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对镜
一切发生得迅捷, 又没有来由,向饵站在阴恻恻的童声合唱之中,站在无边无际颜色浓丽的花朵之下,看出去, 看不到太远, 只看得见迷雾包裹的发光发亮的雪白身体。
她发现自己没穿衣服, 也就发现了寒冷, 发现了细微的风, 在林子里呜呜地吹着,吹起她一身的粟粟颤栗。
她不得不叹息地放下手臂,抬起眼睛看向面前人, 总该是要打声招呼的吧?
不知为什么会在这里,可在这里遇到人, 还是要说话要交流的。
“小鱼, 你怎么在这里?”
向饵听见自己说出这话,声音像是含着惊喜, 又颤悠悠的带怯……含羞。她这么说,就是装作自己没看到对方的装扮, 还像是在日常里碰到的一样,想维持那种正常生活的平衡感。
“是你召唤了我。”
沈遇鹤回答她, 但那声音飘渺高远, 像是从高天之上落下, 并不从那具美丽躯体中传出, 也不从那双绚烂圆满的唇瓣里说出。
那是神谕。是从天而降、落在脑海中,带着冷意的神谕。
向饵浑身紧绷, 感受到神谕中蕴含的危险,她想要后退, 一脚踩下去,却感觉自己踩进了淤泥之中,不能再挪动双腿了!
后面全是沼泽,她不能后退!
向饵只能绷紧自己往前走了一步,远离了沼泽。可她全身沐浴在沈遇鹤的目光之下,羞耻得整个人都很难受,皮肤表面被冷风激发出无穷的细细麻痒意味,私密的自己全部被暴露摊开,被她最在意的人认真看着……
这种感觉简直……让她快要发疯!
沈遇鹤已经走到很近的距离,无穷尽的、许多颜色的花盛开在她身周,树枝上不合逻辑地长满各色花朵,地上晃动着大大小小复杂颜色的花枝,甚至把草都挤占到看不见了,只剩下鲜艳的花,争先恐后招摇在视野里。
被花朵包围的沈遇鹤,身躯安静明亮地站在面前,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像是很愉快似的,朝着向饵伸出手来。
这一刻,向饵紧张到了极致,反而有些麻木了,她期待着沈遇鹤接下来的动作,像是小孩子期待过年时候的烟花鞭炮,带着一点酸麻的恐惧感,反倒更让人兴奋。
沈遇鹤那只美丽的手,忽然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左手高高抬起,抬到头顶上!
另一只手也很快被抬起来,向饵屏住呼吸,吞咽着口水,嘴里含糊地问:
“你……你要做什么?”
沈遇鹤却不回答,只把向饵两只手都高高抬到头顶上,顺手从旁边扯过一根粗糙的树藤,将她双手手腕绑住。
向饵感受到手腕上粗糙的触感,后知后觉,恐惧感潮水一样蔓延到她喉咙口:
“你干什么?快放开……放开我!”
沈遇鹤却已经去到她身后。向饵没听到沼泽淤泥的声音,她扭头朝后看,发现沈遇鹤双脚并未站在地上,而是飘起来的。
她为什么能飘起来?向饵并不觉得这里没有重力啊。
双手被高高抬起,被动地捆绑无法动弹,向饵咬住唇瓣,羞耻地低头看,看到自己惨白的双脚,在颜色复杂的花朵里深埋着。她不由得想,在这个地方,自己也可以飞吗?
沈遇鹤的声音忽然响起,凑近她的耳朵,好像缓慢拉动的大提琴,低沉迟缓又性感地沙哑:
“专心!”
向饵浑身一凛,耳畔这声音像是一丝电流,沿着她的耳朵进入头皮,电得她脑袋发晕,每根发丝都挺直起来,她不由得按照对方说的做,专心感受着这一切……
沈遇鹤就在她身后,那种独属于对方的冰冷甜香,正源源不断从后方传来。
冰凉的、柔软的手,像是缠绵的树藤,从后方绕上来,绕过向饵的肩膀,手指尖轻轻拨弄向饵的耳垂。
世界颠倒,缱绻无尽,生命燃烧起来,灵魂深处都在一齐燃烧,向饵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雷劈中,自己想要长出无数张嘴,发出无数声尖叫!
可是她张口,嗓音沙哑,发出的声音如梦似幻,完全听不真切:
“你……放开我……”
沈遇鹤一声轻笑:
“你很喜欢这样,不是吗?”
向饵难耐地想要往前跑,手却被捆绑吊起,无法动弹,双腿更是软得发麻,一动不能动。
现在的她,完全只是一个被吊着双手的美妙瓷娃娃,正在被欣赏、被摆弄、被戏玩……她很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愿意的,还是不愿意这样。
她不明白,可她已经沉沦,无处逃离,无法反抗……
她还带着点小小的庆幸。她知道这里应该是梦境,所以,没有关系……是梦就好了,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再出格也不要紧,反正没人会知道。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隐秘的思绪,没人知道就好……向饵挺起头颅,对着天空睁开迷蒙的眼睛,发出炽热的叹息:
“唔……”
沈遇鹤靠的更近,她用躯体当作火种到处点火,无穷无尽的火焰燃烧,燃烧,将一切理智和退缩焚烧殆尽,将世界焚烧成美艳荼蘼!
这森林中的温度似乎正在上升,花朵颜色愈发浓艳,更多的花朵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更多更浓的甜香。
向饵弓着身子,不断颤抖。她很累,到处都很累了,可沈遇鹤还是不愿意停,花朵无穷无尽地开放着……
沈遇鹤在后方有些不满。
她看不见向饵的脸和表情,向饵也看不见她,更看不见真实的她……她想要的不止这个。
沈遇鹤轻轻对着迷雾招手,手指捻起一缕向饵汗湿的头发,贴在唇上轻吻。
向饵眯着眼看前方,影影绰绰的迷雾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银灰色的,大块的,像门一样的形状,那是什么?
向饵努力地睁大眼睛,她私心里觉得现在这样很不对劲,如果有东西能够打断沈遇鹤就好了……可是她又不想让这梦境完全结束,满心矛盾。
但迷雾中那东西,却完全出乎她最狂野的想象。
那是一面镜子!
是巨大的全身镜,周边镶嵌着银色的古老邪异浮雕,镜面明明白白,映照出面前的景象!
向饵骤然睁大眼睛,浑身温度都降低了一瞬。
她几乎不敢看那镜子!可这镜面却正浮在空中,完全对着她的正面,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向饵咬着牙齿,羞耻到近乎崩溃:
“这是什么,我不要这个!我不要这个!”
沈遇鹤双臂紧紧箍住她,声音飘渺低沉:
“看啊。”
看啊,看啊,看啊……四面八方,寂静的森林里传来回响,无数道神谕一道接一道涌入耳畔,向饵千万般不情愿,却还是睁开了眼,直直看向那镜面。
镜面干净澄澈,诚实地映照出一切。
向饵被树藤吊挂着的,被无数花朵掩映其中的赤、裸胴、体。
和在她身后,比她高一些的,沈遇鹤雕塑般绝美的身影。
向饵感觉脸上滚烫热辣,浑身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扔进沸水煮过,又热又痛,是羞耻的痛,怎么会……怎么会有镜子出现!这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梦啊!她想出去!
但,沈遇鹤的躯体,在镜子里忽然慢慢变了形态。
向饵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着沈遇鹤变成了一团血红黏稠、许多根触手挥舞的肉山!
她眼睛刺痛,大脑立刻胀痛起来,想要闭眼,却又无法操控自己的眼皮,只能直愣愣盯着镜子!
她感觉到冰凉、柔软的东西,攀上自己肩头,感受告诉她,那是沈遇鹤的手指和手掌,连接着手腕、小臂……可镜子里,爬上来的却是一根长满吸盘的黑红触手!
那根触手几乎已经全红,无数个小小的吸盘更是鲜红欲滴,滴落下来红色的黏液!
红色黏液落在向饵肩膀上,沿着肩膀缓慢往下滚落,像是黏稠的血液,挂在向饵肩头要掉不掉。
向饵在惊恐中,转头看自己肩膀。
没有啊!没有什么红色黏液,只有自己羞耻到泛红的皮肤,干净苍白,瘦得能看清骨头形状!
她再努力扭过脖颈,往后看去。
沈遇鹤美丽的脸,就在她身后,见她看过来,还对她微微一笑,笑得倾国倾城:
“怎么了,小耳朵?”
向饵猛地回头看镜子。
镜子里,她自己身上挂满鲜红黏液,像是被分割成许多块的肉块!
而她身后,那座血红肉山上伸展出数根粗壮触手,一根触手沿着她的腰线描摹,顺滑地往下进入……
可向饵再看,镜子之外,她所见的只有沈遇鹤的手和手臂!
沈遇鹤轻轻咬住她的肩膀,声音带着蛊惑:
“爱我……”
向饵拒绝听清!她狠狠拒绝,狠狠晃动自己身体,试图从树藤束缚中挣脱,从那镜子映出的血色中挣脱!
她大脑胀痛,感官完全紊乱,她终于狠狠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
她猛地坐起来,尖叫声还沙哑地持续不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耳膜被刺得生疼,双手感受到温热的床铺,向饵才停下尖叫。
现在正是五点多钟,天边一抹死白,像一条巨大的翻过身的鱼,半死不活的样子。窗外风声凛冽,香樟树的树枝和叶片“刷啦”“刷啦”地胡乱响着,毫无章法,时不时砰砰地撞击着窗子。
向饵几乎看不清东西,太黑了,她自己也太混乱了。
她眼睛里满是泪水,抽噎着,喉咙生疼,耳膜也生疼,全身上下酸软无力,双手手腕更是累得要命。
她试图抬起双手,却没抬动,双手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缚起来。
向饵几乎要崩溃了。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不是吗?那是梦啊!梦中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之中?
她使劲把双手从被子里挪动出去,低头一看。
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太清,但她隐约能看到,双手被好几根绳索一样的东西捆在一起,那些绳索之间,还贴挂着一个圆滚滚的、团子一样的小东西。
是这家伙……是小阿赫……小阿赫捆住她的双手,让她做了那样的梦,也让她在梦里下意识的,把无辜的沈遇鹤跟触手邪神联系起来……
向饵呼出一口气,心中宽松不少。还好还好,梦只是梦,外界发生的事情会反应在梦里,一切都是自己的感官混乱,才制造出那么恐怖的场景,不是真实发生的。
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沈遇鹤她就是人啊,根本不可能和邪神有什么牵扯……
这样想着,向饵再次呼出口气,脸颊开始烧红了。
她居然,做了沈遇鹤为主角的春梦。
这以后还怎么面对沈遇鹤啊!
“吱呀”一声,在黑暗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效果堪比惊雷。
向饵吓得一抖,抬头看时,房门已经被推开了。
一双玉白的手伸展进来,如同鬼魅,在夜晚昏暗的光线里熠熠生辉。
向饵看到那双手就是耳畔一热,梦里那双手在自己身上点火的感觉,她还记得很清楚……当然,想起这双手在镜子里变成触手,向饵立刻又冷静下来。
沈遇鹤走进来,她穿着一身红色蕾丝睡裙,玉色的肌肤从蕾丝缝隙里若隐若现。
向饵想起昨天回来时,家门口就放着一个行李箱,被沈遇鹤拖回房间了,据说是沈遇鹤让人搬过来的行李。
所以……沈遇鹤平时的睡裙,都这么……这么……大胆的吗?
向饵把自己还被捆着的双手塞进被子里,对着沈遇鹤调整表情,尽量正常地说:
“你怎么……”
沈遇鹤却几步来到她床边,关切地说:
“我听见你尖叫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向饵望着对方大开的领口,挪开视线低声说:
“没事……你快回去休息吧。”
她要是再不走,向饵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闹出点事来。
第42章 忧郁
沈遇鹤听了话, 却并不离开,依旧担忧地望着她。
美丽高挑的躯体弯曲,半个身子趴在床沿,一手撑着身体, 一手伸出, 像是要安抚向饵。
她整个人仿佛一条玉色的河流, 汩汩流淌着, 光芒将床上全部铺满。她那双黑色眼睛发着亮光, 在浓黑空气里熠熠生辉,身躯的轮廓朝床边蜿蜒而去,像一条巨大又神秘的蛇。
她呼出口气, 带着香甜,气息又钻入向饵的鼻腔里。
“怎么不开灯?”
她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伸出一只白玉雕刻的手, 特意从向饵身侧擦过,去按电灯开关。
向饵身子微微地动了一下, 仓促间抬眼看时,昏暗陈旧的黄光已经洒满房间, 一层金黄落在沈遇鹤身上,叫她看起来像是博物馆里精致打光的玉雕古董。
是被点了睛活过来的玉雕, 或是古画里看向画外的神女, 或是……在她梦中和她交缠、纠结在一起的血肉之躯, 亦或是强大可怖又黏腻的触手本体?
向饵头有些痛, 光线刺激之下,她眼角泪光闪烁。
沈遇鹤伸出一只手, 轻轻地揩抹她眼角,为她拂去泪水, 轻声缠绵地说:
“委屈哭了?怎么了啊?不哭了好不好?”
