腰,俯身和她对视。
“之前我忘了是他们的上司,社会关系都被我抛在脑后,只想着被你认可我的长相。”
姜蝶珍凝视着他,安静须臾,用真诚的语调和他讲。
“我有没有和你讲过,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她撑起身,抓着他的衣领。
“我很喜欢今天,蓝莓味道的吻。”
姜蝶珍探身,吻他:“可我还是要好好和你坦白,我特别在乎你。只是没办法向敬畏你的下属,炫耀你”
他抵着她水红的嘴唇,探舌舔了舔,和她分开一些距离。
“想什么啊。”
景煾予的薄唇没那么干燥苍白了,多了些血色:“我去那里的目的,是为了见你和亲你。不是为了索要一个名分。”
他唇角弧度深一点:“我只需要你一个人认可我。”
姜蝶珍把脸埋在他的腹肌上,闷闷的声音传来。
她小声强调道:“不要我不要你随时照顾我情绪了”
“你也会难过,你也会要我赞许你,你也需要被我肯定”
“错了就是错了。”
她牵起他的骨节,触碰到她的柔软。
姜蝶珍很敏感地微颤了一下,用暧昧的气流说:“不乖的小孩,会被惩罚的,是吗。”
“不要心疼我我要你要你疼我”
“这样啊。”
景煾予看着她很浅的瞳孔,像是意识到什么似得,危险地眯了下眼睛。
他眉心一跳,眼睛晦暗不明。
男人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脖颈。
他恶劣地单手捏紧,又松开看她薄弱地换气。
一点一点,恍若她连呼吸,都要靠他教授。
景煾予很热衷用高位者的挟持感,来掠夺她,占据她的所有感.官。
“我吃这套。”他兴味十足地哼笑了一下:“好乖。”
随即很哑地咬字:“宝宝,继续——”
姜蝶珍咬住下唇:“老师,我知道今天我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
她从他的腿上起身,跌坐下来。
“我不要你体贴我,你太宠我,我会真的不辩是非的。”
“教会我对与错。”
小小的人,颤抖着雪白的身.体,跪坐在他脚畔的地板上。
姜蝶珍的声音有些哭腔:“您惩罚我吧。”
他说好。
随即调整了坐姿,和她拉开了缱绻的距离。
回到审视她的居高临下。
“哭什么?”
景煾予浑身的荷尔蒙,几乎让她无法招架。
男人掐着她的下颌,俯视她,冷峻质问道:“错哪里了?”
姜蝶珍别开脸。
她感受着脖颈脉搏位置,他温热的薄茧。
充满期待又带着刺激的惶恐,闭上眼睛。
“很怕我吗。”
灯下,他沉静的五官,像融冰的雪峰。
景煾予侵略性地钳制住她的下颌,抿唇打量她:“看着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蝶珍并拢细腿,伶仃的锁骨在战栗。
“抖得这么厉害啊。”
景煾予探手,撬开她的牙关,涩情地抚弄她的牙龈。
淡粉的皮.肉细软。
他的指腹瘙痒地剐蹭她的舌。
他哼笑道:“我给你想要的,但你得求我。”
“求您”她艰涩地说。
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上位者,之前的温情脉脉消失殆尽。
男人的目光很冷漠,情.欲被他彻底压制起来了。
他很克制,一点也不外露:“这么敏感吗?”
姜蝶珍求得太糟糕。
秀丽的鼻头红红的,彻底陷入他给予的所有。
她小小声呜咽着,哀求他再亲一下她。
景煾予咬字懒淡,带着鼻音:“亲吻是奖励,但我现在,还没惩罚结束。”
她不敢提要求了,哆哆嗦嗦地哭。
被感官支配的她,像一只柔软又缺爱的小动物。
她用脸蹭他的掌心:“您摸摸我。”
直到她在又痛又痒的边缘,意识昏聩的时候。
才听见他性感地低笑着,勒令她偏头,看她今晚的浪荡。
“心疼都来不及,哪舍得真欺负。”
景煾予:“我会不能克制,想一直亲你。”
姜蝶珍盈着薄薄的眼泪:“您很坏的,才没有心疼我”
他看着她身上,属于他的吻痕和咬过的淤青。
景煾予愧疚地把她揽紧。
男人轻柔地吻姜蝶珍的眼睫:“我失控了,还疼吗。”
姜蝶珍不愿意,让他继续隐忍。
她被他抱着哄了好久。
和他碰着手,黏糊地,被景煾予抱在怀里。
她说:“我自愿的”
“我很喜欢在床上你不要照顾我的情绪”
景煾予连皱眉都是性感的。
他扬唇笑:“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姜蝶珍漾起了一个小小的梨涡:“可是,煾予,你早就把我宠坏了。”
后来景煾予抱她去洗澡。
他的唇比温水还热,灼烫得她一阵颤栗。
“要承认关系的话,不用急。”
“我想带你去趟银座,君恩在东京的总部。”
景煾予从身后抱住她,他扯了下唇角。
“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你可以不用害羞了。”
姜蝶珍问道:“是帮我找‘蒸汽波派对’的灵感吗。”
“不单是。”男人个子很高,只有和她一起浸没在浴池里,才能彻底放松:“小乖不能被单一的创作禁锢。我陪你出去走走,认识行业顶尖的设计师,多了解他们的理念。”
姜蝶珍小声应允道:“好呀,我也想去看看大师们的设计构思。”
“你愿意去就行。”景煾予把下颚埋进她的颈窝。
他短发极黑,抵在她吻痕上,带来酥痒的刺痛。
男人冷白额角,沾着汗,贴着她的脊背。
景煾予松垮地长舒一口气:“我想向整个东京的君恩总部宣称,我只属于你。”
姜蝶珍惊喜地睁大了双眼。
她嘴角梨涡浅浅的,笑道:“我好幸福,一直被确定地爱着。”
景煾予揉了下她的头发。
男人继续说:“还有一件事。”
“贺嘉辛,要和齐汐微订婚了,就在下个月末。我想要你陪我出席。”
“订婚?”姜蝶珍听完,浑身一颤。
她终于知道。
为什么棠礼要那么迫切地离开贺嘉辛了。
如果棠礼知道。
她唯一依赖的人,肚子里小孩的爸爸。
要和别的女人订婚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这段时间,他找我借钱,盘下了涩谷的一家超级百货大楼,他还挺有头脑,加上其他的投资,两个月就把本金还我了。”
景煾予的神情有些沉晦:“如果你能联系上棠礼的话。”
他唇边的笑弧度,收了起来:“贺嘉辛被困在品川区两个月,贺家想逼他就范。但是吧这小子很想和她见上一面。”
姜蝶咬住下唇,似乎在思考。
在浴室的白雾里。
“会为难吗。”
景煾予的声音像水洗过的玉石。
“如果棠礼拒绝,他也不会勉强。”
“小乖,你别有压力,这是他们自己的人生,应当把选择权赋予他们。”-
姜蝶珍还没有来得及为难。
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
棠礼亲自来了工作室一趟。
这次,不管把之后的事,重新做了打算。
——还让姜蝶珍,更深切地察觉到了景煾予的爱。
景煾予的爱,怎么可能会拿不出手啊。
再没有一种感情比他的关心,更润物细无声。
事情还要从景煾予收到了贺嘉辛的订婚邀约函,开始讲起。
四月末,白昼逐渐变长,天幕湛蓝,草木葳蕤。
姜蝶珍在薰然的热气中,在工作室的摇椅上昏昏欲睡。
迷糊中。
她感觉小猫咩咩在她脚畔,用柔软的猫毛蹭她的脚踝。
她做梦都是甜的,并不想睁开眼。
过了很久,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姜蝶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来人。
“小苑,棠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黄微苑笑道:“我六月底才进组,这几天赋闲在家看剧本,来看看你。”
棠礼手上拿着芒果西米露。
里面的冰块,已经融化了一小半。
姜蝶珍不敢想,这个怀孕五个多月的人,在烈日下等了她多久。
她愧疚起身,把两个人迎进来,安置在软垫上。
“棠姐姐,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黄微苑:“淇姐这几天都没怎么更新视频。一直在忙品牌起步和专利注册,我猜你也在工作,所以没有打扰你们。”
她接着说:“昨天,我陪小棠姐去买了一些防溢乳垫。这段时间她身体很好,我想着陪她来看看你,让你也安心一些。”
姜蝶珍点头。
筹划着去叫个下午茶,吃点甜品,放松一下。
黄微苑:“我和小棠姐还没吃饭呢。”
棠礼点头:“宁宁,这段时间,你不会又靠着吃泡面,草率应付一下吧。”
姜蝶珍眨了下眼睛:“我还真的没有吃泡面。”
她介绍道:“你们来的路上,看到附近的几家私房菜馆了吗。一家比一家好吃。我中午吃完,还打包了一些奶油焗黑虎虾回来。”
二月到四月底。
工作室外面,陆续开了几家四合院私房菜馆。
这里是四合院,私人住宅居多。
这几家馆子,藏在弯绕的僻静胡同里。
青松掩映,平时很少有人来。
从法餐到越南菜,种类齐全。
这四五家私房菜馆,姜蝶珍倒是经常光顾。
姜蝶珍一个人的时候,不擅长照顾自己。
这个院落很大。
打扫卫生的冯姨和护院林叔,从不会打扰她丝毫。
之前景煾予也提过,安排几位厨师,照顾她饮食。
这个做法,被姜蝶珍拒绝了。
女生谦恭道:“我就一个胃,哪里需要这么金贵地伺候呀。”
男人把她搂在怀中,一寸寸摸索她细细的腰,沉声道:“他们只是照顾你按时吃饭,你太瘦了,得多吃点才行。”
姜蝶珍轻声解释:“我喜欢一个人安静作业,缝纫,染色。在静下来的时间,享受创作。”
景煾予也没再勉强她。
他把下颌抵在姜蝶珍的头顶,淡道:“我知道了。”
在姜蝶珍忙着缝纫,交稿的不经意间。
胡同里的私房菜馆,一家接着一家地开起来。
最早她是被招牌的杏仁豆腐吸引的。
后来她迈入院落里。
在青绿的植株和安静的环境中。
一个人吃了辣螺肉,紫苏牛蛙,牛尾汤,芦笋奶酪生蚝春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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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每一天的食谱都不一样。
而且价格很低,分量和味道,堪称星级水平。
就像今天中午。
她喝了松茸汤,吃了蟹粉豆腐,剁椒鱼头,还打包了梅子酒布丁。
一共花费还不到五十。
她和景煾予讲过。
哪怕工作室没有请来厨师。
附近的私房菜小馆,就像开在大学校园外一样,又多又便宜。
景煾予笑了一下,分析道:“一定是附近路段好,适合开餐馆吧。”
这种曲径通幽的地方,来参观的游客都很少。
也没有探店的北京人来访。
几套院落黛青色的砖瓦,有一种宁静避世的感觉。
姜蝶珍还发朋友圈宣传了几次。
她也不知道,菜品价格这么低,人这么少的私房菜。
——是怎么请来味道这么好的大厨的。
“而且,每天不同时段的菜品不一样。”
姜蝶珍向她们推荐道:“好像每道菜,就特供几个小时。”
“我最早觉得奇怪,后来也接受了,毕竟主厨技艺高超,应该是有自己的坚持和脾气。”
棠礼和黄微苑一听,也打算去试试门口这家淮扬菜。
“既然门口有这么便宜的店,今天就在这里解决晚饭吧。”
姜蝶珍点头:“是呀,我最近口味也养刁了,真怕这次去东京,会不习惯。”
姜蝶珍引路。
三人穿过流觞曲水。
庭院的小湖泊中,蜻蜓在露出尖角的荷叶上起飞,漾起一圈圈涟漪,院落静谧安稳。
落座后,姜蝶珍娴熟地翻开菜单。
细白的手指,在金线册的菜单上掠过。
她点了秧草春笋河豚汤,鲜沙盐鸭掌,鸡汤甜酒煨翘壳,藜麦青柠猪排。
她的举止有一种被矜贵养出来的舒适和大方。
景煾予把她照顾得很好。
黄微苑看她轻描淡写,有一点哑然。
她见穿着唐装的服务生走后,小声询问:“宁宁,这种私房菜,预定都很稀罕,怎么你收放自如呀。”
姜蝶珍笑道:“来这里吃了这么多次。这四五家菜馆,我都快和她们处成朋友了,怎么会局促呢。”
黄微苑了然地点点头,嘴角弯弯的。
“好呀,那我就安心接受美食家的安排了。”
菜一一呈上来。
棠礼迟迟没有动筷子。
她有些欲言又止:“宁宁,你是不是得到消息,贺嘉辛要订婚了。”
姜蝶珍品了一口手里的茗茶:“棠姐姐,你先讲。”
棠礼犹豫了一会儿,随即垂下眼睫,说:“这几天我总是梦见他,梦到他吃不好,梦见他精神状态很差。我一直不住自己,去想念他。”
姜蝶珍没说话。
黄微苑开口了:“宁宁,小棠姐知道他要订婚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
“”
“他是她肚子里,小孩的父亲,我们没办法替她做决定。”
黄微苑情真意切地说:“她想和他郑重道一个别。”
棠礼有些食不知味:“我这样是不是很过分,我和他纠缠十年了,一起走过半生,他要结婚了,我真的没办法轻易割舍。”
棠礼的眼泪,透过白雾弥漫的苇笋汤。
一滴一滴地融入衣领里。
她说:
“我想,他和齐小姐相处的时间很少,可能感情还没那么深。”
“我很害怕伤害到齐小姐,所以一直忍耐着。”
“我真的真的很痛”
“今天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很坚强的,我不想再为难宁宁,你已经帮助了我够多了。你们很独立我不想被你们讨厌。”
“可是,只是一件很寻常的小事。”
棠礼抿住颤抖的嘴唇:“今天吃的淮扬菜,贺嘉辛经常陪我去安定门那家淮扬府吃。”
“我就会想到以后我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去吃了。”
棠礼捂住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我明明很努力地想要生活下去,就全是错的。”
“你没有错。”姜蝶珍一字一顿地说。
“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赞许地看着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她起身,坐到棠礼身边。
姜蝶珍恳切地说:“三天前,我刚得知贺嘉辛要订婚了。这个既定事实,他没办法做主。我心里也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和你讲。”
“煾予和我说,贺嘉辛,他很想你,他不想联姻,走他爸爸的路。”
“他在涩谷那边,接手了幢百货大楼,盈利特别好。”
“他还在和家里抗争。”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他见上一面。”
姜蝶珍笑了笑,转头看向给棠礼盛芦笋汤的黄微苑。
“棠姐姐,你放心,我和小苑都会帮你的。”
