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游轮十三
寒冷的冷库内混杂着密密麻麻, 处理过的被冻僵的肉。肉独特的腥味混杂着冷库陈旧的味道,熏得人眼睛都疼。
而乌鸦正将自己的全部身体嵌入一只被切成两半的大猪。大猪庞大的身躯掩盖住了乌鸦的身影。厨师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咒骂声喋喋不休。乌鸦看着对面的昔拉将大刀举起。
“主人, 现在不是自杀的好时机。”乌鸦抱着双臂, 被冻得浑身颤抖, 声音也发着颤。
昔拉将刀举起,割断这些挂着冷冻肉的绳子,边割边往旁边撤退。一扇扇大猪倒在地上, 一个个人的尸体也堆在上面。这动静引起了厨师的注意, 厨师知道了两人所在的位置追赶而来,地上的尸体却已经堆积成一个个障碍物。
这些尸体都是厨师的最爱,他不忍心将它们毁坏, 痛心疾首。愤怒着、咆哮着, 他跨开腿越过尸体追捕昔拉。可是这样的动作很慢,他热爱的东西让他寸步难行。
乌鸦一脚踢开地上动的僵硬的半具人尸,龇牙咧嘴了一秒。啊, 脚好疼。他跟着昔拉转弯,跑出了冷库。昔拉转身,大力地将沉重的冷库门缓缓拉上。
乌鸦赶忙上前帮忙,虽然他的力气对于这沉重的铁门来说是杯水车薪,眼瞧着冷库门就要被关上, 厨师的怒吼声也近在眼前。
昔拉面色平静,在厨师的大刀砍上来的前一秒关上了冷库门, 大刀砍在铁门上,发出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麻。
但是明显铁门也阻挡不住处于暴怒中的厨师, 只见门上出现一道道因为冲击而凸起的痕迹。
“咱们撤退吧。”乌鸦觉得身上很脏,洁癖症大爆发, 想赶快去洗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昔拉却不听他说什么,直接朝仓库跑去。乌鸦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秒。一边是直接冲出厨房便可获得的安全。一边是跟着昔拉往仓库跑,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唯一肯定的是,一定会遇到暴怒值300%的厨师。
他咒骂了一声,还是往仓库跑去。死就死吧,无所谓。
仓库里满是灰尘,没有开灯,只有墙壁上方开了一个小窗户,从窗户外透出微微的光。角落里有两排木质的大型柜子,相互对立。
昔拉拉开一个柜子的木门,躲了进去。这些木门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缺口,是砍痕、抓痕一类的,像是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什么骚动,透过那道破乱的痕迹,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乌鸦跑上前,被地上凸起的铁块绊了一脚,没顾得及观察情况,他一头栽进昔拉斜对面的柜子里。
谢天谢地,好的一点就是他在柜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布满灰尘的罐头,没有拆封过。顾不上罐头是否过期,他打开罐头,浓郁的鱼肉香飘了出来。他用手指轻轻粘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放到舌头上品尝了一下,ok,是能吃的。
刚刚的奋力奔跑,让乌鸦体力告急,眼冒金花,必须要补充能量。他一边吃,一边将锋利的罐头盖上的吊环套入手指。
厨师也赶到了这里,令人惊讶的是,本来快要掉了的脑袋,居然奇迹般地愈合了一大半。脑袋松松垮垮地吊在脖子上,他他感受不到疲惫,拖着一米长的大刀,缓慢的行走在仓库里,大刀刮在冰冷的地上发出难听的声音。
“我保证,死神的镰刀可没他这么难听。”乌鸦吐槽。
“你怎么知道?”从柜子里传来昔拉不紧不慢的声音。
“因为我被死神追杀过。”乌鸦大口吃着三文鱼罐头,语气含糊。
大刀声逐渐靠近,像是厨师拐了一个弯,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乌鸦立刻闭上嘴巴,品味着嘴里罐头的香味。
昔拉透过裂缝,可以看到不远处出现厨师肿胀的身体。厨师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没有撞到地上凸起的铁块。而且不知为什么,昔拉觉得他在害怕那个铁块,所以他远离铁块,紧靠着柜子走。而他贴近的柜子方向是乌鸦躲避的方向。
乌鸦也察觉到这一点他将吃光的罐头放到地上,以免自己不小心发出声音,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厨师朝他逼近。
似乎是怀疑两个人肯定藏在这里,厨师开始暴躁地打开柜子又关上,重复着这样的动作,老旧的柜子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柜子里有食物,自然就会有老鼠。乌鸦察觉到几只长尾巴老鼠透过裂缝爬进了柜子里。
它们对素未谋面的乌鸦很感兴趣,在他的脚边爬来爬去,甚至有一只还大胆地沿着乌鸦的裤腿往上爬。乌鸦双眼发黑,第一次体会到了想死的感觉。他真的很讨厌肮脏的老鼠。
此刻不宜打草惊蛇,他只得忍耐忍耐再忍耐,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而厨师的脚步也近在眼前。
当厨师那双指甲里沾满血肉、脏兮兮的大手拉开乌鸦的躲藏地时,乌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爬上他胸膛的老鼠,揪着它的尾巴,把它当炸弹,狠狠地砸向厨师。
厨师愣了一秒,接连而来的是一道银色的光芒,乌鸦将吊在手指上的罐头盖子当做武器,目光明确,逼向厨师的眼睛。手起刀落,厨师的两只眼球都被他划破。他的眼球上不再是没有白光的瞳孔,而是一条从左连到右的血线,看上去甚是吓人。
很明显脑子断了都没有失去眼球而让厨师恐惧,他在原地旋转,像笨拙而巨大的陀螺,找不到方向。他只能靠耳朵去听,嘈杂的声音太多了,脚步声、交谈声,老鼠的叫声……
难道是他脑子出现问题了,要不然怎么会听到动物乌鸦的叫声。
乌鸦躲在昔拉身后,得意说:“左勾拳,右勾拳,上抬腿!给他个厉害瞧瞧。”
昔拉让他离自己远点,不喜欢他嘴里散发出的鱼味。他也没有按照乌鸦所想那样给他一拳或者给他一刀,他向铁块走去,蹲下来观察这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却让厨师觉得习以为常,甚至有些惧怕的铁块。
乌鸦为他拖延时间,他一个劲的和厨师周旋,踢他屁股,或者是发出乌鸦的叫声干扰他。厨师愤怒叫道:“我最讨厌乌鸦这种鸟了,我一定要把你的翅膀剪掉!”
乌鸦又把老鼠扔在他脸上。
昔拉对于他们的吵闹置之不理,他蹲在肮脏的地上,头垂得很低,紧紧地盯着铁块看,终于找到了端倪,看上去精益无比的铁块边缘其实有两处凹陷地。
厨师临近崩溃的边缘,他不惜以自毁的倾向开始反击,举着大刀将周围的柜子全都砍烂。乌鸦因此有些吃力,他捂着脸,紧张叫道:“蠢货小心点,别伤了我的脸。”
乌鸦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尽心尽责的主人,昔拉将手指放在上面,轻轻一按,没有丝毫变化。
“……”乌鸦抱着头躲过一次攻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居然惊喜地看到了站在仓库门口的虞窈。
虞窈穿一条火红色的长裙,长发如瀑,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花卉。站在那里美丽夺目,和此刻紧张肮脏的氛围格格不入。
“主人!”乌鸦大叫,惊得虞窈和昔拉都抬起头,看向他。像是一对爸爸妈妈在看自己到处惹祸的宠物。
乌鸦开心地扑腾着手,说:“救救我主人!Help!”
虽然不知道乌鸦为什么突然叫自己主人,虞窈也没有多问,只是微笑地看着乌鸦鸡飞狗跳。
“小心点,你要是死了,我可救不了你。”
没想到虞窈竟然变得如此残忍。乌鸦突然想变回鸟类了,至少当时他可以窝在虞窈的肩膀上、手上、床上,虞窈甚至会为了他和昔拉吵架。但是现在自己快要死了,她居然不管!
