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川中学十三班七
随着活人气息越来越重, 再加上被附身的王贺被林清狠狠地收拾了一番,小树林里的瘴气也逐渐消散,呈现出它原本的模样。夏日晴朗, 繁星点点, 绿树环映, 本来确实是一个幽会的好地方,被恶鬼一折腾,倒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之处。
虞窈突然开口问林清:“你能不能把拂尘借我用一下?”
林清有些疑惑, 晃着手里的拂尘, 说:“这东西它其实没用。”
“我知道。”夏夜里蚊虫多,虞窈怕自己光洁的小腿被咬,解释道, “我不用它驱鬼, 拿来驱蚊。”
“……不要。”林清不愿让自己可靠的驱鬼师形象大打折扣。为了能更好地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追击逃跑的恶鬼。她点燃手里的黄符,把微弱的火苗当做照明工具, 如履薄冰地往前探。
懒得渲染恐怖的氛围,虞窈直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亮前方五米远的地方。她悠悠道:“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林清:“……你这样太容易打草惊蛇了。”
“打什么草?惊什么蛇?””虞窈并不在意, “看清楚周围的形式,才能更好地主动出击。”她上下乱照, 晃得林清眼疼。林清捂着眼,不赞同说:“那你这样又发现了什么?”
“天风吹雨入阑干, 乌鹊无声夜向阑。”虞窈平静说道,“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林清思索片刻, 有些疑惑:“没有啊,只感觉周围确实鸦雀无声。”
虞窈叹了口气,说:“难道只有我能听到吗?”从刚才开始,她的耳旁就一直传来哀怨的哭声,如泣如诉,似有似无,在寂静的夜晚甚是吓人。
她们来到了小树林的深处。这里有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有一处假山,假山下有开凿出来的小山洞,超过两米高。这里曾经是后山最出名的地方,被称为是“情人谷”。
“听到什么?”林清很是紧张。
“你问问你姐呗。”虞窈有意逗她。她抬头看向天空,在高高的树枝上无意间看到了一坨黑色的东西,她语气高涨,有些兴奋:“你来啦。”
“谁来了?”林清左看右看,头转得像陀螺,燃烧的火光照在她紧张的脸上。一道黑影从高处席卷而来,她闭上眼睛,下意识扔出黄符。
“喂,你小心点。”虞窈不高兴道,“你差点把它的毛烧秃了。”
林清睁开眼来,虞窈的肩膀上站立着一只神气的乌鸦。乌鸦通体发黑,油光发亮,正不客气地冲着林清大叫。
沈桥晃着手里的狗尾巴草,冷笑一声,说:“它还是那么的不懂礼貌。”
乌鸦不敢惹他,小心翼翼缩在虞窈肩膀上,很是乖巧。虞窈替它说话:“你又不认识它,不要随便对一只小乌鸦评头论足。”
沈桥直接伸手对林清说:“打火机借我用下。”
“你想干嘛?”虞窈和乌鸦神同步,偏头警惕地看着他。
“我把它做成烤‘鸦’。”
虞窈和乌鸦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悲愤道:“鸦鸦做错了什么?!你太邪恶了!”
沈桥不理她,勾勾手指示意林清。
“呃,这样不好吧。”林清有些犹豫,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底气变足,“再说了,我根本没有打火机,我用的是火柴,火柴!你们两个怎么一点氛围都不会渲染。”
耳边明明充斥着斗嘴的话,但是虞窈总是能听见诡异的悲鸣声,她有些烦躁,不耐烦说:“唱唱唱,唱得难听死了!”
悲鸣声短暂地停止了。虞窈刚松了口气,耳边就传来了草地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下子所有人都听到了,林清声音颤抖问道:“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虞窈循声去照,手电筒照过的角落,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虞窈再去看就不见了。
“它来了。”沈桥下意识挡在她面前,让两个女孩躲进小山洞里。
不知为何,虞窈下意识拉住他手臂,问道:“那你呢?”在她看来,沈桥虽然天天装得很牛,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怎么能挡得住恶鬼的攻击。
“不想让我死?”沈桥还有心情逗她。虞窈有些局促地挠头,嘴硬说道:“我只是不想给你收尸。”
“用不到你收尸。”沈桥轻轻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柔声道,“替我保管好它。”
虞窈拉着林清,听话地躲进小山洞里。她不敢再打开手机,只得借助月光,去看沈桥放到她手里的东西。能让沈桥在危急时刻挂念的东西,一定是非常珍贵的吧。
虞窈心里有些发软,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差不多已经完成三分之二的,用狗尾巴草编制的头冠。
“……”要不他还是去死一死吧。
林清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黄符,蠢蠢欲动。她拿出几张塞进虞窈手里,小声道:“要是鬼来了,你往它头上贴。”
空气中突然传来王贺疑惑的声音,他僵硬地说道:“哎,你们怎么在这里?”
虞窈踮脚,越过沈桥的肩膀,探头去看。消失许久的王贺脸色苍白站在前方的树下,幽幽地看着她们。
“你们怎么不说话?”得不到回应,王贺往前走了两步,瞪着无神的眼睛看向虞窈,继续道,“陆珠,我赢了,你是我的。”
比他僵硬的状态还要恐怖的是他说出的话,虞窈嫌弃地“咦”了一声,往沈桥身后躲了躲。
“死人话还这么多。”沈桥轻轻眯眼,面带不爽。
听了他的话,王贺愣了一秒,陷入了狂暴状态。他尖利地叫道:“你胡说什么,老子才没有死!沈桥,我他妈可恶心你了。你算是什么东西?穷成那样给老子提鞋都不配,凭什么这样拽!天天扣老子的分,真是欠打!”
面对他掏心掏肺的长篇大论,沈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平静说道:“我明天还要上课,不想太晚睡觉。”
“你给我去死吧!”王贺恨极,瞳孔完全变成白色,以极其快速的速度冲向沈桥。站在虞窈肩头的乌鸦感受到了危险,羽毛竖立,进入了战斗状态。
王贺的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尖叫声,震得人耳膜疼。就在他快要扑到沈桥面前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完全发不出声音。窒息感让他脸变成猪肝紫,眼眶凸出。他跪在地上拼命挣扎,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稀碎的气声。
沈桥看他痛苦挣扎,有些无趣说:“借着死人的身体装神弄鬼,懦弱。”
一道黑影出现在空中,林清眼疾手快,扔出黄符。黄符贴在黑影身上,却没有半点效果。虞窈有些着急,又从沈桥的胳膊下探出头去看,着急忙活的。
她慌张的双眸突然被一只手掌轻轻盖住。耳边传来沈桥平淡的声音:“别看。”
沈桥左手盖住怀中人的双眸,右手手心向上,倏然间出现一团明亮的火焰。火舌照在他俊美的脸上,他像是无喜无悲的上神,低垂的眼眸映照着红尘万丈。手腕轻抬,火光所到之处,传来尖锐的悲鸣声。
黑影惊慌失措地逃跑,消失在夜色中。正在广撒网丢黄符的林清激动鼓掌,叫道:“打到了!”
虞窈心头微动,有些好奇。她缓慢地眨着眼睛,弯而长的睫毛轻轻地擦过沈桥的手心,温柔的、缱绻的。
沈桥侧首看她,视线扫过她自然状态下微微嘟起的饱满双唇,喉结是海上的巨石,因心海的波澜而出现颤动。
“打到了什么?”虞窈晃着脑袋,好奇问道。沈桥放下手,说道:“林清打到的,你问她。”
林清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刚刚情况紧急,我随便乱扔黄符,谁知道瞎猫碰到死耗子,打到了恶鬼!”
没有恶鬼附身的王贺躺在地上,俨然是死去不久的模样。沈桥蹲在地上,看他的脸。
“你发现了什么?”虞窈躲在后面,皱着眉头,不想看尸体的惨样,怕自己恶心。
沈桥伸手,掐住王贺肿胀的脸颊,迫使他张嘴,让虞窈去看:“舌头没了。”
王贺的嘴里黑乎乎的,本该放置舌头的口腔空空如也。在小森林里死去的人的共同点,并不是上吊而死。上吊只是一个障眼法,在这里死去的人都没有舌头。
失去了舌头的小情侣,怎么倾诉心头的爱意?
虞窈却有另一个疑惑:没有舌头的人,怎么能唱歌?既然尸体不能唱歌,那唱歌的又是谁呢?
但不管怎么样。今晚的小树林之旅暂时画下了一个句话。躲在小树林的恶鬼被他们打跑,暂时也不敢回来了。虞窈也完成了一杀。
和两人告别后,林清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到她,一定会觉得非常的诡异。因为她脸上带着笑,正歪着头和背上的东西说话,但是她背上,什么也没有。
“姐姐,我今天真的超级厉害哦。直接打垮了一个恶鬼。而且还帮助了两个同学呢。”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她亲切回应,“你说那个沈桥吗?他是我们学校的校草,成绩也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他还找我借火呢。”
林清站定脚步,半响,夜空中传来她迷茫的声音:“但是我没有借他火啊,那他手心里的火苗从哪里来的?”
玉川中学十三班八
【玉川怪谈第二弹:学霸就算跳楼, 也要从学校最高的天台跳下去。】
夏夜晚风微微吹过,月亮如同新弯的银弓高悬天上,临视着少男少女的良宵。她看见纤细娇美的女孩将什么东西塞进了男生的手里, 姿态颇有些羞赧。男生高瘦挺拔形如雪松, 垂眸看向女孩。两人站在一棵巨大的月桂树下, 满树的金桂开得茂盛,香气扑鼻,像是在歌颂世间美好的爱情。
这一定是丘比特的杰作, 月亮心想。
“所以你之前说的请客, ”沈桥清冷的声音在夜晚响起,他宽大的手心里躺着只有半个手掌大的饭团,说, “就是这个便利店打折, 买一送一的饭团。”
虞窈嘴里塞着饭团,说:“怎么了?我觉得蛮好吃的。你不喜欢?不喜欢还我。”
沈桥用修长的手指拆着饭团包装,低头说:“我只是没看出你和我之间的天壤之别。”
虞窈理直气壮说道:“你不知道吗?为男人花钱会倒霉一辈子, 我不愿意倒霉而已。”
沈桥将饭团放进嘴里,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说:“下次还是我有钱吧。”
“嗯?”虞窈没听清他说的话,咀嚼饭团的动作停滞了几秒,歪头看他, 神情惹人爱。
沈桥忍不住拿手指戳她微微鼓起的脸颊。虞窈转头躲避,吃完饭团, 走到十米开外的地方,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 等她回来的时候,沈桥正伸手摘着枝头的金桂。
他冷然的侧脸在月光的照耀下竟显出不可思议的温柔而来。虞窈的心里升腾出异样的情感。在午夜, 万籁此俱寂的此刻,居然会有一个人和她一起吃便利店里买一送一的饭团。
在虞窈很长很远的NPC日子里,好久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她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又一个不同的角色,每天过得都不一样,但其实都没有什么差别。成功或失败,没有人在乎,就连她自己,也逐渐不在乎了。
黑色的小猫从屋檐上灵活地掠过,虞窈回过神,打开只剩下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冲沈桥喊道:“走吧。现在都一点了,我要回去睡觉了,熬夜容易垮脸。”
“今晚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我相信你也看出了我体质特殊,总是会招来一些灵异事件。所以我劝你,如果不想死的话,明天别和我说话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不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一番长篇大论被打断,虞窈感受着头顶的异样,有些疑惑说:“什么东西?”