“你看,你来找我这件事,仲伯母没有阻拦,她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可是。”棠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没有打算和他私奔,或者破坏他的订婚礼,我只想顺其自然地见他一面。”
她这几天稍微消瘦了一些,肚子看起来只比四月怀胎的时候。
明显了一点点,并不突出。
棠礼:“我不会那么不负责任。只是暂时缓解思念之苦而已。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好好保护我的小孩,所以我不会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姜蝶珍点头:“我很能理解。”
姜蝶珍的掌心很软,安抚性地搭在棠礼细瘦的手指上:“你是自由的,没有人可以妨碍你做选择。我,小苑,仲伯母,贺嘉辛,或者是这个孩子。”
“只要你认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这种情况下,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
姜蝶珍凝视棠礼红肿的眼睛,“但是以后,要坚强一点。因为能让自己幸福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棠礼静默了一会儿,点头:“我明白的。”
“谢谢你,宁宁。”
黄微苑长舒一口气,笑了:“其实,嗯这就是今天我要陪小棠姐来找你的原因宝宝,我知道你也会困惑,迷茫,懦弱。但是很多时候,你都是我们的主心骨。”
“你真的很勇敢。来的路上,我不知道怎么安抚小棠姐,心里一直在想,到工作室就好了,看着四合院的院门,我的心情都会稍微安定。”
“就像之前,只要看见你,虽然孱弱紧张,但秉着一腔孤勇来救我,绞尽脑汁和那群公子哥儿纠缠。”
“我就会觉得,宁宁,仿佛什么也不怕。只要她是我的朋友,我就会有勇气,和不公正的待遇抗衡。”
姜蝶珍被她夸得有点害羞,倒也没有回到座位了。
她把雕花木椅搬到她们中间,和她喜欢的女孩子们贴着坐。
“哎呀,你们别表扬我了,先吃饭。”
“以后呀,棠姐姐你吃淮扬菜,别想他了,多想想我和小苑。每次你想吃,我们就找机会陪你。”
棠礼很温柔地笑了。
她轻声说,好。
结账的时候。
这些菜只花了不到一百块。
棠礼看着价值二十块的秧草春笋河豚汤,实在是难以置信。
“这,太不可思议了。”
姜蝶珍笑得很安然,眼睛闪闪发亮的:“我再叫几个菜,给你们打包回去当做夜宵吧”。
服务生过来,递来新菜单:“姜小姐,这个点的主厨换人了,你们要重新选菜。”
黄微苑随口问旁边穿唐装的服务生:“你们这里,会经营到几点呀。”
对方礼貌地介绍道:“早上五点开门,会营业到凌晨两点,主厨五小时轮换一次,服务生会替班三轮。”
“你们老板一定很辛苦,价格太公道了。”
棠礼强调道:“这样做生意,不怎么赚钱吧。”
服务生看见私下无人,有些偕越地笑笑:“其实我们这里,和周围的几家私房菜馆。老板都很年轻,刚满三十的公子哥儿,年初他生日当天,几个馆子都提前做了准备。”
“那几天一直筹划着,他的恋人会带他来周围的一家菜馆,给他庆生。谁料对方居然抛下一切,去了海南,最后还是没有明白他的心意。”
话已至此。
服务生陈羽阖上菜单:“姜小姐,选好了吗。”
他接着说:“您每次来这里,都说特别便宜。其实我们这里不经常对外营业的。”
“因为是景先生,对您和对其他食客,准备了两套菜单。一套是标准价,一套是您的包间,会执行的菜单。”
“我们这几家啊,无论您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吃上热气腾腾的饭。因为这几位主厨啊,都是他精挑细选过,请得他们来掌勺不同的时段。”
陈羽笑道:“有句话,我不说,相信你们也能察觉到。景先生很在乎您。”
他转身出门:“那么,你们等等,我把菜单递交出去。”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
日近黄昏,流云逸散,落日悬停。
姜蝶珍黑发被风吹得荡起来。
整个人看起来空渺,脸色红扑扑的,静谧又婉约。
“天啦,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
黄微苑还是忍不住感慨,“温柔又不求回报。”
圈子里满是浮华。
英俊又多金的上位者,总是会勾得人趋之若鹜。
他们随手扔纸鹤,也宛如抛春华,总是不乏信徒哄抢。
爱得轰轰烈烈,恨得大张旗鼓。
买一辆跑车要全城观瞻。
恨不得全世界都要为他们浮夸的爱意喝彩。
但景煾予的爱,不是这样的。
百转柔肠化作潺潺细水,润物细无声。
姜蝶珍有些呆滞,站在青翠松木下。
她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口。
《北梦琐言》中有一则。
和她大学缝制的《女史箴图》有关。
顾恺之爱慕一个女子,求而不得,于是画了一副心上人的画像。
他苦于单恋无解,恨她不解他的情思,让他饱受锥心之苦。
顾恺之用簪子刺画中女人的胸口,女子虽在远方,却收到了“交感”,心痛如刺,不能前行。
就像现在。
姜蝶珍特别特别思念他。
她刚刚打开手机。
景煾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景煾予要趁在陪她去东京之前,把北京的工作都安排妥善。
这几天的男人都很忙。
他喝了太多黑咖,有些疲惫,声音低沉,但对她讲话温柔无比:“小乖,日落了,我有想到你。所以我来找你了。”
姜蝶珍语速很低,笑得温煦:“我一直都很想你,不止日落。”
她接着说:“棠礼来了,我带她和小苑去了周围的私房菜馆,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她长睫毛翕动着,白皮肤泛着淡淡的红:“我知道了,为什么这个路段很好,这些私房菜馆,都开在这里。”
“景煾予,对我这么好”
“你抬头。”
远处巷口,男人穿着西装,戴着腕表,朝着她的方向挑眉。
他弯起唇,咬字很哑:“能亲眼看见你这样惊喜的表情,我就很知足了。”
姜蝶珍惊喜地小声叫了一声。
她的裙摆被春末初夏的风,吹得荡起来。
深蓝色的天幕被晚霞染红。
她跌入落日浮金的山川湖泽。
“煾予!”
从微微上浮的胡同坡道上。
姜蝶珍肆无忌惮地跑起来,奔到他的怀里。
“我拿的出手吗,姜蝶珍。”
男人扬起唇,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姜蝶珍眼睛发亮,小脑袋点个没完:“特别特别拿的出手!”
他修长的臂弯摸上她的侧腰。
男人压低身体凑近,旁若无人地吻在她的额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得到小乖认同,怎么这么不容易啊。”
她咬着下唇:“我一直特别认同你,是我工作太忙了,没往更深的地方想。”
景煾予弯唇乐着:“我特地调了更低的价格,一门心思等你发现呢。谁知道,又等了一个月。”
姜蝶珍心跳一颤,垫脚吻他,嘴唇被男人吮得发麻。
脚尖都微微发疼了。
“我现在知道了!”
姜蝶珍黑眼睛盈盈,像是有泪光闪烁。
男人握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
他的热气缭在她脸上。
他好轻柔地咬她的耳朵,“让我等了这么久,你得多哄我一会儿。”
56.香槟湿
第二天。
景煾予的助理就在公司, 给姜蝶珍办理了出差的手续。
离开北京的航班上。
姜蝶珍望着远处的红日,手心渗出微微的细汗。
这段时间,她习惯了公司朝九晚六的生活。
她也习惯了公司, 工作室, 家里, 三点一线。
最大的不一样, 就是偶尔回一趟学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蝶珍知道。
景煾予要带她,去见识一个新奇的世界。
这些经历。
一定是她参观拍卖场, 和出入百货大楼学不来的经验。
她很期待。
可她又太稚嫩了。
她无法游刃有余地, 穿梭在上流社会的逸乐和浮华中。
总觉得有些拘谨。
航班起飞后。
姜蝶珍还有些困, 眼角的淡红彰显着昨夜的暧昧余韵。
她微闭上眼睛。
就感觉脸颊边,有薄薄的热量和遮掩过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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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景煾予的手。
修长,冷感,帮她遮掩住飞机舷窗里灼烫的烈日。
姜蝶珍感受到光晕从他的手指缝隙里, 透出来。
她放轻呼吸, 感受到鼻息掠到他的手上, 带来温热的余韵。
景煾予:“我帮你把遮光板放下来, 你睡会。”
姜蝶珍点了下头。
待男人完成动作。
她碰了碰景煾予的手:“我想和你牵着。”
他说好。
男人修长的手指把她柔软的小手, 包裹在掌心中。
干燥温暖的触感, 让她安心不少。
景煾予用另一只手, 帮她把腿间的绒毯搭好,保护她的膝盖:“在想什么。”
他盯着她的时候,冷冽斯文的眉眼带着笑意:“手这么冷,是在不安吗。”
姜蝶珍点头,盯着桌面水杯, 气流不稳的细小涟漪。
她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掌背上:“我之前一个人去过日本。因为不想循规蹈矩地待在家里,好好度过寒假, 就逃出来玩。”
姜蝶珍望向景煾予:“如果目的是学习的话,我怕完成不好,会辜负你的期望。”
景煾予若有所思地放空一秒。
随即他把长腿转向她,和她拉近了距离。
“喝点水吧。”
“喝水会缓解紧张情绪。”
姜蝶珍点头,抿唇在玻璃器皿上,清淡地啜饮了一口。
这是一杯还有些微温的柠檬水,温润地穿过舌尖和喉管,进入胃部。
她感觉浑身的细胞,趋于静谧。
姜蝶珍长舒了一口气。
“小乖之前不是答应我,要送我三千多万的跑车吗。”
景煾予用指腹,帮她擦拭唇间的水光。
男人始终和她手指交握,像是在把她的思维,转移到两人之间甜蜜的回忆。
他好整以暇:“这些技能,我可以手把手培养你,不是为了把你变得市侩,迎合市场。而是教会你傍身的本事。”
姜蝶珍眼睛湿湿的,说,嗯。
“不管什么招架不住的情况,都可以依赖我。没有我兜不住的底。”
景煾予轻柔拍了拍她细瘦的腕骨:“知道你想创业,我不讲什么年轻有试错成本这种虚话。更多的时候,我希望你矢无虚发。”
“你明白吗,宝宝,我永远也舍不得看你输掉,失意,受挫,被拒。”
他眉眼深邃,眼睫投下一道淡淡阴翳。
“很多道理,我舍不得让别人教会你。所以,我会亲自历练你。”
姜蝶珍侧目看向他。
她知道自己一直被他保护得很好。
姜蝶珍:“帕斯卡尔说,‘人是有思想的苇草’。煾予,我很坚韧的,我不会逃避困难。你相信我。”
景煾予在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好。
他好珍惜地告诉她,不会有任何事,比你在床上对我的宠溺,还困难。
他两三句话,姜蝶珍就脸红了。
男人摁下座椅扶手的前端按钮。
待到两人之间的障碍消失后。
他把她揽在怀里,两人呼吸交织。
“安稳睡觉吧。”他指尖温热,拢在她的黑发上,揉动摩挲了须臾:“昨晚我让你累狠了,今天一定好好守着你安眠。”
他的声音很轻,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浑话。
在床上也是这样举重若轻,说只是浅尝辄止,其实久得让她肿才罢休。
她老是宠他。
姜蝶珍好喜欢他黏黏糊糊的胡搅蛮缠,喜欢他又凶又嗲的男孩儿脾性。
她总是格外地溺爱这个比她年长八岁的男人。
单薄的脊背往上撑,白皮肤仿佛能榨出奶和蜜,让他吮。
他咬疼了她,她也不哼。
她揉着他的黑发,心也变得好软,翕动着眼睫小口呼吸着。
好爱这个人,哪有什么办法。
所以白日里。
他恢复到那种斯文凛然的模样。
把她搂在怀里,哄她修补昨晚的困意,也算是理所应当。
景煾予拍着她的背,指节停在她耳廓,揉捏似地按摩她耳垂。
姜蝶珍困意来袭,枕在他的胸膛上,缓慢闭上双眼-
姜蝶珍是坐直升机,来到景煾予位于东京中央区那幢住宅大楼。
东京的夜晚,没有霓虹灯的艳光照射。
窗户里的万家灯火彻夜不熄,夜幕熙攘繁华。
她从来没有想过。
有一天会身在高处,俯瞰这种蜃景。
和她大学时,来北海道旅游的感觉,完全不同。
之前是,她做旅客,站在谷底雪中,怅惘地往远处瞭望,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现在是,她倾听着空中螺旋桨的声音,鸟瞰这种陌生又绮丽的城市。
姜蝶珍:“这里很美,实在是太难忘了。”
景煾予怕她恐高。
男人把她搂得很紧,脸埋在她的发丝中。
远处,东京铁塔的光线通红耀眼。
姜蝶珍凝神看着。
景煾予弯起唇,用拇指捏揉着她的下颚,他垂着眼睫,覆唇而来。
男人的荷尔蒙气息温柔,缱绻,像是一个梦。
“我在这里吻你,会让你记很久吗。”
直升飞机往下滑翔。
姜蝶珍埋在他的胸膛里,无法逃脱,安然闭上眼睛。
她听见自己盛大的心跳声,伴随着嗡嗡的螺旋声和风。
姜蝶珍:“和你有关的种种,我都一直铭记于心。”
亚洲GDP第一的倾城光焰,也不过是景煾予和她在空中拥吻的背景。
万家灯火宛如萤光点点。
鼻息间,他很淡的烟草味,侵入她的鼻腔。
无端地让她安心。
这是她对整座东京的第一印象,和他的体温和亲吻有关。
待到降落在楼顶。
姜蝶珍被他抱在怀里,穿过天台的走廊。
回到顶层的玻璃房。
景煾予:“我今晚不闹你,睡吧。艺术展的事情,我会陪你,把一切交给我。”
姜蝶珍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遥远车流空寂的回音,达成共鸣。
她眼睛亮亮的:“煾予,我没有紧张,我很期待明天。”
男人想了下,问:“是血液沸腾的感觉吗。”
姜蝶珍微微笑:“可能,身处在这个热血漫画里,主角们都想奔赴的城市。我会不自觉地变得激动起来吧,总觉得这是好多人,实现梦想的地方。”
景煾予的剪影在远处的华灯中,显得渺远流丽。
他眼尾下压,淡道:“这里,只是小乖实现梦想的开始。北京也是序章,会往更远的地方去的。”
两人简单用过晚餐。
姜蝶珍在佣人整理好的偌大房间里,整理了她带过来的衣服和珠宝,以及一些时装书籍。
她摁亮牛油果绿的台灯,放上她自己调制的清淡洁净的薰香。
景煾予健身回来,额发还是湿.润的。
“喝点?”