“主人!快一点!”乌鸦满脸是汗,看向昔拉,“我快要累死了!”
昔拉发现轻轻按了一下也没用之后,并没有放弃,而是直接使劲拉了起来。没想到铁块真的被他拉了起来,同时起来的也是一道隐藏的地板,地板下藏着一个三米宽的水笼。水笼里居然有几条面容可怖的人鱼。
它们长相丑陋,爪子尖利,在混杂着血肉的污水里翻滚,看到开门了,以为可以吃东西了,奋力往上爬。那场景,普通人看到腿都会抖。
乌鸦眼睛瞥到了,心中立刻有了一个计划。他压下心底的洁癖,直接在地上滚了一圈,从厨师的脚边滚走,往昔拉那边跑。没有眼睛的厨师跟在他身后,就在快要掉进水笼之前,乌鸦纵身一跃,跨了过去。
他差点刹不住车撞到墙上,幸亏昔拉伸出手臂挡了他一下。而厨师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一只脚踩空,直接摔了进去,但因为他身体庞大,所以下半身进去了,上半身仍然卡在洞里。
洞里的几只变异人鱼闻到肉的味道扑了上去,直接咀嚼了起来。厨师苦不堪言,痛得大吼大叫。就这样下半身都被啃石径了,上半身仍然卡在墙里,但是很快,那些人鱼就沿着它断裂的血肉继续咀嚼。
眼瞧着人鱼的半边手臂都搭出来了,乌鸦抄起放在一旁的木棍,直接将厨师往下捣,顺势把想要爬进来的人鱼捣下去了。
厨师跌进水里,很快就被人鱼一拥而至,吃得尸骨无存。
终于解决了缠人的厨师,乌鸦坐在地上,浑身是汗。而昔拉也是头脸都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眸明亮。
深海游轮十四
血腥味和恶臭味弥漫在水笼上方。虞窈想上前, 但她刚刚洗完澡,浑身干净,不想沾染到脏污。
昔拉干净利落地将地上的门给关上, 把变异的人鱼封锁在里面。
虞窈站在原地, 看着昔拉一步步走到自己的面前, 恍惚间回忆起很久以前,他从刀山火火海中踏过,满身是血, 也是这样走到她面前。当时的两人是什么关系?
昔拉走上前, 面前的女孩虽然仍然看着他,但明显是有些失神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没有说话, 只是安静地等待虞窈。
没有人说话, 背景音里只有乌鸦翻动柜子,寻找食物的声音。
虞窈反应过来,看他站在自己面前, 开口问道:“你想干什么?”昔拉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什么也不想做。
“那你干嘛过来?”虞窈问他。
“因为你想找我,”昔拉语气自然,“所以我过来了。”
虞窈微笑,没有否认。她确实是想去找昔拉, 但是又嫌脏,昔拉知晓了她的心意, 主动向前。她将怀里的花递给他,像是在奖励凯旋的丈夫:“恭喜。”
昔拉接过花, 眼底里有笑意。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这些年来, 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人为他庆祝,而现在虞窈一直抱着一束花,只为庆祝他微不足道的成功。这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两人都还年轻的时候。
虞窈看着他微笑的脸庞,心底里涌出一股感动。她扑上前直接用双臂环住了昔拉的腰,将脸埋在他皱巴的外套上,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
昔拉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僵硬,他一动不动任凭虞窈抱着,像一个大型玩偶。
即使昔拉表面被烟尘和血腥所熏染,他的身上仍然有挥之不去的冷冽气息。虞窈感受着,低声说:“抱我。”
“我身上很脏。”
“抱我。”虞窈又重复了一遍,脸埋得更深。昔拉一手拿着花,一手轻轻松松地揽住虞窈纤细的腰身,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刚找到了大批罐头和黄油,还有一些压缩饼干的乌鸦惊喜抬头,正要向两人分享喜悦时,就看见两人抱在一起,他悲痛万分,叫道:“我不允许!”
没有人理会他的悲伤。虞窈听到他的叫声,终于想起他,说:“我需要一位新厨师。”
“什么意思?”乌鸦眼神警惕。
……
晚饭时间,众人惊讶地发现餐桌上的食物完全变了一个样。虽然大家面前的食物黑乎乎的,令人作呕,但却让他们有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你在生活中想做一道正常菜,但是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把它做毁了。而不是像之前厨师那样,用恶心的肉制作食物。
但是经过这几天的冲击,大家还是不敢动筷,害怕这些黑乎乎的肉有什么蹊跷。难道是厨师又想了什么花招来折磨他们?
王志饿得受不了,率先试了一口。将食物放进嘴里,他皱了眉头,但表情轻松了几分,说:“还行,就是猪肉。只不过做得太难吃了。”
“哪有!”没想到一向讨厌厨师的乌鸦居然强烈反驳他,直接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嘴中,嚼了三秒立刻吐出来了。他将勺子扔在盘子里,脸黑黑的,不说话了。
“我说了吧,这踏马太难吃了,简直不是人能做出来的。”虽然说难吃,但毕竟能填饱肚子,王志就当喝药一样,一口一口地将食物放进嘴里,补充能量。
别的人也是如此。一时间,餐桌上的吞咽声和呕吐声此起彼伏。
昔拉没有吃,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乌鸦的厨艺,早就在房间里吃了两包压缩饼干。如今只是捧着一杯水,慢悠悠地喝着。
虽然说难吃,但毕竟还算正常的饭,众人的脸色好了很多,对充满危险的未来稍微多了一丝希望。他们现在只剩下七个人。昔拉和乌鸦、祝眠和肖颖、小雅和于萌,再加上一个到处惹人嫌的王志。
而在吃完晚饭之后,虞窈又宣布了一件事情,因为触礁,水手所住的房间漏水了,现在已经无法居住,所以水手也要和他们一起住在二楼的房间里。
“不用担心,221号房间将重新为大家打开。”虞窈说,“一间房间里可以睡三个人。”
可是问题是水手一共有四位,那总归是有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要和他们混杂在一起。
虞窈给了他们充分的自由度:“每个房间只能容纳三个人,先到先得,随便你们怎么安排。”
虞窈话音刚落,众人就先争先恐后地往房间跑去。祝眠的目标很明确,她仍然要她原来的房间,肖颖也是如此,所以她们只要再选择一个人,她们这间房就被锁定了,不能再选了。
而王志跑得更快,他提前来到了两人的房间里,就等着两个人进去,仍然是三个人睡在一间房间里。但是祝眠已经厌恶了和王志待在一间房,所以她直接往隔壁房间走去,而隔壁房间里只有神色忧伤的小雅,于萌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祝眠直接进入了小雅的房间,肖颖看祝眠走了,也不愿和王志待在一起,也跟着祝眠来到了小雅的房间,至此三个人便结成一对,222号房间被锁定了。
而王志也害怕自己落单,到时候倒霉了,要和水手住在一起。他也不敢一个人在223号房间了,一边咒骂,一边往外面跑。正巧看到了失魂落魄走上楼的于萌,他脑子里立马有了个主意,恬不知耻说:“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我来陪着你。”
作为间接杀死自己男朋友的凶手,于萌站在阴影处冷冷地看着王志,就在王志被她盯得身体有些发毛的时候,于萌轻声开口,点头说:“好啊,我和你住在一起。”
王志心里暗喜,心想果然是胆小的女人,没有男人活不了,那自己就勉为其难来当她的男人。他色眯眯地看向于萌,伸手想要揽住她的肩膀,吃她的豆腐。
令他感到诧异的是,于萌居然没有反抗,像一个木偶一样被他带着往房间里走。王志大喜,两个人便一起来到了221号房间。
王志躺在林路曾经睡过的床上,悠哉悠哉。他在心里算了算,还跟背对着他的于萌说:“也不知道那个高个子男人和那个矮个子谁会过来。”
为了在于萌面前展现自己所谓的男子气概,他恶狠狠说:“不管谁过来,今晚我绝对不会饶过他。”
但是他摩拳擦掌等了半天,昔拉和乌鸦两个人没有一个过来。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跟于萌说:“要不你去看看?看他们想想什么坏点子。”
王志真的无耻至极,他自己不去,想让于萌替他去。于萌冷冷看了他一眼,直接骂道:“你真够贱。”
王志脸色挂不住,想要骂人,但又想到于萌现在神经有些不清楚,假如真发疯了,自己也麻烦。于是他跳下床,到外面去了,发现昔拉和乌鸦已经还是待在原来的220号房间。乌鸦注意到他,没好气说:“别过来啊,过来我把你打扁。”
王志大气不敢出一声,赶忙溜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没有和于萌说实话,害怕于萌会跑去和昔拉还有乌鸦住,这样220号房间人满锁住后,他必然会碰到水手。
于是他撒谎说:“水手已经住在他们俩的房间了,我们安心睡吧。”并且他还下流说:“要不我们睡一个窝呗,我抱着你,暖和。”
于萌没有理会,反而冷冷地笑了笑:“你最好能睡着。”
王志心神很不安宁,害怕水手会进入他的房间,一直等到很久,水手都没有来。他放下心来,知道水手一定去了昔拉那里。
他得意地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而水手皮特也正如他所想的那般,走进了昔拉和乌鸦的房间。
“你们好啊。”他带着笑容,以为能在两人的脸上看到恐惧。
而昔拉正在床头看书,乌鸦正在地上数自己有多少罐头,这些都是他辛苦获得的,他没有分享给别人。两个人都没有理会皮特。
“……”皮特以为他俩没有听见,又说了一遍,发现两个人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这下他知道了,这两个人是摆明了无视他。
皮特想立刻把这两个人撕碎,但他又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两个人如此淡定,肯定也不是善茬。他只得走近,脸上依旧带着笑:“请问我睡在哪里啊?”