她伸手把沈桥戴在她头上的东西拿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顶用花草编制的花冠,花冠间点缀着夏日馥郁的月桂,摆动间传来沁人的香味。明黄色的月桂,是胜利女神的花冠。
沈桥攥了一个晚上的狗尾巴草,如今倒成了托起月桂的巢穴。
“你的桂冠,你的辉煌。”沈桥平静地声音中流淌着夏夜的温柔,“今晚辛苦了。”
虞窈愣了愣,眼底有笑意,笑意流入嘴角,嘴角想上扬又怕被人察觉,忍住了。她轻轻地努嘴,低头轻柔地摆动着花环,嘴上却嫌弃说:“猴尾巴草,哪里都有。”
“狗尾巴草不好吗?”沈桥问她。
虞窈想了想,说了一句真心话:“狗尾巴草挺好的。”狗尾巴草是大地上遍处可见的植物NPC,像她。
沈桥也不说话,他珍惜此刻的每分每秒。时间由心境而定,曾经长夜漫漫,一分一秒都如万年那般难熬,他只能于海底长眠,度过无望的岁月。而当下,在此时,这样就很好。
半晌,虞窈找到了攻击点,别扭说道:“不过我才不是达芙妮。”
“我也不是阿波罗。”沈桥语气平静,从她手里接过花环,轻柔地戴在她头上,说,“我只希望你开心一点。”
虞窈不想让花冠掉下来,她梗着脖子,下意识去摸,指腹感受着狗尾巴草上毛茸茸的触感,心里高兴又怕被沈桥看出来,故意说:“我可看不上这些便宜东西,我要的是镶满钻石的皇冠。”
“你才不要什么皇冠,”沈桥动作轻缓地抚摸她的头顶,摆正她的花冠,“你只想被人看见。”
虞窈呼吸一滞,仰面看他,审视着他。眨眼间,她褪去眼底的欢喜,姿态冷淡防备,问:“那你呢?你想得到什么?还是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无所不能的神祇?我劝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沈桥将沾染月桂花香的食指按在她樱桃般红润的嘴唇上,动作轻柔而不可抗拒。小兽般焦躁的女孩瞬间安静下来。夜风吹过,零星几朵花瓣降落在两人身上,沈桥借着风开口,在月亮的见证下诚实且毫无隐瞒地宣誓:“我只想被你看见。”
“……”虞窈的脸一瞬间变得呆滞起来,她摸了摸头,有些迷茫说,“好困啊,我刚刚应该是在梦游吧。”
沈桥给她气笑了,去捏她的脸,咬牙道:“别装傻。”
“回去啦回去啦,明天还要上课。”虞窈躲开,一语双关,“大学霸,你别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了。”
为了上学方便,陆珠爸妈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子供女儿读书。虞窈闷着头走在前面,沈桥慢悠悠跟在她后面,不紧不慢踩着她拉长的影子。
等到了家门口,虞窈回头对跟了一路的沈桥敷衍说道:“好了,我也到家了。你回去吧,拜拜。”
她语速飞快,下一秒就要钻进自己家里,飞快地和沈桥划清界限。沈桥怕她溜之大吉,一手抵住墙,轻松地将她整个笼罩在自己的怀里。
我去,是壁咚!虞窈心里警铃大作,生怕这家伙搞些有的没的东西出来,语气警惕说:“我对油腻过敏。”
“……”沈桥沉默地收手,语气有些低沉,“我只想和你说晚安。”
“好滴好滴。”虞窈快速点头,一副你快滚吧的模样,完全没有和他说晚安的意思。
沈桥突然道:“我有点怀念你乖的时候。”
“嗯?”虞窈没搞明白,敷衍中带上了疑惑。
沈桥无奈地笑了笑,说了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好梦。”
虞窈站在门口,看着他缓步走进夜色中,心里升腾起陌生的熟悉之感。她想起自己在大雪天被匕首刺穿胸口,躺在棺材里。当时,昔拉对她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在临睡前想起自己的BOSS,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因为睡得太晚,虞窈不出所料地迟到了。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她特意穿了一条长裙,优哉游哉地来到了校门口。
已经是上课时间,本来应该安静的学校门口却出人意料地一团乱。虞窈走上前,发现是两个人在打架,两三个学生会的人连同着保安在一旁拉架。
虞窈默不作声走到角落,问某个明明职位最高个子最高,却拿着记过册站在一旁束之高阁的人:“你怎么不帮忙?”
沈桥穿着整齐,连头发都一丝不苟,顶着没有高光的眼睛,说:“无聊。”
虞窈义正言辞地指责他:“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你这样简直是违背了职业道德。作为学生代表,躲在一旁偷懒,你真的是有大过错!”
“才刚刚开学第二天,就第二次的陆珠同学,”沈桥微微一笑,扬起记过册,看着虞窈说,“我在等你。”
“……”虞窈趾高气昂,“迟到怎么了?本小姐三百六十五天都要迟到。”
“很好,迟到三次就要去打扫学校的礼堂。”沈桥语气平淡,“我会为你准备好明天的扫帚。”
虞窈不搭腔了,她指着乱成一团的人问:“他们在闹什么?”
昨天见过的高一学弟完全拜倒在虞窈美丽的脸蛋下,凑上来热情满满地解释:“这是学霸之间的战争,年级第二和年级第三打起来了。”
“谁?”虞窈哪个都不认识。
“年级第三是陆珠姐你们班上的赖勇寿;年级第二是六班的,叫王铭。他和昨晚死掉的王贺是表亲。”不愧是混迹学生会的,信息来源广,小学弟说得头头是道。
“那他们为什么要打架?打架能争考试第一吗?”直觉告诉虞窈这一切都有不简单。
“那这我也不清楚,两人平时好像没啥交集。”小学弟挠头,说,“好像是发生了口角矛盾。”
这个时候,混乱中心里个子较高的王铭揪着赖勇寿的衣领骂道:“赖勇寿,我怎么不知道你除了成绩不好,嘴巴也这么贱呢。消费去世的人,你也好意思!”
赖勇寿个子矮,打不过王铭,被收拾得很惨。但是他虽然脸肿得像猪头,但是神色得意,反击说:“我说死人活该,指名道姓了吗?你有本事把你哥叫起来,问问他。”
赖勇寿嘴角带血,恶劣地笑:“不过他就算活了也说不出所以然,因为他舌头都没了。”
虞窈微微敛眉,终于开始注意这个所谓的同班同学。
“我去你大爷!”王铭被他气得眼眶发红,一拳砸在他脸上,呵斥道,“像你这样比臭虫还要恶心的人,这辈子都不会超过我。你那样的脑子想考年级第一?做梦去吧。”
赖勇寿被他踩中了痛点,脸上没了笑意,眼神恐怖说:“你在炫耀你的脑子,你以为你脑子有多好吗?”
“老子就是比你脑子好,白痴!”陈铭毫不留情骂他,“你又丑又笨,还想要一步登天,可笑。”
“别说了!两个人都给我闭嘴!不嫌丢人。”姗姗来迟的教导主任把两个人都骂了一顿,让他们跟自己回办公室。
见识了一场闹剧的虞窈叹了口气,感悟道:“有的时候成绩太好也不行,你看年级第二和年级第三都这样了。”
小学弟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很有眼力见地看向沈桥这位年级第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沈桥四两拨千斤,平静地扣着虞窈的分,说:“这都不是你这个倒数第一该担心的事。”
虞窈大怒,感觉自己的智力受到了侮辱:“谁倒数第一?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虽然是个坏学生,但我不是倒数第一!”
沈桥敷衍地嗯了声,顺势说:“期待你第一次的月考成绩。”
嗯?怎么感觉被套路了?
为了不当倒数第一,虞窈上课也不睡觉了,趴在桌子上听了几耳朵。她本身成绩就不差,只是做了社畜后很久没学了,现在捡起来也能跟得上。下课后她站在三楼的栏杆前放松,看着蓝天白云,呼吸着新鲜空气。
一仰头,一道人影飞快地从她眼前坠落。下一秒,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跳楼了!”
“谁啊?!”
虞窈低头,静默地凝视着摔在地上的人。
玉川中学十三班九
地上的人像一块被摔碎的西瓜, 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铺在地上像鲜红的瓜瓤。除了红色之外,地上还零星有一些白色的印记, 虞窈知道那是脑浆。脑浆都从脑子里蹦出, 那他还聪明吗?
大家都挤在栏杆这里, 吵吵闹闹。虞窈侧首,余光瞥见一个人从楼上走上来,步履轻松, 心情大好的模样。
一只微凉的、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掐住她的下巴, 迫使她把脸扭回来,身后传来虽然好听但是虞窈嫌烦的声音:“恶心的东西看多了,会长针眼。”
虞窈看着下面的尸体, 和尸体旁一脸痛苦面具的教导主任, 无语说:“你觉得人比尸体恶心?”
赖勇寿挤在角落里,在吵闹的人群中享受着心里的喜悦之情。他欣赏着躺在地上,属于自己的杰作, 忍不住将视线投向站在中间的女孩。
女孩将卷长的红发扎着脑后,面无表情的侧脸白皙精致而高不可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她无关,十足的遗世独立。赖勇寿瞧不上别的人,只觉得这样的尤物才配和现在的他在一起。没有人知道现在的他有多么厉害, 他自认为自己是黑暗的王,可以操纵一切。
赖勇寿贪婪地看着, 突然感觉眼睛异常疼痛。他捂着眼睛,痛苦地叫出声来。周围的学生都以为他怎么了, 赶忙散开,紧张地看着他。
“确实。”虞窈耳朵里传来赖勇寿的痛呼声, 赞同说,“很多时候,人比尸体要恶心。”
地上的尸体已经被保安抬走了,各班的班主任也都来紧急驱赶学生,让他们赶紧回到教室里,不要乱说话,禁止谈论一切和跳楼有关的事情。
可是小道消息就像是感冒,挡是挡不住的。中午去食堂吃饭,虞窈一路上听了超级多的八卦。
她站在食堂窗口处看了一会,打了一份蘑菇炒鸡蛋、小炒牛柳,端着餐盘,准备找个空位坐下来吃饭。但是此刻正是饭点,食堂里乌泱泱一片,实在是找不到完全空出来的一张桌子。有的桌子空了一个两个位置,虞窈也不想过去,毕竟她不是社牛,也不想和陌生人说话。
不想一直端着餐盘,虞窈嫌手累。犹豫了一秒,她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这张偌大的桌子只坐了一个人。虞窈先发制人,嘴巴欠欠的:“这么多同学都是坐在一起的,只有你一个人坐在这里,看来你人缘真的很差。”
对面的男生喝了口青菜汤,放下碗,看着面前耍坏的女孩,声音冷淡道:“你可以不坐。”
虞窈噎了一下,逞强道:“我这是看你可怜,才屈尊降贵过来的,你不要不识好歹。”
沈桥懒得理会她的强词夺理,低头安静地吃饭。他不说话,虞窈也轻松,美滋滋地吃了起来。周围有几个高一的学生,坐在一起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耳朵如同天线,完全竖了起来。
“你们知道这两天,学校死了多少人吗?”
“什么什么,我只知道今天有人跳楼了,还有别人啊。”
“当然,我有个学姐是高三的。她说高三昨天晚上又有个学生死在了小树林。”
“啊?那小树林不是早就封了,怎么又有人死了?”
“那谁知道。反正她是那么说的。说那个学生家里很有钱,还认识学校的领导。说现在校长头都大了。”
“那肯定,今天上午又来了个跳楼的。听说是高二的大学霸,年级前几呢。”
“我听到有人在那里胡说八道,说咱们学校跳楼自杀的都是学霸,不聪明的人不配去最高的天台跳楼。”
“服了,地狱笑话啊。”
虞窈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这些小朋友交流起来跨度非常大,突然花痴起来。
“实话说从坐下来的那一刻,我的眼睛就离不开旁边桌的大帅哥了,真的好他妈帅啊。看着他都能多吃两碗饭。”
“我也是!后悔没带手机,好想偷拍。”
“我之前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就想挤过去和他一起坐,但是我不敢,我太怂了。”
“别这样说姐妹,何止你不敢,大家都不敢好吗?不然大家一早都挤上去了。”
“说到底还是美女胆子大,直接坐人家对面,还有说有笑的。”
虞窈内心吐槽:哪里有说有笑了,你们不要刻意美化啊。
“那毕竟是大美女,我要是帅哥,我也喜欢啊,这么漂亮。”
沈桥轻轻笑了笑,虞窈瞪了他一眼。
“哎哎但是我刚刚看到美女好像瞪了帅哥一眼。服了,瞪人也好看。”
“啊啊啊啊啊好好磕。果然还是得美女配帅哥,我受够了美女配河童。”
“好配好配,感觉还能再吃三碗饭。”
原来津津有味的另有其人,反正虞窈有些味同嚼蜡了。她放下筷子,不高兴说:“不吃了。”
沈桥看她只吃了几口,饭也没动多少,说:“吃这么少,等会饿。”
虞窈冷哼一声:“管好你自己。”她看着沈桥干净的餐盘,没发现可以怼的地方,于是另辟蹊径说:“你看看你,吃的都是素菜,穷到我发笑。”
虞窈的“贫穷论”对于沈桥来说没什么攻击性,他毫不在意,只看着她督促道:“把饭吃了。”
“你是我谁啊?少管闲事。”虞窈很是不高兴,小声嘟囔,“我老板都没管我吃不吃饭。”
沈桥语气平和,声音像流淌着的冰川,冷冽凌厉,叫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名字:“陆珠。”
但是作为老打工人了,对危险具有明锐的直觉。直觉告诉虞窈,沈桥现在是一座平静的冰山,展露出来的也是冰山一角。而所有人都知道,冰山下面隐藏着的却是最真实最可怖的。
虞窈优点不多,但是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犟。说难听点叫做没骨气,说好听点叫做会审时度势。但是从虞窈的内心来说,她只是懒得在很多事情上费神。生命漫长,打工的时间却非常长,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算了,她已经过了会计较的阶段。有的时候不拒绝其实只是不在乎。
她慢吞吞拿起勺子吃了起来,小声说道:“别烦姐了哈。”
沈桥笑了,是被气笑的。他精准评价虞窈:“没心没肺。”
虞窈咬着筷子,露出甜甜的假笑,可爱又欠扁,理直气壮道:“谢谢夸奖。”
正想着用什么事情当借口溜走,不远处的餐桌上传来了争吵声。一向不爱出头的虞窈瞬间化身为正义之士,放下筷子义正言辞说道:“我得去看看,不能像早上的某人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沈桥知道她不想吃,也就随她去了。
虞窈走上前,一看怎么是老熟人。林清脸色很差地坐在座位上,旁边是两个面相很凶的女孩。
林清今天没有cosplay,而是穿着普通的校服,留着简洁的短发,任谁人看都不会把她和灵异事件联系在一起。
两个很凶的女同学一唱一和,说话很难听,一口一个“绿茶”“白莲花”,林清只是安静坐着,一言不发。女同学看她不搭腔,似乎觉得不解气,拿起桌上盛满汤的汤碗,就要朝她泼过去。
虞窈这下子是真的站不住了,她立刻上前制止,打掉刘灵举着汤碗的手,汤碗里的汤反而全泼到了说话难听的张雅身上。张雅尖叫了一身,赶忙拿纸巾去擦,很不客气地质问虞窈:“你干什么啊?”