向饵不知该怎么回答,喉咙口堵着一团野蛮生长的血肉,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看着面前的人,眼泪又一连串地落下来,无法控制。
她哽咽着,大脑模糊又混乱,视线看向沈遇鹤的手,又顺着那手,一路看进红色蕾丝和真丝布料包裹的躯体。
她深吸一口气,眼泪倒是不掉了,视线却难以移开。
向饵一直觉得,她并不是一个乖孩子。她会有欲望,会在深夜里悄悄往外求索,寻找欲望的踪迹。
很小的时候,那欲望是食欲。她会去偷厨房冰冷的剩饼子,去偷别人的小零食,直到被一个对她很好的孤儿院老师发现,才告诉她——原来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肚子绞痛,鼻子特别灵,不得不去偷、去抢食物的想法,叫做食欲。
后来长大一些,她有段时间非常渴望和别人碰触或是拥抱,给她一种温暖的、肠胃涨满的感觉,可她个性柔软,根本不敢,只轻轻拥抱过女生朋友们,那根本不对劲。她攒了几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一个绵软的等身玩偶,睡觉的时候会抱住玩偶。
再后来,她在深夜的迷梦之中,在玩偶身上摩擦时,她意识到一种全新的欲望。
这欲望没有对象,没有确切的发泄途径,也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她的体内有一团火,烧啊烧,不敢给任何人知道,只用力烧着她自己,烧到她眼泪迷蒙,烧得她血脉贲张。
那是深夜里拔节的竹子,是身体在成长,也是她埋藏、压抑、慌乱到粉饰太平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欲望。
那是性.欲。
是在黑暗中盯着她的恐怖狮王,是等待她松懈时便会将她吞吃的怪兽。
谁家乖孩子会有这种出格的东西啊?乖孩子不都应该是无欲无求、温柔顺从的吗?她知道自己不再是乖孩子了。
整个青春期,直到大学,她也没有找到这份欲望的对象,对男人或者女人,她都没有兴趣,看着别人恋爱再分手,她也毫无波澜。她从不愿意被欲望驱使着,去寻找那些填补空虚的工具,这是她成长到现在仅有的一点自傲了。
邪神阿赫曾经试图勾起她的欲望,可这是不可能的,单纯的触手与皮肉的碰撞,对她来说只有恐惧,生理上也许会有反应,但心理上,她的火种是死掉的,她只想摆脱那个家伙。
直到遇见沈遇鹤。
每一次,每一分一秒,她的体内都会隐隐生出那团火焰,那是在任何别人那里都从来没有燃烧过的火,那是向饵默默守护、悄悄隐藏的野火。
可她越是隐藏越是打压,这火焰反倒越是烧得过分!
这一夜乱梦就是铁证!向饵屈辱地咬住嘴唇,视线从沈遇鹤身上移开,试图开口说话:
“我……我没事,你快去睡觉吧,还……还没到起床时间。”
沈遇鹤看着她,目光深沉,带着某种向饵看不懂的情绪,她忽然轻叹一口气:
“你呀。”
这句感叹来得没头没脑,向饵茫然抬眼。
沈遇鹤却忽然凑近了,伸出手,将她轻轻搂在怀中。
香甜气息扑面而来,结实饱满的一个拥抱,肩膀相互碰触,鼻息亦是闻得清晰。
像母亲一样,温暖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脊。
这在沈遇鹤看来,大概是个纯洁的拥抱,可在此刻本就野火燃烧的向饵看来……这简直是把汽油扔进了火堆里!
轰!爆炸!
向饵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她的双手已经不再被捆绑了,她也完全忘记了小眼球的存在。
她的手自由地伸出来,从被子里克制不住地伸出手,抱紧了沈遇鹤的后背,手指触碰在对方的肌肤上。那比牛奶和豆腐、玉石和珍珠都完美许多倍的肌肤,那世间一切都无法形容的绝美的肌肤,她醉了!醉在这比梦还美的现实里!醉在这从青春期就在期待的神秘感觉里!
她展开手掌,在沈遇鹤背上抚摸,摸到了睡裙后背的蝴蝶结。她几乎没过脑子,手指立即钻入带子里,轻轻一拽,绳子拉开了,完全是连锁反应,一切都解开了,不再有任何束缚,薄薄的真丝落在被子上,一片冰凉滑过她手背……
一声微微的轻笑声落在耳畔,是沈遇鹤谜一样的声线:
“呵……”
飘渺微凉的气息萦绕耳畔,向饵如坠梦中,她的手滑落下去……
向饵忽然反应过来,猛地睁大眼睛,急切推开沈遇鹤!
“啊!你快……穿好衣服!”
沈遇鹤撑着身体直起身来,一脸疑问地看她,挑眉。
红色睡裙像一滩鲜血,落在她面前的床单上。
从那滩鲜血往上,是沈遇鹤……销魂夺魄的光、裸躯体!
一切和梦里的场景完全一样。沈遇鹤这具身体,完美到可以去申请吉尼斯纪录,每一寸皮肤都是一份宝藏,简直烧灼着她的眼睛!
向饵只看了一眼,血液就像爆炸一样冲上头部,她抱住脑袋,再也不敢看,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禽兽!
向饵浑身瘫软下去,几乎像一团水,要滑落进被子里,完全消失在这世上,她感到极度的羞耻和尴尬,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要么就是这世界疯了!
沈遇鹤看着她,还是没穿衣服,只是伸出那线条圆润的手臂,问她:
“你怎么了?”
向饵疯狂摇头,拼命抱住脑袋,简直连那件红色睡裙都不敢看一眼,更别提看眼前人的……身体了!
“不……不要,你快走……你走啊……”
沈遇鹤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唉……”
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什么都没说,最终,只是一声叹息。
她拿起红色睡裙,随意披在身上,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一切回归虚空,向饵直着眼睛抬头,眼底充满水雾,水雾中是影影绰绰的、沈遇鹤窈窕的背影,玉色影子上横着几片不均匀的红,是真丝睡裙,又好像是别的什么。
她不敢细看,又低下头去。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沈遇鹤离开了屋子。
房间突然变得很冷。
沈遇鹤甚至没跟她说晚安。
向饵怀里还残留着沈遇鹤的温度和气息,她手上还全都是沈遇鹤肌肤的触感……她像是被夺走了最喜欢的玩具,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手,脑海中还在疯狂描摹刚才的一切。
理智逐渐回归,炽热的脑袋冷却下来,向饵终于有空思考:我是不是疯了?我为什么要解人家的衣服?
刚才那个拥抱,沈遇鹤明明只是想要安慰她而已,那是好朋友之间纯洁的安慰。
沈遇鹤是个那么单纯可爱的人,可她却去解人家的衣服!
向饵狠狠捏紧被子,骂自己简直是个禽兽,又骂自己真是不配有朋友!
这种举动,这种举动……一定会让人家误会的……误会自己其实是个坏人,是个觊觎人家身体、居心叵测的坏蛋……啊,她会失望,她会搬走,她会离开自己的,对吧?
向饵想起来李婉当初那个男朋友。退一万步来说,自己今晚这个举动,和那个男的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啊,不都是见色起意吗!
她无声地锤了几下被子,尴尬将她完全淹没!
其实她自己也没想明白,她对沈遇鹤到底是什么感情,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没有对方的生活了。
她想要对方在身边,无论是什么感情。她卑微地不敢奢求什么,只满足于现有的陪伴,可是……今晚之后,或许这仅有的陪伴也不会再有了……怎么办?
被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像是一个橡胶水球。向饵伸手一抓,抓了一把黏液,这才想起来,哦,小眼球还在被子里。
她把小眼球抓出来,放在手上,满手都是黑色黏液往下滴。她想起梦里自己被吊起来,沈遇鹤在她身后……她咬着牙齿,手上越来越用力,几乎把眼球捏变形了。
眼球发出叽咕叽咕的细小声音,细细的触手攀着她的胳膊,像藤蔓一样攀援而上,最后停留在她眼睛下方。
那触手往上抬着,轻轻抹去了她眼底的泪痕。
向饵怔住了,双手一松,血红的可怖眼球在她怀里眨了又眨,卖萌似的滚了一圈,触手胡乱挥舞。
向饵看着小眼球,半晌,低声对它说:
“以后不要半夜爬到我床上来,也不要用触手捆我,不然我只能把你扔了,知道吗?”
小眼球瑟缩一下,前后滚了滚,像是点头,又睁大眼球好奇地看向饵,触手攀着她的手腕不肯放。
向饵很用力地把那些触手从手腕上掰下来,全程盯着那只手掌大的眼球,她试图告诉小眼球,这样做是不对的,也不知道对方听进去没有。
小眼球大概是听进去了的,任由她把那些触手掰开,没再缠绕上去,只是眼皮往下耷拉着,像是有点委屈的模样。
向饵心潮澎湃,但也没用,只能接着睡觉。
小眼球见她躺下,触手伸出来,在枕头旁边给自己找了个位置,正好对着向饵的脸和眼睛。
向饵心累地没有拒绝,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其实再没睡多久,天就亮了,闹钟也响了。
向饵在闹钟响之前就清醒过来,瞪着面前呼哧呼哧闭着眼睛、好像真在睡觉的小眼球,陷入沉思。难道以前阿赫也会睡觉?还是说,这是小眼球特有的,因为太小所以必须睡觉补充体力?但它半夜捆自己手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像没体力的样子啊。
向饵不想起床,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沈遇鹤。
“滴滴滴——”闹钟响了。
一根触手猛地伸过去,“啪”地狠狠拍在手机屏幕上,手机立刻安静得跟死了一样。
小眼球掀起眼皮,看起来很烦躁,很有起床气,触手都变粗了,在手机上又砸了好几下。
向饵目睹全过程,顿时无语:怪不得她闹钟总是不响,罪魁祸首原来在这儿!
小眼球这时候,忽然发现向饵已经睁眼了,还正好对着它在看,立刻慌乱地原地滚了一点,收回那根粗壮的、拍手机的触手,在空中无所适从地挥了挥,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
几秒之后,那根触手弯曲起来,折了两折,在半空中,比出一个心形。
怎么说呢,有点搞笑。
向饵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都哪儿学来这些花里胡哨的!
第43章 心意
天刚蒙蒙亮, 向饵起了床,换好衣服,去卫生间动作小心地洗漱,全程安静, 不发出任何声响。
她在想, 要是实在不能面对昨晚的事情, 那今天她自己先走, 不要和沈遇鹤碰面, 也许就不那么尴尬了。
沈遇鹤大概也不太想见到自己吧……刷着牙,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向饵忧虑地发现, 因为这段时间睡眠不好,自己本就苍白病态的脸色, 看起来更不好了, 眼角甚至多出几丝细纹。
她摸了摸眼角,心想沈遇鹤脸上从来没有任何皱纹, 她的优秀真是全方位的,羡慕不来。
小眼球在她手边台子上, 蹦起来,伸出触手准确地黏住面霜瓶子, 取下面霜递给她, 像是一个聪明的小玩具。
向饵从触手那里接过瓶子, 涂上面霜, 没有化妆就走出来,准备逃出去上班。
但……她一出来, 差点儿撞到沈遇鹤怀里。
沈遇鹤已经抱着胳膊,在卫生间门口站着了, 晨光之下,她全身被照得发光,完全挡住整个房门。
她现在倒是随便披了一件风衣,但内里仍旧是若隐若现的红色蕾丝睡裙,向饵只瞥了一眼立刻移开视线,喉咙里憋出一句:
“早啊。”
沈遇鹤一双大长腿全都露出来,双腿交叉着靠在墙上,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你要走?”
向饵点点头,抬眼:
“我想着,你是总裁,应该上班时间和我不一样,不用去那么早吧。”
沈遇鹤:弦注副
“你想甩掉我啊?”
向饵:
“……没有。”
她咽了口口水,尽量让自己说话声音显得真实:
“我就是之前迟到太多次了,现在不想迟到了,而且我想知道程总是什么情况……”
沈遇鹤毫不客气地打断:
“一起走。”
向饵:
“啊……啊?”
沈遇鹤:
“我说一起走,你稍等,我换下衣服。”
向饵脑子一团乱麻,她抬眼看去,沈遇鹤已经转身进了主卧,房门也没关,进去就传出各种激烈的碰撞声,仿佛在房间里砸东西、拍桌子一般。
果然……果然她生气了!
向饵想拒绝对方,又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急得原地转圈。
这个时候,小眼球从她肩膀上冒出来,圆滚滚的一颗黑眼球,趴在她肩上看主卧方向。向饵赶紧把小眼球抓住,塞进自己袖子里,让小眼球触手扒住自己手腕不要出来。
唉!这可怎么好,一个沈遇鹤,一个小眼球,一个两个都这么黏人,跑都跑不掉!
向饵不知为何,感受到一种甜蜜的烦恼,尤其是……听着主卧里传来的动静,她嘴角不由得翘起。
沈遇鹤虽然生气,但好像不讨厌自己,还想和自己一起出门,这样已经比她预计的最坏结果要好很多了。
向饵刚把小眼球揣进袖子,沈遇鹤就走了出来。
她似乎偏爱纯色衣服,今天又是一身纯黑色,只是这次从西装衣裤换成一条厚重的黑色长裙,将她全身上下包裹严实,外罩一件黑色小型燕尾服外套,上下一身黑,只露出一张光彩照人的冷白面容,仿佛正要去走红毯的女明星,还得是影后级别。
她拎着一个包走出来,向饵眼尖地发现,这是一个新包,似乎是某品牌新款,一件好几万的那种,做工精细,和周围老旧的房子格格不入。
沈遇鹤拎着这种包,站在老房子里,真是物理意义上的蓬荜生辉。
向饵来不及说什么,沈遇鹤已经很自然地走过来,把包递给向饵:
“送你的。”
向饵傻了:
“啊?”