乌鸦抬起头,嫌他烦:“你想睡哪睡哪,别来烦我就行。”
“我想睡在床上,修船实在太辛苦了。”皮特皮笑肉不笑,明显是挑衅的意味。
他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应。一看乌鸦还在数罐头,昔拉仍然在看书,他说的话就像一阵烟一样,散在空中,什么都没留下。
气死了,气死了,等他们睡着,他要把他俩都给吃了!
而在深夜当中被吵醒的不是昔拉,也不是乌鸦,而是王志。王志又听到了东西拍打在地上的声音,“咚咚咚”越来越近,声音似乎出现在他的耳旁。
王志睁开眼,在黑暗中,他看到于萌背对着自己,睡得很熟。
他才不会主动去送死,便捂着头继续睡了,半睡半醒间,又听到了有规律的敲击声,这次于萌也听到了,她在黑暗中坐起身,一言不发。
王志装睡,但却一直关注着她的举动。于萌像是梦游一样,站起身往门口走去。他听到于萌说:“你来看我了,我好想你。”
王志笃定于萌在梦游,为什么呢?因为于萌一直是低着头。她如果真的和外面的东西对话,头怎么会一直低着,只看地面。
只不过于萌接下来说的话,越来越让他发毛。
“今晚就把他杀了,我一定会帮助你。”
深海游轮十五
伴随着于萌鬼魅般的声音, 又传来熟悉的“咚咚咚”声,似乎在应和着她。
王志瞪大眼睛,着实惊恐。于萌却忽然将头扭过来, 看向他。王志立马闭上眼睛装睡。他等了许久, 等到一切声音都消失, 才偷偷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了一片黑色。
怎么会是黑色呢?他眨眼睛,以为自己眼珠出了问题, 发现眼前还是一片黑色。但是他的笔尖却充盈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不死心地伸手一摸,摸到了柔韧的触感,原来是女人的秀发。
他害怕地抬眼, 于萌低着脑袋站在他的床头。从她茂密的黑发当中微微露出一只冷冷的眼眸, 简直是1:1复刻了贞子。
王志立马往后退,一轱辘直接摔到了床下,滚到了床的另一边。他捂着自己生疼的后背, 怒斥:“你他妈在干什么?吓死人了!”
于萌依旧是一动不动的模样。王志不想和她在这里装神弄鬼,就想爬起来打开灯,但是于萌立马扑了上前,他赶忙躲闪,两人纠打在一起。情急之中王志拿起床头早已被剪断电话线的电话, 砸在了于萌的头上。
于萌闷哼一声,浑身瘫软倒在了地上。王志赶忙爬过去, 手脚并用,打开了灯。一瞬间光明来袭, 驱散了原本的黑暗。他靠着墙,喘着出气, 看着昏在地上,没有反应的于萌。良久,他鼓足勇气走上前,探了她的鼻息,有呼吸,再猥琐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也是热的。
王志放下心来不解气,毫不留情踢了于萌一脚:“原来你就是神经病,吓死老子了。”他又回到床上睡觉了,只不过这一次他留了心眼,没有关灯。
而昔拉房间里,也是鸡飞狗跳。半夜,皮特思量着两人应该已经睡着了,躺在地上的他睁开了眼睛。
深更半夜,如果有人看到他,一定会惊恐万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走,而是在地上蠕动,无声地朝两人的床爬去,人肉的香味让他垂涎欲滴。他将冰凉的手放在乌鸦裸露在外的脚踝上。
乌鸦警惕心本来就强,没有睡熟。再被他冰凉的手一碰,立马就醒了。他打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踢了过去。
皮特等的就是他这样的动作,将嘴张开。他的嘴巴里布满牙齿,就等着瓮中吃鳖,将乌鸦的脚咬掉。
一个吃完的空罐头从空中扔过来,准确无误地扔进了皮特的嘴里,皮特的尖牙一口就把罐头给咬破了。
乌鸦也反应过来,立马收回腿,打开灯,看着跪在床边的皮特。皮特面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昔拉。就怪昔拉手欠,扔了一个罐头过来,要不然他早就把乌鸦的脚给吃掉了。他如何不气?!
只听他发出尖利的嚎叫,一瞬间气波将房间里的灯都给震碎了,房间瞬间迎进入黑暗。他猛扑上前,扑住乌鸦,力大无比。他早已是尸体,再加上和变异人鱼混杂在一起,也沾染到了变异人鱼的一些习性。
而乌鸦也不是吃素的,他抄起床头的床头灯,狠狠砸向皮特。皮特身体轻轻晃了一下,但仍然没有松手。
昔拉走上前,揪起皮特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皮特力气大,他力气也不小,他硬生生地将皮特拽开,不至于一口咬到乌鸦。皮特转头,直接转了180度,就要咬昔拉的手。
昔拉抄起一把银叉,竖着插进他的嘴里,硬生生将他的嘴撑大。皮特想咬碎叉子,但是银叉尖利的头正对它的上颚,只要咬下去它便会嘴巴破裂。没有办法,他只得先松开掐住乌鸦脖子的手,用手去将嘴里的叉子拔下去。昔拉趁他这样做,直接拽着他往门外走。
乌鸦一边抄起床头的柜子砸向皮特的背补刀,一边着急说:“外面不能去,有危险。”他知道皮特是很厉害的一个怪物,想着要不现在先和他周旋几个小时。等到天亮了,皮特自然不敢再做什么举动。
昔拉却并没有理会,他目标非常明确,就要把皮特拽到外面去,似乎不在乎外面会出现什么怪物。没想到皮特却惊恐起来,他用爪子掏出嘴巴里的银叉,拼命地抱住沙发:“放开!我不到外面去,我不到外面去。”
他恐吓昔拉:“你违反了游戏规则,遇到很恐怖的东西,你也会死!”
“要死也是你先死。”昔拉掐住他的脖子,像拖一头死猪一样把他往门外拉。
皮特求饶说:“饶了我吧,我立刻出去,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会帮你杀人,这样到最后你就会是赢家,你还不知道吧,这个游戏最后只能有一个赢家!”
