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对她的到来发表感言。”
江婉柔刚把表情重新管理好，就听到学校领导的提醒声。
什么情况？事情变得有些魔幻，真不是上错人了？或现在还在戏中？现实不应是位一身学生气的学霸捧着鲜花，一脸惊喜地介绍她这位空降嘉宾吗？江婉柔甚至考虑过，学生代表因为紧张而忘词时，她会用“啊，这位真是淳朴，可爱”等词来缓解尴尬。
但献花的怎么是这个服务生？看这鲜花捧的……
江婉柔用见鬼的眼神向段卿。
虽然她懒得花时间记一个服务生长相，但那日回忆堪称世界名画，况且段卿样貌太出众，亮眼得像芝麻堆似的人群里，一颗昳丽夺目的明珠。
而此刻，明珠忽然弯起眼，微笑说：
“没想到嘉宾竟是您，江女士，看到您出现的这一刻，我作为学生代表，真的非常激动欣喜。”
他瞄了眼介绍对方身份的稿子，看向台下的师生：“诸位，我面前的嘉宾，是曾为我们带来多部经典作品的江婉柔女士……”
……
再正常不过的开头，江婉柔眼皮却狠狠一跳，第六感告诉她接下来的内容暗藏玄机。
“她在戏中一直有多副面孔……”
果然，下一秒段卿放下了手上准备的稿子，浅笑盈盈道，“江女士，我之前看过您的戏，演的真好。”
说话间，他左手还捧着未完全递出的鲜花，右手拿着话筒，抬起眼，眉眼间的神色愉悦而炽热。
他炽热看着江婉柔：“特别是您曾饰演的一位贵妇人：庄呦倩。”
“后来看了多少片子，庄呦倩在酒吧登场的一幕真是惊艳到我，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啊，是吗？”江婉柔简直没法直视这真诚的眼神，但如果没记错，庄呦倩这个角色的名场面就是带着一堆废支票冲进酒吧拆散男女主……江婉柔因为演得太好，被网友带入角色，扣上“扮大款，装有钱”的帽儿……
“多谢你对这个角色的喜爱呢……”江婉柔笑眯眯，心里mmp。
“是啊，我实在是喜欢这个角色！真的是让我不断回味，让我欲罢不能，”段卿大力赞扬嘉宾，赞扬地几乎要鼓起掌来了，“怎么能演的那么好？那么真！”
“……”江婉柔几乎要抑制不住发出尖锐的爆鸣了，好半天才虚弱回应，“……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台上，段卿还是那么一脸迷弟，笑容动人的表情。
“真到我几乎把角色带入真人，以为您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却没想到……”
数道抽冷气的声音里，他画风一转：“没想到您这么，体贴，热心公益，有十分宽广的胸襟——”
“单是给我们学校，就捐了据说一个亿！”
“？！”
江婉柔听了简直要晕过去。
晕过去之前他还能听到段卿在向全校介绍她的“功德”，介绍完还做了个总结，大致意思是：“啊，您真是功德无量！我们一定要向您学习……”
……
最后的最后，欢迎讲话结束，台下掌声响起，江婉柔直接被这过分热烈的欢迎讲话给弄蒙了。
被段卿热血讲话洗脑完毕，啪啪啪鼓完掌的学生其实也有点懵。
林帆懵逼地扶了扶眼镜：“段卿这是怎么了，他说的好像不是事先准备那份稿子吧？”
“不重要，细节不重要，演讲效果够好就行！”梁少轩要的是做大事要不拘小节，“你看大家听的多开心多激动啊，连台上的嘉宾也满脸通红，看得出是被咱们老段感动的……”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转头问谢瑾舟，“是不是很温馨？看嘉宾那红通通眼睛。”
谢瑾舟看了眼台上：“嗯，被气红的。”
老班长一脸懵逼：“啥？”
“气的发抖还要维持笑容，这场面真温馨，不是吗？”谢瑾舟很轻很轻说。
说话间，他抬起眼，看台上段卿猎猎的红校服。
明艳夺目，像一轮红日，在视线里慢慢晃动着。
耀眼的日光慢慢铺开了他整个视野。
身边同学的话语声变得迷离又模糊。
谢瑾舟睫毛轻颤，听到段卿放下话筒后，从台上走下的声音。
“瑾舟，你不打算等会儿找明星要个签名吗？”散会后，身后有同学问他，边问边跟上要签名的人流。
谢瑾舟摇摇头，他看着之前那道红色的身影，向将与人流相反的教室走去。