沈遇鹤盯着她的脸,似乎不愿错过她任何一点细微反应,接着说:
“打开看看。”
向饵真是被震惊冲昏头脑,难道里头还有东西?她很紧张,打开包一看,顿时睁大眼睛。
里面静静躺着一条光华流转的珍珠项链,设计简单大方,珍珠一颗一颗排列成一线,圆润饱满,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向饵确认再确认,难以置信地抬头:
“是昨天店里的那条项链?”
沈遇鹤静静点头,似笑非笑盯着,问:
“你喜欢吗?”
向饵迟疑了:
“昨天才刚看到,你今天就买到了?什么时候在哪里买的啊?会不会被骗了啊?”
沈遇鹤皱起眉头,嘴角向下撇,美艳的红唇吐出几个委屈的词:
“你不喜欢……那我扔掉了。”
向饵难以招架,她只好收起包,想着之后再问情况,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小鱼哄好。
她赶快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怎么会不喜欢呢!这么贵重的礼物,我非常喜欢!关键它们是你送给我的,这种惊喜,我真是太喜欢了!”
沈遇鹤骤然抬头,目光直勾勾盯着她:
“那你戴着去上班。”
向饵:
“啊……呃……我没化妆啊今天,而且这种东西带去上班,也太招摇了……”
沈遇鹤却已经伸手,从包里拎出来那条珍珠项链,挂在手上,一转身走到向饵身后。
温热甜香的气息从后往前将人包裹,向饵瞬间咽下话头,甚至屏住了呼吸,一点儿都不敢动。
这个姿势,这个气息,这个角度……她很难不想起昨晚春、梦里的一些细节啊!
冰凉的东西搭在她脖颈上,不是珍珠,是沈遇鹤的手指,比珍珠还美丽的粉玉指甲,正轻轻拂过向饵的锁骨。
然后是喉咙,然后是脸颊,然后是耳垂。
一路拂过去,像春风拂过冬日的草地,花朵次第盛开,电流比在梦中还要强劲百倍。
向饵双腿发软,尽量扬起脖颈,把此刻的自己,完全交托在对方手中。
冰冷的手指滑过她的喉咙,带起细微的颤栗,皮肤上出现一层一层细细的颗粒。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已经不再是沈遇鹤了。
如果此时像在梦中那样,面前竖起一面镜子,向饵就会看到:
她身后的存在虽然还维持人类的形体,脸皮却已经完全撕扯开来,里头冒出许多根短而粗的红黑色触手,此刻正混乱地挥动,围着她的后脑不断游动逡巡。
像是无数只海葵,正在审视它们的猎物。
其中一根触手,尖端还是人类手指的模样,后方却是带着吸盘的粗糙血肉,此刻正沿着向饵的咽喉,轻轻滑过,像是不经意地按压着颈动脉。
阿赫不能接受拒绝,无论任何拒绝,祂都不会接受。
今天清晨,她让祂走,虽然她内心里并不那样想,可阿赫不理解她思想和行为上的激烈反差从何而来。思想就应该反映在行为上不是吗?她为什么完全相反?
她在拒绝祂。
祂想要她死。
祂想要她死,至少还能得到一具躯体。
可这脆弱可怜的人类呵!她那奇怪难以摸索的灵魂,却更令祂沉迷!
灵魂依托于脆弱的□□,依托于这条颈动脉,依托于那会产生奇思妙想和神秘欲望的肉、体,这令祂烦扰。
“好了吗?我快迟到了……”
那脆弱的喉咙中,声带以奇妙的韵律摩擦,经由咽部和那双柔软香甜的唇,发出这些奇特有规律的声音,人类将这称之为语言。
据说语言是沟通的工具,邪神为她披上人皮,学习人类的语言,阅读人类的知识,以人类的方式试图交流,可为何她的心思越发成谜?距离越发遥远?
“嗯,马上。”
触手们拥挤着,模拟出沈遇鹤的声线,说着话。向饵丝毫无法察觉到异常,她脸颊甚至浮起羞涩的红晕。
这不是更奇怪了吗?
珍珠项链披挂在脆弱纤细的脖颈上,只需一下,她便会终结于此,可这样,距离将永恒地无法弥补。
哪怕她死,哪怕她的肉、体融入邪神本体,哪怕她成为傀儡或是玩具,距离也是永恒的遥远,不再有分毫缩短。
阿赫不喜欢距离。阿赫不能杀死她,至少现在还不能。
触手将项链后面小巧的机关轻轻卡上。
“咔”声之后,触手们蜂拥回到脸皮之内,将脸皮像关门似的轻轻关上,世界重归正常,向饵收回脖颈,伸手摸上那些珍珠。
向饵回过头,身后是沈遇鹤温柔微笑的脸,对方说:
“很好。”
“有了这个,你就不能离开我了。”
*
向饵一踏入公司就觉得氛围奇怪,忍不住脚步踌躇。
为了搭配那条项链,她不得不穿上一条小裙子,外面套着大衣。一路上沈遇鹤都要她把项链露出来,直到刚才在楼下分开,她才悄悄把项链塞进衣服里。
已经快上班了,公司人很多,她踏进大门之前,大家都在叽叽喳喳、鬼鬼祟祟地聊天,但她一出现,所有人的谈话都瞬间停了。
所有人视线都看向她,眼神出奇一致,都是惊恐中又带着惶惑和害怕。
向饵小心地往自己座位上走去,白色长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擦过谁的裤腿,那人立刻像触了电似的,飞速把腿缩进桌子底下。
屋内鸦雀无声,有些人移开视线,有些人装作不经意地戳一戳旁边人的手臂,和对方耳语着什么。
向饵绕过所有人,坐进自己的工位上。
这个时候,祝敏敏悄悄走过来,凑到向饵身边,轻声问她:
“你知道昨天你走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向饵正缺乏这些信息,立刻看过去:
“怎么了?”
祝敏敏朝她眨眼睛:
“程总他疯了!冲出来在公司里大喊大叫,说你是妖怪,说什么你给他下了咒,让他根本动不了,反正挺玄乎的,一直说到救护车把他拉走。今天也不知道他还来不来了。”
向饵想了想,慢慢地说:
“其实他昨天想要骚扰我,提出让我做他女朋友,还想摸我来着,我拒绝了,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突然说他手不能动了,跟我真的没关系。”
祝敏敏震惊了:
“天啊!程总他看起来一表人才,没想到居然这么狗!那他真是活该骨折!不过这些先放一边,我想问一下……”
她忽然表情猥琐了起来,冲着向饵挤挤眼,轻声问道:
“你和楼下美女总裁,也太甜太好磕了吧!这么说的话,昨天她是专门过来英雄救美的呀!说真的,你俩到底到什么程度了?”
向饵一瞬间有点脸红,赶紧否认:
“其……其实没有什么啊,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祝敏敏夸张:
“普通朋友?谁和普通朋友十指相扣啊!而且我看出来了,你可喜欢她,你看她的眼神都是发光的!哎呀,超级好嗑!”
向饵干笑两声:
“没……就是普通朋友来着……我喜欢她?哈哈,怎么可能!”
她这么说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门口一道暗影,黑色影子里露出玉色的面容,正高高地越过玻璃,目光直视过来。
沈遇鹤不知何时,站在她公司门外,紧紧盯着她在看。
向饵:
“……”
为什么有一种她听到了的感觉?一定是错觉!
然而沈遇鹤已经拉开玻璃门,携着冰冷的白炽灯光影,大步走了进来。
第44章 蚂蚁
现在是上午九点钟, 是南方湿冷窒闷的冬天,太阳像一轮小小的圆饼干,挂在天空只有装饰作用,厚重的云层围绕着这块饼干, 将它时不时淹没其中。
没什么风, 这样的天气里没有风, 屋内只会更闷, 闷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头顶白炽灯的光稳定又明亮, 排风扇呼呼转动着,发出机械摩擦的声音,绿植像是蒙上一层灰, 没什么活力,同事们的眼睛里也灰暗隐秘, 并不带什么灵魂。
这个世界上有灵魂的人本就极少。
直到沈遇鹤踏入其中, 她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将这窒闷的一潭死水狠狠打碎。
你尽可以用挑剔的目光去打量她, 用贫瘠的思维去点评她,用普通的标签去定义她。可你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 也会同时知道,你加诸在她身上的所有这些东西, 对方都毫不在意。
因为无论如何, 她都绝不会注意到你, 因为对她来说, 这死水之中的一切,都大不过一只蚂蚁的挣扎和梦想。
她只看着那一只……在其他人眼中从来没有存在感的蚂蚁。
她只朝着那只蚂蚁走去, 在其他所有蚂蚁们艳羡的目光下,她朝着她坚定而直接地走过去, 不带一丝停顿或迟疑。
蚂蚁们的视线像雪片般,落在那黑色的身影上,转瞬间就消失于无形,某种奇怪的感觉席卷所有人,蚂蚁们都觉得自己的思维开始混乱,理智开始崩塌……脑袋刺痛,却找不到来源。
随着沈遇鹤像黑色的风一样踏入这里,不少人抬起手捂住脑袋,还有男人流出鼻血,他惶惑地拿纸巾摁住鼻子,起身去了卫生间。
沈遇鹤只朝向饵走来,在更多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缓缓站定,视线一直盯着向饵在看。
向饵紧张得嗓子都干哑了:
“你……怎么来了?”
不等她说完,沈遇鹤伸出手来,玉白的手指轻柔地,抚上她的脖颈。
向饵瞳孔猛地紧缩!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己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的同事们眼中,被一个陌生美艳的高挑女人抚摸脖颈……意识到这个场景有多夸张的向饵,简直想要尖叫了。
她甚至能听到祝敏敏在旁边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她也能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审视又震撼的目光。
她知道所有人都会在心里评判这个场面,也知道所有人都会盯着她,会挖掘她,会将她作为从今往后三个月的谈资……她会真正成为所有人议论的焦点!
她慌张地抬起手来,试图推开沈遇鹤的手,却被沈遇鹤另一只手强硬地抓住。
沈遇鹤动作非常敏捷,她几乎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自己的手腕就已经被抓紧了。
而她另一只手卡在桌缝里,抬不起来。
只能微抬着脖颈,任由沈遇鹤动作。
无数人灼烧一样的视线里,沈遇鹤美丽优雅的手指,从向饵脸颊滑过,直接滑落进她衣服领口。
冰凉的触感掠过脖颈,在锁骨处突然出现,向饵差点儿没忍住自己的低吟,脑袋向后躲去。
沈遇鹤手指勾住她领口,不让她躲开,带着霸道和不满的意味,开口像是审判:
“你,没露出来。”
向饵没理解她的意思,眨着眼睛看她,眼睛里几乎带上哀求的水雾,她轻声说:
“别……”
别在这里让我难堪……别让同事都看到……别过分……
沈遇鹤却勾着衣领,将她一把拉到自己面前。
向饵在椅子上坐着,这样一拉,整个旋转座椅都发出和地毯摩擦的沉闷声音,完全刹不住车,向饵连带着椅子一起往前飞,最终,她脑袋一下撞在沈遇鹤腹部。
平坦结实,非常细瘦,却依旧有些柔软的腹部,和她自己绵软无力的腰腹根本不是一个感觉。
沈遇鹤不管她在哪里,一只手伸进她脖子里,将那项链不容置疑地拉出来,珍珠错落有致地前后晃动着。
向饵这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这条项链,她介意自己没把项链露出来!
真是……很沈遇鹤的风格啊。
向饵赶紧往后退,拉开自己和沈遇鹤的距离,视线稍稍往旁边一瞥,看见祝敏敏仿佛一个即将炸裂的烧水壶,满脸激动地捂着自己嘴巴,还在拼命跺脚,地毯都要被她跺出一个洞来了!
向饵知道自己脸已经烧得通红了,她整理了一下珍珠项链,把它端正地在衣服上摆好。
沈遇鹤却不满地“啧”一声,脸色依旧阴沉,忽然俯下身来,凑近向饵的耳朵,轻声说:
“记住,露出来。”
向饵迅速点头,赶紧把这尊大佛请出去才是正经!等她走了再塞回去……
沈遇鹤紧接着低沉缓慢地说:
“你要是再藏,我马上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试试看。”
向饵被吓到,像一只白鸽,脑袋往后藏了藏,眼神略带惶恐:
“啊……好的。”
沈遇鹤伸手,再度整理了一下项链,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她像来时一样,充满压迫感,谁也不看,视线只盯着前方空空的楼道,美丽的脸上写着目中无人四个大字,身段窈窕姿态优雅,黑色裙摆晃过整个走廊,终于是走出了公司大门。
所有同事都莫名感觉身上压力一清,理智回归,他们视线不由得在向饵和那黑色美人身上来回看着,带着好奇和紧张,猜测着两人的关系。
一旁祝敏敏简直像是溺水的人终于脑袋露出了水面,对着向饵挤眉弄眼,声音又轻又尖,像是热水壶刚刚烧开的时候,发出一丝丝的水汽声:
“啊啊啊啊啊——你还说你们不是一对!!!她都摸你了!!!!她摸你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向饵没法回答,张口结舌,像是一台卡顿的机器,脖子上还留存着冰凉的触感,那是珍珠项链,也或许只是沈遇鹤的指尖碰触。
她的目光不能控制地去寻找沈遇鹤,追随着她走出大门的黑色背影,痴痴的。
沈遇鹤站定在公司门口,忽然回头,视线紧紧盯住向饵。
越过重重人头和电脑,越过无数乱七八糟的工位隔板,她的视线遥远地传来,带着一些捉摸不透的强烈色彩。
她对向饵做了个口型,向饵看得很清楚,那是在说:乖。
向饵心脏简直疯了一样狂跳起来!