虞窈挤到三人中间,镇定反驳:“你在干什么。”
张雅看到虞窈的脸蛋和气质就知道这个人不好惹,她的气焰低了不少,强撑着一口气道:“这是我们的私事。”
“私事闹到大庭广众之下。”虞窈泰安自若反驳,“食堂不是你家客厅,不要在这里大演特演。”
刘灵赶忙站到道德制高点上:“你看着好像是我们欺负了她。但其实是她先做绿茶在先,吊着别人的男朋友,恶不恶心啊。”
林清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虞窈,轻轻摇摇头,解释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男朋友。”
张雅提高音量叫道:“你还装!你敢说你没有加我男朋友微信?”
林清头有点疼,她再次解释道:“那是你男朋友找借口先加我的,而且我知道他骗人之后,已经第一时间删了他的微信。你还要怎样?”
张雅不依不饶:“真会找借口。我男朋友都说了,是你先勾搭她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敢做不敢当。”
虞窈算是明白了,就是为了一个烂男人,张雅就带着小姐妹来骚扰无辜的人。她直接道:“你男朋友死了吧?需要你过来为他‘讨公道’。”
张雅气急败坏:“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有没有礼貌?”
“原来你还知道礼貌这个词。那你刚刚满嘴喷粪是?”虞窈轻轻松松地1V2,但是她又懒得和这种人多费口舌,直接道,“没事干就回去抱着你的丑男友哭,别在这里惹人嫌。”
“真是‘食堂里发癫——倒人胃口’”。
眼看着有人给林清撑腰,还是个不好惹的人,张雅和刘灵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放下狠话咒骂道:“林清,你这个没人教养的孤儿,活该没人疼,怪不得克死了自己全家。我呸!”
一直都很平静的林清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你闭嘴,不要乱说。”
刘灵在一旁煽风点火:“走啦,小雅。咱们家庭幸福,不和没有教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孤儿说话,掉档次。而且她这么克人,我们呢小心点,别站染了晦气。”
虞窈脸色冷了下来,嫌她们烦:“话这么多,舌头还要不要了?”
眼瞧着人走了,也没戏可看,人群四散开来。虞窈走上前说道:“别理她们,不和傻逼论长短。”
“我知道。”林清点头,轻轻摸了摸虞窈的裙摆,说,“谢谢你。”
虞窈摸摸她的头,安慰她:“你放心,这种没有脑子的人,肯定会惹上大麻烦。”
林清点头,看了眼挂在食堂墙上的钟表,说:“我先走了,我们班主任让我们早点回教室,不要在外面逗留。”
“现在也太早了吧,”虞窈有些奇怪,看了眼时间,“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
“今天早上跳楼的是我们班的第一名,我们班主任都要疯了。”林清收拾着餐盘,脸色有些严肃,“都说是自杀,但我始终觉得不对劲。我认识那个同学,他不是会无缘无故自杀的人。”
虞窈没有说话,她在心里说道:当然不是自杀。这是一个诡异的世界啊,不正常才是常态。如果大家正常上学正常生活,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但是她挺喜欢林清,便提醒了她一句:“这些事,你都不要管。”
她看向林清的肩膀,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她坚信林清的姐姐就在那里,对着空气正经说道:“死人有死人的规矩,活人有活人的规矩。死人不要掺和活人的事,对不对?”
林清微愣,小声呢喃:“……姐姐。”
玉川中学十三班十
虞窈回到座位的时候, 沈桥已经把桌子收拾干净了,连同她的餐盘都一起送到了洗碗阿姨那里。虞窈抱胸,严格遵守角色设定, 高傲地说了句:“哼, 算你识相。”
沈桥将食指按在眼镜托上, 推了推眼镜:“说谢谢。”
“……谢谢。”虞窈将嘴巴嘟成河豚状,憋屈道。说完她便昂着头往外走,表达自己的不爽, 走了一会, 发现沈桥居然没有跟上来,有些奇怪。
绿树阴浓夏日长。她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微风吹动, 吹皱了如水晶帘一般的河面, 波光粼粼。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大树,将细碎的光映在她扬起的脸庞上。她闭着眼,享受着午后的惬意时光。
一个小盒子轻轻贴在了她的脸上。虞窈睁眼,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蛋糕。蛋糕盒包装精致,里面摆着一块被切成三角形的巧克力奶酪慕斯蛋糕,蛋糕顶端还有一颗红通通的樱桃。
虞窈随口胡诌:“看来我刚刚闭眼许愿真的有用。”
“向神许愿,不如直接找我。”沈桥坐到她旁边,帮她拆包装盒, “中午没吃几口,下午肯定会饿。”
“怎么, 你是这个世界的主导者?”虞窈完全不信,吐槽说, “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神是个高中生。”
虞窈说完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她手里拿着叉子, 期待地看着蛋糕,随口说:“多少钱,我给你,顺便给你点小费。”
沈桥停下了拆包装盒的手,面无表情抬眼看她。
虞窈将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这不是给你省钱吗?毕竟你确实没啥钱。”
沈桥说的话很离谱但却莫名其妙的有底气:“我养得起你。”
虞窈完全不信,但是又不想打击沈桥。她在心里感慨自己的善良,嘴上说道:“我懂,莫欺少年穷嘛。”
沈桥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他手很稳地把小蛋糕从蛋糕盒里拿出来,递给虞窈。
虞窈用细白的手指掂起樱桃根,指尖泛着嫩嫩的粉色,衬托着樱桃的色泽更加艳红。
她微微张口,将樱桃放进嘴里,洁白的贝齿一张一合,咬掉樱桃的根。樱桃躺在柔嫩的舌尖上,像躺在天鹅绒的大床上。粉色舌尖轻轻一挑,吮吸樱桃的甜味。
察觉到沈桥沉下来的瞳孔,她对着他眨眼,故意逗他,动作挑衅又诱人。
沈桥声音发沉,山雨欲来,问她:“你以为我不敢?”
虞窈心想你个高中生你敢什么,只是嘴嗨罢了。她眉眼弯弯,闪亮亮的大眼睛笑眯眯的,冲着沈桥吐了吐舌,摆明了在逗他玩。
沈桥没忍住也不想忍,掐着她的下巴,重重吮亲了上去。!!!
虞窈整个大震惊,完全被震住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亲了好一会。她双眼不可控制地瞪大,梦呓般说:“你居然敢亲我?”
她喃喃重复,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是难以置信地喊了出来:“你居然敢亲我?!”
沈桥点头,非常理直气壮:“是的,我敢。”
他试图让虞窈安静下来:“你再喊得大声点,全校的人都知道我亲了你。”
虞窈完全进入了疯狂状态。从她做npc开始,就没被人占过便宜。至于做npc之前的日子,她已经记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就不说了。但是!从她做npc开始,没有人亲过她!
没!有!人!
就连她最害怕的老板都没有潜规则她,沈桥这个高中生,他怎么敢?!她没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喊了出来,沈桥耸肩,姿态颇为写意风流:“那现在有了。”
虞窈怒不可遏,她决心要把沈桥溺毙在池塘里,她站到椅子上,大骂沈桥:“你怎么敢?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你死定了!沈桥,你死定了。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沈桥点头,表示接收到了她的意见。他举着蛋糕问道:“吃不吃?应该是好吃的。”
“吃吃吃,吃你个大头鬼!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没有礼貌没有道德感的人!你简直不是人!”
沈桥站起身看着火气冲天的虞窈。虞窈气得脸蛋红扑扑,被亲得嘟起来的嘴唇特别可爱。
虞窈站在椅子上比沈桥高出一个头,她指着沈桥的鼻子破口大骂:“我真的会杀了你!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沈桥轻笑伸手,宽大的手掌扶上虞窈白皙的脖颈,手掌向内合,轻轻一拉,不动声色地让她低下了头。
午后绿木的疏影浮在两人的身上,他闭上眼,蝴蝶亲吻花朵般,又吻了上去。
一吻过后,沈桥轻轻舔了舔虞窈泛着水光的唇,评价道:“好吃。”
至于是蛋糕好吃还是别的什么好吃,他没说。
“……”虞窈已经完全没有脾气了,她有些呆呆地擦了擦嘴。沈桥又举起小蛋糕,问她:“吃不吃?”
虞窈沉默地接过蛋糕,沉默地吃了起来,沉默地像一具尸体。沈桥观察她的表情,问道:“还想杀我吗?”
“当然,”虞窈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疲惫而直接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桥轻笑一声,心情大好:“给你杀。”
虞窈现在完全屏蔽了他,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快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槽,引出幕后的BOSS,完成任务后,杀了沈桥,离开这个世界。这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要说多讨厌沈桥,那倒不至于,但是他越界了,必须死。
她吃着蛋糕,脑子里高度旋转,跟小天鹅滚筒洗衣机一样。过了一会,突然幽幽道:“所以说我不应该这么闲啊。”
想想她这两天,其实也没做什么事情,怪不得让这个傻逼乘虚而入了。果然这是打工之神给自己的惩罚,告诫自己不应该摸鱼。
她三下五除二吃完蛋糕,直接站起身就要走。
“去哪里?”
虞窈懒得理他,直接扬长而去。沈桥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真的生气了。
下午上体育课,因为天气太热不适合待在室外,好几个班一起挤在体育馆里做运动。自由活动时间,虞窈缩在角落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一道温柔的女声:“陆珠,喝水吗?”
虞窈面无表情地抬眼,看见面前的林清。她刚打完排球,手腕上绑着护腕,拿着一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递到虞窈面前。
“谢谢。”虞窈接了过去,但是并没有喝的意思。林清也不在意,坐到她身旁,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问道:“你不高兴吗?”
虞窈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想多说。她只是在想,这个世界的反派BOSS到底是谁?他想让自己做什么?怎么送走了一个阴晴不定的boss,又来了个神出鬼没的?果然是恐怖世界,连反派boss都精神失常了。
一个排球突然打到了虞窈的面前,在地板上弹了弹,撞到了林清的小腿。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带着几分羞涩的声音响起,赖勇寿额头上有汗,红着脸看向虞窈。
虞窈面无表情,开始用审视的目光看他。这个家伙很不对劲,发生的坏事情几乎都和他有关。难道是反派boss?不会吧?虞窈不想以外貌为标准,评价别人。但是和上个世界的昔拉相比,赖勇寿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难道这是易容?