他的话让乌鸦愣在原地,不可置信说:“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赢家!”
“真的,我没有骗人,游戏设置就是如此,我我在这个游戏里呆了几辈子了,这个游戏只能有一个赢家!”
“那虞窈怎么没有说,让你来说,你算什么东西?”乌鸦反驳。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反正我没有骗人,放了我吧。”皮特一个劲求饶,“我真的不能死,我死了之后就只能当没有意识的怪物,会被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确实npc做久了做得好,可以升职,可以调往别的世界,但是如果是副本里的怪物,那将永远地陷在里面,无法翻身。
昔拉停住了动作,垂眸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皮特继续天花乱坠地推销自己,诱惑他说:“我甚至可以帮助你杀了虞窈,让你取而代之,成为这个副本中最主要的npc!多干几年,你甚至可以成为一个副本里的神!”
乌鸦幽幽说:“oops!你说错话了,等死吧。”
在皮特惊恐的目光下,昔拉掐紧了他的脖子,没有一丝犹豫,利索地扭开门,将他扔了出去。
昔拉站在门口,寂寥的月光投入走廊,带来冷色的光。
皮特立刻就要逃跑,但是有东西速度比他还要快。从窗台尽头传来粘稠的声音,紧接着重物坠地。皮特惊恐万分,腿软地看着手脚并用,爬到他面前的人。
莉莉小姐又换成了虞窈的脸,此刻正用着她的脸,兴奋地看着皮特。
它抬眼看见站在门口,抱胸站在的昔拉,眼眸发亮,一副欢喜的模样。没有办法,它喜欢虞窈的脸,就说明它和虞窈的审美比较相似,虞窈喜欢的男人的脸它也会喜欢。
紧接着,在昔拉的注视下,莉莉小姐换成了昔拉的脸。一直在昔拉背后偷窥的乌鸦觉得有趣,探出脸来问莉莉小姐:“那我呢?你能换成我的脸吗?”
莉莉小姐扭过头,用昔拉的脸做了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皮特想跑,但是本能地畏惧着比他强大的莉莉小姐,想跑但是没有力气跑。莉莉小姐咬着他的肩膀,就要把他往海里带,皮特就像被蜘蛛网裹住的小昆虫,无力挣扎,绝望地看着昔拉,大声诅咒他:“我诅咒你死在这里!”
昔拉从不在乎,虽然说人言可畏,但他当邪神的时候,被无数位玩家咒骂过,他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他无关,他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恼了神志,这样太不值得。
皮特的声音越来越远,坠入海里听不见了。所以昔拉又怎么会在乎失败者的呼声?
乌鸦满眼星星眼,钦佩地看着昔拉说:“主人你太厉害了,你居然立马就想到了方法,你怎么知道外面的家伙比他厉害?”
“玩游戏要遵守规则。”昔拉关上门,走到浴室洗手,语气平淡,“玩家晚上不能出门,出门就会死。表明在夜晚,外面的怪物就是最厉害的,没有人能够打败它,这是规则设定。它如果想让谁死,谁就一定会死。”
“那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个游戏只能有一位……”剩下的话乌鸦没有说出口,他忧伤又焦虑地看着昔拉。
昔拉语气依旧很平淡:“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改变不了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他根本就不在乎。
乌鸦看他这样也没有再说,只是脸色灰暗了许多,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个晚上大家都没有睡好,新的一天已经来临,掐着日子算,还剩下三天,他们就熬过去了。
乌鸦昨天做的那顿饭虽然难吃,其实也是虞窈的优待。因为今天已经没有那顿饭了,餐桌上空空如也。
祝眠想起了海螺,她提出意见说:“虞窈小姐,之前不是说了可以用海螺兑换食物。”
“当然可以。”虞窈欣然接受,“那你就拿出海螺。”
祝眠回房间寻找自己藏起来的海螺,却发现一无所有。不用多想,便知道肯定被偷了。她从二楼走下去,便看到了王志小人得意的模样。
她看向肖颖,失望说:“你告诉他了。”她和肖颖的海螺放在一起,并彼此约定不会告诉别人。她没有告诉别人,那只剩下肖颖了。
肖颖眼里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服气的反抗,说:“我之前请求你帮助,想和你并肩作战的时候,你置之不理,那现在又为何指责我?大家都是为了自己,自私一点没什么不好。”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看破了肖颖的虚伪,祝眠反而平静下来,“我只是不想和你一起,有什么错。”
“有,你大错特错!”肖颖大声说,“是你的冷血将我变成这样,我本来不是这样的!”
祝眠不再多言,她看都不看肖颖一眼,只是想着自己之后该怎么办。
王志抱着祝眠的劳动成果,嚣张说:“我有很多海螺,有什么能吃的?快点给我。”
“不要着急,吃的东西有很多。而眼下最珍贵的是水。”虞窈向众人抛下一个爆炸性消息,“游轮已无力供应淡水。”
深海游轮十六
昔拉本来正在抱着一杯纯净水慢悠悠地喝着, 一听他这话,他垂眸,看着透明玻璃杯里摇荡的水文。没有说话, 将杯中还剩一半的水一饮而尽。
“是不是有种说法说人可以好几天不吃饭, 但是不能好几天不喝水?”乌鸦没什么文化, 但也看过一些书,他碰了碰昔拉的胳膊,询问。
“你可以试试。”昔拉说出了最专业最正确, 但是最恐怖的方法。
“我懂, 实践出真知嘛。”乌鸦还在笑,但下一秒他嘴角垮下,一副悲伤的模样。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去仓库一趟, 把厨师给杀了, 储存了很多干粮,现在倒好,没水了。
昔拉平静地安慰他:“至少你还有食物。”
“没有水, 人怎么活?!辛辛苦苦攒的海螺又有什么用?你这不是摆明要我们死吗?”王志情绪激动,猛得拍桌子,海螺被他震得晃荡了起来。
“海螺当然有用。”虞窈将滚到面前的海螺捡起来,放到耳边倾听,“我听到了大海的呼唤, 它为你们指了一条明路。”
她说:“一直和大海打交道的人会知道哪里有清水。”
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有些疑惑。和大海打交道,他们不都在和大海打交道吗?
不管怎么样, 水的事情可以往后放放,但是他们也需要食物。除了储存了一大堆罐头的昔拉和乌鸦, 别的人都没有食物可以吃。
屋漏偏逢连阴雨。三个面色苍白、穿着破旧长袍的水手冲了进来,大力地拍着桌子, 对虞窈吹鼻子瞪眼,因为情绪激动,他们又许久没有说过话,嘴巴里叽咕叽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虞窈微笑地听着,还能分神跟大家解释:“嗯,他们的头头死了,就在昨天晚上。”
王志反应最大,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昔拉。他本以为这两人是千辛万苦才躲开了水手的攻击,勉强苟活,却没想到这水手直接死了,太恐怖了。
“所以呢。”乌鸦还记得昨晚皮特对自己的伤害,十分记仇,“是邀请我们参加他的葬礼吗?哦不,他连尸体都没有,应该也没有必要办葬礼。”
水手看向乌鸦,枯瘦如柴的脸,充满仇恨地瞪着他。乌鸦毫不畏惧,甚至做了一个鬼脸。
只听一道能够刺破玩家天灵盖的嚎叫声响起,水手仰天长啸,长袍下有东西隐约出现。昔拉注意到了,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没有水的玻璃杯,微眯眼,没有说话。
众人却被吓得捂着耳朵,恐惧地看着水手。虞窈也皱起了眉,她面容平静地举起桌上没有食物的空餐盘,砸在离她最近的水手头上。
她动作优雅,力气却极大
依誮
,瓷盘碎了一地。水手本就不能算是活人,自然不会觉得疼,只是被虞窈的气势镇住了。三个人不敢再发疯。虞窈问他们:“游轮修好了?”