“好。”
两人在棱面透明的玻璃窗前,并肩依偎着。
男人亲自给她穿拖鞋,揉脚踝。
姜蝶珍穿着她自己设计的一条晦涩的淡墨色裙子。
把她整个人衬托得特别白,祈愿般圣洁,诱惑般绮丽。
景煾予穿着很短的黑色背心,肌肉贲张,胯骨的三角线条撑开衣料。
男人把她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主动给她倒了一支香槟。
他眼神是烫着,触摸她的皮肤,似乎带着欲。
讲话声音带着灼热的喘息,但他今晚非常克制。
景煾予:“洗完澡就睡吧,等你参加完艺术展回来,我会带你去这幢楼逛逛。”
好热。
刚到五月,姜蝶珍感受到暑热蒸腾的雾。
喝完香槟。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气泡的微醺中,感到甜蜜的眩晕。
“你想要我吗,煾予。”
她看着男人撸铁后,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
女生感觉口干舌燥。
景煾予听完,在她身侧落座。
他弯着唇:“在回北京之前,我们就着灯火和月光,在这幢高楼上做一夜。”
“但是今晚,你得早睡,规范作息。”
男人拉起她细白的手掌,抵在他的腹肌处。
他摁着她的手。
掠过他胸膛上的汗液,绒毛,和他灼热的肌肉。
姜蝶珍像是被烫了一下,慌忙抽回手:“好。”
景煾予:“我特意去练了一会儿,喜欢吗。”
她的淡灰色裙摆在楼顶的烈风中翻飞,像是一只翩舞的信鸽。
“嗯。”她的唇齿小声讲出潮热的句子:“喜欢。”
景煾予叫她公主。
男人忠诚地给他的公主提出福利。
“你到时候画稿累了,就通知我,我随时恭候。”
姜蝶珍嘴角弯弯的。
她馋他,馋得厉害。
他的身上带着薄汗的气息。
他几乎嚣张性感的肌肉线条。
女生细声细气地抱怨道:“给摸不给吃啊,你就吊着我。”
景煾予揉她的头发:“上飞机之前不是彻底没力气了吗,恢复得这么快。”
姜蝶珍脸红心跳,不敢看他。
女生颤抖着身体,往旁边逃:“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他故意道:“你不说,我哪会明白。”
她不小心打翻了香槟,玻璃杯咕噜滚落在地板上。
细小的涟漪伴随着泡沫,濡湿了她的脚掌。
“呀。”
她啪嗒踩在酒液上,嗅着麦芽微涩的香味,抱歉地想缩回雪白的脚踝:“真对不起,我把酒弄撒了。”
“是酒把你的脚,弄脏了。”
男人眼神晦暗地盯着顺着她的脚掌,往下跌落的酒液。
他的手,把那抹皓白的雪,捧在掌心。
然后用垂落的眼睫,挡住漆黑的眼睛。
他吻了下去。
他唇间温热的触感,卷走濡湿,带来微凉的知觉。
女生想要抽回脚掌。
男人的力气很大,她逃不掉了。
姜蝶珍忍不住小声哭叫了出来:“好涩情啊,混蛋景煾予。”
景煾予半跪在地上。
闻言,他哑声问:“谁先主动撩的?”
57.栽培日
落脚东京的第二天。
姜蝶珍陪景煾予, 去了南青山的青山川日禾。
两人去拜访君恩在日本的首席代表人,裴至善先生。
裴至善是香港人。
年过八旬,鹤发如雪, 精神状态很好。
他是君恩创始人仲镜黎的唯一亲传徒弟, 是一位把黑白蓝三色, 玩得出神入化的大师。
裴至善先生, 热衷有生命力的东方美学和女性本位至上的哲思。
春夏发布会的四个系列。
北京的君恩参加了两个系列,黑白欲望, 童话幻境。
位于巴黎纽约的君恩, 主要专攻第三类接触, 宇宙与外星元素。
日本这边,都没参加,反而专注瓷器古籍的诗情画意。
他们的主场秀。
姜蝶珍认真观摩过,中式裁剪大方自然。
蓝白黑三色, 宛如宋瓷常用的墨。
“天青为贵, 粉青为尚, 天蓝弥足珍贵。”
两人在来的路上。
景煾予给她看了裴至善先生的调色。
晴山蓝, 东方既白, 暮山紫, 浮烟青, 都是像雾一样,在瓷器中会出现的色彩。
下面用繁体字写着不同面料的构成。
从冉竹丝麻,春蚕混麻,微雨醋酸,羊短提花, 蔓生卷草绸锻。
景恩予携她进裴至善的宅邸。
姜蝶珍打量家中精挑细琢的摆件。
景煾予看见她渴慕求知的眼光:“裴老先生的匠人精神,是我母亲也会敬佩的用心。”
她挽着他的手, 穿过静谧幽远的长廊。
景煾予个子很高,沉稳踱步,保持始终让她舒适的步伐前进。
姜蝶珍观赏着走廊玻璃里,收藏的画作和摄影。
草间弥生到白发一雄,每一幅都是代表作。
这里毗邻六本木之丘,周围美术馆林立,也不会比裴老宅邸里的布景,更有底蕴。
他们在青松掩映的和室落座。
松风掠动,从庭院经过,恍若乐章。
柳贯有诗,“借得小窗容吾懒,五更高枕听春雷。”
她把目光移到室内。
家里的每一个摆件,是嵌和,不是堆叠。
纸拉门通体洁白。
就像《阴翳礼赞》细致描写的白唐纸,“细密柔静,犹如初雪的表层,酥绵地将光线含吮其中,手感柔韧,折叠无声,感觉就如同手触树叶一般,静适而娴雅。”
艺术家的极致,就是连墙面的细微色泽,都会一丝不苟。
呈现居室之美,阴翳浓淡之偏差。
姜蝶珍终于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己的第二件礼服。
——每一个褶皱,都用心缝纫,还是会落选的原因。
是魂。
有的人对待作品。
不光是努力,还会把神魂和心血注入进去。
才会万金难觅。
艺术可能有无人意会的野望,但绝不会有创作者的敷衍。
她还有太多不足的地方。
哪怕在“完整地表达自己”上,都有缺憾,遑论出类拔萃。
裴老在日本生活近三十年,还是保留着国内的习惯,喜欢手工制作的藤花木椅。
他讲话很慢,性格温和,对景煾予更是赞誉甚笃。
景煾予送的翡翠雕刻。
他端详后,摆好在家里,在进入风帘,就能看到的位置。
老人珍惜到极致的模样,让姜蝶珍想起景煾予挑选礼物的认真。
他们原来是高山流水。
裴至善道:“仲女士的后人,对艺术的知觉能力,都是浑然天成的。”
景煾予没撇低说谬赞。
他语气溢满淡淡的惆怅,“我们家和裴老先生,是互相成就。也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怀缅曾祖母那一代人的坚持。”
裴老先生点头笑,落座在侧,说:“煾予,你们坐。我发现啊,也只有你,才能撑得起整个君恩。你在北京,我很安心。”
姜蝶珍看着宅邸里,溪水四合,汩汩流淌。
渠水清如许的原因,是源头活水来。
她细细想来,怪不得这两人的交谈会怅惘。
五大总部的君恩,上万的设计师。
也许很多人都供职于高奢品牌,获得过巴黎时尚奖,德意志银行时尚奖,或上榜过BoF全球时尚界最有影响力的人物。
可有匠人精神,一针一丝都噙着心血创作的,一定寥寥。
景煾予今天没穿西装,简约得益。
他没用一副精英或者商人的姿态,来面对这位大师。
男人介绍她:“这是君恩的年轻设计师,姜蝶珍。”
他和她十指紧扣:“她也是我的恋人。”
他先认真介绍她的职业和梦想,再介绍和他之间关系。
景煾予总是周到至极,讲话也充溢着尊重。
金骏眉的茶香四溢。
家里有雨后老山茶花的薰风。
环境的惬意让他们舒适下来,开始心灵之旅。
裴老看向姜蝶珍:“小朋友,你现在主要专注于,设计什么类型呢。”
姜蝶珍小声说:“服装,定制婚纱和晚礼服。”
景煾予摩挲着姜蝶珍的腕骨,示意她不用紧张。
“宝宝,裴老是自家人,不用把他当作业界泰斗,像和姥爷说话一样,陪长辈唠唠家常。”
姜蝶珍点头,乖乖地说,好。
裴至善看向姜蝶珍,温和地说:“我桌上有本设计名册,你能把他们的设计理念和代表作挂钩吗。
姜蝶珍说嗯,然后用细细的手指翻开产品册。
她指着优衣库红白字母方形标识。
“这是佐藤可士和,他的理念是设计不是微妙和细腻感的艺术。”
“这个标志是原研哉设计的,他的设计都很简约,他的理念是简单,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这种菱格,应该是佐藤卓的创作。他的概念是不以自我为中心,很多广泛流行的宝特瓶包装,都是他设计的。
……
“这位老师,是仲条正义,我家里还有购买化妆品赠送的《花椿》特刊,上面有细见美术馆的佛茶介绍。他的理念是设计是拼搏精神和少年之心。”
姜蝶珍合上产品册。
她能隶数每一个设计师,并能清晰的讲述他们的理念。
裴至善的助理是武藏野美术大学的教授藤原女士。
她也是君恩驻日总部的设计总监之一。
藤原女士赞许道:“我带的修士,相当于国内的研究生,也不能做到,看一个产品,就能说出设计师和对应的理念。”
“小姜同学,很优秀呀。”
姜蝶珍不卑不亢:“优秀的不是我,而是我之前的学习环境,塑造出的钻研精神……我看到心意的产品,就会怀着憧憬和崇拜的心情,去了解幕后故事和设计理念。这些探索精神,都是环境对我的培养。”
裴至善点头道,“内驱力很也重要。但我现在,拭目以待成为姜小姐「环境」中的一部分了。小仲给了我一个月时间,让我培养你……我想我务必提前知道,你是否能迎难而上。”
“谁都会害怕困难的……”
姜蝶珍咬住唇,眼睛却很亮:“君恩前段时间的童话主题,我创作了「黑天鹅」的形象,其实我更喜欢「手捧空花盆的孩子」,是国王给了煮熟的种子,唯有一个人的花盆,没有发芽的故事。”
她望向他们:“裴老先生,藤原老师,我想无论什么结果,我会追求本心,挑战自我。但最重要的,我会坚持诚实,不欺哄,不敷衍。我会把最好的自己,呈现给你们。”
姜蝶珍在发光。
她的每一句话,都宛如涓涓细流,宁静谦恭,大方从容。
并不靠男人获取成就。
只需要坦诚和自己对话,发挥自己的灵感,触摸最深切的爱,梦和灵魂。
彰显自我价值的每一刻。
她都很酷。
景煾予抿了一口茶茗,欣赏道:“我坚信,她的能力,一定能独当一面。她是雏鹰,只是缺一座巍峨的山峰起飞。”
哪怕在业界大亨面前。
景煾予也对她盛赞,一丝一毫绝不贬低。
她是翱翔天际的鹰,是志向高远的天鹅。
“好啦。”藤原温柔地看着姜蝶珍:“来之前,就听你夸,耳朵都起茧子啦。”
男人的语气里多出了一些慵懒的笑意,半调侃半认真道,“我选择投资的眼光一直都很好,但毕竟是我的小恋人,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他的话语总是无条件肯定她。
姜蝶珍有时候都觉得,景煾予这种类型的男人,应该是坏的,会蛊惑的。
她忍不住奋不顾身,投身到他描述的蜃景里,忘记让她惧怕的浮华,只想着和他互相成就。
恍若这样,就能回应他的千般缱绻,万种爱意。
她怕困难。
但她更怕,景煾予会输。
为此,她可以喝下苦苦的中药,在墨西哥的温泉池里落泪,穿高跟鞋开车求证吃醋,在深夜的白塔寺旧胡同里献祭。
爱一个人,灵魂都不在自己身上了。
只留下对方牵一发动全身的生长痛。
在意一个人,到爱这个程度,才会懂。
藤原拿出来艺术展的排期表,在上面从石冈英子到森英惠。
姜蝶珍惊喜地发现,上面还有蜷川实花的名字。
她看到上面女艺术家的头衔:“这是那个著名的导演吗。”
藤原点头笑道:“裴老收藏了她拍摄的很多花束集,不过这次让你见的,大多是服装设计师。”
姜蝶珍乖乖点头:“我明白的。”
景煾予觉得她好乖,忍不住揉了下她的头发。
“小乖也会成为世界瞩目,彰显女性力量的艺术家的。”
他的视线划过名册,淡淡道:“这些都简单,如果你想认识山本耀司,我也会满足。”
山本耀司。
这个课题上遥不可及的大师级人物,是裴老的旧识。
景煾予是商人,提起来对方的艺术造诣。
一点公子哥散漫轻浮的模样都没有。
他不说商业价值,反而侃侃而谈山本耀司注重女性力量和独特性。
来源于,山本耀司对高跟鞋的恐惧,认定平底鞋才能自在行走。
这种无人知晓的逸趣。
景煾予讲来,只道寻常。
恍若世界级的匠人,也不过是他的朋友。
藤原女士点头:“山本老师也在艺术展上,他的衣服,裁剪宽松,穿着舒适,尊重身体,使女性更加自信和自在。”
她低头看着手上圈出来的品牌:“我选择了七个品牌,都在排期表上了。”
藤原望向姜蝶珍,介绍道:
“小姜同学。我简要讲一下这个月的安排。从森英惠到三宅一生。你要根据不同大师的风格和特色,绘制出一本,也就是三十六页的款式图。”
“一共七个奢侈品牌,也就是说,你要在这个月,经历一次头脑风暴,绘制出两百五十二张不同的成衣设计。”
“我和仲先生,会在最后一周,拿着你设计的草图,去不同的奢品分部,参选当季的设计选拔,或者陪你应聘。”
“我,裴老,仲先生。”
“我们三个人的要求是,你的灵感,必须被其他竞品的设计部选拔通过。”
姜蝶珍点头:“绝知此事要躬行。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我会享受这次头脑风暴的。”
藤原讲述着要求:“我们的目的是,彻底掌握对方品牌的卖点,新颖之处,以及独特的魅力。”
“仲先生会提供千禧年到现在,品牌二十年左右的标志性流行样衣做参考。”
“而我会把收集的盈利数据,sales们销冠产品风格,灵感来源,悉数告知你。”
“……”
裴老笑起来:“小朋友,你还觉得这是难题吗。”
姜蝶珍坐直了身体,双手握成小小的拳,认真地憧憬道:“这是挑战,我很热爱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
裴至善笑道:“现在我就给你上第一课。”
他缓缓说:“任何产品,想要脍炙人口,必须以高频率,出现在大众视角里。人们有一双被遗忘的眼睛。做时装,更新迭代的速度太快了,不能只追求“质”,数量上必须跟上。
吴宗宪要求周董一周写五十首歌。
而他十分钟,就能创作出一首歌。
而现在,姜蝶珍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去学习和探索。
等待着被认同前的自我抒发。
女生想想就觉得刺激。
姜蝶珍浅淡的虹膜泛着水光。
她几乎快迫不及待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呀。”
藤原女士笑起来:“不急,稍等我的助理,会带你去周围逛逛艺术展。先浸入这种氛围,熏陶一下吧。”
身后的雅子小姐,走上前和姜蝶珍握了手。
她给姜蝶珍介绍:“你好,我陪你先去国立新美术馆吧,里面有很多黑川纪章的作品,景致迤逦,光影交叠,很美。”
姜蝶珍点头。
她们坐车出发后。
景煾予难得放松,叼着烟。
他冷白手指揣进裤袋里,姿态闲适地斜倚在原木扇门前。
裴至善笑道:“刚才那个小姑娘,就是你前些年和我提到的,很在意的人吗。”
“嗯。”男人呼出烟:“我应该是她十六七岁左右,认识她的。”
景煾予陷入回忆:“朋友在钟鼓楼那边的画廊翻新,让我捧个人场。一堆高中生叽叽喳喳地拍照,她绑个马尾,侧脸很白很静谧,盯着画,舍不得动眼睛。”
“后来她创作的每一幅画,哪怕是废稿,我都留意买下了。”
“可我弟心仪她,有什么办法呢。我主动争取,就不像话了,不是爱,而是把她当战利品。”
“我让姥爷帮我囤积着她的学生作品,她的每次创作,我都细心等待,命人拍下。”
“但我丝毫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心思,也不想让她知道,之前对她的关注。”
“总觉得,说出口,就是在和我弟竞争,来引她的同情。”
他疲倦笑着,闭上眼,修长手指搭在眼睛上,指节根部摩挲着幽蓝的香烟滤嘴。
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忐忑。
“已经迈进婚姻这一步了,才能奢望她能循序渐进地,喜欢上我。”
“她冰雪聪明,悟性也高,不被我们的观念带着走,有种独树一帜的自由。”
裴老赞许道:“小仲,这样的小女孩儿,不会被金钱名利诱惑的。她懂艺术,想抒发自己,怎么可能在名利场里,忘记本来面目呢。”
景煾予笑道:“奇怪,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我没陪在她身边,她会觉得紧张。她二外是日语,讲话很流利,大学也学过法语,她很上进。”
藤原女士笑道:“难得看你会如此盛赞一个人。”
“是吗。”景煾予停顿少顷:“我之前来这里和你们聊工作,都很严肃吗。”
“岂止。”裴老笑道:“小仲会慰问我,对下属也周道,可是看起来就很寡淡,没什么人情味。”
藤原抿了口茶:“这里的执行总裁泽田老是和我讲起你,‘那个冷漠的家伙’一点也不满意我这边的方针啊。他还说,‘仲家人的冷淡,是遗传的吗’。”
景煾予闻言,露出淡淡的笑容。
裴老提点道:“煾予,你要是心里有她,要讲给她知道。这样对方才能好好依赖你,肆无忌惮地对你撒娇。不要仗着来日方长,让她猜心,会失去安全感的。”
“这样啊。”景煾予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转着茶杯,英戾的面容微微动容。
他咬字模糊不清:“我宁愿她晚点知道我的心意,不想我变成负担。但我会告诉她,我心底有她的。”
如果宁宁要开创自己的品牌。
她在知道自己情深意切以后,会变成桎梏她的枷锁吗。
景煾予散漫地捻灭烟灰,又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她啊,知不知道都不重要。爱人如养花,我会好好保护她的。”
“不求回应。”-
姜蝶珍很快就知道了。
——景煾予带她落脚于这幢大楼的秘辛。
这里耗资上百亿打造,一共六十八层。
在2005年,港股股票市值,达到了二百八十亿。
下面是琳琅满目的奢侈品聚集地,数不清的名牌商超。
六十层往上八层,灯火辉煌,是仲家在中央区银座的私人住宅。
不是住宅,或者说,只是一个衣柜。
仲时锦的产业,大多数在海外。
这里置放着从千禧年到现在,仲家囤积的海外奢侈品。
当季风靡的,回国过海关不太方便的,都被裴老好好保管,放置在这幢大楼里。
景煾予牵着她的手,带她下电梯,来到六十一层:“昨天我不是说,等你回来,带你看看这幢楼吗。”
姜蝶珍用力点头:“我记得的。”
景煾予领着姜蝶珍,穿过流光溢彩的走廊。
一一介绍道奢品的品牌,系列和年龄。
姜蝶珍才知道,什么是富贵迷人眼。
可能换成屋企楼栋,并没有这么强烈的刺激。
奢侈品对女人的吸引力,总是浑然天成。
她简直眼花缭乱。
但她可以大方自如地对此发表赞叹:“这里实在是太奢靡了。”
女生提着自己设计的裙摆,穿行其中。
在景煾予面前,她永远不用胆怯。
她指着设计师Pamela Mori创造的日本品牌森英惠。
映入她眼前的藏品。
线条抽象,印花精美,这些灰白,玫瑰色的晚礼服,线条优雅,露背裁剪贴身,质地纤丽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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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珍咬住下唇,忐忑又期许地说:“也就是说,这一段时间里,我都可以触摸每一件收藏的衣料,分析它们的面料褶皱,缝纫的技术,打板的精细,来进行创作吗。”
景煾予微微笑:“你是这里的女主人,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宫殿。”
“呀!”
