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巧了,我们也是来祓禊的。”这一声出自仲孙恪的夫人。


    仲孙恪出现在这,那自然他的夫人也是在的,怎会缺席。


    对方怀里还抱着个弹动小肉腿的小女娃,时不时左扭扭头,又右扭扭头,是夫妻俩最大那个儿子的小女儿。


    是啊,真是巧,仲孙恪身为重臣却来京郊这么个冷清的地方祓禊……所以娥辛刚刚的第一反应才会是看他的身后。


    下意识觉得他也是在的。


    但可能真是她多想了,现在这里真的只有仲孙恪而已,没有他。


    娥辛笑笑,轻声,“是啊,真巧。”


    “那不急着回吧?一道走走?”


    是还不急着回。


    “好。”


    半个时辰后,视线再看,这时娥辛已不再祓禊之地,而且,她同样也不在回程的路上……她是仍与仲孙恪等人在一起,甚至怀中还多了个小娃娃,却是同仲孙恪在往他那庄子走。


    娥辛打算去他家做客?


    倒也不是,是怀里的小孩要她抱,且还不下来了,她无法之下,便干脆替仲孙恪的夫人一路先抱回来。


    终于到地方,她把孩子递回去,“乖,随祖母去找阿娘。”


    尹氏也顺势伸手。


    但小娃娃小肩膀一躲,竟是不肯。


    尹氏奇了,怎么这样爱娥辛抱?


    “来,祖母抱啊,我们去找阿娘。”


    小娃娃只睁着乌溜圆的眼睛,却还是不过来。


    但也不是连阿娘都对她没吸引力,是觉得现在抱她的这个软和,她喜欢。只见小肉手抓住娥辛一个指头,小脚往里伸一伸,倒也奶声奶气喊:“阿娘~”


    “嗯,找阿娘。”


    娥辛莞尔,再把她递给尹氏。


    可小娃娃却又扭回来窝在她怀里。


    过一会儿,又自顾自奶声奶气嘟囔一声阿娘。


    看起来倒像是要她抱着去找的意思。


    尹氏:“……”


    歉意一笑,看着娥辛。


    娥辛便好人做到底,帮着再把孩子抱进府中找她阿娘。


    但没想到再出来可就废时间了。


    今日天热,小娃娃水喝多了,尿了她一身。她哪还走得了……被尹氏留着先洗了洗衣裳,洗过又得等衣裳干……一来二去的,眼看又是午膳时辰了,便又被尹氏留着用饭……如此,一待就待到了现在这个时辰。


    马上,厨房里的午膳就能端上来了。


    娥辛于是也就留了下来。


    “你有什么不爱吃的没有?”


    “没有,我都可以。”


    “那行,我就叫厨房去上了。”


    “好。”


    可娥辛却没等来热菜热饭,倒是尹氏不一会儿又空手回来,对她说换个地方用膳,让她跟着她去。


    客随主便,自然她说哪她去哪,娥辛只是没料到,这一天最终还是碰到了蓟郕。


    原来从她进府时他就在了……只是到如今,他才让仲孙恪安排尹氏去叫她过来。她不明白,不明白明明他从一开始就在这府中,在观她的一举一动,好像本来也是压根不让她知道他在这的一种情况……现在却又为何偏偏要叫她过来。


    娥辛直到坐下了也想不通。


    但她却也不想问,过了那日,如今两人说是陌路也不为过。


    倒也不是她单方面认为的,蓟郕现在对她的态度确实有如陌路。


    可,已是如此态度,在娥辛头顶瓦片裂开,直冲她头顶砸去时,他的反应却也比谁都快。甚至是娥辛自己都完全未察觉,他已抓了她左上臂猛地一拉,娥辛直冲他扑来。


    一切不过仅仅是刹那而已。


    娥辛被撞的鼻头一疼,心惊肉跳。


    条件反射猛地想退后数步,可也是这时,他手臂一紧,以及砰地一声,她听到了那声瓦片砸到地上的声音。


    面色一息之间变幻成了惊骇,眼神则惊惧。


    好半晌,她才愣愣回头,望她刚刚正坐的那处。


    看到瓦片压根不是在地上摔裂的,而是就在她刚刚所坐位置,碎成锋利的一片又一片。


    若是她刚刚未被他拽走……


    手脚忽然有那么片刻的冰凉,而她这时,早已忘了躲他避他……又哪还有多余的反应去避去躲呢……还是忽然一声响亮啼哭,反应被刺激,才回神过来她竟仍已这个姿势扑在他臂弯中。


    后知后觉无意中紧了紧手,退出去。


    仲孙恪这时则眼皮一跳,心下预感不好。


    因为他听出这声啼哭是他那个孙儿。


    他这个时候哭!


    别是臭小子就是瓦片砸下的罪魁祸首!


    仲孙恪连陛下的脸色也不敢看,迅速躬一下身,“臣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蓟郕对此没什么反应,由他去。


    桌面之下,他的手掌在面无表情中暗暗握了握。他也不知道当时反应怎么就那样快,竟然从前是如此,至今,还是如此。


    压根不想看到她在他跟前倒下的身影。


    一想到她若是血流不止……就已经连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反应的,猛地就把她拽了过来,手臂紧紧揽着。


    她要退,那就更紧,休想!


    眼睛在那一刻,倒是看也不看她,只紧紧盯着极速下落的瓦片。


    果然,是正对着她砸的。


    幸好把她拽走了。


    此时心底却又没有这个幸好了,早已没有。他只是下意识又看了眼那些碎瓦,在桌面之下的手掌无声握成了一团。


    臂弯中仿佛仍然有触感,有温度,蓟郕的手无声中越握越紧。


    恰是这时,仲孙恪的声音忽然出现。


    只见他正拎着一小儿,脸色无比铁青,也无比惭愧。


    “陛下,孙儿顽劣,是臣教孙无方。”


    还真是这臭小子砸的!


    仲孙恪差点没被气死!


    他这是嫌他祖父当官当得太顺了,非得给他找点霉头啊!


    刚刚那片瓦要是直冲娥辛真给她当头一砸砸得头破血流……他接下来也别谈什么好日子了,陛下肯定对着他日日都是一张臭脸。


    败家玩意,差点害死他祖父!


    “都是臣之过,还请陛下责罚。”仲孙恪的声音更沉,主动请求责罚。


    他那小孙子则早已吓得绷着嘴,面无人色。


    面无人色中,正巧,还忽然瞄到了娥辛一眼。


    被祖父进门前已经狠狠训骂过一回,此时一顿吓,明明娥辛什么表情都没有做,他却已觉她凶神恶煞。浑身一哆嗦,接着……接着就是生无可恋,脑袋耷拉的跟已经没有任何求生意志一样,“娘娘,我给您偿命,您饶了我家祖父。”


    “我再也不敢了。”


    娥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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