水手下意识摇头,在碰到虞窈冷漠的眼光后又迅速点头。这样的举动,让他们多了一丝人的气息。
“那就滚去修啊。”虞窈说,“如果你们非要找皮特,我可以送你们去和他团聚。”
三位水手虽然不像人了,但也还想多活一段时间,不敢再提皮特的事情,立马缩着脖子溜走了。
做完这一切,虞窈微笑着看向众人:“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尽管问。”
爱闹事的王志立马怂了,一句话都不敢吭声,乖巧地用10个海螺兑换了半块硬面包。即使这物价忒高,但他也不敢吭声,毕竟通过刚才的举动,他明白了虞窈要是想扭断他的脖子,应该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就这样王志、肖颖都用10个海螺兑换了半块面包。祝眠一无所有,坐在椅子上。小雅仍旧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想些什么。她已经一天没有吃饭,手上只有残存的三个海螺,不够换半块面包,只够换一口,但她也没有换。
而被众人视作疯子的于萌,却头脑清晰地拿出了20枚海螺,换了整整一大块面包。作为她出手豪气的回报,虞窈还附赠了一小块黄油。
王志一边嫉妒她的阔气,一边出言讽刺:“疯子果然是疯子,不想后果。你有多少个海螺可以让你这样浪费?”
于萌却看着他,也看向众人,突然说:“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鬼故事。”
一瞬间刚刚才稍微和缓的氛围又降至冰点,没有人说话,昔拉饶有兴趣抬头。虞窈也是如此,笑眯眯说:“什么呢?说来听听。”
像是来了兴趣,虞窈突然宣布,她要举办一场茶话会,谈话内容就是“鬼故事”。
众人不想参加,但是却被虞窈端上桌的一大盘蛋糕所吸引住了,蛋糕被放在精致的摆盘当中,新鲜诱人,散发着阵阵香味。虞窈还贴心地为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杯红茶。为了让这场茶话会更有仪式感,虞窈要求每一个人都要精心打扮。
王志不信任虞窈,怀疑问道:“不是说船里没有什么吃的,也没有淡水吗?为什么你什么都有?”
答案很简单,因为虞窈和玩家身份立场不一样,很多规则对玩家有用,对他来说没有用。虞窈没有解释,只是看向众人:“你们愿意参加就参加,不强制要求。”
没有人在乎所谓的茶话会,他们只想要吃蛋糕喝红茶,这些小甜点可以维持他们身体机能。
祝眠走回房间里,肖颖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走了进来。祝眠本就不爱说话,平时也是肖颖说的多,但现在肖颖也闭上了嘴,两人之间的氛围十分冷漠。
祝眠在衣柜那里翻来覆去,肖颖时刻注意着她,本来以为她在找好看的衣服,参加茶话会。却发现祝眠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拿了下来,并且开始收拾散落在桌子上的一些东西。她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干什么?”
祝眠没有理会她,她将所有的东西打包装进大袋子里,转身就要往房间外走去。
肖颖主动伸手,拉住她,语气焦急:“喂,你要去哪里?”
“放手。”黑亮的长发披散在祝眠的肩头,她眼尾微微上挑,终于施舍地看了她一眼。
“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这间房间,那你要去哪里?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肖颖语句完全没有逻辑,嘴里翻来覆去说着没有意义的话,却始终不愿意松手。
祝眠用力挣开,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转身向门外走。肖颖似乎是黔驴技穷,转身向小雅喊道:“快来帮忙啊,她要走了!”
小雅却精神恍惚,手里攥着海螺,都隐约有血痕了,却依旧不动,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肖颖发现阻挡不了祝眠的离开,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祝眠完全没有感觉,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把肖颖当成一个很重要的人,只是看她可怜,愿意施舍帮助她几分而已,现在又被肖颖背叛了,她更不会将肖颖放在心上。
她走到于萌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于萌正将床上纯白色的帷幕撕下来,盖在自己的头上。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她转过脸来,嘴角还隐约带着笑意。她这副模样像新娘又像是鬼魂。
她打量着祝眠,没有寒暄直接说:“我觉得我还差一个花环。”
祝眠明白她的意思。她拎着包,自然地走进房间:“包在我身上。”他把包放下,从花瓶中拔出早已枯萎许久的花朵,将花头细心地摘下来。从沙发布的边缘撕下几道纯白色的蕾丝。开始制作花环。
两位美丽的少女围坐在沙发前,侧脸恬静,任谁都想不到,她们正处于艰难恐怖的世界里。
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被闯进来的王志打扰了,他先是疑惑,后用猥亵的视角打量着两人,开了个极其下流的玩笑:“怎么?在等老子带你们俩玩双飞?”
祝眠正在用锋利的针线缝着于萌的花环,语气平静:“我会把你的嘴缝上。”
王志是愚蒙,但本能地有些害怕祝眠,他不敢再说话,低声咒骂了一句,便躲进了浴室里。
“他很恶心。”于萌头也不抬,在制作自己的头纱,像是在和祝眠说普通的事情一样,“我打赌他今晚会死。”
“可能?”
“一定。”
一个小时过后,众人归位。虞窈打量着他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厅没有开灯,长桌上只点燃着蜡烛,细白的蜡烛插在枝型烛台上,燃烧着幽红的火焰,映衬着众人苍白的脸。
穿上黑色西装的乌鸦好奇地仰头,打量着周围昏暗的氛围,问虞窈:“主人你把灯给关了。”
“水手不知道又修坏了哪里,现在停电了。”虞窈下意识摇头。但是下一秒,她回过神来,惊讶问:“你叫我什么?”
乌鸦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他下意识看向昔拉。昔拉托着腮兴致缺缺,灯光照在他深邃锋利的脸上,他卷长的睫毛低垂,半遮住他墨绿色的眼眸,在脸颊上打下细密的阴影。他打量着手上的蝴蝶结,没有理会乌鸦。乌鸦也就装自己没听到虞窈的提问。
虞窈注意到昔拉手上的蝴蝶结,小声说:“该换药了。”
大家都有意识地装扮了自己,其中让虞窈最满意的是于萌。她穿一身纯白色的长裙,头上也戴着纯白色的面纱,不仅如此,面纱上还有一顶用枯花做成的花环。
她缓慢地走着,像是一位待嫁的新娘。只不过她的新郎,早已和她天各一方。“你真美,于萌小姐。”虞窈为她鼓掌,进入正题:“谁先来开一个头?”
没有人敢说话,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于萌却不一样。她不仅最打扮最隆重,也是最积极的。他优雅地举手:“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说的故事其实很俗套,虞窈小时候都听过。
很久以前有一个可恶的男人,他欺负了一个女人,女人悲愤跳楼,从高处坠向地面直接摔死了,男人害怕女人的鬼魂会找自己报仇,就去询问道士,道士说:“你不要让鬼魂看到你就好。”那怎样才能不被鬼魂看到呢?道士就对他说:“你藏在床底,鬼魂进来就看不到你了。”
男人相信了他,晚上躲在床底,听到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闭着眼睛。很快他发现声音消失了,鬼魂应该走了,他很自信地抬眼,却发现女人正在看着他,只不过是倒着头看着他的。
“你知道为什么鬼魂是倒着头的吗?”于萌突然转头问向了心不在焉的王志,王志根本就没有认真听。他本来就已经进入恐怖世界了,天天和鬼打交道,更不想玩这无聊的过家家游戏,敷衍说,“可能他喜欢倒着头走路。”
“不是啊。”于萌轻轻笑了声,解释说,“是她从高处坠下去的时候,头先着地。”
深海游轮十七
王志并没有觉得恐惧, 只觉得她果真奇怪,心里暗暗骂着:果然是个疯子!他也只是一个劲地吃着甜品,补充能量。
在得知桌上的甜点并不能打包带走后, 王志将红茶一饮而尽, 便觉得索然无味, 屁股坐在椅子上,哪哪都不舒服,直接说:“我要先走了, 你们玩吧。”
虞窈并没有生气, 反而和对众人说:“如果你们想走也可以走,我看你们都吃的差不多了。”
她这话一出,立刻有人起身, 起身的人是祝眠, 跟在她身后的是肖颖。肖颖明显心神不正,既没有听于萌的话,也没有怎么吃点甜品, 只是一个劲地看着祝眠。
看到祝眠依旧没有看自己一眼,她愤然离开,跟在她后面的是失魂落魄的小雅。
留在餐桌上的,除了盛装出席的于萌外,只有昔拉、乌鸦和祝眠。昔拉明显没有在听, 用叉子插着蛋糕上新鲜的草莓。乌鸦已经昏昏欲睡,但却没有舍得走, 趴在桌子上,主打一个陪伴的作用。
于萌开口问虞窈:“你觉得我刚才的故事讲的怎么样?”