姜蝶珍小声尖叫了一下,甩掉高跟鞋。
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赤.裸着脚,垫脚跳起来。
她抱着他的臂弯转圈,在光影中徘徊,
姜蝶珍甜甜笑道:“老公,我好爱你呀。”
他说,“嗯,我知道了。”
男人心里甜的厉害,唇间不自觉弯起笑。
这句话也许出自真心。
因为按照平时的性格。
她会说,谢谢你呀,景煾予。
她说爱他。
恍若穿过了经年的时光。
那个静谧看展的女生,缓缓回头,盯着他。
她对他持之以恒的静候,和情难自抑的肖想,都做出了回应。
她眼睛里不是那些艺术品,而是他。
“姜蝶珍。”景恩予吻住了她汗津津的小脸,摩挲着她后颈滚烫的皮肤:“你喜欢吗?”
“喜欢。”姜蝶珍眼睛有薄薄的水光,就像终于走近梦中的神殿:“我是在做梦吗。”
“我在这里呢。”
男人用湿热的舌舔.舐着她的泪痕,辗转亲吻她颤动的眼皮。
他在吮吸,掠走湿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蝶珍专心致志地抱住男人,“煾予,你再亲亲我,让我确定,我不是在做梦。”
他说:“你能感受到我的温度吗。”
姜蝶珍被他揉捏得微疼:“你再用力一点,我还是不太确定。”
“这样呢。”男人坏笑着,弯起薄唇。
“嗯”她任由男人用占有和支配的力量,裹挟她。
她渴求他的拥抱和亲吻,也依恋他的温度。
姜蝶珍喘息不稳,她说:“煾予嫁给你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好幸福。”
58.春琴抄
陪着她创作的过程。
对两人而言。
几乎可以称得上, 是一场甜蜜的折磨。
景煾予喂她吃饭,帮她穿袜,照顾她换衣服, 给她洗澡。
他最初还可以, 把她抱在腿上。
在她创作的间隙。
两人会接长长的吻, 一直到呼吸不稳。
后来, 姜蝶珍在一次边缘行为后。
忽然意识到。
她对景煾予无法抗拒。
有一天,他喂她喝粥。
她全程都没有动过手指。
姜蝶珍似乎想起来什么, 问男人:“你看过《春琴抄》吗?”
景煾予用修长的手指, 拍下了她不规矩的小小脚掌, 不置可否。
姜蝶珍垂下眼,害羞地说: “你这样照顾我,好像《春琴抄》的里伺候春琴的佐助啊,会把我养废掉的。”
景煾予淡道:“哪有养废, 他们主仆二人不是乐此不彼吗。”
姜蝶珍回忆了一下, 脸红道:“主仆你怎么什么都顺着我的话讲这样也太奇怪了。”
景煾予:“他伺候眼盲的小主人, 很正常。”
姜蝶珍踌躇了半晌, 小声说:“可是可是, 他为了春琴把自己的眼睛刺瞎, 就不正常了。”
她担心景煾予没看过, 谷崎润一郎的这本书。
于是,姜蝶珍补充道:“春琴毁容了,她流泪说,不想让男人看见她毁容的脸。佐助就把自己刺瞎了。感觉这种感情,很病态的。”
景煾予单手抱着她的膝弯, 把她搂起来: “他们两个人最后,是一起眼盲了吗。”
姜蝶珍正在他怀里埋着, 闻言顿住,回忆道:“是这样的,他闭上了现实世界的眼睛,永远活在了理想世界,一辈子都在怀念那个嚣张跋扈的春琴。”
“嗯。”景煾予倏忽笑了一声。
姜蝶珍有点恼:“你坏笑什么。”
景煾予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失去视觉才会知道,触觉会变得无比灵敏。他俩最后那段时间,只靠着摸索探究世界和对方,会很刺激啊。”
姜蝶珍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她有点忐忑地舔了下嘴唇:“你疯疯的。”
男人哦了一声,把她往楼上抱:“你说我像佐助,他一离开春琴,女人就会坐立难安。你呢,离得开我吗。”
姜蝶珍被他的逻辑绕的,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她倔强自证,红着脸强调:“我当然可以!”
吃完晚饭后,姜蝶珍继续开始她的设计。
景煾予给她端来牛奶。
“宝宝,还需要我陪你吗。”他沾着欲望的哑声讲话。
她光是听到他的声音,能为之动情,陷入囹圄。
姜蝶珍只感觉情潮和灵感搅合在一起,让她意识混沌她被欲.望吞噬,逐渐离不开他,也无心创作。
于是,她推开他。
姜蝶珍盈满泪痕抱怨到,再这样就不要他了。
夜晚。
“好。”在她第三次说不要他以后,男人沉默地给她洗完澡。
他帮她擦完水。
姜蝶珍把脸往他怀里凑,蹭男人粗粝的手掌,“你今晚抱抱我好不好。”
她要他陪她睡觉。
景煾予垂着手,淡淡道:“谁之前说不要我来着。”
姜蝶珍蹭了蹭他的脸,又厚着脸皮,快速承认道:“我错了嘛。”
他腮边淡淡的胡茬,有点刺她的脸。
但她很着迷这些细微的感觉。
景煾予看了她一眼,不怎么接受她敷衍的道歉。
但是男人很喜欢她贴上来的触觉:“姜蝶珍,谁给你的资格,说要就要,说不要就把我撇开。”
他替她换好睡衣,感受她的头发掠过他的肩膀。
男人忍不住挑开那一缕头发,在指腹上缠绕一圈。
他的手指从后颈绕上去,按摩她的头皮,看她像小猫一样眯起眼。
她依恋地对他又亲又蹭,讨好道:“求求你啦。”
景煾予很受用,但面上不显:“感觉不太诚心啊。”
姜蝶珍举起手指发誓:“我承诺,等我完成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
景煾予拉下她的指节,蹭了她的蜜柚尖。
然后男人垂眼,一根又一根,舔掉她手上的润痕。
平时都是他在上位。
她在他指缝里溢出模糊不稳的呼吸,任他揉捏她小小的舌。
景煾予舔了以后,吞咽了一下,问:“小乖会怎么补偿我。”
“我想到会告诉你的。”姜蝶珍红着脸埋入他的脖颈,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扯了下他的衣服,讨求地软声说:“晚安吻。”
景煾予黑发垂落,英隽的五官遮挡住光线。
他缠绕她水红的舌尖。
在她喘气不稳的时候,和她分开。
女生几乎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烫热,但还没等她抗拒出声。
他抽回唇齿,印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吻在她的额角:“睡吧,我陪着你,不走。”
徒留她兀自情潮汹涌,在他的热度消失以后,还在不满足中惆怅。
姜蝶珍闭上眼: “晚安,老公。”
景煾予照顾了她一个月。
从生活起居到吃穿用度,再到给她整理画稿。
他从不假手于人。
她好像有点离不开他了。
一小点点。
嗯,好像,很多。
到最后,有点彻底离不开了。
不怪姜蝶珍,男人处理完工作,就会去跑步锻炼。
谁谁让他身材越来越好的啊
劲瘦的腰和宽肩,臂弯的肌肉流畅自然。
之前景煾予的身材已经很好了。
那些国际男超模跟在他身后,被他的五官衬托的黯然失色,像随行的保镖。
但他这段时间,男人都没有再碰过她。
姥爷早就对景煾予,做出告诫。
他和姜蝶珍讲,如果景煾予对你索求无度,让你身体消耗,难以专注事业,要告诉姥爷,姥爷为你做主。
景煾予实在是一个欲.望很重的男人。
他早就把一个月一次的约定,抛在脑后。
只要他待在她身边的时时刻刻,都是黏糊在一起缠着吻着,逐渐情潮涌动,不知道谁先深入往下,他彻底满足了才能罢休。
一个月的约定。
在姜蝶珍被撞得意识模糊地妥协下,成了一个月不戴套。
一个月,画两百多张不同的风格的稿件。
对姜蝶珍实在是很严峻的挑战。
景煾予守在她身边,来陪着她完成。
在北京,两个人多看几眼,眼睛都能燎起火来。
两人在东京,他处理完公务,就是陪她。
男人欲望重,没办法在她身上消耗。
于是他成天撸铁,消减那些过剩的荷尔蒙。
他想要她。
只能在克制中煎熬。
姜蝶珍很辛苦。
她几乎没有闲下来一刻。
任何新元素都会过时,就像“时髦”一词,也过时了一样。
对设计者来说,创新是必要的。
她有独树一帜的天赋,几乎看一下当时热销的元素,反推当年系列的概念,就能创造出新的款式。
然后姜蝶珍再根据最新系列中,品牌独有的设计语言,进行创作。
如果品牌强调单色风格,她就用轮廓,拼接,增加层次感和视觉冲击力。
如果品牌用黑白撞色,她就用俏皮反叛,优雅十足的叛逆美学剪裁,用拉链切割泾渭分明的设计。
如果品牌玩转调色盘,用不同色系交织,她就用漩涡等图案创造变化,从传统的怀旧里,讲出有内涵的故事。
从象征主义的夏凡纳到达达主义的杜尚,再到抽象表现的波洛克,到极简主义的安德烈,到后现代的舍曼。
她不是简单地创作,而是有意识地把作品的魂,提炼出来。
姜蝶珍绘制了平安时代的大和绘,唐代的青绿山水,传到日本,变成了哀物。
她还原江户时代的园山四条派的屏,再到和恋人讨论过的葛饰北斋风景版绘。
她希望她绘制的两百多张设计稿,都存在内核。
去君恩应聘的时候,在苏娜和其他考官面前。
姜蝶珍忐忑地呈交自己的学生作品,讲述和外婆的经历,
在国际舞台上,逐渐成长的她。
——不再稚嫩,不再贩卖情怀了。
她实在地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
一个月结束得很快,完成三宅一生创作的那天。
姜蝶珍绘制着到最后,突然情绪崩溃了。
景煾予不在。
她啜泣不已,到最后,拨通了国内的电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电话那头,是妈妈。
妈妈知道她在东京。
这段时间也叮嘱让景煾予好好照顾她。
姜蝶珍捏着电话,一句话也不说。
电话那天的樊泠,听到她的呼吸声,温柔问道:“是小宝吗。”
姜蝶珍平复呼吸,小声说:“妈妈,我还是不懂什么叫艺术,但我忽然明白了你。”
樊泠有微微地不解:“明白了我?”