感受到虞窈的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甚至还审视了好几秒。赖勇寿兴奋地身体战栗,眼神也越发狂热起来。
他正想说什么,就被别人打断了。俗话说冤家路窄,又传起张雅阴阳怪气的声音:“我就说喜欢吊男人的人,任何机会都不会错过。”
刘灵也不出所料在一旁搭腔,煽风点火:“对啊。怪不得两个人是好朋友,原来是同类人啊。只是我世面见少了,不知道美女也是什么都不挑的。男人是,朋友也是。”
“对啊。林清那么背,大家都知道。没人愿意和她一起玩。大美女真是‘人美心善’啊,不怕粘上霉运。”
“她哪知道林清那么晦气啊。连她姐姐都被她——”
虞窈没有发作,反而是林清捡起地上的排球,重重地砸向两人。她脸色苍白,眼神又冷又狠,幽深道:“你们真的该死。”
从来没有人看到她这幅模样,两个女孩都有些害怕,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装神弄鬼,就走了。
虞窈想安慰她,摸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冷僵硬。她去看林清的脸,林清立马撇了过去,但是虞窈在她转头的瞬间,抓到了她向上翻的眼白。
林清背着脸,语调有些奇怪,解释说:“我是故意吓她们的,你不要害怕。”
赖勇寿走到一旁,捡起自己的排球。他脸上出现了恨意,瞳孔中眼白也逐渐越来越多。就怪刚才那两个话那么多的人,真该死啊,真想把她俩的舌头割下来。
但是……
体育课下课,同学们三三两两往教室赶,大部分学生会趁这个时间去上个厕所。因为体育馆的女生厕所排队的人很多,有的人就溜到了一旁的大礼堂。大礼堂二楼有个厕所,但是因为礼堂平时用得少,二楼厕所也没什么人上。再加上厕所在二楼的角落里,采光也不是很好,里面暗暗的,显得非常荒凉。
“真是恶心,故意装可怜。”张雅一边上厕所一边愤慨说道。
刘灵在她旁边的隔间里,应声道:“就是。下次我们还要骂,见一次骂一次,量她也不敢做什么。”
张雅嘲笑:“对啊,她今天还发病了,看上去蛮吓人的。”
刘灵嫌她大惊小怪,说:“你别真被她骗了。她就喜欢装神弄鬼,真的有病。怪不得什么朋友都没有,而且我真的怀疑她一家人是被她克死的!”
刘灵一直嘴巴不停地说着,张雅心情舒畅地听着,走出了厕所隔间。
她看到刘灵背对着她洗手,走上前选择了一旁没有人用的洗手台,有些嫌弃地摸了摸,说:“服了,洗手台上都有灰。阿姨打扫得一点都不认真。”
刘灵慢吞吞洗着手,不说话。
张雅发现不光洗手台的台面上有灰,连水池里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水流很慢,她看着有些疑惑说:“感觉这个灰好厚,不像灰尘。倒像是香炉里的灰,谁在这里烧香了吗?”
“哎呀,谁来这里烧香,太晦气了吧。肯定是阿姨没打扫干净,灰积得太多了。人家一个月两三千工资,怎么会管这个没啥人来的地方。”刘灵正准备起身,说,“快走吧,马上就要上课了。”
听她这么一说,张雅颇为安心,点了点头,看向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但是她脸上的笑很快就僵住了,眼神里充满恐惧。
明明刘灵在隔间里,那么站在自己身旁,这个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人是谁?或者说,她是人吗?
身旁的人缓慢抬头,看向镜子里的张雅。张雅越来越恐惧,她想大声呼喊,牙齿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刘灵穿好衣服,按下冲水键。不知为何,突然的安静让她心里一惊,她装作无所谓地问道:“小雅,你怎么不说话?还在外面吧。”
张雅沉闷地嗯了声,像是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不像是从嘴里发出的。
刘灵放宽了心,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来。她拍拍还在洗手的张雅,有些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慢,洗个手洗这么长时间。还要不要回教室上课?”
张雅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刘灵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凑近问道:“什么?你要说什么?”
张雅转头,眼神恐惧。如果不看她嘴巴的话,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是没有办法忽视她的嘴,因为她大张着嘴,嘴巴里什么都没有,舌头不翼而飞。大张的嘴像一个黑色的洞,要将刘灵吞噬进去。
刘灵发出了她这一辈子最大声最用力也是最后一次的尖叫。
但是很快,便没有了声响。
玉川中学十三班十一
虞窈想了一个晚上自己没有未来的未来, 不出所料,第二天迟到了。当然就算她不想,她也会迟到。毕竟在别的世界里, 她兢兢业业地干活, 睡眠时间很少。就像在上一个世界里, 虽然她作为已经死去的凯瑟琳,不需要睡觉。可是她真的没有什么时间休息啊!好不容易在这里世界里,有了一个可以睡懒觉的身份, 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拜托, 钻系统的空子真的很爽啊!要知道相比在休息的时间休息,在上班的时候偷懒是一件超级快乐的事情啊!她在这个世界里受到的折磨已经够多了,是不会放过这小小的快乐。
虞窈想到沈桥那狗东西做的事情就觉得荒唐, 让她不舒服, 她就会让沈桥不舒服。
老老实实做背景板的小学弟在上课后看到远处悠悠走来的虞窈,心情也好了不少。每天都有大美女看,耶!幸福。
但是虞窈离他们越近, 小学弟脸上的笑就越淡。因为他深切地感受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校草学长,脸越来越黑。
虞窈嘴里含着棒棒糖,卷曲的红色长发扎成了两个特别可爱的高马尾。她穿着超级可爱的蓬蓬裙,完全让人移不开眼睛。当然如果这条蓬蓬裙不是只到大腿根就好了。
虞窈看上去心情不错,笑嘻嘻地打趣小学弟:“你怎么天天脸红。”
小学弟感受着一旁快要实质化的不爽, 笑不出来。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笑容不会消失,只是转移到了别人的脸上。现在, 他和学长的笑容都转移到了虞窈的脸上。
虞窈看都不看沈桥一眼,无所谓说:“快点扣分, 扣完让我进去。”
沈桥摘下眼镜,冷淡道:“开学第一天就和你说过, 服装不合格不能进去。”
虞窈撇撇嘴,对小学弟说:“那你把外套脱下来,借我穿穿。”
沈桥面无表情,黑色的笔尖直接戳穿了记过册。
小学弟满脸惊恐地摇头。别搞他啊,他只是这个故事当中的背景板,不想成为两个人play中的一环。
虞窈看他不敢,终于看向了沈桥,平静说:“你如果不让我进去,我会很不开心。你想让我不开心吗?”
虞窈拿之前沈桥说的话堵他。
沈桥耐着性子和她说道理:“你如果只是为了气我,没必要。”
虞窈呛他:“我爱穿啥就穿啥,这是我的穿衣自由。这和你有一毛钱关系吗?摆好你的位置。”
虞窈完全不留余地,冷漠道:“做狗就要有做狗的样子,我讨厌不听话的狗。”
沈桥没忍住,轻轻握拳。手里的笔直接被他捏个粉碎。天空也迅速变黑,电闪雷鸣声席卷而来,轰隆隆地震动着人的耳膜。
小学弟被吓得抖了一下,赶忙捂住耳,说道:“果然是夏天,天气说变就变。简直就像我爸打我,不讲道理。”
虞窈讽刺道:“那是老天爷想用雷劈死该死的人。”
沈桥闭上眼平复心情。在漫长的岁月中,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待他,从未。虞窈是第一个,也只会是最后一个。
他睁开眼,借着因自己的愤怒而出现的电闪雷鸣,耐心地和虞窈商量:“下雨就会降温,穿得少会感冒。”
“沈桥,”虞窈叫他的名字,展现出毫不退让地厌烦,捂着耳朵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烦人,我很讨厌你。”
天完全黑了,倾盆大雨哗啦啦,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溅起灰尘。仿佛是天上的神,在伤心。
虞窈的小腿和鞋子完全湿透了,又湿又凉,很不舒服。因为雨声太大,她只得提高音量问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在这个时候为难我?”
沈桥不想让她淋湿,他很想让雨停下。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伤心的心情,沮丧着脸,本来就没有高光的眼睛完全消沉。像是在无高光的瞳孔上,又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散粉,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哑光质感。
虞窈内心有几分疑惑:为什么沈桥看上去如此地难过?自己不是经常骂他吗?怎么今天突然敏感肌了。不过她心里有些爽,沈桥平时一副高冷的模样,什么都敢做。现在倒变成了被雨淋湿的小狗,看上去顺眼了几分。
活该!敢那样占她的便宜,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沈桥看虞窈裙摆上都染上了雨滴,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伞来,递给她:“给你。”
他有些失落说:“我没有为难你,你说话不要那么伤人。”
虞窈拿纸巾擦身上的雨水,觉得可笑:“我说得难听比不上你做得难看,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她懒得和他说话,准备等会就溜去天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这个鬼世界她已经不想待了。你看,无缘无故下暴雨,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伞是纯黑色的,伞面大而扎实。伞柄摸起来入手光滑,感觉是用上好的紫衫木制作而成,在伞把处甚至镶嵌了一颗鸽子蛋那么大的蓝色宝石。虞窈有些疑惑,摸着宝石,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假的吧?做得还蛮真。”
她举起伞,就要冲进雨里。下一秒身体完全腾空,落入了沈桥的怀抱。
沈桥轻轻松松地抱着她,因为穿着短袖,裸露在外的手臂完全贴着她白皙嫩滑的大腿。虞窈终于后悔穿了这条裙子。她严厉说道:“放下我!”
沈桥沉静说:“你这样走,鞋和裙子还是湿的。”
虞窈在他怀里挣扎,像蹬腿的兔子:“就算淋湿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沈桥忽然笑了,笑不达眼,明明是少年人的脸庞,却诡异地带上了一丝上位者的邪气。他直视着虞窈的眼睛,挑衅说:“你怕我?”
虞窈愣了一秒,挣扎得更厉害了,气道:“荒唐!”
沈桥脚步稳健地抱着虞窈踏入雨中,说:“不想让自己淋湿的话,就打好伞。”
虞窈正准备把伞扔了,沈桥似乎看透了她最深层的需求,问道:“你确定还要浪费时间?”
“毕竟你的时间不多了,不是吗?”
“……”
“沈桥,”雨点打在伞面,敲击出发闷的声音。虞窈平静开口。
“嗯?”沈桥微微侧头,看向怀里的人。
“你真的是人吗?”虞窈举着伞,真诚发问。
沈桥有些不自在地抿唇。他想是不是自己暴露太多了?可是如果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能得到她好脸色的话,他颇为犹豫。曾经杀伐果断只手遮天的人居然会因为这件小事而心绪百转,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我,”沈桥想说什么,却被没有耐心的虞窈打断了。
她完全发自内心地说道:“我真的觉得你不是人,没有人比你无耻。”
意识到虞窈又在骂自己后,沈桥抿唇,不说话也不反驳。
两人在雨中走了一会,虞窈发现有些不对劲,她皱眉问道:“你要带去哪?”
沈桥说:“你忘记了吗?之前说过,迟到三次要去打扫大礼堂。”
“哈?”虞窈不可置信道,“是雨下太大了,让你脑子里进水了吗?我再问一遍,你脑子进水了吗?现在让我去打扫大礼堂,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虞窈不肯接受:“沈桥,你敢带我去大礼堂。我等下直接杀了你再自杀,你别想活命。我死都要拉你做垫背!”
沈桥脑回路极其新奇,他的语气奇异地上扬,心情不错:“殉情也挺好。”
虞窈忍不住掐他的脖子:“快点放我下来!我不要去打扫卫生。”
“辛迪瑞拉,”沈桥淡定说,“不会让你吃亏的。”
“除了我早已准备的扫帚,礼堂里有属于你的水晶鞋,”沈桥垂眸凝视着她,低声诱惑道,“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
被丢在校园门口的小学弟,忧伤地看着瓢泼大雨,有些愤慨道:“所以真的没有人管我的死活吗?这么大的雨,我怎么回去啊?”
玉川中学十三班十二
【玉川怪谈第三弹:在各大校园鬼故事中刷脸的女厕所, 威力当然不同凡响。】
沈桥抱着虞窈,如同抱着一朵镜花,穿过密密实实的雨帘, 来到了大礼堂前的台阶上。他一步一步, 踏着水走上台阶的最高层。
他放开一只手, 单手抱着虞窈。虞窈有些害怕会摔跤,下意识抱住他紧实的脖颈。耳边传来沈桥低低的笑声,她不高兴地用力, 说:“掐死你。”
沈桥抬手, 轻轻推开了礼堂的大门。
沉闷的声响和昏暗的环境吸引了虞窈的注意,她忽视了一个重要的点:沈桥作为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推开了两扇高大、严丝合壁的门。
门外的冷雨踏入这间没什么人光顾的大厅, 空气中漂浮着灰尘粒子。虞窈伸手扇动着自己面前的空气, 咳嗽了一声:“怎么这么多灰。”
她抬头看,礼堂的顶端是明黄色的天花板,吊着华丽的灯盏, 但是却无人欣赏。她的左边是礼堂宽敞荒凉的舞台,右边是一排排座椅,向右眺望,整齐的座椅一直延展到角落的尽头。座椅上明明没有人,但是虞窈仿佛看到了高朋满座的场景。
虞窈施施然走上舞台, 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对着空荡荡的观众席, 行了一个标准的公主礼。
沈桥是唯一的观众。他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座椅上,单手托腮, 眼神里带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对于虞窈的施礼, 他非常捧场地鼓掌。
虞窈走到舞台边缘,离沈桥近了些,低头问道:“我来这里不是玩过家家的,所以接下来要干什么?”