实话实说, 虞窈觉得很无聊,但介于于萌如此认真对待, 又眼含期待。她便违心点头说:“挺……可爱的。”
她这样说着,余光瞥到昔拉将草莓放入嘴中。等于萌离开后,昔拉已经将面前的甜点吃完了,正拿着餐巾,优雅地擦着嘴。
他手上的蝴蝶结依然引人注目,虞窈说:“我带你去换药吧。”
昔拉靠在椅背上,没什么感情地撇了自己受伤的手一眼,没什么感情说:“没必要,伤口也不会好。”
“……”他这样一说,虞窈都没话可接,瞪了他一眼,抱怨他的不懂风情。
昔拉很了解虞窈,接收到她眼中的信号,心知肚明,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笑意。
虞窈站起身不高兴,说:“散会!”
她风风火火地离开,没过多久又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个医药箱。她看到昔拉还在笑,更觉得恼怒,走上前捶了他一下,被昔拉握住了手腕。
乌鸦迷迷糊糊睁开眼,瞳孔遽然放大。他肯定是没醒,肯定是来到了比恐怖世界还恐怖的情侣世界,要不然怎么会目睹昔拉将手放在虞窈的后颈,使她低头,自己抬头吻了上去。
他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虞窈撇过脸,率先结束了这个吻,“喂,我才认识你,你就这样,太轻浮了。”
昔拉陪她角色扮演,脸不红心不跳:“夫人,我为你着迷。”
虞窈盯着他看,脸有点红,嘴里也有草莓的甜味。她捧着昔拉的脸,又吻了上去。
等乌鸦醒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没有人了,他悲愤地锤了一下桌子,准备回房间找昔拉。但是在经过厨房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但他不是猫,只是一只鸟,便蹑手蹑脚地进入厨房。自从厨师死了之后,厨房也再也没有人用,案板上之前的痕迹已经凝固成血液。
他往里走了几步,声音越来越杂,有一股声音是从冷库里传出来的。乌鸦站在门口没有往里面走,看见三名水手正抱着冷硬的肉大口啃食着,那触感就像在啃冰棒一样。而另一股声音是从仓库里传来的,乌鸦没有在冷库面前逗留,走向仓库。仓库的铁块被下面的东西顶着,一声一声,似有松动。
乌鸦是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的,他不再多逗留,只是转身就走。回去之后他便去房间里找昔拉,但是没有找到。过了好一会儿昔拉才回房间,乌鸦抱着胸不爽说道:“哼哼,不知道去哪个温柔乡了吧。”
昔拉依旧是先去浴室里洗手,他将绷带拆下,伤口依旧没有愈合。他用冷水冲洗着伤口,还有几缕血液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没有引起乌鸦的注意。
等到他洗完手擦手出来,乌鸦依旧是不高兴的模样。他摇头,酸溜溜说:“主人你真是玩物丧志,内心只扑向温柔乡,这样可不好哦。”
昔拉没有去虞窈那里,但他也不准备把这件事情解释给乌鸦听。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坐在书桌前写起东西来。
乌鸦没有得到他的注意,又说道:“主人,我刚刚可是去做了大事,找到了很重要的信息。”
“嗯。”昔拉知道乌鸦想要人捧着他,便给他台阶下,头也不抬,“说来听听。”
乌鸦便把刚刚在仓库里看到的事情说给昔拉,说完之后他也有些紧张:“那底下的东西不会爬上来吧,爬上来之后多危险,谁能治得了它?”
“嗯。”昔拉手下动作不停,没什么反应。
……
深夜,门外不出所料又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王志已经听习惯了,他打地铺睡在地上,也不在乎,把头一蒙,又继续睡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能听见,别人也能听见。一直没有睡的于萌坐起身看向门口,无光的眼神中散发着光芒。
祝眠也被吵醒了,但她面对着于萌没有反应,还是装作没有睡醒的模样。她看见于萌走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开口问道:本文由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欢迎加入“你来了吗?”
门外又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祝眠觉得这种声音并不像是敲门声,反而像是有东西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她想起今天于萌说的那个故事。
不知于萌和外面的东西进行了什么样的沟通,于萌想给外面的家伙开门,但是不知为何门却一直打不开,于萌颇为着急,开门声也越来越大。
而在睡梦中的王志也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早已死去的林路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脸色苍白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于萌的。她很想让你死,我也不会放过你。”说着就朝他扑了过来。
“啊!”王志惊恐地从睡梦中吵醒。他发现于萌和祝眠都睡在床上,门外也没有传来什么声音。他摸了把脸上的冷汗,没有说话,刚躺回去门外又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这一次声音很轻,和之前的仿佛有些不一样。
王志实在是有些烦了,不明白到底是真的有东西还是在装神弄鬼,于是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面一看。发现居然是肖颖。他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发现真的是肖颖。肖颖披散着头发,在深夜当中敲着门。她
是疯了吗?虞窈不是说了晚上不能够出现在房间外,会死人的。她到底想干嘛?
似乎是感受到了门里有人在看自己,肖颖锤门的动作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哀怨,叫着王志的名字:“我有事想跟你说,你陪陪我吧。”
在这个鬼世界待了好几天,终于有人对他细声细语,王志心里舒服很多,大男子主义也膨胀起来,想着反正她也是人,死的也是她。自己也没出门,没有关系,于是便把门打开了。
但是门开了之后,肖颖就像是失去了灵魂,忽然晕倒在了地上。王志刚想说什么,头晕又倒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哪有什么肖颖。王志想着刚刚肯定又是睡着了,怎么今天晚上一直在做噩梦?他刚坐起身,觉得有一股凉意。但让他惊恐的是门居然真的开了,而门口却也出现了一道阴影。
这道阴影不是长长的,而是圆圆的。王志瞪大眼睛,就看见那圆圆的东西往门里跳,像是有人在踢皮球,令人惊讶的是这皮球跳来跳去,跳得蛮好的,只不过不是真正的皮球,而是一个人头。
人头背对着他,跳了进来,在他惊恐的目光中转了180度。居然是林路的脸,王志想到刚刚做的梦,发现一切都不是偶然。
林路看到他,还对他露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依旧是英俊的脸庞,只是脸色苍白,再加上没有身体,只有一个脑袋,而是倒着头的脑袋。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是嘴巴,本应该是嘴巴的地方,是两只直勾勾的眼睛。
王志大叫一声,想要寻求帮助。但他回头一看,发现睡在床上的两个人只是坐直身,冷漠地看着自己。
于萌还对祝眠说:“他真的很吵。”
“我帮你把他的嘴缝上。”祝眠面色白净,黑发垂在肩头,秀气精致,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王志刚想骂人,林路的头已经冲到他面前,狠狠地咬了他脸一口。王志伸手,拼命将人头扔到了角落里。
被咬了一口的王志也浑身无力,只得躺在地上,绝望的看着祝眠拿着下午缝花环的针,走了过来。
他穿着柔软的睡袍,是王志喜欢的模样,也是王志意淫过的样子。但如今她那把针就要缝在自己嘴上。他真正地后悔了,后悔自己说了那么多恶心的话。
可是后悔也没有用,一针一针疼得刺骨,王志一开始还破口大骂,但是很快等他嘴被缝紧之后,那些咒骂的声音也无法再传出。只是因为挣扎,那些嘴上的线已经浸满鲜血。
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就是因为王志今天下午嘴贱的那句“双飞”。既然他敢口无遮拦地侮辱女孩,就要付出代价。
缝完之后,她也没兴趣看王志被虐杀的画面,转身就说:“我先睡了。”她带上耳塞,阻隔掉王志杀猪般的惨叫声。
深海游轮十八
房间里满屋的血, 王志却消失了,尸骨无存。与此同时,于萌也消失了。
祝眠站在空旷的房间里, 沉思了半晌。小桌上放着于萌没有用完的海螺。不像是忘记带的, 像是刻意为之。祝眠知道于萌是把海螺留给了自己。她拿起一枚海螺, 将它放到耳边,恍惚间听到了大海的声音。
天已经大亮,她出了门, 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台前。打开窗户, 海风吹拂,船平稳地行驶,看来水手们已经将船修好了。
翻腾的海水中隐约出现了两张脸。一张是林路, 一张是于萌。两人交颈在海里, 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到了祝眠,于萌还伸手和她热情地打了招呼,依旧是一开始见到的那样天真烂漫。
于萌为了林路放弃生命, 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祝眠永远不会这样做,但她尊重于萌的选择。
除了于萌和林路之外,最开心的就是莉莉小姐了。她围绕着两个新伙伴,高兴地怪叫。它们会成为这个游戏当中的怪物。但不管怎样,两人也永远在一起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虞窈穿一条纯白色的长裙, 优雅美丽,抱着肩膀站到了祝眠身旁。
祝眠润了润干渴的喉咙, 眼睛依然看向大海:“你会这样吗?”她一针见血问道:“你会愿意为了和他在一起,而变成这样的怪物?”