她有点明白沈遇鹤这样做的意思了,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向饵是有沈遇鹤这样的朋友保护着的,其他人欺负或者非议她的时候,都要掂掂自己的斤两!
沈遇鹤转过头正要离开,忽然在走廊拐角,恰好碰上打着石膏的程总。
程总气势汹汹走出电梯,脖子上挂着石膏三角布,一根手臂横着挂在胸前,西装皱巴巴的,还是昨天那件,看起来非常惨的样子。
他满脸焦躁怒意,像是要来找谁干架。他正走着,乍一眼看到沈遇鹤站在自家公司门口,不由得一愣。
随即,他怒意更盛,喊叫起来:
“你到底是谁?昨天的事你也有份,跟我去警局,我已经报警了!”
从他身后还真走出来两个警察,打量着沈遇鹤。
程总转身对警察说:
“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她也是昨天害我的一个帮手,不能放过她!”
警察公事公办道:
“请您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沈遇鹤转头,目光平静阴森,看向屋内的向饵。
程总已经带着警察急匆匆走进公司,向饵也早就站起身来,收拾好了东西,在警察面前她看上去有点紧张,又还……有点激动。
警察把同样的话和向饵也说了一遍,向饵立刻跟着出来,自然地站到沈遇鹤身边。
程总又在公司里点了两个人,陪着他一起去警局,其中就有向饵的主管。
大家乱哄哄的聚集在楼道,警察带着众人去等电梯,沈遇鹤看着向饵,目光带着疑惑,似乎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她低声问:
“为什么要去警局?我们没错。”
向饵对沈遇鹤笑了一下:
“没事的,就去一下,跟警方说清楚就可以了,我们没做错什么,不用怕。”
程总听见这话,转头瞪着向饵,气急败坏:
“明明都是你干的!你这个妖精!妖精!”
沈遇鹤一边跟着走,一边低声凑近向饵:
“妖精?是什么意思?”
向饵诧异地想,沈遇鹤难道是在国外长大的吗,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她解释:
“就是,一些不是人的东西变成了人,比如猫变成人了就是猫妖,狗变成人就是狗妖。”
沈遇鹤听了,点点头,语气中带着点满意:
“那我也是妖精,我应该是神妖。”
向饵噗嗤一笑,被她可爱到了,怎么会有说自己是妖精的人啊!还取个这么可爱的名字,绳妖是什么啊,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吧!
鱼贯进了电梯,众人挤成一团,沈遇鹤把向饵压在电梯角落,一只手臂伸展出来,防备地挡住其他人,自己几乎全身压在向饵身上。
向饵轻声说:
“你不是什么妖精,你是……很好很好的普通人。这样就最好了。”
沈遇鹤低头看她,眼眸漆黑深重:
“我是你的人。你也是我的。”
第45章 误会
电梯里有着细微的嗡嗡声响, 许多人挤在一起,有人紧张地咳嗽,还有衣服摩擦声。
可这些声音都没进入向饵的耳朵,她感受着自己骤然飘起来的心情, 耳边只有刚才那句话。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沈遇鹤, 只觉得那句话像钟声, 像某种盖棺定论, 像为她平淡的日子装饰的美妙气泡, 像春天正在开放的一树桃花。
她心里的一树桃花盛开着,微微摇曳着,香甜美好, 可是她必须压制这种感觉。
她沉吟许久,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
“唔。”
没有反驳。
沈遇鹤满意地笑了, 笑声闷闷地压在向饵肩上。
电梯是密闭空间, 还有那么多无关的人挤在周围,这种场景下, 沈遇鹤跟向饵挤在角落,头发彼此交缠, 气息彼此相闻。
嘈杂的世界里,只有她俩完全在一起。
电梯门打开, 新鲜空气涌入, 人流快速出去, 沈遇鹤站起身往外走去, 向饵连忙跟上。
向饵还是头一次坐警局的车,好在不是看守所那种, 没带铁窗,和普通私家车一样的座位。程总作为原告坐在副驾驶上, 向饵沈遇鹤坐在后座,其他人另外打了一辆车,跟在后面,一块儿去了警局。
向饵现在开始往正事上想了。她倒是不怕程总闹到警局来,这无论如何都是程总无理取闹,根本不关她的事。她倒是在想,那个邪神的遗留物小眼球,能不能直接送给警方?国家应该有管控这些邪恶物品的手段吧,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
不过,普通警察能看到小眼球吗?
她思考着这些,袖子里一直很乖的小眼球忽然动了一下,触手沿着她的手臂皮肤一直往上爬,似乎要爬到她肩膀上去,圆滚滚的躯体也在她手腕上黏糊糊地转动,仿佛要跟着触手一起往上爬,要脱离衣服的束缚!
这条手臂恰好在远离沈遇鹤的那边,向饵猛地抬手按住自己手臂,隔着衣服摁住触手,又小心翼翼把小眼球往下拉拽,收效甚微,小眼球此刻像是一头小牛,劲儿大得不行,几乎马上就要顶破她的袖子跑出来了!
旁边沈遇鹤已经看了过来,眼神带着探究,打量着向饵,前排两人倒是还没发现。
向饵把那条手臂拽过去放到自己身后,尽量把动作做得自然一些。她还对沈遇鹤笑了一下,意思是没事,也不知道沈遇鹤明没明白,对方那双漆黑瞳孔依旧盯着她在看。
“你……”
沈遇鹤美艳红唇张开,向饵立刻瞪大眼睛,眼神示意前面那两个人,拼命摇头,意思不要在这里说什么,会引起误会的!
沈遇鹤听话地闭了嘴,只是眼神依旧好奇,看着向饵按住的地方。
向饵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袖子,在心里默念一句:好了,别动了,我不会送你走的!
小眼球几乎立刻就不动了,触手也渐渐退回去。
乖巧得……让人害怕!
这之后走了一路,小眼球似乎得到了承诺,完全不再有任何动静。
向饵心里却简直是毛骨悚然,也就是说,小眼球一直以来……都能听到她内心说的话?
那么,这只是小眼球的能力,还是阿赫的能力?
也就是说,那位邪神一直以来都能听到她的心声?都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吗?
这就是……邪神恐怖的力量吗?所谓的神,全知全能,什么都听得见?
向饵额角冒出冷汗,她以前也隐约意识到了阿赫的全能,但是当时为了逃避对方的精神污染,并没仔细想过。现在再回想,既然邪神可以直接将信息展现在她的脑海中,那么……反过来当然也可以!
也许对邪神来说,听见她的心声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祂一直都听得见!
所有的一切,祂都听得见!
向饵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回忆,她追溯回去,想知道自己被邪神纠缠那段时间,脑海里有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想法。
很好,无时无刻不是出格的想法,她想要让邪神离开,想把邪神上交给国家,想让邪神直接从世界上消失,还经常在心里向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元始天尊、上帝等各路神仙许愿,希望他们展现神力,将邪神像孙猴子一样压在五指山下,给祂各式各样的惩罚!
这样想来……当初阿赫愿意听从她的愿望,直接离开她,或许也是早就听见她心底那么多痛苦的拒绝,知道她到底有多讨厌自己了。
邪神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啊。
向饵对邪神的看法有了一定的改观,邪神居然会听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感觉……怎么说呢,没有她以前认为的那样无法沟通,反而还挺……懂事?
向饵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随即苦笑一声。她这也挺搞笑的,等阿赫早就离开自己了,才意识到阿赫当初也不是那么不堪,有种亡羊补牢的感觉。
算啦,阿赫现在可能已经找到了新的、愿意为祂献上一切的信徒了,一别两宽,就不用再惦念了吧。向饵这样想着。
“没有。”
沈遇鹤忽然在她旁边,低声说了两个字。
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什么?”
向饵转头问沈遇鹤。
沈遇鹤眼睛像是深渊中充满灵性的琥珀,向饵的面容清晰呈现其中,是琥珀中珍贵美丽的化石。
“我说,我没有别人。”
沈遇鹤语焉不详,说完,倒是没等向饵回答,直接转过脸去了。
不知为何,向饵看着她无表情的侧脸,还有肢体语言……总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生气?
为什么生气啊?她在生什么气?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啊,只有脑子里想了想阿赫的事情,但这和沈遇鹤又有什么关系?
直到进了警局,开始做笔录了,向饵才放下这个问题。她头一次来做笔录,也不知道流程,警方也挺温和的,就让她单独坐在一个小房间,把之前办公室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向饵有点紧张,实话实说,重点说清楚了程总试图性骚扰的部分,露出惶恐害怕又难过的表情。
很快她被带出去,和程总等人一起看监控。在监控下就看得清清楚楚了,明明是程总先伸手试图去摸向饵,没摸到,忽然在空中就抽筋了,随后他自己抓着那只手臂往桌子上砸,吓得向饵站起来往门口走,被突然过来的沈遇鹤带出去。
带出去之后,程总还在办公室发疯,他用骨折的手臂狠狠砸在桌上,骨头咔擦断裂,他还试图用头去撞茶桌,用身体去撞墙,每一次都撞得非常狠,像中邪了一样搞得浑身是伤,又跑出去满屋乱吼乱叫,最后被救护车拉走。
警方看完监控,对着程总一脸无语。
程总还在叫嚣怒骂,甚至想去打向饵,被警方拉开了。
“你这个妖精!你搞我!你到底给我身上下了什么东西!?啊?”
程总被两个警察夹着,还抬腿踢人,跟条疯狗一样狂吼乱叫,嘴角口吐白沫。
一直在最外围的沈遇鹤,忽然大步走过来,“啪啪”两巴掌狠狠扇在程总脸上!
这两巴掌把正在发疯的程总给扇得愣住了,对方一脸难以置信,脸上迅速红肿,甚至开始发黑,肿得像是两团大面包。
沈遇鹤面无表情,哪怕在扇巴掌的时候,也完全没有表情,并不愤怒,也并不嫌弃,就像只是洗了个手一样平常。
她扇完巴掌,转过身朝向饵走去,带着保护的姿态,将向饵侧面拦腰揽住,神色柔和下来:
“怎么样?没吓到吧?”
向饵摇头:
“没有,他吓不到我的。”
她的胆量经过阿赫那一遭,现在早就今非昔比了,哪怕再发癫,程总也只是个人类,有什么好怕的。
她看向沈遇鹤的手掌,忍不住心疼道:
“可别把你手弄疼了。”
沈遇鹤笑了,抬起扇巴掌的右手,掌心对着向饵的嘴:
“那你帮我吹一吹。”
周围全是警察和来办事的人,大家都装作不经意地看这边,既有热闹看,又有两个美女,看起来多好玩啊,还能偷听点八卦。
众目睽睽,向饵伸手把沈遇鹤的手掌推开:
“这里不合适……”
沈遇鹤不无遗憾地收回手:
“那回家你记得给我吹吹。”
向饵红着脸点头。
旁边听八卦的人耳朵都快伸过来了:天啊,他们听到了什么?这两个美女,居然是住在一起的!
众人再度审视眼前二人的样子,一个黑色长裙冰冷霸道,扇巴掌的英姿简直武林高手;另一个瘦削可怜一身白裙,看起来柔弱又苍白,一直被黑色长裙那位护在身后,甚至能让黑色长裙对着她撒娇……天啊!这什么仙品CP!
年轻人们都兴奋又惊讶,谁能想到呢,警局不光能吃瓜,还能嗑CP!
大家不由得视线更加热烈,不断落在向饵和沈遇鹤身上。
警方在旁边批评教育程总,也有人对着向饵和沈遇鹤等人解释,意思是误解她们了。剩下的主管等人基本没什么用,连话都没怎么说就结束了。
“好了,麻烦你们跑一趟了,辛苦你们了,剩下的事情我们会和这个程先生沟通的,你们可以走了。”
沈遇鹤冷漠点头,往门口走去,向饵跟着她走,脚步犹豫。
今天又是阴天,天色白亮,像是玻璃窗上糊了一层纸,城市也看不太清晰。向饵回头看看正常普通、充满烟火气的警局,再看看周围热闹的街市,想了又想。
她还是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忽然转身走进警局大门,对着门口的警察说:
“可以给我一个单独的房间吗?我有东西想给你们看!”
门口警察立刻严肃起来,招呼其他同事,一男一女两个警察马上带着向饵走进一个单独的审讯室。
向饵抬头,对着门口震惊的沈遇鹤喊了一声:
“你稍微等一下!我等会就出来!”
沈遇鹤眼睛瞪大,脸色迅速变得非常严肃。
向饵已经进了审讯室。
她没看到,就在她进入审讯室的瞬间,窗外阴冷的天忽然间起风了。
是极为猛烈的狂风,树枝被狠狠吹断好几根,呼啸的狂风猝不及防,简直要将行人卷上天去,人们的尖叫声、树木的折断声和汽车喇叭声,汇聚成一曲疯狂交响曲!
而沈遇鹤转过身,缓缓踏入警局,眼眸黑暗深沉,身后是飞沙走石的飓风狂啸。
她迈开长腿,一步一步,走向那间审讯室。
你还是……容不下吾的一丝一毫吗?
你只喜爱吾这副皮囊,是吗?
就如此厌恶真正的吾吗?
愚蠢……愚蠢的人类啊!
飓风诡异地跟随着沈遇鹤,出现在警局内部,警方的电脑被席卷出门,满地文件纸片飞舞,屋内人们只能抓住柱子,惊叫着:
“这哪里来的鬼风啊!”“啊啊啊啊!快关门,快关门啊……”“过不去啊,风太大了!”
几乎所有家具物品都被飓风席卷,许多房间连墙皮都被吹飞,甚至房间本身也摇摇欲坠,人们救了这个救不了那个,刚关上的房门立刻又被吹开,门锁崩飞出去,一片混乱!