九零年代。
樊泠韶华正好,衣柜里囤着三宅一生的衣服。
她穿着这种战袍,奔波于全国各地,进行拍摄和宣传。
姜蝶珍长大后,樊泠的衣柜里就很少出现这种衣服。
三宅一生的理念是女性无拘无束,成为自我。
也正是有了她和姐姐。
妈妈逐渐息影,只拍摄话剧。
她不再属于自己,而成为母亲。
樊泠笑了。
她说,成为宁宁的妈妈,也是“自我”的一部分。
樊泠说。
“你小时候很娇气的,经常发烧,生病了也不哭,我心疼得厉害,小小的手指紧紧抓着我的衣服,捏出细微的褶皱。”
“那天晚上,你在我怀里吐奶了。我是个粗心的母亲,才发现你脸色涨红,呼吸急促,腹钩有突起的肿块,后来去医院,才知道是小儿疝气。”
“三宅一生的面料很好,我几乎没意识到你留下了褶皱。你爸爸在学校带他的学生。我什么都没想,安顿好你姐姐,抱着你往医院跑。”
姜蝶珍在电话这头,抽噎着:“妈妈”
樊泠说:“所以小宝,妈妈再也没穿三宅一生了。”
“不是因为妈妈不喜欢,而是我不想再经历失去你的恐惧。”
“但这个品牌啊,也是妈妈的战袍呢,曾经为我小宝现在安然无恙地,在日本实现她的梦想,而战斗。”
姜蝶珍泪流满面。
她抹着眼泪感谢樊泠:“妈妈,谢谢你,我明白了很多。”
女人温柔笑了,像是和她身边的姜教授说了什么,再拿起话筒时,吐息温热无比:“小宝,不哭啦,回头和你先生回来,妈妈给你们煮面吃。”
姜蝶珍吸着鼻子,用力点头,说,好,一定带煾予回来。
樊泠又夸奖她道:“你从小学起审美就很好,来往的阿姨都说你是小洋娃娃。”
“你姐姐穿套装,穿制服,喜欢融入集体,当小领袖。你喜欢一个人玩,在家里改衣服。什么刺绣蕾丝,碎花蝴蝶结,吊带长袜打补丁。很早我就觉得,我家的小姑娘,有自己的小世界。”
女人又继续温柔回忆道:“你去学染织,你爸爸不同意,我特别支持,只是遗憾妈妈舍不得你,把你留在北京。现在啊,煾予帮你打开眼界,有在外深造的机会,小乖乖一定要把握住。”
妈妈哄了她很久,感觉她情绪平复了。
樊泠才说:“知道吗,你即使什么也不做,也是妈妈的骄傲。”
“嗯,妈妈,你和爸爸要爱惜身体。”
姜蝶珍小声承诺:“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她想说很多。
说爱她。
说凌晨五点打电话的自己,很任性。
说她想证明给爸爸看,她和姐姐一样优秀。
说迄今为止,妈妈辛苦了。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表达出来。
只是妈妈闲聊着,陪自己完成了最后一张创作。
对待最亲近的人。
她总是含蓄,欲言又止,讲不出口。
挂掉电话。
姜蝶珍整理好了三宅一生的三十六张稿件。
她似乎明白了三宅老爷子的那句话:“我从不把自己当成时尚设计师,设计不是为了哲学,而是生活。”
生活不能只是奢侈品构成,还有平淡日常的点滴。
原来啊。
不光是要抒发自己,还要融入生活,让大众共情。
就像她之前读余华《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记得这样一句话,“想象就是从现实里爆发出来的渴望。”
只有基于现实。
才能不单单是曲高和寡,无人欣赏的艺术。
这几天里,她情绪反复了很多次。
在艺术创作头脑风暴和无法入睡的刺激感中,濒临声嘶力竭。
姜蝶珍分门别类地归类完两百多张手稿。
从高楼往外看,太阳高悬,楼幢林立。
姜蝶珍模模糊糊地从一堆手稿的长桌面前起身。
她哭着叫景煾予的名字:“老公,你在哪,老公。”
“煾予你人呢”
这段时间她一直闭门画稿。
景煾予是她所有接触外界的渠道。
东京的晨昏一成不变。
最开始感到新奇的朝霞和日暮,逐渐变得枯燥乏味。
但她做到了,一点点也没有敷衍的完成了。
明明设计衣服就足够。
可大多数品牌,她设计了套装,裤袜,丝巾,手套,整个系列。
每一张图。
姜蝶珍都拿出了一定要登上巴黎天桥的严苛。
她好辛苦了,只想和他贴久一点。
之前他睡觉,都会陪在她身边。
刚才,男人去洗澡的一小段时间。
她就黏糊地开始找他。
肋骨在找腹腔。
春琴依恋佐助。
她渴求他的爱,寸步难行。
对方来得很快。
男人把她抱在怀里。
她趴在景煾予的胸前,贴合着和他不断地亲吻:“你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在这儿,你明明知道我离不开你。
她没化妆。
黑发落在莹白的肩头,把她整个人承托得无辜稚弱。
她的眼泪融在他湿热的胸膛前,就像滴落在他的心尖。
姜蝶珍:“煾予,我之前,很浅薄。”
“也许是起点很高,在苏娜姐的晚礼服设计团队里,我从来没有想过走近生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挣扎在温饱线,一年换不到几身衣服。我忽然想起我之前的学生作品,被他们说像乞丐穿的。”
姜蝶珍破涕为笑,像是长大了许多。
“老公,你知道吗,我忽然意识到,我们都是平等的人。穿奢侈品的人也是,融入大众是必经之路,是流行的基本。”
“那些话,根本不是嘲笑。没有一种职业,或者人生方式,应该被看轻。”
“山本耀司提出的舒适概念,我可能很久以后,才能在我的创作上逐渐了解深意。艺术不是阳春白雪,而是切实地对每一个人,对看到这个作品的人,成为灵魂的接口。”
她噙着眼泪,“如果回到一两年以前,他们在说我的作品像乞丐穿的。我很乐意告诉他们,我也在浩瀚的艺术殿堂里,艰难地乞讨着。乞丐并不低等。我渴望得到流量,关注,欣赏和尊重。”
她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一直在哭。
也许在他怀里,情感才能得到宣泄,共鸣的灵魂才能被抚慰。
表达,本身就很匮乏。
被误解是宿命。
她原来嫉妒的。
——不是那些白天鹅,被观众簇拥。
——不是她们的作品被欣赏,每个设计都风靡大众,被追捧。
而是她难过于自己想倾吐的灵魂。
一直以来没有听众。
乞丐也好。
穿梭在车流间拼命生活的白领也好。
职业,能力,家境,被置放在大环境中。
大家都是平凡又用力生活的人,为柴米油盐奔波。
她啊,作为一个创作者。
更多的不应该是自我表达。
——而是为不能表达的人发声。
所以,制衣要合身,抒发情感,被周围的人欣赏,才能流行。
在这一个月里。
不同品牌,不同流派的艺术,在她脑中系统化地被她运用。
呈现出来。
可是更多的,姜蝶珍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一位牧羊人。
如果人人都是上帝的羔羊。
她愿意根据不同的灵魂,帮他们修建合身的羊毛。
真的真的没有人,低人一等。
购买奢侈品的人,和穿着制服在职业中发光发热的人,从事社会的不同行业,但他们同样值得被尊重。
景煾予等她抒发完自己,才温柔告诉她:“小乖,君恩上架的顶奢款,每年都会被各界人士批评。有能力购买的顾客,他们生活的环境,交往的人,都是不同的。他们只是有能力买下这些款式,并不意味着,他们要懂得衣服的底蕴,和传达的社会意义。”
“我们和从事服务业的人一样,也会面临被投诉,被误解的局面。他们只是来你的店里吃顿饭,只是很薄的一层交际。就像追星,喜欢上同一个人,背后却是形形色色的人生。”
姜蝶珍眼睛含泪:“可他们从那么多衣服里,共同选择了某一套作为流行,是不是意味着这件衣服,是有出彩之处的呢。”
“所以如果不被选择”
他吻她,揉她的发旋,轻声说:“被选择是一件幸运的事,小乖意识到这一点,比之前进步了很多。但没被选择,也不用妄自菲薄,时尚是轮回的,大众眼光也是。不被重视不是说明你不好,而是灵魂对接,总有先后顺序。”
“小乖你看,有的画家,像周漾,刚出道,作品能拍到几十上百万。有的画家,画了一辈子山川水墨,也许去世以后,画作都不能卖到四位数。”
“人世间就是存在很多不公,天赋,努力,运气,都有各自的境遇。我们不能用自己的遭遇去揣度别人,也不能意会到别人的灵魂。所以面对误解的声音,一笑置之就好。”
“能和他们在同样的作品面前,停下脚步,相视一笑,已经是灵魂的对接了。”
姜蝶珍点头。
她一直抱着他,不愿意去睡觉,但意识逐渐模糊,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谢谢你,老公”
姜蝶珍攀上去,抱着景煾予的脖颈。
她没有章法地去吻他,含着他的唇,用小小的舌尖舔他。
她的吻技很糟糕。
她急需要一次睡眠。
完稿和突破自己的极度兴奋,让她神经始终绷紧。
景煾予知道她需要一场疾风骤雨的性,才能跌入香甜的梦境。
他桎梏着她,滚落到地毯上,凶凛急切地吻落下来。
男人把她的腿挽上他结实的手臂,说:“我陪了你一个月,总要给点甜头。”
她本来就透明脆弱。
连续一个月不见天日,让她皮肤呈现病态的苍白。
细细的肢体,一碰就染上薄红。
适合男人把她双脚桎梏在一起,捏紧束.缚。
他一寸寸吻下来,脚趾也缠绵舔过。
姜蝶珍模糊地回答;“嗯,要什么呀我都给你。”
她脆弱的翕动眼睫,脑袋一直往地毯边缘撞。
景煾予一点也没心软,嘬着淡红说:“姜蝶珍,看到‘樱花冰’”,想到的人是谁。”
“”
“能为我改变吗。”
姜蝶珍快睡着了。
她意识朦胧地喃喃告诉他。
“我都听你的老公说什么都好,我只在乎你。”
这个脆弱苍白的人,在他的帮助下,安稳进入了梦中。
她看起来好乖,就像雪地里找到温暖的庇护所的小猫,蜷在他怀里很小,也很软的模样。
只留他兀自患得患失。
他在裴老面前,装得冠冕堂皇。
说她心里是谁都不重要。
其实他非常在乎。
他恨不得姜蝶珍只看见他,只属于他。
陪着她日升月落,给她洗澡穿衣。
看她陷入泥汀,又倔强生长。
姜蝶珍对学习乐此不疲。
可他心里很明白,对她的占有欲,宛如囚禁。
她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了,几乎与外界失联。
她接触到的人只有他,已经到了不看见他,就会哭着寻觅的程度了。
景煾予觉得一点也不满足。
他恨不得把她锁起来,彻底属于自己就好了。
他这个人很浑的。
把她关在这里一个月,还是没有改变初心。
这一个月太快了,他恨不得再久一点。
别人到东京,为了赏樱。
他真过分啊。
非要樱花落尽,才肯放她出去。
不想她提到樱花冰,不愿她回忆起别的男人。
周漾配吗。
景煾予弯唇笑了一下。
他心想,如果她看到樱花,联想到的是自己就好了。
“宝宝,很累吗。”
景煾予看着她在情.事中,被醺得微红的小脸。
他恶作剧地玩她的睫毛。
姜蝶珍颤抖了一下,把他的手抵在心脏和下颚之间的位置:“老公,我们睡觉好不好。”
姜蝶珍小声强调掉:“我睁不开眼睛了。”
好乖。
看起来很珍惜他。
不够,还是不够,怎么都不够。
就像歌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永远“求而不得和恋人一起回家”的东京之旅。
谁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他拥有。
樱花开了几转。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男人的眼神愈发晦涩难明:“宝宝,我知道你辛苦,放松两天,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五月下旬,室内温度升高。
姜蝶珍感觉到热气薰薰,她难耐地迷糊说:“好,都听你的。”
一颗汗珠从姜蝶珍的脖颈,滑到她的锁骨上。
一个月。
宛如时光凝滞。
男人用舌尖卷走了那滴汗,迟到的微凉,终于席卷她的知觉。
“还要舔。”姜蝶珍嗲声嗲气的祈求到。
她扭动着:“这里。”
他又抚慰了她。
姜蝶珍小声哭叫着:“要被老公坏坏掉再也离不开了。”
终于,她彻底陷入昏迷。
“你真的离不开我就好了。”
景煾予眼睛漆黑。
他望着姜蝶珍的眼底,暗潮汹涌。
这是一个静谧的,灼烫的,湿热的夏天。
59.赴夜宴
可景煾予还没带她出去放松。
男人就因为工作原因, 回了北京。
让姜蝶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景煾予吃醋上。
他走了几天。
不知道他的小妻子,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
她想念他, 觉得他可能生了她一点点气。
景煾予离开后。
她吃不好也睡不好, 已经产生戒断反应了。
姜蝶珍在他回国后。
一个人去南青山交了两百多张稿。
第二天, 她就去探望了安顿下来的棠礼。
小苑临时接了一个工作。
两天以后才从杭州赶过来。
于是棠礼一个人, 在惠比寿简单落脚。
姜蝶珍去酒店探望她的时候。
棠礼坐在椅子上看书。
棠礼看见姜蝶珍来了,起身打开门, 很温柔地对她笑:“宁宁, 这段时间在日本还好吗。”
“煾予把我照顾得很好。”姜蝶珍放下买的东西, 她心疼道:“怎么不换一个大一点的酒店,至少也要有沙发呀,这样你躺下来也不会难受。”
棠礼摇摇头:“还好,景先生替我和小苑安排了住宅, 在西麻布那边。但我提前来了, 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想先过来探望一下你。”
她疲惫地笑笑:“因为我现在不确定, 要不要和贺嘉辛见面, 我只是想一个人看看他。我很没主见的, 很想你陪在我身边, 替我拿一下主意。”
“如果他过得好,我想一个人回国,不打扰他。如果他过得不好,我想陪陪他。往后走,我和他缘分很淡薄了吧, 我没想过抢婚。”
她站起来,整理好衣服。
在狭窄的小房间里转了一个圈儿。
棠礼笑着问姜蝶珍:“我这几天吃得清淡, 换上了几套垂坠感强的衣服,这样是不是不像怀孕了。”
姜蝶珍看着棠礼一边转圈,一边对她笑的样子。
她眼睛湿润了。
可能这段时间,棠礼连一个欣赏她模样的人都没有。
姜蝶珍颤声道:“你啊,只说来探望我,你有好好照顾你自己吗。”
棠礼解释道:“当然有。”
“仲伯母对我特别好,临走那天我陪她下了棋,我哭着说我很任性,想来日本见他一面。”
棠礼艰涩地笑笑:“仲伯母不喜欢看人哭,也不想我再和贺嘉辛有接触,但她还是应允,让我过来了。”
“我实在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就这样挺好的。六个月小孩也蛮稳定,可以在外面运动一下。”
姜蝶珍还是不怎么放心。
她下楼买了很多营养品和水果,分门别类的放好。
“你千万别吃便利店的速食,一定要吃点膳食纤维。你本来胎儿就不稳,棠礼,你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就可以随随便便地活着。就算贺嘉辛真和别的女人结婚了。肚里的小孩也是你的亲人。”
棠礼说:“我是不是很任性。明明知道它可能没有爸爸,依然把它生下来陪我。”
姜蝶珍把西瓜切好。
她停下动作。
房间里只剩下水池里,水龙头的冲刷声。
半晌,姜蝶珍才说:“棠姐姐,我和小苑,还有淇姐,也是你的亲人。”
她走过去,把坐在椅子上,无声落泪的棠礼在拢里。
姜蝶珍:“就算没有他了,这个就算我们几个女生的孩子,我们都会好好照顾它,一定让它健康成长。”
“吃点西瓜吧。”
她拿起一块红红的西瓜,给棠礼递到嘴边。
姜蝶珍说:“煾予告诉我,喝水可以缓解紧张,我们有负面情绪的时候,试着转移注意力,从北京一个人到这里安顿下来的你,已经很勇敢了。”
棠礼咬了一口,汁水很甜。
她微笑说谢谢。
咬了几口。
她又食不知味地放下来,叹了气。
自从奶奶去世后,贺嘉辛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可现在,他要和别的女人订婚了。
棠礼有点茫然地红着眼睛:“只是有时候,我会突然不知道未来的着落在那里。”
“宁宁,我现在的情绪很差劲,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去。”
姜蝶珍和她一起躺在床上。
两人望着天花板发呆。
姜蝶珍闷闷地说:“我很理解你。”
姜蝶珍:“前几天我绘设计图,忽然意识到,连穿衣的品味都有差距,大家都很难和别人共情不敢想象,如果景家人不喜欢我,煾予要和别的女人结婚。我千里迢迢,一个人来看他,我会有多难过。”
“你很坚强了。”
“往前看吧,再勇敢一点,多想想自己能做到的事。”
棠礼轻声重复:“能做到的事?”