*
与人流持同样反方向，还有段卿亲爱的班主任张大鹏。
张大鹏正要在主席台至班级的路上堵段卿。
事实上，他从回味段卿在台上说第一句话起，头就开始突突直跳了。
“她一直有多幅面孔……”
“一个亿…您真是功德无量啊！”
段卿的发言内容，虽然从整体上说非常精彩，如若剖开一句一句研究，那味道……啧，怎么就感觉味道那么怪呢？！
不行，还是得问问，还是得问问！
但段卿会这么容易地被逮到吗？
——张大鹏从前门堵，他就从后窗入，等班主任在在正门路线的必经之路上翘首以盼时，段卿一脚跳上背后的窗子，准备就着后窗往班内跳。
教室里静悄悄的。
大部分人都去要签名，或仍在赶回教室的路上了，室内只有一个人。
那个刚回到位子上不久的人，雪色浇衣，正在垂眼翻书。光影浮动，少年翻书的背影安静得像一幅画似的，让任何一个人突然闯入，都破坏画面的罪恶感。
谢瑾舟独处的空间总是那么静。
突然，安静被打破了，一道咻咻咻的开窗声后，段卿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笑盈盈问他：“同桌，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谢瑾舟看了眼窗台到地面的距离，眉心微微动了一下。
一中窗户装的都很高。
“下来，从前门走。”他看着段卿，答非所问。
“不要，那边有人堵我。”
段卿也不多解释，见教室只有谢瑾舟一人在，他弯弯眼，站在窗沿上，突然道，“同桌，我刚刚的演讲，你听得开心吗？”
谢瑾舟闻言，微微愣了一下，他起身走向窗。
段卿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人影，眉眼弯得更好看了：“同桌，你还没回我话呢，你刚刚听得开心吗？”
谢瑾舟走到了窗台下，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对方被风吹得一摇一摇的红衣，好几秒后，看段卿，轻轻点了下头。
似是担心对方没看清，谢瑾舟又开口。
声音清冷，但很好听：“开心。”
然后段卿也挺开心。
乐极生悲中，他所扶着窗框突然被风吹的“嘎吱”一晃。
谢瑾舟睫毛剧烈一颤：“你快……”
刚开了个头，段卿就重心一歪，哐地一下从窗子上坠向教室。
段卿：“……嗯？”
作者，你告诉我(划掉)，这究竟是哪儿来的妖风？！
阵阵妖风中，段卿看到教室中一闪一闪的白炽灯，却感觉自己向一个无底的黑洞坠落。
他心说这次背上应该会旧伤加新伤，教室里的桌椅有棱角，撞上去有点疼，不过疼痛并不重要，他主要担心桌椅会被自己撞烂。
又或许直接撞向地面，四仰八叉，在其他人面前失去形象。
更崩溃点的情况是摔个脑震荡，据说上届有位师兄就这么摔的，摔完一万只粉色大象在头脑中翩翩起舞，医药费不说，后来为了检查几乎把头都剃秃了。
段卿是个幸运值很低很低的人，所以在面对摔下后的多种可能性时，他护住后脑勺，闭上眼，平静为自己预判了最后一种结果。
然后他感受到人体温暖的体温。
段卿睁开眼，阳光透过叶缝投落在他的身上，光线很好，让段卿清晰看到了接住自己的人影。
谢瑾舟穿着那件白色的校服，抱住他，一滴泪痣缀在他眼下，清清冷冷，宛如一轮在白日升起的月亮。
段卿撞进了他的怀里，落叶轻响间，一种极淡的气息包裹了他。
他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橘香。
新鲜的，头一次这么清晰……
橘香。
橘……！！！
呼吸变得颤抖，时间静止了，下一秒，生理性的泪水抑制不住流出来。
这是在地下室里被塞了太多橘子后的本能反应，他已经抑制不住了对这种曾经最喜欢的水果感到恶心。
恍惚中，他听到了一个难得失措的声音：“段卿？”
段卿抬起眼，看着谢瑾舟。
然后从对方失措的眼里，看到了泪流不止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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