唯独向饵所在的那间审讯室,却像是飓风之眼,沉静地立在那里。
唯独黑裙长腿、面色冷酷的美人,在风中稳稳前行,来到那间审讯室门外,目光如蔷薇长剑,隔着玻璃刺入屋内。
随后……她就看到,向饵的袖子好好地在手腕上裹着,里头的小眼球乖顺安定地呆着,触手的痕迹一点也没露出来。
而向饵正在给警方看自己的……劳动合同?
沈遇鹤皱起眉头,飓风眨眼间消失。
她在门口愣了半晌,默默地转身,默默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呼出口气。
原来……不是要把小眼球上交给国家啊。她没有那么讨厌它……祂的一部分。
难道这就是人类们常说的,一场误会?
那么,误会被解开的滋味,还挺不错的。
第46章 孤儿
看到向饵掏出劳动合同时, 两名警察都露出了极力压抑的茫然神色,似乎没想到会见到这个东西。
向饵态度很好:
“麻烦您帮我看看这份合同上,条款六和乙方义务那里,和我查到的劳动法上的内容不符, 这样是不是会影响到我后面的发展和赔偿问题啊?”
为什么会带劳动合同去上班呢?其实是因为, 昨天被程总骚扰过后, 向饵就已经准备要辞职了, 当晚查看合同之后发现了一些问题, 她本打算今天带去问一下人事的。
既然现在碰巧在警局,那当然是问更专业的人选,可惜警方知道的也不算很多, 只是指出如果真有违法条款的话,可以拿合同作为证据, 去劳动局告这家公司, 要求公司方面给她合理赔偿。
向饵得到这个回答,也就安心了, 觉得无论如何自己总算是捍卫了劳动者的权益,心里还挺满足。
但她还是有点别的心思。问完离开的时候, 她站起身,袖子稍微撩起来一点点, 露出了手腕上几根细细的黑色触手, 正对着两个警察。
如果他们能看到的话……也许会询问自己这是什么。如果他们看不到, 向饵也不准备说, 那样只会显得自己像个精神病患者。
两个警察经过她的身侧,对她手上弯曲的触手毫无所觉, 明显完全看不到。向饵小心地收回手臂,觉得这大概都是天意。
她收好袖子, 轻轻摸了摸挂在手腕的小眼球,某个诡异的想法掠过她脑海:好像在安抚小宠物啊……那种小仓鼠什么的。
走出小审讯室,一抬眼,向饵顿时惊得张大了嘴。
外面怎么变成这样了!整个警局一片狼藉,无数纸片撒得到处都是,电脑和键盘到处乱滚,甚至有好多都滚出了门外,墙上的标语、牌匾甚至墙皮都掉了许多,不少房间的门框都歪歪斜斜,摇摇欲坠!
大家正在收拾东西,还有人抱着脑袋唉声叹气,所有人灰头土脸,满地都是灰尘、树叶甚至树枝,状况怎一个惨字了得!
审讯室对面一排椅子七零八落的,沈遇鹤却端端正正,坐在其中一个没倒下的椅子上。
她美艳绝伦,像是废墟里开出的一朵黑色铁线莲,充满棱角和冷傲的个性,但看见向饵时,整个人一下子柔和起来。
向饵朝她走过去,脸上自然而然露出微笑:
“你在等我啊?”
沈遇鹤点头,不知为何,神情之间有些复杂,眼神里仿佛藏着许多话,欲言又止。
向饵疑惑道: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表情不太对啊……”
沈遇鹤摇头:
“没什么,只是自己想错了一些事。”
向饵又问:
“这里发生什么了,我进去也没几分钟吧,怎么就这样了?”
沈遇鹤看着一片狼藉的警局,一脸的纯良无辜: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有风吹进来了吧。”
向饵:
“什么风这么大啊!还能直接吹进室内,太奇怪了……”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手腕上的小眼球弄的,但小眼球全程乖乖巧巧,没有理由去造这种风啊。况且小眼球应该没这么大法力吧?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牵住向饵的手指。向饵看过去,是沈遇鹤,但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平常,沈遇鹤如果要牵她手,必定是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的手掌满满握住,随即五根手指插入她指缝之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霸道地紧拽着她。
但今天……沈遇鹤的手像柔软的灵蛇,只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前段,也并没有强硬地十指相扣,仿佛把控制权交给了她。
向饵轻轻一拽,沈遇鹤果然跟着自己往前走了两步,亦步亦趋。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向饵帮警局收拾了半天地面,直到差不多了,才牵着沈遇鹤走出警局。
沈遇鹤全程乖巧听话,要走一起走,要停一起停,手轻轻握着向饵的手指,像个……要妈妈带着走路的单纯小孩儿。
向饵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什么妈妈,什么小孩儿,不要这么不正常啊她的大脑!只是好朋友而已,怎么就妈妈孩子了!
向饵算是发现了,她的脑袋平时就不太灵光,遇到沈遇鹤相关的事情,就更傻了……她平时真的不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的,真的!
她偷眼看沈遇鹤,对方站在自己身侧,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在冬日阳光里和煦得像春天。见自己看过来,沈遇鹤偏过头来,对着她露出一个单纯无辜的笑容,艳红的唇瓣张开:
“怎么不走了啊,妈妈?”
一瞬间,脊背上一股冰凉寒意从下至上升起,向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叫我……什么?”
她刚刚在心里想了妈妈和孩子,沈遇鹤现在就说出来了……太巧了吧?
沈遇鹤不至于像阿赫一样,会读自己的心吧?向饵脑海中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随即感觉自己腿都开始发软了,整个脊背一层一层地发凉!
沈遇鹤却晃了晃两人相连的手,笑得自然又轻松: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拉着我,真的很像妈妈牵着女儿啊,这不是好朋友之间的一个玩笑吗?”
她这样解释确实没什么问题,但向饵心里冷汗完全停不下来。
只是因为动作相似,所以想到一起去了?
算是心有灵犀?只是巧合,不是读心术?
肯定是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读别人的心……那都是邪神才干的事!沈遇鹤不可能的,她只是个美得出奇的普通人而已……
向饵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沈遇鹤不会读心,刚才都是巧合……但心里还是凉飕飕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却被她强行埋进土里,假以时日就会掩埋,会忘记。
也有可能,这东西会发芽,但不是现在。
现在,两人站在被狂风弄得乱七八糟的城市之间,牵着彼此的手,像是海浪之中两座靠在一起的孤岛。
向饵看向沈遇鹤那双纯粹的眼睛,心里又涌起一股暖意。说实在的,她现在除了能相信沈遇鹤,还能相信谁呢?沈遇鹤不会害她,也不可能有读心术,沈遇鹤是她的好朋友,是她……有好感的对象,怎么可能做出奇怪的事情呢。
“那个……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叫了,太奇怪了。”
向饵说着,手指轻轻捏了捏沈遇鹤的大拇指,是某种无意识的安抚动作。
“好啊,你也可以叫我妈妈,我会很开心的。”
沈遇鹤却这样说。
“啊……哈哈。”
向饵尴尬一笑。她忽然涌上点倾诉欲,开口道:
“我是孤儿,从来没有叫过谁妈妈,不太习惯这样开玩笑。”
沈遇鹤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向饵抬头看去,沈遇鹤眼中是深深的关切:
“你需要妈妈吗?我也可以做你的妈妈。”
做她最亲密的……是情侣也好,是妈妈更好,将她吃下去,将她融入体内再分化出来,就会成为她的“妈妈”。这很简单,如果她需要的话……
向饵却疑惑道:
“这不可能啊,而且我现在不需要妈妈了,我已经长大了。”
但沈遇鹤还是定定地望着她,似乎要透过她故作坚强的外表,看进她脆弱的水晶般的心里去,看到那最深处……一个小女孩在孤儿院冰冷的床铺上,孤零零地抱着枕头,低声叫着“妈妈,妈妈……”然后哭着入睡的那些日子。
向饵移开视线。她心想,现在要是有个抱抱就好了……但没必要,她已经克服了这种没用的感伤情绪……
下一秒,她骤然落入一个柔软熟悉的怀抱之中。
沈遇鹤按着她后脑,让她脑袋紧紧贴在自己胸膛上,用温润甜蜜的声音说着:
“好孩子,别怕,以后你有我了,我比妈妈更好。”
比“妈妈”更好,我可以毁灭你,可以创造你,可以与你融为一体,我是你的主人,是你的神明,是你本该唯一的信仰。我是你的好友,是你的情人,是你的妈妈和爸爸和女儿,是你的造物主,也终将会是你的一切……
细微的风声还在呼啸,树梢随风刷拉作响,路边人流和车声不断,各种店铺叫卖的声音,交织成飞扬的城市图景,这是烟火气里最真实的人生。
而在这极度真实又平凡的世界里,邪神乔装打扮来到凡间,只为那一只脆弱可怜的小蚂蚁的灵魂与……爱。
邪神气息满溢出去,狂风再度乍起,无数普通人被卷起帽子和头发,在邪神澎湃的情绪冲击下无所适从地逃跑。
而向饵埋头在邪神的皮囊里,在那温暖香甜的怀抱之中,她早已过了为妈妈二字哭泣的年纪,此刻却依旧眼眶湿润。线主复
她能感觉到沈遇鹤的心跳,砰砰砰的,一下一下,坚定而有力,响在自己耳畔,是自己幻想中拥抱着妈妈时,会听到的像妈妈一样的心跳声。
她知道这不是妈妈。可正因如此……这份用心,这份温暖,才更让她想哭。
泪水涌出来,沾湿了沈遇鹤胸前的衣服,黑色裙子弄湿了,贴在皮肤上。
向饵感觉到一只大手正抚摸着她的头发,那不是妈妈的手。那是沈遇鹤的手。
带着珍重,一下一下,缓慢抚摸、梳理着她的发顶,无尽的情意蔓延开去,向饵几乎不愿意判别那是什么情感,只知道像海绵一样贪婪地呼吸、贪婪地感受。
那是什么并不重要,那是给她的情感,就已经够了,够好了……够让她在泪水中,跨越那童年里无人在意的孤独夜晚,跨越那些永远冰冷的床铺和时光。线诸府
她现在也算是有人在意,有人陪伴了。
她伸出双手,像孩子一样紧紧抱住沈遇鹤的腰,那腰纤瘦却有力,能够包容她所有的需求幻梦……
哭了一场,向饵在大街上红肿着眼睛站直,沈遇鹤摸摸她脑袋,又用手指轻轻擦擦她眼睛:
“乖啊,我在呢。”
向饵感觉眼睛的肿意迅速消退了,看来这次哭得不算厉害,就是……很尴尬。
为了转移注意力,向饵找了一家路边小店吃饭。
她把菜单递给沈遇鹤,让她点菜。沈遇鹤点了几个菜,麻婆豆腐,辣炒鸡胗,重庆做法辣子鸡。向饵惊讶道:
“这些菜可都很辣的,你真的要点吗?你能吃辣吗?”
沈遇鹤胸有成竹地点头:
“相信我,我对你们的辣菜很感兴趣。”
上菜了,向饵自己吃她的清淡菜,沈遇鹤兴致勃勃,用勺子舀了一勺辣子鸡,一口吞了鸡块,连带好几颗辣椒和花椒!
向饵:
“哎哎哎你别……”
然而她说晚了。
沈遇鹤一张美丽的面庞,肉眼可见地迅速红了,整张脸没过一会就红得吓人。
她立即歪在旁边向饵怀里,像是醉了一样。向饵莫名觉得这个场面怎么有点眼熟?好像不久之前,在某个咖啡馆,也见过同样的画面。
沈遇鹤双手抬起,自然而然环住向饵的腰,面庞对着向饵的脸,两片唇瓣丰润鲜红,微微张开,直冲着向饵的脸喷出热辣浓重的香气:
“怎么……这么辣……我要坏掉了,坏掉了……”
向饵一筷子清炒凤尾啪地掉下盘子。
她简直想发抖。
沈遇鹤半个身子靠在自己怀里,一张红粉带汗的脸正对着自己的脸,比最娇嫩的玫瑰更迷人……而她的嘴唇,那两片张开着的,甜蜜热辣的唇瓣,那分明就是索吻的姿态!
向饵有点理解古代的柳下惠,为什么那么传奇了。
她现在可完全做不成柳下惠!
她只想对着那两片妖精一样的红唇,亲下去,将它们亲肿、亲烂,将它们像玫瑰花瓣一样揉碎,榨出汁水,再甜蜜地喝下去……
第47章 耳朵
同样的场景, 向饵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但那时候她和沈遇鹤还不算很熟,没什么出格的大胆想法。
现在却不一样。
这是她唯一的好朋友,也是她心存暧昧的对象, 她实在是……很难……保持纯洁的心思啊!
向饵看着那双诱人至极、像铺满玫瑰一样艳丽的唇瓣, 手指在颤抖, 浑身都跟着发抖, 觉得自己头晕目眩。
但终究还是意志力占了上风。
她伸出手, 轻轻推了推沈遇鹤的肩膀,将对方推远一些,又用另一只手扶住, 很小心地把人推过去,靠在沙发靠背上。
沈遇鹤任由她摆弄, 嘴里还在咕哝:
“好辣……这就是辣的感觉吗……我好像……有点兴奋……”
她像一条通体柔滑的鱼, 转过身来轻轻一滑,整个人又滑入向饵怀中, 眼睛水润,看着向饵的脸, 她轻声问道:
“你不兴奋吗?”