“你也告诉我,你会很多种语言。等我和淇姐把工作室开起来。”
姜蝶珍的眼神亮晶晶的,“以后我要把门店开到巴黎,你就是我的驻法顾问。”
“如果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去,就当是为了我能完成这个愿望,充当见证者吧。”
棠礼笑了起来,说,好。
“宁宁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姜蝶珍有些脸红:“我是不是忙着自说自话,并没有帮到你。”
棠礼侧头看她,笑了:“你有治愈我呀,有种加入计划的感觉,我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她揉了揉肚子:“其实我只需要一个决心。”
——“一个分手的决心。”
“宁宁,我有时候都希望他对我狠一点,快刀斩乱麻,我可以彻底解脱,走向新生。”
“而不是一边愈合一边结痂,我永远放不下和他有关的过去,也没办法好好生活了。”
姜蝶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坐起身,眼眶有些红:“棠礼,你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根本不是想着和他有未来,而是劝他放下你,过好自己的生活。”
“所以你刚刚才会忧虑未来,才会觉得没有着落。”
棠礼怅然笑了一下:“我有个法语系同学,在一家电器公司当亚太区的高管,他说能帮我一个忙。”
“我这次来,并不是,要把贺嘉辛抢夺过来。他母亲和他的家人,是一座我无法逾越的大山。”
“我朋友说,他能帮我。做我的男友,陪我出席贺嘉辛的订婚宴。”
棠礼垂下眼睛:“只有这样,才能让贺嘉辛彻底死心,齐小姐和他的家境很般配。我去看了她在新宿的个人展览,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孩子。”
姜蝶珍从未想到。
棠礼要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她一直觉得。
棠礼是很脆弱的人,但是对方却出乎意料地坚韧。
姜蝶珍:“可是,棠姐姐,你不是告诉我,你觉得贺嘉辛和齐汐微的感情不深所以你才来日本,想要和他重修旧好的吗。”
“这一个月以来,我想了很多。”
棠礼苦笑道:“宁宁,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为我绝食,抗婚做到这个地步吗。”
“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我不想再看他为了不可能的事情,耗费几年了。抗争是没有用的,我已经放弃了。”
“我对得到他这件事,没什么指望。我只想他能心无旁骛地获得幸福。”
“我现在都不明白,他对我的感情,到底是责任还是爱情。”
“就算现在,他和齐小姐感情不深,但是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如果他放不下我,还和她在一起,不好过的就是三个人。”
棠礼叹了口气:“其实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但我放不下他他照顾不好自己,也非常是个害怕寂寞的人。他打游戏,听音乐会开最大声。在伦敦我们还一起养了一只叫贝蒂的小狗,后来送给邻居了。”
“所以齐小姐陪着他。”
“他们有小孩和周围人支持的情况下,就不会寂寞了。”
姜蝶珍眼睛湿润了。
她只是想,人人都渴望被爱。
棠礼对贺嘉辛的感情,已经到了在远处看着他过得很好,也会为他微笑祝福的地步了。
是啊,她把他放到比自己还重要的地步。
姜蝶珍回忆起来:“淇姐问我什么是爱,我说我不太懂,但是景煾予陪在我身边,我会很安心。”
“我没办法设想他和别人在一起,一点点也不能。”
“棠姐姐,你真的是一个精神富足的人,很坚韧。”
姜蝶珍神情认真。
“我想贺嘉辛也不懂爱,是你无条件的包容和宠溺,才会让他这么依赖你。”
棠礼笑了,揉了揉她的肚子:“我认识他的这么多年,他周围有很多女人。我会吃醋,但我从来没有忧虑过。因为他不可能为第二个人,和家里抗争十年。”
“所以已经够了,宁宁,真的足够了。我现在只想让他幸福。”
肚子里的小孩像是动了动。
棠礼有些惊喜,又温柔地笑了。
她指着肚子,让姜蝶珍见证这一刻。
“你看,我也好幸福,我还有它。这个小孩和贺嘉辛有关,已经是这十多年的经历里最棒的礼物了。”
棠礼转头问姜蝶珍,眼睛里有光:“而且,宁宁的计划里有我,是你给我的力量。让我有了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
姜蝶珍没想到。
她和贺嘉辛在东京见面,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小苑来东京了。
她陪棠礼,住进了景煾予安排好的宅邸。
姜蝶珍终于安心了不少,她也没闲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藤原女士接待了她。
君恩总部在银座。
贩售的店铺错落在代代木到神田的JR山手环状线上。
几乎随处可以见到。
藤原女士带她从西麻布出来,介绍道:“六本木这边没有百货公司,但是有家私设的君恩和服店,在东京地下铁南北线的一丁目附近。”
“北京的君恩,不会有和服的品类,这是裴老先生开设的私牌,里面的布料品质很高。”
姜蝶珍虚心地点头:“麻烦藤原老师带我多学习一下。”
这是一栋两层透明小楼。
站在外面看,结构古雅,像一家美术馆。
东京的贩售的和服是单独一脉。
腰带有几百种不同的种类,大多数白茶,青蓝和苍山绿三种颜色构成。
网状底纹有菊花和樱草图案,配上金茶色的高丽编绳。
姜蝶珍细细观察了手里的皮料。
“这种布料是结成茧绸吗。”她问。
专柜SA笑道:“是的,您眼光很好。”
姜蝶珍听着柜姐的介绍。
她说:“我有个朋友,也在东京买了一匹结成茧绸,让我织衣服。这种布料四十天才能纺一反,挺稀有的。”
“是的,比较稀有。”
藤原女士介绍道:“这是久保品子送来的盐濑腰带,她是很有名的染色家。JR中央线的山鹰站,很多武藏野的古樱花林,他们都是供她私人所有。”
藤原转身,让助理去叫一个设计师过来。
她介绍道:“我这里有位设计师,在之前宋瓷明墨的设计比赛中,她的团队被选中了七件礼服。她是品子的学生,结成茧绸的温水浸泡脱浆,都是她亲手做的。”
“这个小姑娘啊,风格多变,已经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koody,在涉谷的109商场有门店,是一个很出名的地雷系少女服饰。”
“她的履历很好看。初中毕业,在罗德岛设计学院学习,两年后回日本读东大经济学部,不仅漫画和君恩有联名,已经担任了七八部动漫的视觉顾问。前几天,她的设计作品,还在原宿举办了个人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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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优秀的人。
“她要订婚了,这段时间很忙,今天来店里取样衣。”
导购指给她看,“这位就是齐汐微小姐,也是中国人哦。”
“今天啊,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恋人贺少爷送她过来的。”
姜蝶珍把脸转过去。
看着一个穿着黑裙套装的女人,站在门口。
齐汐薇频频侧头,和恋人聊着之前去过的京都的苔寺。
他们聊天,说去那里上香,看雨。
她的恋人不是别人。
——是久违的贺嘉辛。
男人清瘦了不少,但看上去很有精神。
他还是棠礼喜欢的模样,眼睛深邃,面容英俊,沉默倾听身边的人说话。
直到他绕过众人,看到了站在角落的姜蝶珍。
姜蝶珍想要转过脸,逃避和他的对视。
“这位——”
她的心脏蓦得一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她,是棠礼。
姜蝶珍浑身发冷,不敢想棠礼会有多难过。
“姜蝶珍。”
男人本来眼神空洞,直到看见熟悉的人。
贺嘉辛微微眯起眼睛,随即瞳孔一下聚焦。
他顾不得周围站着助理和他的未婚妻。
贺嘉辛径直冲到姜蝶珍面前。
“还真是你。”
贺嘉辛面容疲惫,漆黑的眼睛里满是焦虑:“你怎么在这里。”
“是她和你一起来的吗,棠礼呢,她呢,她在哪。”
姜蝶珍微微摇头:“她不在。”
贺嘉辛不信。
他情绪失控,不管不顾地冲出店门。
“棠礼,棠礼!”
齐汐微把脸转过来,和姜蝶珍对视。
她看起来很冷淡,是那种清冷挂的,黑头发,红唇,眼神沉寂。
她没有在意情绪几乎失控的贺嘉辛。
齐汐薇走上前来。
她和姜蝶珍握手:“你好,姜小姐,久仰大名。”
姜蝶珍和她回握了手。
“我认识你。”
齐汐薇欣赏道:“我很喜欢伦敦时装周发布的那条「黑天鹅」,后来巴黎展览了设计的第一条裙子「海报情人」,我也收集了。”
姜蝶珍感激道:“谢谢你的赞赏。”
“齐小姐,你也很优秀,你才二十五岁,已经有自己的品牌和个人展览了。”
齐汐薇笑了一下:“我很欣赏你的能力,期望有一天能和你一起共事。”
姜蝶珍还在担忧贺嘉辛。
她收回目光,轻声说:“嗯,一定有机会的。”
齐汐薇像是终于回过神。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齐汐薇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姜蝶珍,问:“棠礼,是你朋友吗。”
姜蝶珍想要说什么。
她思考了一会儿,咬住下唇。
还没等她开口,齐汐薇笑了。
“我之前很想知道,到底美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一个男人魂牵梦萦地思念她。”
“——可现在,我忽然不想知道了。”
“对还没见到的女人,竖起敌意,这本来就很丑陋吧。”
齐汐薇说:“比起棠礼,我一直更想见到你。”
“我和景煾予有过一面之缘,慈善宴上,我画了一只落在地上的鸟,所有人都说是莺哥儿,他说是凤凰。只有他欣赏过我。”
“我很想见见,他亲手栽培的女人,到底有多好。”
齐汐薇像是想起了什么:“姜小姐,你知道琼·克劳馥和贝蒂戴维斯吗。”
“我对棠礼没什么兴趣。但我认定,你会成为我的宿敌。”
姜蝶珍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不是说,对还没见到的女人,竖起敌意”
齐汐薇抿了口咖啡,摇头道:“我欣赏的人,只有景先生一个。我并不是真把你当敌人,而是对手。”
“姜蝶珍,和我比试一下。”
“这一季的蒸汽波主题,我会做出十套衣服供选择。”
“你也要有十套的构思,愿意接受挑战吗。”
姜蝶珍:“我当然愿意。可你要结婚了,这几个月应该很忙吧。”
“忙得不是我,而是我的家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齐汐薇淡淡地说:“我和贺嘉辛的确要订婚了,我并不天真,和他联姻是一件顺气自然的事情。我没办法反抗什么。”
“说实话吧,我对贺嘉辛,是有感情的。”
“感情不受控制,能发生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我第一次意识到,他这么散漫的性格,会对一个女人那么深情。”
“但我,也并不想拆散谁。”
她笑了一下:“我很羡慕你。在巴黎的时候,看你被几个女孩子簇拥着,平凡幸福,美好。”
“就像不知道有的地方,有所谓的上级国民;也有世袭议员独.裁的群愚政权;更有数代人,都没法逾越的阶级格差。”
“说多了你也不会共情,但我想帮贺嘉辛做点什么。”
齐汐薇的神色冷下来:“只希望他疯完以后,要陪我演好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角色。”
“姜小姐,那天你和裴老说的那段话。我陪藤原老师来的,在会客室听到了。你说是环境培养得你这么优秀。这段是上野千鹤子教授,在东京大学入学式上的演讲吧。”
“19年的那次演讲,我就在台下。教授说,‘不要用得天独厚的环境和与生俱来的能力,贬低不受眷顾的人’。”
齐汐薇笑了:“所以,我会最后帮助你们一次。”
齐汐薇问道:“姜小姐,我这个宿敌,是会让你佩服的对手吗。”
姜蝶珍用力点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谢谢你。”
她深深地,用力地鞠了一躬。
“齐小姐,我会努力提升自己,让你享受和我的竞争。”
齐汐薇站定,凝视她,轻柔地说:“你只需要向我证明,他选择了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做妻子。加油吧,小姜。”
“对了。”
她揽起黑发,抵住唇轻微地咳嗽一声。
齐汐薇:“如果你看见棠礼,记得和她说,有些事儿我也没办法选择。我自由惯了,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爱上让我痛苦的人。”
“你让她别放弃,或许我也在等待一个契机,可以救赎自己。”
姜蝶珍说:“我以为你不会爱上他。”
齐汐薇无奈地笑了:“贺嘉辛很好,任何女人都无法抑制地会迷恋得不到的男人吧。毕竟,心,是控制不住的。
“希望她啊,别让我久等。”
姜蝶珍叫住她:“如果可以的话,不是宿敌,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齐汐薇走下台阶。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想,你不需要朋友。我要做,就做唯一。贺嘉辛的心底也是,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位,我不要。”
她和棠姐姐,都是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姜蝶珍目送她远去,怅然地想。
是啊,煾予说得对。
愿意静下心了解一个作品的内涵。
会发现每一个作品,都存在灵魂。
只是有些灵魂的接口,暂时没有共通,并不妨碍意义深远。
她只想要快一点,成为让齐小姐佩服的对手。
手机里,传来齐汐薇的消息。
“订婚的前一天,贺嘉辛会在这个酒店。我给他们一夜的时间,第二天,他就要原封不动地回到这里,好好地和我进行订婚仪式。”
“能做到吗。”-
紧接着。
姜蝶珍就和藤原女士,预约了七大品牌的设计部的面试。
呈上去的作品,不出意外。
每一册,都通过三十六页,都让品牌记住了姜蝶珍的名字。
姜蝶珍没有因为这个原因,感到骄傲。
被他们夸奖的间隙,她总是难以自制地想起齐汐薇。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齐汐薇为什么要用琼·克劳馥和贝蒂戴维斯举例子。
因为《兰闺惊变》那一年的奥斯卡。
琼·克劳馥没有被提名,却当了评委,贝蒂戴维斯被提名,也没获得最佳女主角。
如果对手已经成为了面试官一样优秀的人。
作为参赛选手获得赞誉,已经无关紧要了。
当天的晚宴,是她期待已久的艺术展。
她亲眼见到了山本耀司本人。
她被藤原女士带领着。
第一次融入了东京的上流艺术圈子。
齐汐薇也来了,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遥遥对她举起香槟。
对方用唇语,说恭喜。
然后齐汐薇的神情,出现微微的波动。