虞窈轻轻摇头:“当然不会。”
房间门被打开, 乌鸦骂骂咧咧从房间里走出来,满是抱怨:“我好渴, 快要变成干尸了,我要喝水!”
从他的身后走出来的是英俊寡言的昔拉。昔拉完全不在乎他的发疯,动作轻缓地关上门。
“我想他会。”祝眠看了昔拉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到虞窈身上,笃定说,“恐怖。”
恋爱脑不恐怖,恐怖的是拥有恋爱脑的是一个超级大魔王。祝眠永远不会忘记,只不过是多和虞窈走近了一点,就让昔拉起了杀意。
虞窈看向昔拉,似乎是回忆起什么,眼里有怀念:“他不会。”
昔拉永远不会,让她变成困在游戏里的怪物。
祝眠是永远不懂情爱的东方娃娃,她似懂非懂,也不想懂。生存已经很艰难了,她无暇顾及其他。
乌鸦看到虞窈,眼睛冒光,像摇尾巴的狗狗,凑上前搭讪:“主人,你在看什么?”
虞窈已经被他的主人叫麻木了。她真的吃不消一个卷毛小帅哥喊自己主人,如果是真的动物,狗或者是别的……虞窈摸着下巴,想:这样她能接受。
乌鸦看她望着自己,似乎是陷入了沉思,有些疑惑,还带着羞涩,问:“主人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我很可爱?”
虽然昔拉为了断绝他和主人的关系,强制性地把自己变成了人类。但是他坚信,主人还是会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听了他的话,虞窈有一丝呆滞。一瞬间,海风似乎都停止了吹拂,水里的三个人头也愣在原地。它们环顾四周,感受到什么一样,突然嘴里发出尖锐的声音,惊慌失措地潜入水底。
本来平稳行驶的船也开始发出剧烈地震动,晃得祝眠赶忙双手撑住窗台。乌鸦脚底打滑,也差点摔在地上。
昔拉向前几步,接住了快要摔倒的虞窈。虞窈双手扶住昔拉的手臂,眼神里出现了惊慌。
“船开成这样,实在是废物!”乌鸦忿忿说。
“要怪你。”虞窈掩盖住脸上的惊慌,轻轻眯起眼睛,看向远方的海岸线。
“嗯?和我有什么关系?主人,你真是冤枉我了!”乌鸦不爽地反驳。
“因为你刚刚说了个离谱的笑话。”
“什么意思,难道天性幽默也是我的错?”乌鸦实在不懂。
“在海边不能讲笑话。”
“为什么?”这次是祝眠开口问道,船越来越晃。
“因为会引起海啸(笑)。”虞窈缩在昔拉怀里,严肃说。
“……”
“这是一个笑话?”乌鸦不死心,问道。
“目前看来,是事实。”即便天快要塌下来,虞窈还是努力扯了嘴角,笑了笑。
众人表情都严肃起来,他们明白这场游戏,最大的挑战来了。天色骤然阴沉,窗外乌云密布,雷电一道道劈下,甲板上也积满了雨水。
雨水透过窗户溅进走廊里,危机关头,乌鸦想到的却是:是水!是能喝的水!他张大嘴接着雨水,久违的湿润让他喉咙舒服了很多。祝眠好一些,她用手接着,然后再低头喝手里的水。
迎面袭来的一道近十米的“海墙”,眼瞧着快要震碎了玻璃。昔拉将虞窈挡在身后,眼疾手快,拽起乌鸦的衣领,把他提溜到离窗户三米远的地方。
祝眠躲闪不及,手臂被一块锋利的玻璃划出了深深的伤口。众人退到安全区以外,看着满地的玻璃和呼呼作响的风。窗台上一大半的玻璃被震碎,还有一小半摇摇欲坠。
肖颖和小雅从房间里滚出来,揉着红肿的脑袋,惊慌失措地看向众人,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感觉这两天因为祝眠的疏远,她神色恍惚,昨晚还梦到自己受人蛊惑,走出房间,来到了祝眠的房门。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很是惊慌,因为记得虞窈说过晚上不能出自己的房间,不然的话会死!
不过现在也没死,看来昨晚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她看向祝眠,眼睛里有恨,但还是满怀依赖,踉踉跄跄地走近她,经过大开的窗口。
祝眠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忽然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肖颖感受到她的目光,眼神期待地看着她,只是一瞬,巨浪一次比一次高,震碎了剩下的玻璃,海风强劲,一道冰冷且锋利的玻璃从后面刺穿她的喉咙。
肖颖不可置信地低头,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死在这块小小的玻璃上,不应该啊。昨晚那么艰难的困境她都挺过来了,怎么会丧生于此?
虞窈知晓内情,让她死得明白:“你昨晚其实走出了房间,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
肖颖想反驳,但是喉口全被喷涌出的血液堵住,呛得她咳嗽,咳嗽了两三下后,便无力地瘫倒在地。一直缩在原地的小雅,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傻眼了。她死死盯着地上带血的玻璃渣,选了一块最锋利的藏在手心。
肖颖死不瞑目躺在地上,祝眠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扭头问虞窈:“这样下去,整艘船都被震碎了,肯定有藏身的地方。”
虞窈也被晃得想吐。她也觉得奇怪,因为按照事情发展,并不会有这样剧烈的海啸。眼瞧着所有人都要葬身于此,难道是系统出现 Bug。这种情况虽然少,但不是没有,每100年都有一到两例因为系统出现bug,而导致整场游戏全军覆没,所有人都死了,连同npc。
既然系统出现bug,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她往后退,直接将最终任务提前:“船里有最坚固的地方,只要你们能够进入,并且找到出口,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昔拉将虞窈搂在怀里,撑起胳膊,挡在她的脑袋上,对着哇哇大叫的乌鸦冷静说:“将她拖起来。”
“谁啊?”乌鸦稍微冷静下来。
昔拉看向无人在意的肖颖尸体。乌鸦注意到了,很是惊讶。因为着急,他急冲冲说:“这有什么好奸的,难道我们还要给她准备葬礼?我看再不逃跑,我们就要给自己准备葬礼了!”