向饵深深闭了一下眼睛,呼吸急促。
她真的……快受不了这家伙了!她就算兴奋了又能怎么样, 难道对方还能负责吗!
她艰难地张开嘴:
“小鱼你起来, 这里可是饭店, 你别这个样子。”
向饵稍微大力了一点去推沈遇鹤肩膀, 沈遇鹤却转过头,干脆把脸埋进她的小腹, 还撒娇地哼唧:
“我不要……”
这一声撒娇,撒得绵软娇甜, 传入向饵耳中时,甚至还带着热气。那相似的热气也从沈遇鹤鼻息而来,透过衣服,沾染在向饵的腹部皮肤上,好似染上她的身体,染上她的肠胃,染上她甜蜜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向饵还吃什么饭啊?她还吃什么饭?她现在只想把这个乱撒娇的女人揉碎了吞下去,再在自己肚子里教育对方,在外面随便撒娇是很危险的!
沈遇鹤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忽然沉沉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
她还算见好就收,坐起身来,柔若无骨地瘫在沙发靠背上,视线斜睨着向饵的脸。
向饵脸上早就红成一片了,还在故作镇定,耳朵却红得透亮至极,饭店外阳光照进来,将她整张脸照得更红,细腻的绒毛铺在她面颊上,睫毛颤动,那下面的棕黑色眼珠……是一点也不敢往沈遇鹤这边转,像是完全不会动似的,只知道对着菜盘子看。
“好了……你快吃。要是嫌辣的话,可以另外点些菜……”
向饵声音虚浮,张罗着去拿菜单,嘴上对沈遇鹤说着话,身体却完全不朝那边看。
只有一只红的滴血的耳朵,以及小半张红通通的脸庞,展现在沈遇鹤的视线之内。
沈遇鹤就盯着这些东西看得起劲。
耳垂很红很软,像是一颗透明的玫瑰金色软糖,挂在空中摇动晃荡。
耳朵……小耳朵。是独属于她俩的暗号。
沈遇鹤忽然伸出手指,轻轻捏住那颗耳垂,指尖碾磨了一下。
向饵立刻浑身僵硬,仿佛被捏住命门的小猫咪,完全一动不动,甚至喉咙里也像小猫那样发出一声诡异的声音:
“嗯唔……”
沈遇鹤继续捏着那颗耳垂,捏得这耳垂更红了,加一丝金色光线上去,更像是曾经在亿万年前的祭祀仪式中,那些弱小生物们献祭给祂的漂亮石头。
曾经祂是喜欢那些坚硬晶亮的石头的,可现在,祂更喜欢柔软绵润的血肉。
祂用指尖轻轻碾压、按住,揉搓,缓慢压住那上面小小的耳洞。
沈遇鹤伸出舌尖,舔舐自己的唇,模样如同夜场上开到糜烂的荼蘼之花,让人看一眼便浑身酥麻。
已经有一些人在偷看这个卡座了。
向饵微微偏头,眼角余光也看到这一幕,登时电流从眼中一路传递到脊椎骨之内,再沿着脊椎骨飞速往下,炸开,炸成烟花……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可耳朵上传来的触感却那样真实又鲜明,那样……令她浑身不适地扭转着身体,想要离开,却又不想离开……
菜单掉在桌上,向饵发出“呜”的声音,轻声哀求:
“别捏我了……放开我好不好……”
沈遇鹤却轻笑一声,那笑声距离她的耳朵如此之近,宛如雷电炸响,让向饵又是激烈地抖动了一下。
沈遇鹤的声音靠近她:
“你是我的小耳朵,我玩我的小耳朵,关你什么事?”
向饵:
“……”
向饵简直要生气了!这个女人,从哪里学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歪理的!说什么,谁是她的小耳朵了,真是……她真是会生气的!
她转过脸,瞪了一眼沈遇鹤,压低声音:
“谁是你的了!你这个人……你别太过分啊!”
窗外风声还在肆虐,虽然不及之前那么大,但还是打得路人和车辆都像风中浮萍,那是城市之海的大浪。
可阳光却高高在上,城市的浪无法袭击阳光,更无法打扰充满阳光的小饭馆。
在世界中心的小饭馆内,一个平平无奇的卡座上,神明感到不满足。
向饵半转过身子,脸上满是红晕,如果把她现在的脸比作山楂,那上面呈现的嗔怒,正像一层薄薄的酸甜糖衣,真是……诱人品尝,秀色可餐。
沈遇鹤想做什么便做。
她轻轻一点头,属于邪神的力量将所有人的视线强行扭转,将自己和向饵这个卡座,从所有人的认知中抹去,她们和她们的卡座、桌子,此刻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随后。
她倾身向前,忽地,含住向饵的耳垂。
世界都安静。
*
向饵心脏重重地沉下去。
她心脏砸得太重,弄得她肋骨生疼,一时间她脑海一片空白,几乎什么也没有。
阳光太过繁盛,她看不见自己侧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肌肤的感觉告诉她:耳垂,被一个湿润柔软的东西包裹起来了。
耳垂……被包裹住了!是什么?是她完全不敢去想的什么?
向饵不能转动脖颈,不能扭动面颊,只能尽量转动眼珠,试图从侧面眼角余光处看清真相。
她眼珠稍一转动,便看到沈遇鹤完美的脸,近的离谱,近得吓她一跳!
沈遇鹤没有闭眼。
那双原本漆黑的眼睛,此刻正在缓慢变成血红!
向饵心惊肉跳,就在她失声尖叫的前一秒……那双眼又变了回去,还是漆黑的,像黑曜石一般明亮,又像初生婴儿一般纯粹认真。
沈遇鹤带着纯粹的、研究什么新奇之物一样的表情,正在吞吃她的耳垂。
就是……在吞吃。吞咽,吃掉,粗暴,简单。
向饵疑心自己看错了。
可无论如何……耳朵的感官不会错。
她的耳垂,的确正在被什么湿润之物包裹,温热的,湿润的,会动的一团绵软,那是唇还是舌……她简直不敢去想,可脑海里自动模拟出那种画面!
无尽的火焰从身体里蔓延上来,向饵简直要受不了,她抬起手去推沈遇鹤,推了好几下却都没推到沈遇鹤身上,她浑身无力又看不清方向,只能借着余光去尝试,推了好几下都是空气,沈遇鹤就像是成了一个幻影,不再有实体。
只是这个幻影,落在她耳垂上的触感却如此清晰。
那是在舔舐吗?又或是吞吃?还是在拨弄,在弹动……她都感觉得极度清晰。
清晰得简直成了一种痛苦!
向饵发出难耐的声音,她抓住面前沈遇鹤的肩膀,眼里流出眼泪:
“啊……好痛!”
耳垂在痛,撕扯一样的痛,带着她浑身的火焰,从隐隐作痛飞速转换为真正的难以忍受的疼痛!
那已经脱离了暧昧调情的范畴,更像是被猛兽猎食,被秃鹰撕扯!她痛得几乎要尖叫出来了,甚至整个脑袋都隐隐作痛,疼痛感将意识完全吞噬熄灭!
耳垂已经流出了鲜血,她能感觉到,有鲜血流出来,再被湿润的绵软之物一点一点吃掉……
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感觉,关键是这样的疼痛却像是火上浇油,只让她欲望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狂乱!
她错乱地拽住沈遇鹤的衣领,对着眼前看到的一片玉色皮肤,张大嘴狠狠咬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撕咬什么,她的欲望让她变成野兽,她自己在被吃掉,她也要吃掉别的……她啃咬着、舔舐着,感受着爆满口中的血腥味,她自己的疼痛迅速被肾上腺素稀释干净。
她不再疼痛,也不再有正常的思维,只想啃咬!吞噬!
食欲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正如性、欲,很多时候,这两者根本无法分开。
如果此刻有人类能看到这幅场景,那么她一定会理智全无,陷入彻底的疯狂!
女孩儿瘦削的脸庞侧面,盘卷着一条粗壮触手,那触手从前方美丽女人的口中伸出,带着吸盘,卷起尖端,将女孩儿的耳垂卷在吸盘之中,鲜血从耳垂中流出,无缝流入那触手的吸盘之内!吸盘吞吃鲜血,还会一张一合,渴望地想要吞吃更多,更多!
而女孩咬住美人的一条手臂,眼睛无神,嘴巴咧到最大,像是从人变成了兽,雪白牙齿之间满是鲜血,滴滴答答落入地面!
这是互相缠绕、互相啃咬、互相吞噬的一对。
谁看了都要被震撼,可谁看了都不得不说,她们真是……天底下最配的一对。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世纪更替,久到鲜血流干,久到这世界毁灭再重组。
向饵终于满口鲜血地抬起头来,被疯狂侵蚀的眼睛,只来得及看到沈遇鹤带着血痕的唇。
她完全晕倒了。咸朱赋
一片疯狂的荒唐之后,只剩两个人的废墟。
沈遇鹤小臂上还在流淌鲜血。
触手伸展开来,将向饵抬起来,放在触手们的包围圈之中。
沈遇鹤从饭馆走出,身上流淌着鲜血,黑色长裙被鲜血染出淋漓的血红。她身后尾椎骨上,黑色布料延伸,变成数根粗壮的黑红触手。
而在那些触手之间,包裹着一个隐约可见的瘦弱少女。
少女面色极度苍白,耳朵破碎,紧紧皱着眉头,被触手们牢牢托起,像捧一束花一般小心托举,让她脑袋露出来,呼吸空气,凌乱的头发晾晒在阳光下,白色长裙上沾染着点点血迹,看上去仿佛啼血的杜鹃。
少女此刻,美得惊心动魄。
而沈遇鹤姿态闲适温和,轻缓迈步,走出人声鼎沸的饭馆,经过那些划拳的、吃饭的、吵闹的人群。
没有一个人能看到祂。
阿赫招摇着触手,带着祂的爱人兼猎物,走过人间,走向她们二人独属的黑暗深渊。
祂有些许烦恼:小耳朵好容易坏掉,也许……要多玩一玩,适应适应才好。
第48章 进化
向饵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睁眼,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灰黄,过了好久才总算是看清楚了。
那是下午的阳光,正照射在她房间的天花板上, 金黄色, 亮闪闪, 有树叶的细碎影子倒映其中, 像是金色湖水里的波纹涟漪。
向饵很茫然, 脑袋胀痛,耳朵也隐隐作痛。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可她实在很难给那些画面对上事件逻辑, 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躺在床上。
她拼命回想,隐约记得, 今天上午似乎去了警局, 和沈遇鹤一起。
然后呢?然后警局好像被风吹坏了,她和沈遇鹤一起出去, 在街上散步,还说了什么妈妈和女儿, 她还没出息地哭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又温暖又尴尬。
可是之后呢?进了一家饭馆,沈遇鹤点了辣的菜, 躺在自己怀里撒娇……再之后是什么事情来着?
向饵简直要把脑袋挖空, 也没想起来, 更不知道自己好好的怎么就躺床上了。
似乎自己是晕倒了, 但为什么晕的?不记得。
莫非是身体又出问题了?向饵之前体检就不太健康,各种年轻人常见的小毛病她都有, 还有一些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留下的后遗症,低血糖低血压、颈椎病之类, 都容易让她晕倒。
向饵抓抓头发,脑袋重得根本晃都晃不动。
她不由得伸手去碰耳朵,手指在耳朵上摸一摸,纤薄柔软,没什么异样。
指尖摸到耳垂时,大脑骤然被闪电劈中,记忆猛地回笼!
想起来了,沈遇鹤她……亲了自己的耳垂!
向饵瞬间满脸绯红,但紧接着,她又想起来,后来耳垂好像很痛。
她手指尖轻轻碰触耳垂,发现上面光滑柔嫩,根本没有受伤的痕迹,那自己那种痛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痛的程度,简直就像是耳垂直接被撕裂开来,痛得人精神都恍惚了。
向饵坐起身来,去书桌上找到化妆镜,看自己的两个耳朵。耳垂都很正常,完全没有伤口,也没有被撕裂的痕迹。
难道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那自己到底为什么晕倒了?因为被沈遇鹤亲耳垂,太激动了才晕的?有点离谱了吧……
向饵心里嘀咕半天,视线一转,忽然发现……被子上有大片的黑色物质。
她一惊,第一反应是小眼球干的,那小家伙一天到晚分泌黑色黏液,有时候一个控制不好,就容易沾在床上被子上,还得向饵逼迫它,它才不情不愿地收拾起来。
不过……向饵走过去,伸手碰了一下被子上的黑色物质,那东西忽然间,变成了一颗血红的眼球。
占据大半张床的黑色物体,居然就是一颗完完整整的眼球!
向饵猛地后退两步,一声尖叫:
“啊!”
她来不及压抑自己的声音了,这太魔幻了!怎么会有这么大一颗眼球,就躺在自己被子上啊!
她赶紧转过身到处去找,掀起被子、去书桌上到处找,越找越是冒出冷汗。
不会吧……之前挂在自己手腕上,和手表差不多大小的小眼球,不见了!
那么被子上这个……向饵战战兢兢转过头,颈椎咔咔作响,强忍着恐惧和惊慌,与那眼球对视。
眼球周围伸展出数十根触手,远远地铺展到四面八方,几乎将整个床都给占满,黑色触手们众星捧月,拱卫着中间那颗大眼球。
那猩红的瞳孔还对准向饵,眨了一下,又眨一下,像是在和向饵打招呼。
向饵感觉脑袋嗡嗡作响,根本无法思考,她缓缓移开视线,感觉自己脖子有千斤重。
怎么说呢……小眼球它,怎么还会,进化啊?
当初捡这家伙的时候,她可没想过,这家伙还会进化啊!