顺着她的眼神。
姜蝶珍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景煾予。
男人穿着衬衣,袖口翻折出褶皱,用黑色的袖箍调出合适的长度,露出手臂淡青色的静脉。
他挽起姜蝶珍的手,弯起唇角,一语不发。
景煾予从身后走过来,陪她站定。
这个白日里,被君恩的高层,陪同来参加面试的女孩子。
光是和景煾予并肩,已经是独一无二的殊荣了。
景煾予:“来晚了,听藤原说,那几个品牌都对你很满意。”
姜蝶珍点头道:“嗯!你陪我花费了整整一个月诶,我的努力中有你的一半。”
男人脸庞棱角分明,英俊凌冽。
额发上有汗,半湿的脸庞呈现出强烈的诱惑力。
他来的路上,应该赶得很急。
是担心她会紧张吗。
景煾予:“还不够,我要他们都记住你。”
“姜蝶珍,把手交给我,我带你去认识各个品牌的chef d'école。”
他身上有淡淡的乌木沉香。
姜蝶珍闻到了很安心的味道。
她就像误入了一场童话。
他会挽起她的手,陪她长长的舞。
她并不特殊。
他在她身边,无条件的陪伴和肯定,让她成为了最特殊的一个。
这些设计师都盛赞她的优秀,说如果跟着他们品牌,她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设计师。
但姜蝶珍点头,说认识他们本身,就是她希冀的事了。
但她很明白,只有在君恩,她才是自由的,不被束缚的。
她可以开创自己的流派,而不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别人走-
姜蝶珍被这七个品牌,彻底记住的这天。
她喝醉了。
景煾予扶她上车。
“他们说记住我了。”
女生嗓音绵软,清甜雀跃,兴奋得不得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参与到这么多品牌的审美标准中,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记住我。”
她侧身抱住他的脖颈,在男人的耳廓旁,呼着热气说:“煾予,谢谢你。让我更好地成为了我。”
姜蝶珍很容易和他讲谢谢。
唯有这一次,他满耳朵里都绕着她甜蜜的句子,在共振,让他甜到了心底。
景煾予吩咐司机开车。
他说完后侧过身,看见姜蝶珍盈盈笑着望向他。
她小小的脸颊上,泛着柔嫩的粉色,眼波潋滟,娇俏可爱。
“你来的路上,一定很着急吧。”
姜蝶珍嘴唇水润,像小猫一样弯弯翘翘的。
“你是不是很担心,我会被他们挖走。”
景煾予淡淡地笑了一下。
姜蝶珍:“你别不承认!你看宴会上,你都不肯放开我一秒钟。”
景煾予很宠溺地弯唇。
他沉声说,我承认。
然后,男人似有若无地亲了她耳垂一下。
姜蝶珍很没出息地扑上来,窝进了他的怀里。
她又接着说,“这两天我很想你,你一直都不回来,害我等了很久。”
姜蝶珍的撩拨总是无辜又媚骨天成。
她把两条腿收起来,并膝依偎着他坐着。
从景煾予的角度,可以看到两条白嫩的细腿,和不盈一握的浅薄脊背,柔软的胸线弧度很性.感。
她的裙摆从膝弯上滑下来,滚落在大腿根的位置。
蝴蝶胎记若隐若现。
姜蝶珍嘿嘿笑着,在汽车转弯的时候。
她拽着景煾予的手,环住她的腰。
她往男人怀里躲,吊着他的脖子,撒娇一样摇晃着:“我是不是很好看呀。”
姜蝶珍做出解释:“我之前都没觉得自己好看。谁知道呀,有的人,眼睛恨不得长在我身上。”
景煾予咳嗽了一声,别开脸。
看见男人不理她。
姜蝶珍有点委屈地嘟起嘴:“你之前一直盯着我看,都没挪开过眼睛。难道你看的不是我!”
景煾予揉了一下她的头发:“是你。”
“那就好!”她趁着醉意,紧景抱住景煾予的腰。
姜蝶珍的吐息很甜,又热又嗲地道歉:“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不要你的话了。老公,没有你,我不行的。”
“什么不行。”男人的嗓音很哑。
姜蝶珍一字一顿,耐心解释:“没有你,他们不会记住我。是因为你肯定了我的价值,他们才愿意了解我的作品,从而看见我。”
“煾予,你知道吗,你对我来说,特别特别重要。”
“我说我只在乎你,不是一句敷衍的话。”
景煾予没料到,她会对那天的事情做出回应。
当时,两人都是熬了一夜。
他去洗澡缓解睡意,工作到清晨的确不太清醒。
男人承认,那天确实很不满足。
——主要是结束了一个月的黏腻,他也有戒断反应。
可是现在,他心尖用糖霜和甜奶糖做出来的小恋人。
在他的怀里又拱又哄的,一直给他道歉,认真回应他的每一句话。
他哪里还顶得住。
景煾予端抱着姜蝶珍的腿,把她置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男人没有忍耐了,掐着她的下颌,狠狠地吻了上去。
她好甜。
和那天舔舐过的香槟,是同样的甜蜜。
姜蝶珍被他抚摸得好痒,压在她心底的沉重大石就像被凿开了一样轻松。
她银铃一样动听的笑着。
接吻的间隙里,从她泛着水光的唇边流泻出来。
景煾予感觉手感不对。
他本来想帮她遮住蝴蝶胎记。
到腿间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她没穿。
景煾予的眼睛,彻底暗了:“小乖怎么这么浪啊。”
姜蝶珍像是得逞了一样甜甜的笑。
她乱扭着腰,好像过去被他裁开丝袜的缝线也会害怕得不知所措的女孩子,已经蜕变成了一个趁醉勾引她的,骨骼酥软的妖精。
她搂着他,伏在他耳畔,呼出热气,撩拨道:“你那天说,结束后,在高楼隔着玻璃上做一夜,是不是真的?”
姜蝶珍的手掌抵在他的胸口上,又热又烫。
像是在期待。
他仰起头,轻轻咬她因为喝醉而变红的鼻尖。
男人暧昧笑道:“你是在质疑我吗?”
60.订婚夜
棠礼一直是打算彻底离开贺嘉辛的。
藕断丝连的话, 痛苦的是三个人。
为此她自己苦一点,也可以。
反正也没有被人好好珍惜过。
心脏已经千疮百孔,再疼一点, 她也能承受了。
姜蝶珍来探望了她几次。
棠礼都在看书。
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
她才能不那么难过。
五月, 棠礼重刷了一遍法语的delf, 拿到了C2的好成绩。
这门她学了十多年的语言, 从来没有辜负她。
棠礼和仲时锦商量以后。
打算明年去巴黎索邦大学文学院,读比较文学。
如果宁宁要来巴黎发展的话。
她也可以帮到她。
几年之前。
棠礼在伦敦读硕。
她学的专业, 交往的朋友, 完全是贺家的意思, 把她培养成一个不见光的情人。
这次,她想为自己活一次,安静地在喧嚣之外,感受人生的旷野。
不为了别人活, 为自己活。
最近初乳结痂。
棠礼在这里, 不习惯东京的气候。
乳.头痒得厉害。
她很敏感, 一抓挠就会出现宫缩。
加上这几天运动量很大。
棠礼经常头晕眼花, 身上冒虚汗。
为此她只能去医院检查一下。
回来的路上。
刚下出租车。
棠礼就看到有一辆黑色轿车, 停在宅邸前。
有保镖在车旁值守。
几乎是瞬间。
她意识到了, 一定是贺家主动找上门了。
只是棠礼不知道。
车里坐的是贺嘉辛还是他的母亲。
棠礼心跳的很快, 却陷入进退维谷的局面。
这段时间,只要她站久了,膝盖和脚踝都会疼。
她要找地方落脚。
还没等她迈下台阶。
男人已经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了。
周围的人毕恭毕敬地叫他:“贺先生。”
棠礼心脏蓦得一沉。
她还没有来得及躲,只感觉自己眩晕的症状,再次加剧。
她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贺嘉辛几乎是不容置哙地, 把她塞进了车里。
男人关车门的声音很重。
“躲得了吗?”贺嘉辛在她耳畔问。
“嗯。”棠礼根本没有抬眼看他。
她紧张得浑身发抖,却说:“我没躲。”
如果没有躲的话, 为什么要颤栗呢。
她好担心车里坐的不是贺嘉辛,而是他的母亲顾岚。
她尽量绷直脊背,不让贺嘉辛发现她在恐惧。
棠礼对贺家人的惧怕,根植在她大脑皮层深处。
她看见停在眼前的黑色汽车,就陷入浓烈的不安。
脑袋里全是不好的记忆。
不管是被迫打掉小孩,还是被威胁人生安全。
她曾经如此依赖贺嘉辛。
只因为他能帮她,摆脱贺家人的骚扰。
现在她不怕颠沛流离了。
更不敢设想,和他有什么以后。
贺家为了让姻亲齐家放心。
一定会做出更狠绝的行为。
棠礼只能像惊弓之鸟一样提防着,希望噩梦暂时不会降临。
贺嘉辛看她怕成这样。
他叹了口气,温柔地揉了下棠礼的头发:“别怕,是我,没有别人,我连四哥都没有通知。”
棠礼这么恐惧,却为了他不远万里过来。
贺嘉辛心里柔软地厉害。
他微微拢着她的臂弯,让她靠近自己。
“怎么怕成这样,我不是找到你了吗。”
棠礼吸了吸鼻子:“我们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贺嘉辛愣了下。
他强势地掰过她的下颚,让她看清他漆黑的眼睛。
棠礼翕动着眼睑,认真凝视了他片刻。
她鼻子酸了。
看得出来,他过得很不好。
贺嘉辛瘦了太多。
男人笃定道:“棠礼,不管你身在何处,我一定第一个找到你。”
她和他碰了碰,垂落下来的手。
这个微小的举动。
对不擅长主动的棠礼来说,已经是信任他的体现了。
她闭了闭眼,说:“我知道,我没有怀疑过。”
贺嘉辛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要把她看进心底。
他在片刻的忍耐后,还是忍不住想吻上去。
棠礼偏头躲开了。
男人只感觉心脏被人捏了一下:“棠礼”。
他只想不能再让她害怕了,于是稳定了情绪:“你从北京到这里来,不远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来看我的吗。”
棠礼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捏得骨节发白。
她颤抖着说:“是的。”
“我很想你,但是就保持这种距离就好。”
几天前,她才去新宿,看了齐汐薇的艺术展。
从一个人的作品,应该能看到对方的灵魂。
齐汐薇有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和浑然天成的点石成金能力。
棠礼很欣赏她。
她不想破坏他们。
贺嘉辛抓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棠礼想躲。
男人抓得更用力,让她的手背都感觉到微疼。
贺嘉辛侧头看她,用一种商量的语气:“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你明白的,只有你才能让我好过。”
“”
“我和她还没订婚呢,你放松点,好不好。”
棠礼眼睛湿漉漉的。
她不明白自己那些别扭从哪里来的。
明明千里迢迢来看他了,又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她真的舍不得推开他。
她抹了两把脸颊,把乱糟糟的头发拉到侧脸前,尝试着把泪眼盈盈的模样藏进头发里。
“我好想你。”贺嘉辛抱住她,呼吸埋入她的头发中。
男人的低哑的鼻音像撒娇,他的语气珍惜无比,就像哄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贺嘉辛:“我老是睡不着,因为我总想起之前在伦敦,你给我煮牛奶和醒酒汤。”
“你这个人好执拗,都不知道把牛奶放在锅里烫。每次都剪开了来煮,漫出来的牛奶到处都是,最后冷了以后,会凝结成一层奶皮。”
“棠礼,你知道吗,半年了。没有人给我煮牛奶了,我再也没有吃过奶皮了。”
“也许对别人来说是小事,可我无论什么微不足道的瞬间,都能想起你。”
贺嘉辛鼻尖酸涩,最后嗓子越来越哑。
他把脸埋进她的头发,像一个失去依靠的小孩一样,低声呜咽了起来:“我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找你。”
“我找过很多人,他们都说没有你的下落。”
“你看,还是让我找到了。”
“我有很上进的,我有很努力。还记得你最早陪我创业,我一事无成,只想啃老。你做代购赚钱,有一天,你买下了好多衣服和鞋,你摆在床上,眼睛亮晶晶地,问我好不好看。我当时泼你冷水,说还不是要卖出去。你看你都舍不得自己穿。”
“现在不一样了。我在新宿有一幢百货大楼,里面你想要的衣服和包都有,我带你去买好不好。”
棠礼很想狠下心肠,说晚了。
这些碎片一样的只言片语,渗进她的记忆中。
就像玫瑰星云一样的仲夏夜甜梦。
她还是忍不住弯着眼睛,对他笑,说,“好”。
贺嘉辛真的很幸运,什么都唾手可得。
他可以随便地补救之前种下的坏和恶。
也可以再一次拥有她的爱。
在她说完这个好字以后。
男人锋利怅惘的五官,被欣喜的情绪包裹,眼神写满了温柔。
他被宠溺着长大,为她做出的抗争,是他吃过最大的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棠礼嗅着那人怀中的味道,她再一次沦陷了。
他触碰她的力度。
就像很害怕她会碎掉,又珍惜她的感觉。
“再给我一晚吧。”
棠礼颤抖着眼睫,向上天祈求道。
也许是上天应允,真的给了她最后的一晚。
他们的感情,宛如夜雾下的昙花。
露水会蒸发,再也无人知晓。
贺嘉辛带她去内藤新宿,逛百货商店。
他陪伴在旁。
男人充满耐心,让身材有些走样地棠礼,一件一件地试衣服。
之前他没有做到的事,现在悉数补偿她。
凡是她眼睛扫过的衣服。
他都让导购拿了。
棠礼愿意试,他就耐心等。
她不愿意试,他就买下,让人定制她的尺码。
中途棠礼情绪崩溃了一次。
因为她怀孕身材走样,在以瘦弱为美的日本,并不好买衣服。
直到,她连xxl也穿不下。
导购语气不善:“这件衣服,实在没有小姐您的尺码。”
她看着导购望向她的眼神,有些情绪低落地说。“我不想试了。”
贺嘉辛还没揣摩到她的情绪。
待到他发现棠礼,从更衣室出来,眼睛泛红。
男人看着不断拉扯衣摆,遮住赘肉的她,柔声道:“很好看的。”
他缓解了她的委屈和不安:“你怎么样都好看。”
然后,贺嘉辛声音低沉地命令导购道:“去把你们的店长叫来。”
他搂着她的腰,示意她别怕。
琳琅满目的高奢品牌,也再也换不回当年她闪闪发光的眼睛。
他太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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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长来了,慌忙给他们赔不是。
贺嘉辛冷肃地说:“我不能就这么轻轻放过。这位导购,对待顾客,态度这么恶劣,再去多上上就职培训班吧。”
鞋也不太合适。
贺嘉辛半跪在地上,给棠礼穿上四十码的鞋。
他不知道她因为怀孕水肿,码数变大。
男人只觉得,他伸手按下去。
她的脚会出来小小的印痕,让他觉得心疼。
棠礼终究还是很温柔。
她知道今天xxl的雪纺衬衫,销售金额会计入那名店员的名下。
于是结算的时候。
棠礼拜托经理又拿了几套同样货架的衣服。
在外面工作,人人都不容易。
她并不希望为难谁。
本来就是她自己身材走样,她不想连累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被批评的店员叫奈美。
虽然她被批评,但是今天她的业绩最高。
几乎一天,就得到了其他同事一个月的业绩。
下班之前,被同期恭喜的时候。
奈美愧疚地写了一张小卡片,放进送货上门的奢侈品小袋中。
“谢谢你,被爱着的你,其实很漂亮。”
她想她明白这位英俊多金的男人,对这个微胖虚弱的女人,那么执着的原因了。
心比长相好,懂比爱重要-
回到家。