沈桥在虞窈期待的眼神中拿出一把崭新的扫帚。
“……”
他还特意在扫帚上面绑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递给一脸无语的虞窈说:“辛迪瑞拉,别忘了你的职责。”
虞窈刚行过公主礼,此刻努力保持优雅向凯瑟琳靠齐,假笑说:“别逼姐扇你哈。”
沈桥学她假笑,礼貌回应:“即使是公主,迟到了也要接受惩罚。”
虞窈转身就往外走。沈桥清雅的声音在她身后平静响起:“我想这是你的任务。”
听到“任务”两个字,虞窈停下脚步,回头,双眸中闪过一丝紧张:“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说,幸迪瑞拉”沈桥不紧不慢走上前,身姿挺拔如青竹,将扫帚递给虞窈,一语双关:“不要忘了你的任务。”
“……”
虞窈拿着扫帚在一楼的楼梯上胡乱扫着,灰尘四溅她却毫不在意,嘴里念念有词道:“辛迪瑞拉又不是专门扫地的,真想一扫把把讨厌的人扫进垃圾桶。”
因为有些累了,她走上二楼,靠在走廊的墙壁处开始发呆。沈桥跟着她上楼,站到她身边,靠着墙,模仿她的动作。他很喜欢看虞窈这些生活化的小动作,也有兴趣模仿。因为虞窈,他对很多奇奇怪怪微不足道的小事产生了兴趣。
半晌虞窈幽幽叹了口气,说:“想我这样一位美丽温柔大方可爱的小女孩,居然要受到如此残酷的对待。”
沈桥被她逗笑,安慰她:“成为公主的必经之路上,必然会有些挑战。”
虞窈瞥了他一眼,疑惑说:“你怎么不在垃圾桶里待着。”
“你还没有把我扫进去。”沈桥对她微笑,纯属礼貌。
“要我说,如果我是辛迪瑞拉,我更想把讨厌的人一把扫进火炉中,烧死他们。”虞窈晃着扫把说,“在圣诞节那晚,把他们做成火鸡。”
沈桥笑眯眯:“看来你还是这么喜欢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虞窈不说话,屋外雨滴落下的瞬间,她转头,平静地看着沈桥。二楼没有开灯,只有从走廊尽头的百扇窗外透出一丝光亮,光正好映在虞窈的眼睛上,她的眼眸里浮现出万水千山,像是千百年间寺庙里的香灰在她身上缓慢流过,再回首又转瞬即逝。
她注视着沈桥,像是透过这副皮囊注视着藏在体内的灵魂,檀口亲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喜欢跟着我。”
沈桥第一次觉得心揪了起来,死寂很久的心脏仿佛初生,跳跃着、承受着、流动着、因为幸福而雀跃欢呼着。他低声呢喃,伸手去摸她的脸:“窈窈。”
境遇心变,在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雨停了。
虞窈抬脚,注视着鞋底踩上的血印。恍惚间,她变成了凯瑟琳、变成了以前、现在、未来的很多人。最终尘埃落定,残破的魂骨归于此处。
她有些抱怨地开口:“这么多血,该怎么打扫?不会真让我用手擦吧。”
沈桥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微微愣神,看着虞窈,眼神中盛满期冀,消失的大雨落在了他湿漉漉的眼里。
虞窈没好气地和他对视:“干什么,你什么表情?你这个在辛迪瑞拉旁边的小鸟,你到现在为我做了什么吗?你这个鸟人。”
沈桥想到上一世,虞窈被他拎在空中时,也曾这样骂他。他摇头失笑,算了,不管怎么样,虞窈变化成多少个人,她底层的灵魂始终都不会改变,这样就足够。
沈桥伸出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为虞窈指明方向:“去洗洗吧,辛迪瑞拉。旧鞋已经脏了,水晶鞋正在到来的路上。”
虞窈拖着系着蝴蝶结的扫把,像拖着一把长枪,动作轻快地走向厕所。她刚走近厕所,就伸手捂住了口鼻。地面上满是凝固了的血迹,但是并没有看到血迹的主人。虞窈不甚在意地踩上去,扭开洗手台前的水龙头。
水流缓慢地流动,看上去就颇为诡异,虞窈耐心不够,“啧”了一声,拍了拍水龙头的脑袋。流动的水柱诡异地断了一秒,随机迸涌而出,速度快了好几倍。虞窈在“哗啦啦”的流水中洗完了手。
她轻轻甩手,自言自语:“我就说嘛,作为学校怪谈的常驻场所,女厕所怎么可能不上榜。”
虞窈低头查询着血迹的流向,最后一个隔间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声。知道有情况,她反而不慌不乱,站定在原地,镇定地等待着。过了一会,最后的隔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细瘦的手腕上系着一个护腕。
虞窈眼眸轻微出现波澜,她没等看到来人,便直接开口:“林清,你为什么在这里?”
林清趴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无神,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也不清楚。但是我总觉得我看到了很恐怖的画面。”
“和自己有关?”虞窈平静问道。
“不是,”因为长时间没喝水,她声音沙哑,摇头解释,“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虞窈点头,表示理解:“变态男冲入女厕所,虐杀无辜女学生,很合理。”
明明是充满血污的厕所,她姿态优雅地蹲下,看林清的脸,关切问道:“你还好吗?”
林清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点头:“我一直藏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那你有听到什么吗?”虞窈问她。
“我,我听到了很大的哭喊声,她们一直在哭……”林清有些痛苦地抱头,“对不起,我没有救得了她们。”
虞窈毫不在意,用自己洗干净的手拍了拍林清的肩膀,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你的招数对付得了鬼,对付不了人。”
她轻声说道:“人鬼殊途,你明白这个道理吧。”
林清低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庞。她一动不动,没有说话。虞窈站起身来,食指抵着下巴说:“让我猜猜尸体在哪里。”
她用扫把当武器,用木质的扫把柄抵着厕所的第一扇隔间门,故作夸张说:“肯定藏在这里,我都不敢看了。”
隔离门被打开,里面除了一些凌乱的脚印外什么都没有。虞窈脸上出现可惜的表情,叹了口气:“猜错了。”
她回头看向站起身的林清,语气自然说道:“你知道尸体在哪里吧。”
林清立刻摇头,否认说:“我,我一直藏在最后一个隔离里,怎么会知道?你干嘛这么问?”
虞窈耸肩,无所谓道:“我胡说的。”
林清去搭她的肩膀,脆弱又亲昵说:“我们走吧,别管这里了。”
她低声说道,在血腥的场景中更显恐怖:“说不定那个凶手还藏在这里,我们两个女孩子,太危险了。”
虞窈拍拍她的手,半是安慰半是调笑她:“没事,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在林清看来,虞窈是十足地作死,并且一点脑子都没有。她有些着急地握住虞窈的手,劝她快点离开。虞窈却指着她护腕里侧的一滴血迹,问:“你受伤了?”
林清身体一僵,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刚刚跑出来的时候粘上的,你看看这地上到处都是血。”
“所以尸体在哪里?”虞窈开玩笑,“你猜一下呗。”
林清只是摇头,不说话。
沈桥靠在门边,嘴角噙着一抹笑,问她:“要不要给你点提示?”
虞窈不屑一顾说:“你以为我不知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闭上眼睛,慢悠悠说。继而抬头,看向挂在天花板上的两具尸体。尸体垂着脑袋,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们的死法和之前在小森林里死去的人一模一样,都是上吊自杀的。”林清笃定说,“肯定是当晚那个恶鬼没有被杀死,又跑出来兴风作浪了。”
“可是你不是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吗?”虞窈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难道恶鬼是男人?”
林清摇了摇她的手肘,点头说:“对对对,我一直觉得你们班有个人最近很奇怪。那天我们班的第一名刚和他吵过架,没过多久就跳楼了。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林清仿佛找到了魂,说话都有底气了很多:“一定是他干的,他的身上藏着恶鬼,恶鬼驱使他做了这些坏事。”
“是吗,”虞窈对林清微笑,微微侧首问她,“你的身上不也有恶鬼吗?”
玉川中学十三班十三
林清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应激说道:“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的姐姐!”
面对林清突如其来的敌意,虞窈淡然地看着她, 不予理睬。过了三十秒钟, 林清脸上出现了扭曲的表情, 她面色痛苦地揉了揉头,向虞窈道歉:“对不起,我刚刚说话太冲了, 我不是故意的。”
虞窈点头, 柔声安慰她:“我理解。”
林清往前走,刚出门就听见她惊讶的声音:“我看到你了,别跑!”
虞窈想跟上去看看, 一条长腿横在门上, 挡在了虞窈面前。沈桥眼皮轻抬,提醒说:“小心点,脚下有血, 容易摔跤。”
“你不要‘黄鼠狼给鸡拜年’啊,”虞窈不吃他这一套,“你故意挡着不让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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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隐瞒什么?”
沈桥真诚道:“摔跤很丑。”
虽然这个理由很敷衍很离谱,但是虞窈偏偏吃这套。她立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裙子, 昂首挺胸,下达命令:“请给本公主让条路。”
沈桥收回了腿。虞窈动作轻慢地走到了二楼的围栏前, 楼下林清正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不让他走。
她的余光注意到虞窈出现在视线里, 提高音量喊道:“你不要走,我老早就觉得你很奇怪了。你身上藏着脏东西!”
赖勇寿凶恶的表情在看到虞窈时立马僵硬, 他想在女神面前维持一个良好的形象,忍着脾气说:“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林清步步紧逼,“那你怎么就恰好路过这里?这个理由太蹩脚了吧。”
赖勇寿反问她:“那你怎么就在这里?你自己手上不干净,还把问题推给别人!”说着他也不耐烦起来,和林清拉扯起来。
林清身体有伤,根本抵不过赖勇寿。眼瞧着赖勇寿的拳头都要挥在林清的脸上了。虞窈拎着扫帚,直接来了个高空投掷,精准地把扫帚砸在赖勇寿的头上。赖勇寿躲闪不急,被砸得大叫一声。
沈桥轻轻鼓掌:“好身手。”
虞窈回了个公主礼,得意洋洋:“我就说灰姑娘的扫帚不一定要去扫灰,也可以直接砸在坏人头上。”
沈桥给她提建议:“下次可以用水晶鞋砸。”
虞窈双手撑在栏杆上,姿态从容,对捂着头的赖勇寿喊道:“你老是跟踪我,百分百暗恋我。”她说的话很自恋却不让人产生反感,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她说得是真的。
赖勇寿瞬间脸色爆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忍不住看向虞窈,眼神里充满渴望。虞窈随意地捋了自己的长发,对他微笑:“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情吗?”
赖勇寿拼命点头,恨不得以死表示衷心。
虞窈当着沈桥和林清的面,平静地投了一枚炸弹:“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
虞窈和沈桥两人,在上午第二节课的大课间回到了教室。对于同学们来说,虞窈迟到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沈桥迟到却实破天荒的事情。再加上虞窈身上又披着沈桥的校服外套,这让充满想象力的高中生如何不想歪。
一时间,“校草幽会大美女”冲淡了同学们因为无端死亡的恐怖事件而带来的恐惧。虞窈趴在桌子上,只在心里吐槽他们:肤浅!