这也太恐怖了,也就几天时间,怎么就长这么大了啊!
就,已经从拳头大小,突然长成橄榄球那么大了啊!
这个东西……她甚至没给喂过食,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吃空气就能长吗?
它最终又到底要长多大?
向饵舔着干涩的嘴唇,想到当初的阿赫,阿赫的本体到底有多大?这个小眼球,最后不会要长到本体那么大吧?
那岂不是分分钟撑爆整栋楼啊!
向饵感觉自己又要虚脱了,一想到自己和这么个巨大的橄榄球眼珠睡在一张床上……她眉头越皱越紧。
被子上的小眼球……不对,大眼球,正懒洋洋地铺开自己的十来根触手,扒在床的四面八方,像一只刚睡醒的猩红蜘蛛。
对于怕虫子的向饵来说,简直恐怖程度更上一层楼!她鬼使神差地想,杀虫剂能杀了这东西吗?
大眼球猛地反转了一下,回头瞪着向饵,眼神里满满的都是震惊,似乎在表达:你居然想杀了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向饵被这么大的眼睛盯着,莫名有些心虚,越心虚脑子里越是各种扔掉大眼球的想法,雨后春笋一样往外冒,还顺带着冒出了:爆炒鱿鱼、铁板鱿鱼、辣炒鱿鱼须、白灼章鱼、鱿鱼须刺身……等等美食画面。
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脑子了!
大眼球瞪着她,眼神越来越震惊,到最后简直就是震撼了,完全被她脑海中的内容震撼了!
看着那些花里胡哨的鱿鱼菜,大眼球缓缓地,收回了扒在床上的那些触手。
缓缓地,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体,窝在被子上,尽力用只有一只眼珠的躯体,对着向饵卖萌。甚至在床上像个球一样滚来滚去,时不时委屈又拜托地看向饵一眼。
那意思仿佛是: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变成球给你玩,别吃我!
向饵抱住脑袋,一屁股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整个人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松弛感,还噗嗤地笑出声来。
“噗……哈哈哈!”
这不挺好吗,谁家宠物是个橄榄球那么大的眼珠子啊!她这日子每天过得真是,哈哈哈!比魔幻还魔幻啊!
恰好这时候,敲门声笃笃笃响了三声,门外传来沈遇鹤的声音:
“小耳朵,醒了吗?我帮你煮了东西,出来喝点吧。”
沈遇鹤的声音一出,整个古旧的房间瞬间成了音乐厅,就连大眼球都朝着门口看过去,一摇一晃,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向饵走向床,拿被子把大眼球裹起来,把枕头压在上面,威胁地想着:
“你要敢出来一点触手,我就把你剁碎了爆炒!加超级多辣椒!”
大眼球传递过来一种非常微弱的恐慌情绪,向饵又惊了一下。
看来不光是身子长大了,这家伙连交流能力都进化出来了,能够直接把情绪传递到自己脑袋里……以后这还得了?
向饵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门前,对着房门深呼吸好几下,这才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沈遇鹤,穿一身单薄的黑色睡裙,里头若隐若现都是玉色肌肤。
向饵后知后觉想到,沈遇鹤怎么好像……没有穿内衣的习惯?还穿这么透的纱裙……
她转身关上卧室门,眼睛只敢看沈遇鹤绝美的面庞,故作活泼地说:
“你煮了什么呀?”
沈遇鹤嘴角勾起笑意,晃了晃手中的一个大玻璃罐:
“热红酒哦。”
向饵已经不想去问哪里来的红酒了,她自己虽然不买,但也知道,沈遇鹤这样的有钱人,应该是有不少红酒收藏的。
她跟着沈遇鹤走向沙发位置,坐在沙发上。沈遇鹤把罐子放在桌上,里面果然已经装满深红的酒液,随着对方动作不断摇荡,还有一些橙子、柠檬片,看起来很像回事。
沈遇鹤转过身,黑色纱裙轻盈摇晃,风情万种地走向厨房,一双大长腿在及膝的裙摆之下,随着走动的步伐若隐若现。
向饵看得面红耳赤,不过她脑袋里满是问题,没多少心思分给风花雪月。她有很多话要问沈遇鹤。
沈遇鹤不一会儿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各自拎着两个高脚杯,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向饵正襟危坐。沈遇鹤还是穿着她兔子拖鞋,高挑的躯体微微弯下腰,把杯子放在桌上。
向饵趁她不注意,偷看了好几眼黑纱裙里面,那漂亮的玉白的风景……她简直要喷出鼻血,赶紧拿手揉了揉鼻子。
沈遇鹤却忽然抬眼,瞄了向饵一眼。
是带钩子的,轻轻勾住向饵的心,勾得向饵瞪大眼睛,张口结舌,立刻就想承认自己的罪行。
但沈遇鹤只是轻笑一声,继续端起罐子,把里面的热红酒倒在杯子里。
她一边倒酒,一边用磁性的声线娓娓道来:
“听说喝热红酒,不容易醉,有助于睡眠。我看你最近都很累,就帮你煮了这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呢?”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又抬起眼睛,微笑着勾一眼向饵。
向饵局促不安,几乎坐不住,带着迟疑地说:
“喜……喜欢。谢谢你啊。”
其实她没喝过热红酒来着。以前只喝过红酒,一杯倒。甚至喝那种带酒精的鸡尾酒饮料也是一杯倒,她是很不耐受酒精的体质。
不过现在没事,她是在自己家里,喝沈遇鹤煮的红酒。
据说煮酒的时候,酒精都会挥发掉的,根本不会醉人,而且就算她醉了,还有沈遇鹤照顾呢,一定没什么事。
沈遇鹤倒好了酒,两杯高脚杯内,盛满漂亮迷人的深红酒液,看起来就好像……满满的两杯鲜血。
沈遇鹤端起一杯,修长手指轻轻摇晃杯子,欣赏着杯壁上酒液缓缓滑下的样子,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向饵也端起另一杯,斟酌一会儿,问道:
“中午饭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遇鹤抿了一口酒,嘴角溢出深红,像是噙着一口血。
她带着笑意,深深看进向饵的眼睛里去:
“没什么,只是我们都做了想做的事。”
向饵眯眼:
“具体是什么事?”
沈遇鹤:
“我亲了你的耳垂,你咬了我一口。”
她撸起纱质长袖,给向饵看。
手臂上果然是整整齐齐的一对咬痕,很深,血迹已经凝固了,黑红黑红,触目惊心。
向饵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她原地愣了半晌,惊恐地抬头:
“这……这真是我咬的?”
沈遇鹤很受伤地把袖子递过去,语气带着撒娇:
“你可以再咬一次比比看嘛!”
向饵当然不可能比,她仔细观察,当然认得出这就是自己的齿痕。
所以说……她咬了人家,自己却忘记了这件事?
沈遇鹤喝一口红酒,话音低落下去:
“我只是看你耳垂很好看,所以轻轻地亲了一下,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原来你很讨厌我……那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碰你了。”
向饵:
“……”
不要啊!
第49章 热红酒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发白的太阳光正透过窗户照射到阳台上,带着疲倦的暮色慢慢落入地平线之下,一点都不暖和,仿佛只是舞台上粗糙的打光。
世界也像在舞台上飞速旋转的奇怪布景, 向饵现在回想中午的事情, 记忆力一片模糊混乱, 只记得耳垂上传来轻微的触感, 之后就是光怪陆离的色块叠加。
好像小时候看过的大肚子电视机, 每天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电视台没有节目播出,电视机上就会出现哗哗的黑白雪花, 或者是许多色块叠加起来的无意义图案。
但耳垂被亲过是确定的。向饵有些毛骨悚然,她只记得自己被亲, 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咬了别人, 难道她咬人的时候,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那个……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亲你的,我会帮你治疗的, 这件事……你想怎么赔偿,我都会配合。”
向饵口干舌燥, 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 温热的酒液顺滑下肚, 带着果香, 感觉很舒服,让她精神也松弛了一些, 开始有空闲思考最近的事情。
沈遇鹤摇晃着红酒杯,静静看她, 目光深邃如同星海。
向饵却神游了,她逐渐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变化。
按道理来说,她之前送走了阿赫,生活应该回到正轨,回归平静。可事实上,她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过得更加刺激、更加混乱了,自己的状态似乎也更岌岌可危,现在连中午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能忘记。
上司那样对自己,以后工作也可能不保,生活习惯乱七八糟,记忆也不对劲。
床上还趴着那么一只大黑蜘蛛,想想就心累。
她期待着平静美好的生活,想要得到一些暧昧的幸福,却似乎……难以掌控任何事情。
她像是水中浮萍,时而被风浪打翻,时而被雨水侵蚀,茫然又可怜地飘荡着,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唯独……沈遇鹤是她的锚点。是她生活中幸福感的来源。
她看向沈遇鹤,并不知道自己目光里流露出了如何美妙的依赖与信任。
沈遇鹤手指捏紧了酒杯,指纹透过杯壁和红酒连绵成一片,目光对上向饵的脸,忽然间轻笑一声。
“好啦……没关系的,我不会记恨你的。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她这样说着,声音像是浸满糖水的海绵,循循善诱,动听极了。
“什么请求?”
向饵下意识前倾身子,专注看对方。
“我还没想好。不过,你要先答应我,到时候我再把内容告诉你。”
沈遇鹤一只手搭在自己唇瓣边上,粉嫩指甲上不知何时,涂上一层纯黑指甲油,衬得她面庞更是白得瘆人,是很不健康的病态肤色。
“好。”
向饵一口答应。难道沈遇鹤还会害她吗?况且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承诺,到时候怎么做,还不是要看情况的。
向饵不太放心地又加上一句:
“那我咬你这事,算过去了吧?你不讨厌我吧?”
沈遇鹤笑了:
“当然了,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她抿了一口红酒,带着感慨道:
“也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咬人那么疼。”
向饵尴尬得又喝一大口酒,里头的肉桂味道很浓,大口喝起来会有点不习惯,但很快她全身都热起来了,确实是适合冬天的一款酒水。
她转移话题:
“我也没想到,你还会煮热红酒,煮得还挺好喝。”
沈遇鹤又是一笑,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修长圆润的大腿线条流畅,纤细的小腿优美地伸展出去,脚尖勾起来,挂着那可爱拖鞋,要掉不掉的晃荡。
她的红酒杯也在晃。
向饵觉得自己心也跟着在晃,摇摇晃晃的落不到实处,她忽然想问一些问题,比如……
沈遇鹤此刻却说:
“我不喜欢热红酒,因为当年在国外,每次圣诞节没有人陪我过,我只能自己喝热红酒,这是孤独的味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你陪我,我又觉得……”
她说着话,忽然转头盯住向饵眼睛,猛地凑近。
她开口时酒气弥漫,像是被发酵的无数花朵堆积出来的醉人的香味,伴随着酒气侵入向饵鼻腔。
她盯着向饵的眼睛,那双深邃眼眸里完全倒映出向饵此刻震惊的脸,那双带着酒渍的鲜红唇瓣一张一合,仿佛在说出深埋地底的神秘咒语:
“我又觉得……很甜,像你一样甜……我尝过你,真的很甜……可以再尝尝吗?”
强烈的气息冲击着向饵的鼻子,乃至于整个脸庞都浸润在这种复合的、独特的味道之中,她大脑昏沉,情绪却在不断上扬。
她现在就像是一颗洋葱,理智和谨慎的外皮逐渐剥落下去,露出内里光华四射的热烈情感。
她使劲吸着空气,手中端着的酒杯摇摇欲坠,她感觉到快乐,像孩子一般的开心,身体里酒水渐渐上浮,充斥着她的心脏和肠胃,让她觉得自己变成了鸟,只要拍拍双臂就能飞起来,是轻的,内脏和肠胃里面都是轻的!
她几乎听不清沈遇鹤说了什么,但她很努力地去理解了。
沈遇鹤说什么来着?甜……是很甜啊,可以再尝尝吗?尝什么?是自己杯里的红酒吗?
向饵笑起来,她都没意识到她醉了,只知道自己笑得从未如此畅快过。
她把自己不断摇晃的高脚杯送到沈遇鹤面前,声音比平常要尖:
“你想尝就尝呀!”
沈遇鹤眼睛一瞬间亮起来,那双漆黑眸子里,忽然就像是燃烧起了火焰,那火焰还在迅速燃烧,迅速燎原,点亮沈遇鹤整张面容!
但是……她忽然间往后退了一点儿。
她伸出手,抓住向饵的酒杯,声音放大了一些:
“你还清醒吗?”
向饵嘿嘿笑着,酒杯被拿走,她也没着急,摇晃着脑袋,嘴里发出不明所以的噪音:
“哔卟哔卟……吧啦吧啦……嘿嘿嘿,你真好看,嘿嘿嘿……”
已经醉的不轻了。
向饵的手抓着沈遇鹤的手臂,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对方手臂上,她摸到了那齿痕,傻笑忽然一停,眉头皱起,嘴里说着:
“嗯唔……是我咬的,我是坏人,我是坏人!我要打,打我自己!”