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
陪伴在贺嘉辛身边的魔法,悉数消失了。
彻底让棠礼意识到这一点。
是几天以后。
她和小苑去商场买日用品。
那天,她俩没用塑料袋,只用了一块印着超市图案的帆布袋。
绳子提断了。
方才购买的商品滚落一地。
有的还跌进了水洼里。
黄微苑让棠礼站着别动:“小棠姐,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一只新的。”
棠礼点头。
送走小苑后,她艰难地想要把滚落的果蔬捡起来。
她怀孕,蹲下去会轻微子宫错位,有些不方便。
就是这个时候。
她注意到开车跑车,停在马路对面的贺嘉辛的。
如果可以的话。
棠礼这辈子也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
一切能能停留在前几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陪她去百货大楼,采购完,她画着裸妆的模样也好。
可男人就是看见了。
他摁下车窗,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她。
贺嘉辛副驾的女人,显然就是齐汐薇。
少顷,他撇下正在打电话的齐汐薇,过马路来帮棠礼,捡掉在地上的苹果。
周围行人匆匆,没有人停下脚步。
贺嘉辛才是最不应该停下脚步的一个。
棠礼装得完全不认识他。
她神情有些疲惫地说,谢谢。
她指尖温度滚烫,不像是在害羞,倒像是发着低烧。
贺嘉辛看着女人苍白虚弱的模样。
恨不得立刻把她搂进怀里。
让这个操蛋的世界爆炸吧,他只在意她。
“笃笃笃。”
不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是齐汐薇。
她穿着紧身的淡木纹包裙,勾勒出极好的身材。
齐汐薇弯下腰,沉默着捡了一个苹果。
然后她走过来,递到棠礼的手上:“小心点,刚下过雨,这里路面湿滑。”
贺嘉辛在旁边,一言不发。
他看见棠礼的手在颤抖。
他感觉到有一把刀,缓慢地捅进了他的心脏。
贺嘉辛几乎能感觉到唇齿间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心紧缩成一团,疼得要命。
他居然没办法开口,向身边的人介绍她。
棠礼那么努力想让他成为一个好丈夫。
他一句话就能让一切前功尽弃。
棠礼接过苹果,挤出笑容说:“谢谢提醒。”
她看着齐汐薇的脸。
她神情黯然,开始不断地设想,贺嘉辛会不会爱眼前这个女人,到更深更珍惜的程度。
有种从心里涌起来的情愫,让她泪腺一阵发热。
对于和贺嘉辛不可能在一起这件事,她已经很努力地接受了。
可是看见他和新的恋人,并肩站在她眼前。
她的眼睛还是被泪水弄湿了。
她噙着泪水恭喜道:“你先生和你一样,都是很善良的人。”
棠礼不敢看身边的人。
她手心全是冷汗,心脏也跳动得急促。
“他还不是我先生。我和他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齐汐薇笑道:“他平时是个不怎么说话的人,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有善心,所以我过来看看。”
棠礼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平时很沉默吗。”
齐汐薇撩起黑发,认真道:“我和他还不太了解,但是今天意外地发现,他还挺有人情味的。”
“之前,我和他相处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讲话。”
棠礼想起在她面前。
什么话都一箩筐地倾吐出来的贺嘉辛。
难道非要不在一起以后,寻觅他爱过她的证明,才会止痛吗。
这种优越感很没有意义,在她能感觉到自己被爱的顶端,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想到这里,棠礼的心就冷了下来。
她的眼睛掠过贺嘉辛,对齐汐薇说:“也许善于倾听,才是好恋人吧。”
她可以教齐小姐给他煮牛奶。
——用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身份。
但是棠礼做不到。
她满心都是嫉妒和羡慕的负面感情。
一想到,他们夜里可能会睡在一张床上。
棠礼的胸口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痛。
黄薇苑拿着帆布袋,来得很快。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贺嘉辛一眼。
随后,她用四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姐姐,我们回家吧,一会儿回去晚了,姐夫又该着急找人了。”
黄微苑装好水果,像是闲聊:“我姐夫呀,就是黏人,一刻也离不开我姐姐。”
贺嘉辛蹙起眉头,似乎想要说什么。
最后,他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回家的路上,棠礼一路沉默。
直到回到家。
黄薇苑在楼下整理购买的果蔬,悉数把它们放入冰箱。
棠礼上了楼,直到确认周围没有人听见。
她才埋在被子里,咬着手指呜咽出声,泪水任性地往外流着。
她哭得好累,很久才缓过来。
棠礼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拨通了同学的电话:“周六那天,你来这个地址找我吧。”
愿意帮助棠礼的同学姓宫,叫宫隽。
他说,好-
棠礼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还是发生了。
本来,贺嘉辛的那群狐朋狗友,也在单身夜派对上,陪他喝酒。
姜蝶珍她们陪棠礼去找贺嘉辛,只是想要对他说清楚。
——以后都不要再藕断丝连了。
棠礼便把答应帮助自己的宫隽,找来了。
谁知道贺嘉辛意识到,棠礼想要彻底离开他。
一点希望都不留给他以后。
男人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突然反噬。
贺嘉辛一脸不善,眯起眼睛,问道:“棠礼,这位是谁。”
棠礼低下头:“之前陪我在联合国领导人峰会,做同传的朋友。”
一旁的男人西装革履,伸出手:“贺公子,我们之前见过。”
贺嘉辛素来眼光很高,没有把棠礼周围的人放在眼里。
他冷冷地盯着这个男人看了一会儿。
他掐灭了烟,走回女人身边:“告诉我,你和他没关系。”
宫隽:“棠小姐很好,我在追求她,她也答应给我一个机会。”
贺嘉辛尽量克制住情绪:“棠礼,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和他没关系。”
棠礼:“你明天就订婚了,理智一点,我们是成年人了。”
贺嘉辛黑睫垂下:“棠礼,我不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但你不远千里来这里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不爱我吗。”
棠礼看了一下在旁边支持她的朋友。
她的声音轻软但笃定:“我以为那天过后,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不信。”贺嘉辛牙关收紧。
他绷直下颌线条,抓起她的手出了酒吧:“除非你用身体证明给我看,你不需要我了。”
贺嘉辛执意要和她见一面。
她才带着宫隽去的。
谁知道男人看见情敌后,更加雪上加霜。
贺嘉辛撂下酒杯。
他挟持她,来到了酒店。
棠礼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心底涌起浓烈的不安。
她右脸颊上的小痣,带着泪痕,星星点点,让他心疼。
她无措地抓着男人的衣襟:“贺嘉辛,我们不可以这样。”
他曾经是她依恋十年的亲人,也是她逆境中唯一一株救命稻草。
她今天的目的,明明是不想和他纠缠了。
“哪样?”男人不肯放开她一秒。
棠礼对即将要到来的事情,感到慌张:“我们回去吧。”
男人攥紧她的手腕,五指用力:“你会明白,你一定非我不可。”
他浑身充斥着风雨欲来的威压。
这种即将要爆发的气势,让棠礼有些紧张。
贺嘉辛现在还在隐忍着,可是即将到达爆发的边缘了。
棠礼安抚他的情绪:“贺嘉辛,你放过我吧。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你不是非我不可的。”
他的嗓音低哑又晦涩:“可我就是非你不可。”
棠礼听完,终于不挣扎了。
她任由男人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贺嘉辛指尖勾出她的领口的发丝:“我们最后在一起一晚吧。”
棠礼眼尾泛红,她细薄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青紫色指痕。
她眼睫微颤:“不会有人祝福的。”
一切都是天意。
贺嘉辛连续跑了几家酒店,都得到的是客满的提醒。
棠礼呼吸缠在他的胸口。
她很清楚,今晚的贺嘉辛,一定是贺家重点关注对象。
新宿这么多酒店。
全部客满。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个抱着她的男人,还不知道他的家族,多么只手遮天。
一如之前对她的伤害。
她不告诉他,并不代表贺家会默许他们在一起。
两人在一处小旅馆落了脚。
棠礼在大厅等他。
他用墨色细毛笔在住客书笺上,写下了两人的名字。
【贺嘉辛;棠礼】
棠礼看着他温柔地笑。
他心脏密密匝匝地疼。
他说,并蒂连枝,好像婚书。
棠礼温柔笑着说,嗯。
随后,贺嘉辛被人支走。
他和店主去楼上,查看空调制冷的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
离开棠礼几秒钟,他已经开始心神不安了。
只有和她待在一起。
男人才会有鲜活的温度,眼里也存在希望的亮光。
楼下一片嘈杂。
恍惚间,贺嘉辛听到有人用日语说,有人流血了。
他的脑袋嗡地一声。
迈开长腿,往楼下跑。
棠礼跪坐在人群中间。
她的下身全都是血,染红他买给她的裙子。
他唯一对她好,零星的几次,却换来最深切的刺痛。
棠礼的血液,顺着腿流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贺嘉辛,双目赤红,几乎要发狂。
好痛。
心脏好痛。
他觉得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他只是想抱着她,过一夜的。
怎么会流血呢。
看样子,棠礼被人推倒了。
他要疯了。
贺嘉辛不住对周围人下跪,求他们救救他的妻子。
求求你们,快拨报警电话。
有没有人,有学过医啊,救救我妻子。
这时候,他看见了。
小旅馆外面停着的黑车。
车门打开。
上面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他的母亲。
顾岚看着他满手鲜血的样子。
女人神色淡漠:“贺嘉辛,你还没疯够吗?”
所有人都在这里。
那些车上的保镖,强行把他们分开。
贺嘉辛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他扑上去,柔声问棠礼:“是不是我母亲做的?”
棠礼对他露出了一丝苍白温柔地笑容:“不要为我恨任何人。”
“要幸福,答应我。”
景煾予和姜蝶珍那群人,来得很快。
和被押上车的他,匆匆擦肩而过。
回到宅邸的贺嘉辛,把一切都砸了。
古董花瓶,画框,相册,灯具。
全世界都是一片狼藉。
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大脑奔涌,他已经癫狂了,他唯一珍惜的人,已经破碎了。
为此他只想毁灭这个世界,或者一起毁灭。
然后他莫名其妙地笑了。
他跪在地上,感受碎玻璃带来的剧痛,一边咳出肺腑一样地喘息,一边疯狂地笑。
这么久以来,他活得多么混啊。
连他最爱的人怀孕,都不知道。
他眼泪濒临哭干,声音也哑了。
贺嘉辛给齐汐薇打了一个电话。
接通后。
他认真对对方道了歉。
男人的声音涩苦:“有件事我没和你说,那天我们在街上遇到的掉东西的女人,是我爱了十年的人。”
“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亲眼看见,她腿间流出了血。”
“是我的小孩,她可能会流产。”
“我很在乎她,我只在乎她。之前没在你面前说,是因为她想我做个好丈夫。我知道,我不能。”
齐汐薇似乎有些睡眼惺忪。
闻言,女人坐起身,睡意消退:“冷静,我现在去探望她,在哪家医院。”
贺嘉辛沉声说:“不用。齐汐薇,你出现在她面前,只会伤害到她。”
“我打电话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打算和我的家族脱离关系,之前协议的部分,我一分钱也不要,所有的一切,全部补偿给你。”
齐汐薇有些哑然:“你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还不止。”
贺嘉辛看着站在门口神情惊恐地望着他的佣人们。
仿佛他疯了。
他没疯,这个荒谬的世界,他被他们骗了十多年,他们瞒着他伤害了棠礼多少回。
这一刻他最清醒。
“你转告我妈,这些年她做过的事,我能都能历历细数。桩桩件件,一定能把贺家挫骨扬灰。”
“这些都不拿缓解我心底的恨。她从来没有养过我,我不过是她手上的一枚棋子。”
“如果他们再越过我,伤害到棠礼丝毫,我不怕鱼死网破。”
“他们加注在我恋人身上的痛苦,我一定十倍百倍奉还。”
贺嘉辛眼中蒙着戾气,蜷了蜷手指,抵在胸骨上,说话凉薄又认真:“齐汐薇,你很无辜,我对你有愧。但我从来没有为我做的事后悔过。”
没有人敢拦砸红眼的他。
后来那晚,他求了好多人,才得到她的地址。
黄月亮高悬天上。
他一个人溜去医院,看了棠礼最后一次。
男人剥开她额角微乱的碎发,怜惜地用指腹摩挲棠礼的脸。
他还没有彻底对这个人好过呢。
还好她在,小小地呼吸着。
让他觉得安心。
棠礼虚弱地睁开了眼睛,似乎想为腹中小孩的事情解释什么。
她眼睛有水光,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还是为他的温柔感动。
“你别说话。”
“嘘。”
“让我说。”
贺嘉辛嗓子里像是坠了铅,他艰难说出口:“我和齐汐薇不会订婚了,我已经取消婚约,净身出户了。”
他艰涩笑着:“但没有关系,我的工资都在你那里。我家里的钱,我不想用来侮辱你。”
“你养好身体,万一遇到喜欢的人,能托付终生的,就和他在一起。”
棠礼摇着头,泪光莹莹。
她拼命想握住他的手。
最后只得到了一个贴在额角的吻。
她想说,只是黏膜破裂出血,我们的宝宝还在。
但棠礼不能取下呼吸器讲话。
她太虚弱了,她没办法留住他。
男人深切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她铭记于心。
他说:“你的人生是旷野。”
然后掉下眼泪:“我会成为一个能让你依靠的人。”
他的口吻那么笃定。
十年来第一次。
她觉得,他真的能承担起宝宝父亲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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