下午是物理小测,虞窈不愿背负倒数第一的名号,写得那叫一个认真。因为学校最近发生的这些怪事,流言飞起,监考的老师正在微信群里疯狂地吃瓜,监考力度不严。
虞窈将头发扎至脑后,不影响自己发挥,她正在认真思考时,桌子上突然被扔来了一张小纸条。
虞窈以为是别的同学作弊,不小心扔到自己这里来了,也没有管。用笔头把它撇到一边继续写。可是没过多久,居然又来了一颗小纸条球球。虞窈心里有火,打开纸条一看,瞪向了坐在前排的某人。纸条上什么都没写,就只是画了一颗心。
沈桥已经做完了卷子,此刻正悠闲地晃着腿。察觉到虞窈的视线,他回头,嘴角上挑。虞窈将纸条扔进垃圾桶,发誓等一下要把桌上的东西砸在沈桥脸上。
下课交了卷子后,虞窈一是为了透气二是为了调查,一个人溜上了天台。不出所料,通往天台的入口也锁了起来。虞窈只得透过铁门的缝隙,往里面探。
突然,一张惨白的脸对上她的视线。虞窈瞳孔陡然锁紧,一个呼吸的时间,她镇定下来,叫他的名字:“王铭。”
王铭张大嘴巴,牙齿完全变成利齿状,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吃掉虞窈。虞窈仔细观察,说:“你舌头还在,那就是没了脑子。”
“……”王铭恐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诧异和疑惑,他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大脑。
虞窈不管他,自顾自地思考:“杀了你的人只是想要你聪明的脑子,和拔舌头的不是一个人。”
王铭听不懂,只是机械地恐吓着虞窈。他的眼里甚至出现了血泪,大张着嘴面容可惧,非常敬业。
虞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安慰他:“等这一切结束,你得到解脱。”
她透过缝隙看向蓝天,雨后的天空出现一抹彩虹,她有一种预感:很快就会尘埃落定。
虞窈是等到放学后,才回到教室里的。这个时候大家都回去了,教室里应该也没什么人了。她乐悠悠地进去,站在后门门口,恍惚间看到了昔拉。
昔拉背对着她,黑色的翅膀安静地伏至肩后,随着他的呼吸而缓慢起伏。天使一般美丽的恶魔回首,黄昏的光染在他的脸庞上,是一种模糊的温暖。他笑得温柔而熟,轻声呼唤着虞窈。
“你回来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虞窈再一眨眼,哪里还有什么昔拉。再说了,她记得上一个世界的上司昔拉,可神经了,哪会和她这般亲昵,而且是……过分的亲昵。
看来不能和鬼魂待太久,不然自己神经也会出现一些问题。
沈桥回头看着虞窈一动不动站在门口,有些疑惑:“我怎么不知道你被罚站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虞窈走上前,让他闪开,“走开。”
她的桌面上大咧咧摆着自己的物理卷子,沈桥还特别讨厌地把他的卷子也带了过来。虽然虞窈考得还不错,足够让别的同学刮目相看。但是和沈桥一比,还是不够看。
虞窈扯过自己的卷子,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桌肚里。她拿起沈桥的卷子,哗啦啦地晃着,说他:“哼,有什么了不起。”
虞窈咬牙,作为无脑降智的恶劣大小姐,嚣张地坐在课桌上,翘着二郎腿,将沈桥的满分试卷撕碎了,扔在地上,口出狂言:“像你这样的穷人,这么努力学习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要给我这样的有钱人当狗。”
看着沈桥低头一言不发,虞窈终于气顺了一点。好爽,这个没有阴晴不定的昔拉在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就连空气都清新了很多。虽然说沈桥是个疯狗,但是虞窈不怕他。而且他很快也要死啦。
谁料到沈桥轻轻抬头,露出一双深如鸦尾的眼眸。他上前,双手按在少女嫩白的大腿上,毫不费力掰开了她叠在一起的腿。
虞窈大惊,想躲,却动弹不得。沈桥的手仍然按在她的大腿上,欣赏着她强装镇定但明显心慌的表情,低笑一声:“笨蛋。”
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这无处躲藏的憋屈感……虞窈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试探性喊了声:“昔拉。”
沈桥眼里出现疑惑和不爽的情绪,他凑近虞窈,语气不善问道:“昔拉是谁?不许当着我的面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虞窈放下心来,坚信自己是因为方才看到昔拉的幻想而想多了。毕竟她穿梭过这么多世界,BOSS都是叱咤风云运筹帷幄,不到最后一刻不出场,还没听说过哪个世界的大boss会混在普通的玩家里面,和她一起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虞窈是十足地欺软怕硬。确定了沈桥和昔拉没有关系后,不耐烦地推开他,说:“走开走开,别碍我眼。”
沈桥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退回去,坐在她的椅子上,靠着椅背,修长的腿随意摆放着,姿态随意,问道:“刚刚去天台干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去天台了?”虞窈眼神嫌弃中带着警惕,“你不会也像今早的变态男一样,跟踪我吧?”
“……”沈桥想解释,但是发现自己不能解释,只得沉默应对。虞窈掰回了一城,晃头晃脑,得意洋洋。
沈桥开口问道:“圣诞节,还算数吗?”
虞窈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她从来不认为那是一个承诺,也不愿意为沈桥妥协。她垂眸,视线落在他的眼里,实话实说:“我等不到那个时候。”
太阳快要落山了,一切都将被黑暗吞噬。
沈桥眼里的失望毫不掩饰,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一丝恳求:“我想和你过一个真正的圣诞。”
虞窈轻轻笑了一下,眼神中褪去了张牙舞爪的浮夸,甚至有些虚弱。她晃动着形状优美的小腿,轻声地回应他的天真,语调甜美而残忍:“我想你也等不到那个时候。”
在圣诞夜到来之前,沈桥就会死亡。
沈桥看出了她眼底的无情无欲,有些失望又有些坦然地笑了,他剖白道:“这样也好。”如果虞窈真的答应了,他也会嫉妒沈桥,嫉妒一部分的自己。
虞窈微笑。也许是生出了一丝丝的怜悯,她在沈桥面前流露出来真实的一刻,整个人温柔而笃定,平静开口:“见面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我会杀了你。”
虞窈说过很多的胡话、大话、假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是也掺杂着一些真话。沈桥情深不假,但是逾了矩,虞窈不可能放过他。
“但是赖勇寿杀不死我,”沈桥牵起她的手,黑天鹅般低下了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我只愿死在你手里。”
玉川中学十三班十四(完结)
【玉川怪谈最终弹:废弃的游乐场里有恐怖的小丑, 也有可爱的旋转木马。
欢迎光临!】
接二连三的诡异事件纸包不住火,终于引起了警察的注意。随着警方的介入,周五下午, 学校也提前放学, 驱散回家的学生。
虞窈跟随着班级里的学生往外走, 学生的脸上有着兴奋和慌张,这个插曲对他们来说是难以忘怀的。虞窈看着这些鲜活的脸庞,颇为羡慕。这样简单的情绪,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沈桥站在校门口帮忙管理秩序, 他身形修长挺拔,在一众学生当中,确实是鹤立鸡群。因为校门口接送的车太多, 为了避免交通混乱, 学生要在通道口排队,一批批往外走。虞窈混在人群的边缘,无聊地看着正巧站在她身旁的沈桥。
虞窈看着他手里的记过册, 好奇问道:“我是不是班级里扣分最多的?”
沈桥嗤笑一声,反问:“你觉得呢?”
“给我看看呗。”虞窈探头去看。沈桥大方地将记过册展现在她面前,上面只有她的名字,别的人毫无踪迹。
虞窈不爽道:“迟到的不止我一个人,你怎么就专门挑我的刺, 这也太不公平了。”
“我只记录你,”沈桥嘴角微微上扬, 坦率道,“我之前也说过, 我在等你。”
如果不是为了抓住虞窈,他根本不会站在校门口, 拿着愚蠢的记过册。一切的偶然都是他的蓄谋已久。他来到这个世界,只是想和虞窈一起过圣诞节。
在人群最后面的赖勇寿踮着脚看虞窈的背影,脸色阴暗,嫉妒得牙都要碎了。
沈桥看向人群,没有感情的双眸沉在众人的头顶上。赖勇寿却如临大敌,浑身僵硬。
沈桥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弧度,眨眼间,赖勇寿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无端变强,且是越来越强,看来今晚是杀害沈桥的好时机。
就算虞窈没有说,他也早就想杀掉沈桥了。这个人总是踩在他头上,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只要他在,自己永远都不会是年级第一名。这种憋屈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女神居然直接点名,让自己杀了沈桥,那他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毕竟讨厌的人都被自己杀死了:王贺、王铭,还有森林里让他不爽的小情侣。那些情侣间的爱语让他妒忌,所以他才会割掉那些人的舌头。只不过在杀死王贺后,他已经厌倦了舌头。因为出现了更新鲜的人脑,这可比舌头好多了。
今晚,他就要挖了沈桥的脑袋。当然沈桥的脸他也很喜欢,到时候他会把沈桥的脸皮剥下来,给自己贴上。
平凡的车水马龙,大街上人群喧嚣,虞窈沿着街道欢迎来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滋源缓慢地走着,随意地看着橱窗里精致的裙子。透过橱窗倒影,虞窈站定,回头问道:“你家住在这附近吗?”
林清背着书包,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住衣角,坦率说:“不是的,我是特意跟着你。”
虞窈歪头,微微挑眉。示意她解释。
“我想和你一起逛逛。”林清小声说,“我想和你成为好朋友。”
人群形色匆匆,林清的真心更显珍贵。虞窈微笑,温柔说道:“好啊。你来过这附近吗?可以带我逛逛。”
林清的脸上出现了惊喜的表情,她抑制不住喜悦问道:“真的吗?真的可以?”
虞窈耐心点头,她拉住林清的手,说:“走吧,天快要黑了。”
在天黑之前,让林清获得短暂的快乐,这不是一件坏事。
两个女生像是和全天下的好朋友一样,手挽着手,逛着街,聊着天。直到华灯初现,虞窈才和林清一起抱着奶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虞窈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嘴里的珍珠,看着路灯长长的影子,语调平缓:“林清,你姐姐在吗?”
林清喝着奶茶,语气轻快道:“她一直都在。我的姐姐会永远陪着我。”
虞窈轻轻点头,转过脸问她:“可以说说你姐姐的故事吗?”
林清喝着奶茶的手微微顿了顿,她沉默半晌,点头,慢慢说着:“我姐姐是一个很好的姐姐。她比我大五岁,对我特别好。我父母很早就将我们两个遗弃了,是姐姐把我养到十岁。”
林清说完之后就不再多说。虞窈抬眼看路灯,指着路灯上的飞蛾给她看:“好多。”
飞蛾明知道扑火必死无疑,却仍然甘之若饴。林清久久凝视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花园地处偏僻的地方,也很少有人经过。
虞窈晃了晃没喝几口的奶茶,看着无人的前方说道:“天黑了,咱们回家吧。”
林清却扭头对她说:“陆珠,我知道附近有一个荒废的游乐园,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虞窈和她对视,面色澄净。林清的眼神里有伤心有不舍,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狠意。
虞窈接受一切,这是她的生存之道。她站起身,没有再看林清,语气冷淡:“人生如春蚕,作茧自缠裹。”
她一个人往前走,背影柔软孤独,却无端让林清觉得充满力量。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脑子里传来姐姐的声音:“喜欢就要占有,她只有死了才会一直在你身边。”
废弃的游乐园孤独地伫立在黑暗中,等待着有人来重新开启。虞窈在踏入游乐园的那一瞬间,灯光突然亮起,欢快的音乐响彻在寂静的夜空里。她站在门口,注视着没有人的游乐园,一动不动。
“不进去看看吗?”沈桥站在她身旁,同样看向前方,问道。虞窈偏头,端详他。沈桥第一次摘下了眼镜,毫无保留地向她展示着比夜空还要黑的眼眸。
沈桥转头面对虞窈,因甜美的回忆而微笑:“你说过要请我坐旋转木马。”
“可以。”虞窈也笑了,她毫不遮掩地说,“给男人花钱倒霉,给死人花钱应该还好。”
沈桥笑容不改。他招呼着戴在面具的小丑,示意他开门。电子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传来机械而欢快的声音:“欢迎光临!”
虞窈和沈桥并肩走了进去,不远处的旋转木马缓慢地转动着,无声地发出邀请。虞窈走了上前,选择了一匹可爱的红色小鹿,她跨坐在鹿的身上,摸着小鹿上上生锈的铃铛,开玩笑说:“你是圣诞小鹿吗?”
制作潦草的小鹿奇异地眨了眨眼睛,虞窈看到了。她回头看向坐在小马上的沈桥。沈桥腿太长,旋转木马不够高,他只得缩着长腿,以一种颇为滑稽的姿势留在旋转木马上。
转了一圈后,虞窈从小鹿上跳下来,摸了摸它的头,说了句谢谢。
沈桥舒展着因为一直蜷缩而略有些僵硬的腿,走向虞窈。虞窈突然说:“游乐场里怎么会没有冰淇淋。”
沈桥只想让她开心,点头说:“你乖乖待在这里,我给你买冰淇淋。”
虞窈看着沈桥的背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头也不回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路上各种玩偶都在对虞窈微笑,鞠躬道:“亲爱的公主,您好。”
虞窈颔首回礼,在前往鬼屋的空旷路上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林清。她慢慢地开口:“杀了那两个女孩,你开心吗?”