她抬起另一只手,啪啪地打自己脸。刚打了一下,那只手就被沈遇鹤捉住。
沈遇鹤面色阴沉:
“不允许。”
向饵被她抓着手也不反抗,愣神了半天,视线转到沈遇鹤脸上,又甜甜地笑起来:
“哈哈哈……呜呜呜……”
笑着笑着她忽然哭起来了,哭得真情实感,哭得眼泪哗啦啦地往外流,哭得两只手都用力挥舞,似乎想要推开压在周围的什么东西。
沈遇鹤抓住她的两只手,眉头紧皱,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人类醉鬼。
向饵呜呜呜地哭,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沙发上,落在自己身上,也落在沈遇鹤的大腿上。温热的泪水落下去,沈遇鹤的大腿上悄悄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吸盘,把那泪水吸收进去。
是苦涩的。
向饵过得实在是……太苦了,酒醉的人,也只会哭,甚至说不出什么委屈来。
真正的苦,根本说不出来,只能抿在眼泪里。
可沈遇鹤都能感受到。
沈遇鹤双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抚她的背,拍着拍着,那只手就变成了柔软的触手,将向饵的背部完全缠绕托起,像是一个真正的,妈妈抱小孩儿的姿势。
形态可怖的触手,却用小心保护的姿势,包裹着少女纤瘦的躯体。
粗大触手爬满整个沙发,少女哭泣的泪水,完全落入触手之内。
祂每一滴都要,一点都不会浪费,祂会感受她的心境,体会她的痛苦,得到她的全部灵魂组成。
向饵渐渐不哭了,她被触手环抱着,绵软温润又有弹性,像是在最舒服的大床上睡觉。她这辈子也没在这么舒服的床上睡过,很快她就完全睡着了。
看着少女闭上眼睛,沈遇鹤恢复她平常的面无表情。
她收回多余的触手,将向饵抱起来。
她试着用人类的形体去抱。脑袋放在肩上,一手托着臀部,另一手扶住背部,面对面托起来紧紧抱着。
她就用这样的姿势抱着睡着的向饵,将对方送回房间。
床上橄榄球大的眼球看着沈遇鹤进来,全程非常乖巧,用细细的触手帮忙拉开被子,等沈遇鹤把向饵放在床上,又赶快给她盖上被子,业务很熟练地拉到下巴下面,还用触手拍一拍。
沈遇鹤瞥一眼那大眼球,自己走过去坐在床边。
她张开嘴,嘴里伸出细长的、血红的一根触手,缓缓伸过去,伸到熟睡的向饵面前。
向饵睡的很熟,呼吸均匀,微微有些重,眉头也是皱着。
那根细细的血红触手,感受了许久,贴在了向饵太阳穴上。
天色已黑,夜色如黑色河流一般,从窗外流进来,流到这间小小的、黑暗又狭窄的房间里。
美丽高挑的女人躯体,在床上正襟危坐,脸上毫无表情,唯独嘴巴张得很大,大到耳根之外,下半张脸都像是脱臼一样掉了下去。
那张血红咧开的嘴里,一条细长的触手伸展出去,一路反射着光芒,带着冰冷黏腻的黏液,贴在无辜女孩的额头上,还微微耸动着、摇晃着。
旁边的黑色大眼球也爬上被子,伸出许多根黑色触手,伸进被子,配合着那正在耸动的细长触手,在适当的时机,缠绕、裹紧,甚至深入女孩的身体……
它在与祂共感,一起制造一场无与伦比、魔幻又现实的极品春、梦。
只为她的沉沦……
第50章 神殿
向饵睡的很香。
她知道自己在睡梦之中, 因而睁开眼睛看到恢宏华丽的神殿之时,她并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心想:我的大脑还挺会建模的,这么厉害的场景都能建造出来, 不去做游戏可惜了。
这座巨型神殿面积极大, 外围广场上有着白玉的雕花立柱, 雕刻着繁复的图案, 但并不是常见的花草和小动物, 而是……缠绕在一起,像蛇一样的东西。
向饵凑近了看,陡然发现, 那些居然都是触手!不同形态不同动作的触手,雕刻得栩栩如生, 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看来当初邪神给她留下的阴影真的很深刻啊。
漂亮的广场延伸, 后方是一座装饰华美的神殿,材质奇特闪闪发亮的大门敞开着, 好像在欢迎来访者。里头是同样白色材质的发光地板,整体显出一种梦幻般的光亮感觉, 好像透过一层毛玻璃看进去的场景,让人丝毫不怀疑, 一定是在做梦没错。
向饵往前走去, 她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白色长袍, 并不华丽, 只在肩头固定起来,衣摆飘飞出很远。这里的微风是温暖舒适的, 带着香甜的气息,似乎还有点酒气, 天上有着渺远的飞鸟,发出好听的叫声。
她站在神殿门口往里张望,里面同样是极高极高的穹顶,刻画着看不太清楚的壁画,殿内空旷极了,没有人影,光可鉴人的玉石地面上甚至没有丝毫灰尘和脚印,像是存在于永恒洁净的天国。
她小心地抬起□□的脚,踩在上面,往前走去。最前方是一个黑色宝座,上面正坐着一个女人,她想知道那是谁,但心里隐约又有预感。
时空和物理规律都消失了,在这里,她只走了几步,就已经来到宝座面前。
高挑美丽的黑发女人坐在黑色宝座上,她黑发黑眸,身穿黑纱长裙,嘴唇鲜红,气场强大,明明只有一个人坐在这里,却像是坐拥整个神殿,气势恢宏无比。
她手肘撑在座位上,支着美丽的侧脸,定定地看着她。
向饵看到对方的脸,当然了,又是沈遇鹤。她就知道……
宝座上的沈遇鹤伸出一只手,手腕上环绕着一圈一圈的黑色触手状手串,衬得那只手更是白皙如玉,修长又骨节分明。
她轻轻开口,说道:
“上前来,我的祭品。”
向饵不由自主被吸引着往前走去,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到膝盖碰到对方的膝盖。
“啊!”
身体忽然被一双手臂抱起,向饵发出惊呼声,天旋地转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沈遇鹤的膝盖上。
她成了一道亟待品尝的美味菜肴,眨着无辜的眼,伸出手碰触沈遇鹤的肩膀,像是充满期待又像是有所畏惧……
但……她做过一次同样的梦了,对这流程已经很熟悉,向饵开始幻想,不如这次就尝试放下已经岌岌可危的抵抗,放纵自己的渴望……反正,这不过是梦,对吧?
没人会知道的。
梦中同样十分完美的沈遇鹤,猛地低下头来,吻落在向饵的唇上,尖利的如同一把开刃了的玫瑰之剑。
向饵几乎是压抑不住地低声叫出来:
“啊,痛……”
她伸出手去,试图推开沈遇鹤,当然完全没有推动。她的双脚悬挂在宝座之外晃荡着,周围空气里弥漫着酒气和花香,而她抬头,深深看进神灵的眼睛里去,那里竟然没有让人害怕的狠厉之气,只有陌陌的如水一般的温情,倒映出她的面容,满是珍重和爱意。
向饵所有的抵抗都卸了力,她沉入这样的眼睛里,就想溺入温暖的河流。她的思维逐渐飘远,痛觉也不再鲜明。她变成了一只鸟儿,在这繁复华丽的空旷神殿内,云朵一般地飘荡,飞翔。
很久很久,在向饵的意识快要化成散漫的白光,身体如沉重的泥潭向下坠落之时,某种思维的梵歌如同一阵拨云散雾的风,吹了过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向饵疲惫地睁开眼,一瞬间,瞳孔扩大,意识像被雷电劈开,她发出了猛烈的尖叫:
“啊啊啊啊!!!”
所有的享乐和沉迷到此结束,这声音里只有恐惧,无边的恐惧,无数恐惧与惊颤叠加在一起的,如同将人吞灭的海潮,窒息着迎面拍来。
抱着她的早已不是什么美丽的黑发女人了,而是一个脖颈里伸出无数根黑红触手、漫天乱舞的东西!
她尖叫着低头往下看,那是什么场景?她的皮肤,她的四肢,她身体的每一寸都被暗红的触手包裹,像黏腻发黑的血液,像密林里腐败的肢体,她已经被吞没了,她已经不是她了。
“啊啊啊啊啊啊!!!!”
向饵尖叫着醒来!
手中潮湿的像是被海水泡过,她的手指痉挛发麻,却仍然用尽全力抓紧了床单和被套,屋子里黑洞洞的,又很冰冷,海水不止是在她的掌心,还在她的额头,她的脖颈,它们一滴滴地下滑,流入她的眼睛里去,流入她的嘴里去,发苦的,咸涩的味道。
向饵的眼睛很痛,她想劝自己那只是梦,是噩梦,她疲惫到已经承受不起任何惊吓,但却还是无法控制地,在这现实世界的黑暗里,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朝着自己身上看去。
月光黯淡,黑影重重。梦境与现实仿佛并没有什么隔阂,它们在世界的两端,你走到尽头,便开启了另一扇门。
她仍然被包裹着,仍然是那深重的颜色,潮湿的触感,仍然是那摇摆着地,杂乱的触手。
向饵再度尖叫:
“啊啊啊啊!!!”
她抬起虚弱无力的手,狠狠冲着身上的东西抓过去!
那东西黏稠,冰凉,像一团烂泥一般裹紧了她的手指,明明是软的,力气却极大,让她一丝一毫都不得动弹。
向饵奋力地张开手指,试图抓起那东西,但在她用尽所有力气之前,那东西掉落下来,落在床边。
她大口喘着气,半抬着身子,看向那东西。
她几乎要喷出愤怒和羞耻的火焰了,如果她现在是一条龙,她已经喷出火焰,将整个楼都烧掉了!可惜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看到了,那只橄榄球那么大的眼球,此刻睁开来看着她,无数根触手在周围挥动,血色瞳孔在黑暗中邪恶又恐怖,冰冷又无情!
她明白了,在她梦中和自己痴缠,甚至……甚至可能玷污自己躯体的,是这个东西!是它的触手!根本不是什么沈遇鹤!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眼球的一根粗壮触手,盛怒之下,她用这根触手当做绳子,将那眼球提起来,吊在空中!
肾上腺素飙升,她愤怒至极地拎着眼球,对着它咬牙切齿,已经顾不上在脑海中思考了,她只想说:
“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提着眼球跳起来,光着脚啪嗒啪嗒跑到窗前,狠狠推开生锈的窗户!
窗外风声大作,凄厉如鬼哭的风挟着疯狂摇晃的树枝,哗啦啦地拍打着空气,冰冷的风扑面而来,将向饵整个人差点吹得往后退去。
但向饵咬紧牙关,拽着那巨大的眼球,疯狂地在巨大的风里旋转几圈,几乎要连自己胳膊都甩断!
激烈的风声在嚎叫,在楼栋之间疯狂奔袭,雾气弥漫,黑暗遍布世界,她看不到一丝光明!一丝都没有!
“嗷呜……”
那东西似乎发出了求救的声音,但混在风声里一点也听不清,已经无人去听了!
向饵甩到胳膊快断时,将那东西狠狠扔了出去!
随后,她用尽力气,狠狠关上窗户,将窗框上陈年的锈迹都震掉了下去!
风声被隔绝在外,那可怖的眼球也同样如此,她手中冰凉粘腻,还都是触手上的湿黏液体,她禁不住在屋子里颤抖,颤抖到快要疯狂!
她低头看去,自己光着双脚,睡衣破开好几道口子,衣衫褴褛,可笑至极。
如果那东西,如果那眼球真的进入了的话……
她不愿意去想!她打开房门,冲进卫生间,甩上门开始清洗自己,她弄出一盆冰水,不管不顾地对着自己的身体使劲清洗!
“小耳朵!小耳朵!你怎么了,向饵!开门啊!”
有人在外面拍门,是沈遇鹤的声音,带着急切在说话,可向饵现在完全听不进去了。
她已经快疯了!她要洗干净自己,洗干净那些黏稠之物,洗干净这一切!洗掉那个梦,洗掉自己不该有的懦弱欲望,洗掉这个邪神的废物存在的痕迹!她想要时间倒转,回到过去那么她绝对不会去买那个什么纪念品,不,她不会再去旅游,这一切就不会再发生……
她听见了抽泣声,抽噎着,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声音是她自己发出来的。
她在哭,眼泪流了满手,是热的,好歹眼泪是热的……
“向饵!”
高大的女人冲了进来,遮住卫生间的灯光,她背着光,向饵猝然抬头,看到她极度慌乱、带着恐惧的表情。
这是向饵头一次,在沈遇鹤脸上看到恐惧。
向饵把洗得乱七八糟的睡衣往下拉了拉,感觉自己很羞耻。
特别羞耻。
她眼泪流了一脸。
她哀泣着,低声说:
“我……好痛苦啊……”
她咎由自取,她的痛苦都是自己造成的,她疯了,她是应该疯,早就应该疯了,也许她应该去死……
高大身影扑了过来,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将向饵紧紧抱住,按进自己怀抱之中。
“对不起……对不起……”
向饵几乎听不清她的声音,只听见她在哭,哭声之中夹杂着颤抖的三个字,对不起。
向饵很迷惑,这关她什么事?这份迷惑甚至短暂压倒了她的痛苦,她抬起手来摸沈遇鹤的脸,问:
“你为什么要哭?”
沈遇鹤骤然停顿了。半晌,她说:
“对不起。”
向饵:
“为什么?”
沈遇鹤却不回答,只是沉默着站起身,打开水龙头放出热水,帮助向饵擦脸。
温热的毛巾擦在脸上,向饵还是抬着头,对着沈遇鹤问:
“你瞒着我什么?”
她声音明明很轻,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颤抖。
却像是炸雷一样响在天边,令沈遇鹤完全停下动作。
沈遇鹤轻叹一口气,手中毛巾冒着白汽,遮盖住她漆黑的眼睛,她说:
“其实我……”
然而这个时候,向饵的手机突然炸响。
“滴滴滴滴——”是闹钟,是没被小眼球关闭的清晨闹钟。
小眼球不会回来了,向饵冰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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