从一开始,虞窈就知道是林清杀死那两个女孩。虽然她将尸体伪装成上吊的模样,模仿小森林里的杀人方法,但是虞窈还是一眼识破了。因为小树林的鬼已经在当天晚上被打得魂飞魄散,不可能再重生。
林清的脸上终于不再是当日的紧张和局促。她面无表情说:“当然,她们该死。”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当时说是去捉鬼,实际上只不过是吸食惊魂,饲养你的姐姐吧。”虞窈在林清冷漠的眼神中继续说,“毕竟照顾一个恶鬼,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人鬼殊途,我早就告诉你了。”虞窈劝她,“你何必要强求。”
林清哭了,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滴落,逐渐变成血泪。她嘶哑着声音一字一句、字字泣血:“我偏要强求。”
“你要杀了我?”虞窈说得平和,“在此刻。”
林清伸出的手指陡然变长,她的脸上隐约出现了另一幅模样,声音也变了调:“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姐姐说只有把你杀了,你才会永远地留在我的身边。”
“就像你的姐姐一样。”虞窈站在原地,毫不避让,“不仅被你杀害,还要因为你的执念而永世不得超生。”
“杀人的是你,背锅的却是你的姐姐。”虞窈直截了当揭穿她的谎言,“你内心的阴暗面不是你姐姐所赋予的,而是你自己慢慢滋生的。”
虞窈在第一天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恐怖不在于有多少吓人的鬼,而在于有多少借鬼杀人的玩家。很多时候人心比鬼还要恐怖。她的任务也只是激发这些人的阴暗面,让这些人因为自己发狂。确实,她也做到了,所以她很快就可以成功通关。
只要保证自己不会在此之前死去。
……
沈桥站在卖冰淇淋的小车前,对着无人的冰淇淋摊说道:“麻烦给我一个冰淇淋。”
明明没有人,白色的冰淇淋却自顾自地出现在空中,缓慢地移动到沈桥手边。就在沈桥快要接住时,他被重重撞了一下。冰淇淋掉在地上,染上了地上的污秽。
小丑阴森森地怪叫,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剪刀,对着沈桥蹦蹦跳跳,想要在杀死他之前看到沈桥惊慌失措的脸庞。
但是沈桥只是颇为可惜地看了地上的冰淇淋,轻轻抬眼,小丑便像被人掐着脖子,吊在空中。小丑拼命挣扎,也也丝毫反抗不得。
沈桥厌烦蠢货。不过也是因为这些人足够蠢足够自大足够贪婪,才能借助他施舍的黑暗力量杀了不少人。但是此刻,这个蠢货居然杀了自己给虞窈准备的冰淇淋。不可饶恕。
小丑只觉得自己像气球一般,体内不断充气。他的面具破裂,露出赖勇寿恐惧的脸庞。赖勇寿说不出话来,目光祈求,看向沈桥。沈桥眨了一下眼,赖勇寿如同过度充气的暴涨气球,瞬间爆炸,残留的破碎血肉挂在一旁的树上。
沈桥丝毫不在乎,他有礼貌地对无人的冰淇淋摊说:“麻烦再给我一个冰淇淋,谢谢。”
等到他找到虞窈的时候,冰淇淋已经融化一大半了。他语气中难掩可惜,说:“和你说了不要走开。”
虞窈被林清用刀抵着脖子,却丝毫不惧,担忧冰淇淋胜过担忧自己,真诚道歉:“对不起啊。”
林清看到沈桥,不知为何本能地感到紧张。她不想多和沈桥纠缠,只想带着虞窈赶紧离开。但明显已经迟了,沈桥走上前,警告林清:“她的冰淇淋再不吃就化完了。”
黑色的天空无端飘起雪花,冻得虞窈缩了缩脖子。林清手抖差点划伤虞窈的脖子,呵斥她:“不要动!”
虞窈眼巴巴看着冰淇淋,继续耐心和林清说道理:“你放开我,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好吗?”
“明天你起来,一切都会过去。”虞窈的声音很温柔,“相信我,你会是一个幸福的小女孩。”
林清含着泪,不愿放手,哽咽道:“小时候我就知道,因为我的没用,我爱的人总是一个个离开。所幸十岁后我就明白,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我不会放手。”
话音刚落,林清的脖子就无端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血痕。她捂着喉咙,满手是血,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桥。
虞窈闭上眼睛,心有不忍,说:“只有死了,你才能真正体会到死人的滋味。”
林清绝望地躺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到自己的姐姐浮在空中,神情解脱。她想要伸手抓住姐姐,却只抓住了一片雪花。
虞窈蹲在地上,轻轻盖上林清的眼睛,和她说话:“如果有缘,你们自会再相见。”
她站起身,看向面露委屈的沈桥。沈桥举着冰淇淋,伤心说:“完全融化了,她浪费了太多时间。”
虞窈不甚在意,坦然道:“我们还有时间。”
这句话完全取悦了沈桥,他有些开心,走向虞窈,语调欢快地提意见:“下雪了,你想不想要堆雪人?或者我们可以假装今天是圣诞节——”
一把匕首深深地刺进了沈桥的心脏。虞窈握着匕首的把柄,抬头看着他,摇摇头,说:“我只留了杀你的时间。”
“而现在,我要走了。”虞窈毫不留情抽出匕首。她的脸上有沈桥的血,血液温热,但她没有擦。只是平静地站起身,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桥。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虞窈眼底有些湿润,她将这一切归于冰冷而清澈的雪。
“好梦。”她轻轻眨了眨眼,睫毛是庄周的梦蝶。太多的世界都是黄粱一梦,她头也不回地走开。
沈桥没有追逐她的背影,只是微笑着仰着头,凝视着一望无际的天空。离去的乌鸦停留在沈桥的肩膀上,有着和沈桥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眸。沈桥躺在雪地里,身体流出的血液染红了雪地。
乌鸦歪首,将血液看成玫瑰。在凯瑟琳的窗台前,它曾经亲吻过玫瑰。如今它低头,尖利的喙只粘上雪花和血液。乌鸦大惊,扑闪着翅膀,尖叫着,看向濒死的沈桥。
沈桥半阖着眼,虚弱地批评它:“不要大惊小怪。”
“我需要睡一会。”沈桥闭上眼睛。乌鸦盘旋于他的胸口,深深贴了上去,它不在乎血液染湿自己黑色的羽毛,和沈桥一起坠入冰冷的梦境中。
它和沈桥一样坚信着,醒来后又会是一个新世界。
蓝田公馆拍摄记
可能是系统良心发现, 上一次虞窈没怎么休息就被抓入玉川中学上班。这一次直接给她放了个长假。当然虞窈也没什么特别爱的活动。她只喜欢数着自己的小金库,呼呼大睡。
她是被一盆水浇醒的。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居然敢勾引我老公, 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吗?看我不把你的脸打烂。”虞窈还没睁开眼, 一个巴掌就迎面而来。
幸亏虞窈反应快, 不然这个没有收力的巴掌就会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上全是水,只得难受地抹了一把脸,艰难地睁眼, 看向站在面前的女人。
女人一身贵妇人的打扮, 手臂上还挎着一个名牌包包,眼神里是真实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哎呦你这个十三点啊,谁让你改动作的!”一道呵斥声从不远处传来, 一个看上去蛮年轻的男人手里卷着个通告单, 坐在躺椅上,大声地骂着虞窈,“傻站在那里, 连台词都忘说了!”
“蠢货。”穿着华贵的女人骂了声,扭着胯走到了一旁。
虞窈低头,看似乖乖挨骂,实际上是在接收脑海中的信息。她现在的身份叫做仇甜,是一位无人问津的小可怜。不仅事业不顺, 而且还因为豪赌的生父,身负巨额债款。没办法, 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她只能靠拍些小成本网剧的配角为生。
这一次她的角色也很炸裂,是一个没有道德感, 没有羞耻心的女孩子。仗着别人的原配怀孕,和原配的富豪老公勾搭, 最后被原配抓到,在大街上被暴揍了一顿。
这是她的最后一场戏,而这场戏正好拍的是她被原配暴揍的场景。一旁悠哉悠哉站着的男演员就是剧中的富豪。虞窈心里大无语。天呐,明明男人做错了事情,却可以高枕无忧,而女人却要这里扯头花。
此刻正坐在导演身旁,开心聊天的就是刚刚打虞窈耳光的女孩,叫做陈丽丽。陈丽丽虽然也只是不入流的小演员,但是她是女主角,比虞窈这个只能演讨人厌的角色的配角要好很多。也不知道她在和导演说什么,笑得花枝乱颤,两个人的视线也毫无遮拦地打量着虞窈,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因为剧本需要,虞窈现在穿着一条暴露的黑色裙子,修身的黑色裙子被陈丽丽扯烂,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实话说,虞窈的身材和脸蛋都是顶尖的,但是因为她身负巨额债款,再加上不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所以只能沦落到拍小成本网剧。
虞窈有些怀念上个世界里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了。这个世界的她简直就是所有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可怜蛋。她冷着一张脸,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到一旁。她没有助理,也没有一个人给她递毛巾或者是递一张纸。她只得自己抽着桌上的纸,面无表情地擦着脸上的水渍。
饰演富豪的男演员刘豪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语气温柔地递给虞窈,说:“擦擦吧。”他甚至还让自己的助理给虞窈倒了一杯热水,看上去是十足的绅士。
可是虞窈知道这一切都是伪装的。因为刚刚张丽丽在给自己一巴掌的时候,这个男演员只不过在旁边冷眼旁观,甚至在导演和张莉莉咒骂自己的时候,他也没有站出来。现在倒站出来做老好人了,以为她是傻瓜吗?
刘豪看着虞窈面无表情的小脸,心里更是痒痒的。这么漂亮的脸蛋,这么绝佳的身材,他当然想要品尝一番,他面带微笑,将手搭上虞窈的肩膀。
虞窈立刻躲闪,冷冷地看着他:“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她不顾刘豪僵硬的脸庞,自顾自地走到了一旁。思考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处境。
他们所在的拍摄场所是一个影视基地,很多剧组都会在这里拍摄。他们只是小成本的网剧,租不到什么精美华丽的拍摄地,只得在附近蹭蹭。甚至以导演程帅为主的网剧团队很离谱,一边拍剧情炸裂的网剧,一边做起了代拍生意,偷偷拍摄隔壁剧组的演员照片,放到网上去卖。
虞窈遥遥地望去,远处隐约能看到正在拍一场对峙戏。穿着古装的貌美女演员正在仰头,言辞激烈地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演员说着台词。
而男演员一头黑色长发高高束起,侧脸锋利,着实是一个俊美的将军。他身穿黑色盔甲,带着手套的手贴着腰间的长剑,垂眸看着女演员,眼神古井无波。颇有“铠甲生悲风,千里一锵锵”的悲壮之感。
虞窈打发时间般地看着,不知为何,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演员视线突然一转,隔着蓝天白云下的宫墙红瓦,两人视线相对,时间悠悠。
“哎哎哎,还站在那里偷懒!”导演程帅不爽地嘲讽,“快一点啦,大小姐,要整个剧组都等你一个人吗?”
虞窈心想你这哪是剧组啊,不就是几个草包、几个地痞无赖混到一起来了。
因为要刻意展现出自己狼狈的模样,所以也没有人给她补妆。虞窈被水一浇,反而更显得楚楚动人起来。陈丽丽看着她清水出芙蓉一般的脸庞,心里更是恼火。抬起手的一巴掌又狠又重,一点儿都不收力度,就要往虞窈的脸上甩。
虽然虞窈知道剧本就是这么写的,但是她仍然不愿意被人甩巴掌,所以本能地躲开了。导演气得跳脚,大声地责骂他。
这个时候,隔壁的剧组已经拍完了今天的戏。几个主演收工早,便相约出来放放风散散步。
看到有人来了,尤其是大人物来了,导演也不敢再咋咋呼呼,只得低声地骂着虞窈:“再来一遍,如果你这一遍还是不行的话,那么我就亲自上场来教你该怎么演戏了。”
因为虞窈他们拍的戏确实有些炸裂,也吸引了隔壁剧组女主角的注意力,女主角叫做孟乐,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小花,长相甜美。正站在不远处好奇地看着虞窈。
虞窈又被陈丽丽浇了一脸水,她擦干净脸上的水,一双被水洗过的眼眸清澈透亮。看着陈丽丽伸过来的巴掌,她抬手,不是躲避,而是反手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扇在了陈丽丽的脸上。一瞬间,整个剧组都陷入了呆滞。
虞窈想着还是先发疯吧。于是她直接半跪在地上,痛苦地诉说着:“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但是你亲亲老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诱惑我。你打我一巴掌,也得给他一巴掌。”
这自说自演的一场戏,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虞窈半跪在地上,黑色的裙子湿透了身材曲线暴露无遗。细腻的皮肤比雪还要白,黑色的长发因为被水打湿,只得可怜兮兮地贴在肩膀上。但即便如此狼狈,她仍然美得不可方物。
孟乐发出惊叹:“她真的,这副模样都好好看,我怎么没见过这号美女?”
她下意识偏头,瞬间被吓到。晏池沉着脸,抿着好看的唇,浑身的气压低至冰点。
导演被拂了面子,还是气不过,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虞窈:“你这是随意改戏,没有职业道德!”于是便要上前来教育虞窈该怎么演。
就在他想要拽着虞窈的胳膊把她拖起来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现在要选出一位最年轻最有名气获奖作品也最多的影帝,那必定非晏池莫属。从十八岁出道到如今的二十八岁,他整整火了十年。程帅最近就是经常偷拍他的剧组照片,然后放到网上去卖。
虞窈感觉身上一热,一件剪裁极好的男士西装披在了她的身上。
晏池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宽肩窄腰,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比程帅高出两个头。他评价程帅:“拍戏不是生产垃圾,不会拍戏可以不拍。”
程帅敢怒不敢言。因为晏池除了是炙手可热的最年轻影帝之外,还是名门世家晏家的独子,背后的资本也着实浑厚。
晏池对着虞窈伸出了手,想扶她起来。虞窈却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她双手撑着地面,想要努力地站了起来。但是因为今天没有吃饭,再加上被水浇多了,浑身无力,第一次没有成功。
晏池直接弯腰,不介意虞窈湿漉漉的身体,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孟乐捂着嘴叫道:“晏哥。”凭借着她多年的察言观色,这绝对不一般啊。
虞窈却没有太多的惊慌,她看着晏池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乐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也不是吃素的。她立马指责程帅,话里话外都是男导演欺负小女孩:“我拍过这么多场戏,还没见过这么狠的戏,真是不把人当人,我今天也是开眼了。”
程帅哪敢吭声,一旁的陈丽丽和刘豪也缩着脖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孟乐赶忙让助理拿来一条干毛巾,盖在虞窈身上,担心地说:“你这样太容易感冒了。”
虞窈对她笑了笑:“谢谢。”
“那我呢?”
虞窈有些诧异地抬眼,晏池富有冲击力的脸庞离她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晏池的外婆是意大利人,所以他有着深邃的眉眼,褐色的瞳孔中也隐隐泛出墨绿色,十足的俊美。
虞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昔拉的眼眸。
晏池看虞窈居然在自己的怀里明晃晃地发起了呆,不动声色地磨牙,真想咬她一口。
他不喜忍耐,手臂微微发紧,拥住虞窈。
虞窈有些疼,眉头微皱,不乐意地用眼神指责他。谁知道晏池坦然地和她对视,整个人比她还横。
“……”行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因为晏池和孟乐的介入,虞窈的最后一场戏以发疯结尾,她也领到了自己的工资。作为饰演小成本网剧的女N角,工资很少,演了好几场,到手只有五千块钱。
这五千块钱虞窈还没有在手上握热,就得还钱。一来一去,她分毫不赚,还被泼了好多次水。
她蹲在路边,想着自己的温饱问题,终于体会到沈桥打工的辛酸。她摸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安慰自己,至少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不是当个穷鬼,事情肯定会出现转机。
她注意到身旁的电线杆上贴着很多小广告。小广告一层一层,被风一吹,最底端隐隐露出泛黄的纸张。她凑上去看,是一张废旧的报纸,眼瞧着已经有很多年头。她仔细地辨别着上面写着的报道,一字一句读道:“近日,著名影星裘恬被发现死于家里。据知情人士透露,裘恬的尸体是在浴室里发现的,发现时她□□。至于到底是自杀还是其他原因,警方正在调查中。关于裘恬的桃色新闻,一直都是大众的焦点……”
蓝田公馆拍摄记二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虞窈正在为自己岌岌可危的将来发愁时,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她拿出手机,手机屏幕都已经斑驳不堪。她一边在心里感慨自己的贫穷, 一边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自称是群头, 说明天的一场内戏需要一位群演, 觉得虞窈非常符合他们的要求,问她愿不愿意。虞窈思考了三秒,直截了当问道:“给多少钱?”
对方愣了一下, 打包票说:“价格肯定会让你满意, 这个角色还是比较有挑战性的。”
虞窈想着再坏也没有现在坏了,于是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等第二天来到剧组她才知道自己要扮演的角色是一名舞姬杀手。情节也是比较简单:舞姬杀手接到了刺杀年轻将军的命令,于是在宴会上诱惑将军, 想要找到机会动手, 但是反而被将军识破,领了盒饭。
一群人簇拥着孟乐来到剧组。孟乐戴着墨镜穿着常服,还没有换戏服。她看到虞窈后很是惊喜, 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虞窈甩了甩自己手里的衣服,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孟乐却捂着嘴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她拍了拍虞窈的肩膀,说:“好好加油, 我看好你哦。”
等到虞窈换好衣服,化好妆出来的时候。整个剧组的人都忍不住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实在太光彩夺目了。
作为舞娘, 她身穿金黄色的丝绸舞衣,露出完美的小蛮腰, 裙子下摆串着小巧的铃铛,行动之间叮铃作响,悦耳动听。
巨大的红色帷幕中,欢声笑语,杯盏交错。异域的乐师敲击着灵动的小曲,戴着面罩的舞娘们款款上前,看向坐在首位的将军。
将军此刻也脱了铠甲,穿着墨黑色的外袍,领口微微张开,露出因为常年在沙场征战而有着箭痕的锁骨。葡萄美酒夜光杯,他手握金色的杯盏,眼皮半阖,懒洋洋地倚在白虎皮缝制的榻上。
虞窈站在中间的位置上,腰肢轻曼,手腕轻抬,舞姿绰约,引得众人惊叹不已。随着盲眼乐师的音乐来到高潮,虞窈伴随着音乐声蝴蝶般旋转,金光闪闪,当真是如梦如幻。众人高声喝彩,她在这样的氛围下美人蛇一般款步上前,靠近将军。
将军似笑非笑,看着贴上前的舞姬。虞窈摸着他强健的手腕,像一朵娇媚的菟丝花攀附在女萝草上。她一边含情脉脉看向将军,一边从腰间掏出藏匿已久的匕首,正准备按照剧本所说,将匕首举起,眼神坚定,做出刺杀的姿态。
谁知道晏池直接长臂一挥,将虞窈揽到自己身前。虞窈撞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胸前一疼。她皱眉,晏池异常霸道,掐着她的后颈,让她仰起头来。
他眼神冰冷,毒蛇般巡视着虞窈因为难受而眼眸泛光的精致脸庞,带着茧子的大手贴着虞窈嫩白的手臂一路向下,握着虞窈的手,毫不客气地夺过匕首扔在地上。
虞窈挣脱不开,心里有火,一狠心得将计就计演下去,毕竟人家影帝都跑过来和她飙戏了。演戏这方面,她虽然没有系统训练过,但作为NPC扮演过很多角色,也不觉得的自己会被比下去。
作为被识破伎俩、连暗器都被缴获的舞姬,虞窈眼神中泛上一层惊恐,紧接着是决心一死了之的悲壮。只见她闭上眼睛,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咬舌自尽了。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满屋的人都像参加葬礼一样凝重。紧接着传来晏池讨厌的笑声,声音酥酥的,说:“死得好假。”
“好了好了,这场先这样。”导演站出来控制局面,没敢说晏池临场发挥的事。不过影帝就是影帝,寥寥几下,刚刚那出戏质感非常好。
晏池放开虞窈,又躺了回去,懒洋洋的。虞窈揉着自己有些难受的脖子,阴阳怪气说:“没想到影帝也会随便改戏。”
“灵感在碰撞中产生,”晏池完全承认,自我剖析,“我就是这般无法无天。”
“……”行吧,你自己都坦然承认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瞧着虞窈强装平淡但咬牙切齿的小模样,晏池不甚在意,漫不经心打量她,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虞窈假笑:“没想到影帝也用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
晏池却直逼而上,狮子般威风凛凛,语气也是理所当然,直接道:“我说真的,我昨晚还梦到你了。”
他靠得太近,墨绿色的眼眸是平静的深海,太认真太坦率,不含任何杂质,天真地寻求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答案。
虞窈愣住,身体往后退,被他的直球打得颇为狼狈,下意识道:“我怎么知道?”
晏池盯着她的脸看,兴趣盎然地观察她的表情,笑了笑,说:“你很可爱。”
你很讨厌。虞窈在心里骂他。她愤然起身,身上的铃铛叮嗒作响,一路响着回到了换衣间。换完衣服后,虞窈没有走。原因很简单,她正在等中午的那一顿盒饭。虞窈能屈能伸,当得起富可敌国的公主也能扮演好可怜兮兮没饭吃的小女孩。
中午她和一群群演窝在角落里等盒饭,垫在盒饭底下防漏油的都是一些过时的杂志。她一边吃着一边看,一眼就瞅到封面上的女星照片。女星戴着墨镜,面对着快伸到嘴边的麦克风,冷眼相对。在照片的一旁写着火辣的标题:“裘恬半夜幽会大明星,为谋上位不择手段。”
虞窈放下筷子,专心致志地翻阅了起来。一旁的群演凑上来和她搭讪,说:“我妈特别喜欢她,她唱歌好听演技也好,就是负面新闻多了一点。”
“听说她当别人的小三,私生活非常的混乱,喜欢住在蓝田公馆。蓝田公馆房价值千金,当时住进去的人非富即贵,报纸说她最后好像也死在了那里。”
“蓝田公馆吗?”虞窈低声说,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封面上女人的脸庞。
这个时候群演们出现了一些骚动。虞窈抬眼发现是讨人厌的大明星走了过来。晏池下了戏换了戏服,但是头套仍然戴在头上。他本就高,再顶着高马尾,更显得气势逼人。
虞窈闭上眼睛祈祷他不要跑过来打扰自己。但是事与愿违,耳边传来了晏池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虞窈装作没有听见,用筷子戳着盒饭里的白米饭,把它想象成是晏池的脸。
晏池逗她:“你好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虞窈终于抬眼看他。说实话,虽然她经常自诩自己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但是经历过这么多的世界,第一次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而这个别人,居然是眼前这个没见过几面的晏池。
“怎么啦?”晏池弯腰看她。他的脖子上隐约戴着什么东西,泛着冷光,但是看不清楚。
晏池问道:“卖火柴的小女孩,你刚刚闭着眼许愿,是希望不要看到我吗?”
虞窈打哈哈:“呵呵呵,当然不是,我只是没有听见而已。”
晏池站直身,没有揭穿她的谎言,说:“我不希望你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因为她许的愿望都不会实现。”
虞窈不知为何心惊,并且只因他平淡的一句话而怒火中烧。经历过这么多世界,见过这么多人,他还从来没看过像晏池一样,能轻易把她气到的人。
虞窈虽然会生气会发火,但很多情况下都不是出于本心,只不过是根据角色的特质而表演罢了。能直戳她心肝,让她真心愤怒的事情真的很少。
虞窈眼神像淬了冷火的剑,直直地射向晏池。她越愤怒越平静,说:“大影帝真是爱高谈阔论。但是不要搞错了,我怎么样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爱指点江山就去别的地方。”
晏池耸肩,姿态随意又悠然,不找借口立刻道歉:“对不起,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想让你生气。”
他这般坦然让虞窈觉得有种重重出拳只不过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不想跟晏池说话,饭也吃不下去了,直接站起身就要拍屁股走人,讽刺说:“我这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现在就要许一个愿,再也不要和你见面。”
“我相信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你说真的?”晏池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声音沉下去,问她。
“当然。”
晚上,虞窈睡在破破烂烂的小房子里,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来到一间装饰华贵的房间,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丝绸睡裙,背影风姿绰约,正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秀美的长发。她一边梳发一边哼歌,声音柔美婉转。女人涂着红色的丹蔻,在身旁的饰品盒里随意地捏起一枚珍珠,看了一眼又觉得无聊,扔到了一旁。虞窈的鼻尖似乎都闻到了她身上的馨香。
她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女人听了声音回头,眼神中藏着惊讶,露出和虞窈一模一样的脸庞。
虞窈从梦里睁开眼睛,出神地看着屋外的月亮,思考梦境思考现实。这次的世界自由度高到离谱,系统把她扔进了这个世界里,却没有说清楚到底要她干什么,只得摸石头过河。
联想到刚才的梦境,虞窈低声道:“蓝田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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