昔拉脸色未变,但乌鸦脸色却陡然一变,他跪在地上,不知是被船晃得头晕还是怎么回事,头也贴在地面上,浑身颤抖,一声不吭。
“让他一个人在那里不好吧。”虞窈被昔拉搂着往游轮里走,回头看向乌鸦。
“不用管他。”昔拉声音冷淡,“死了就死了。”
乌鸦听力很好,他眼眶通红,擦掉因为难过而流出来的眼泪,咬着牙拽起肖颖的尸体,跟了上去。
“你知道出口在哪里吗?”虞窈看向昔拉,内心跃跃欲试,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毕竟现在已到千钧一发之际,如果昔拉不明白,他会死掉。
昔拉低头看她,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说。他做主神做了很久,明白npc一定要守口如瓶,严禁和玩家之间互通有无,被系统发现,npc将会被抹去。
“可是——”虞窈很担心,尤其是她看到三名水手正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些玩家。因为最终计划的提前,这些水手也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没事。”昔拉将虞窈护在身后,让她离远点。水手个个凶光毕现,朝昔拉扑了过来。昔拉在当主神之前也玩过很多的游戏,他能从玩家变成主神,是因为他永远是游戏的第一名。
昔拉躲过第一个水手的攻击,顺手卸下第二个水手的胳膊,转身一个踢腿,将第三个水手踢倒在地。他没有恋战的打算,一把扯下餐桌上的长桌布,三下五除二将长桌布当做绳子,把三个水手绑得严严实实。
水手嘴里的牙齿很多很尖利,像深海中的鱼类。昔拉朝每个水手嘴里塞了一个海螺,让它们暂时安静了下来。
乌鸦拖着肖颖的尸体经过三个水手身旁,他停下脚步……30秒钟后,肖颖的尸体腰间系着长餐布,而另一端是三个被裹成粽子的水手,他就像串糖葫芦一样把他们四个串起来,不敢再抱怨,尽心尽力地拖着。
昔拉站在仓库面前,看着地面,停住了脚步,犹豫几秒。虞窈看着铁块已经被底下的东西撞得松动了大半,以为他害怕,安慰他说:“要不先别进去,等看看情况再说。”
昔拉却说:“你别进去了。”虞窈以为他担心自己,赶忙说:“没关系,我不怕。”
“太脏了。”
虞窈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没事儿,反正白色总是会被弄脏。而且我和你这样,倒有种我们俩都是玩家的感觉,好刺激呀。”
昔拉也被她逗笑了。很久以前他和虞窈就是这样,互相扶持地度过很多世界。后来为了复活虞窈,他接受了主神的要求,成为恐怖世界的神。而虞窈也变成NPC,不断失忆,在无尽的岁月里重逢又分开。
昔拉本想让虞窈站在门口等她,但他知道虞窈不是这样的人,于是便微微弯腰,抱起她,带她进入仓库。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垫在一旁的木箱上,让虞窈坐在上面,双脚不沾地。
虞窈就像是公主一样,晃荡着小腿。
深海游轮十九(完结)
祝眠平静地从她身旁经过:“豌豆公主。”小雅现在才知道虞窈和昔拉居然是一对, 眼神中有震惊,还有复杂的情感,但她低着头, 遮盖掉眼底的情绪。
昔拉将铁环拉开, 一只变异人鱼猛地扑上来, 半边身子都在空中,锋利的爪子伸向昔拉。昔拉早有预警,他挚起铁块, 狠狠地砸在人鱼的头上, 哐当一声,头骨破碎的声音,听得人心都发毛。
人鱼哐当又沉入了水笼里。一只人鱼没有了武力值, 还有还有好几只人鱼, 它们贴在墙壁上,垂涎欲滴地看着外面的人,昔拉认真数了数, 还有四只。
而且这四只也因为第一只的鲁莽而不敢再向前,只是警惕着盯着昔拉,但耗是耗不过人鱼的。眼瞧着游轮越来越晃,如果不快点找到出口,他们也会葬身于深海之中。
水笼里是变异人鱼的天下, 昔拉不会冒险上前,他搜刮干净一个水手的身上, 确保他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就连口腔都看过之后, 他将还在挣扎的水手扔进水笼里,但不完全扔下去。水手的一半的身体在水笼的上方, 另一半身体仍然被昔拉拽着。
水手就是昔拉的鱼饵。果然很久没吃东西,胃口巨大的变异人鱼根本就无法抵挡住这样的诱惑。一只人鱼张大嘴巴,直接咬住水手的脑袋。
昔拉趁机将它拽向地板上。变异人鱼也很聪明,爪子紧紧扣在水笼的边缘,不愿上前,嘴巴张大准备将水手的身体咬断,继续缩回安全领域去。
但是昔拉不会给它这样的机会。他眼疾手快举起带血的铁块狠狠砸了过去,就像砸地鼠一样,把第二只变异人鱼也砸得半死不活,晕倒在水底。
但这样的事情不可再做,因为变异人鱼完全吸取了教训,它们不肯上前。即便昔拉将水手的另一半尸体递到它们的嘴边,它们口水直流,也不愿再吃。
没关系,此路不通可以再走一条路,希拉直接将半具尸体扔进水笼里,看着变异人鱼在浑浊的水里翻滚,他墨绿色的眼眸冷暗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发现人鱼在吃食物的时候会万分认真,别的事情根本不会引起它们的注意。
在众人都紧张万分地看向水笼时,小雅却将目光放在了悠闲坐着的虞窈身上,为什么在这种环境下她还能如此的悠闲?似乎所有的污秽都与她无关,但她却是带来这一切的人。她凭什么可以全身而退?!
乌鸦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所以它仔仔细细地将剩下两个水手检查了一遍,发现了一把别人看不见,而他能看见的钥匙,银白色的。他将钥匙放进嘴里咬着,像真正的乌鸦。
水龙里有一个肮脏的泳池,泳池边缘有一条小道,只供一人经过。小道尽头暗沉一片看不清楚,但昔拉坚信,出口就在那里。
找到钥匙之后,这两个水手就没有价值了,昔拉先将另一个尖叫的水手扔进去,趁着人鱼哄抢尸体的时候,他抱着虞窈跳了下去。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小雅突然跳了进去,紧接着乌鸦把剩下两具还没用的尸体扔下去,自己也跳了下去,祝眠从一旁捡起根布满灰尘的也紧随其后。几人踩在布满残肉的小道上,呼吸间全是恶臭的腥味。
变异人鱼在暗无天日的水笼里待久了,视觉已经退化,脑子一根筋,它们垂涎于眼前的肉,而无暇管出现在水笼里的几人。反正等它们吃完面前的肉,也会把这几个人给吃掉。
昔拉屏息凝神,在前面开路,握着虞窈的手,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没有人敢说话,水笼里只有变异人鱼咀嚼血肉的声音。
小雅实在是太害怕了,腿软到一步都不敢走,以至于昔拉和虞窈都快走出一米了,她还站在原地。距离她一米处就是一条变异人鱼。人鱼扭头,张着血盆大口,瞪着无神的眼睛,看向小雅的方向。
祝眠没有催促她,怕刺激到她导致全员覆灭,只是万分警惕地注意着进食中的人鱼。
小雅虽然还是很害怕,但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她咽下嘴里的尖叫,闭着眼睛快步跟了上去。等到所有人都走过小道,面前昏暗,却隐约能看出来有一道墙壁,只是墙壁上什么都没有,看不到门的痕迹。
昔拉并没有着急去找门,他只是将虞窈拉到自己的身后。
已经吃完尸体的人鱼又开始躁动起来,乌鸦还没来得及解开尸体身上的绳子,唯一残存的那个水手被几个人鱼给拖走了。
小雅小声说:“现在该怎么办?出口应该就在眼前,我们一起来找找吧。”说着她便主动向前。本来她在游戏当中快要丧失希望了,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游戏里,也提不起什么精神。但现在上帝似乎有垂怜的意思,告诉她出口就在眼前,那她不会放弃这一切的。
昔拉没有阻碍她的动作,眼神漠然。只是伸出手臂,更谨慎地护在自己的身后。虞窈探出头,打趣说:“喂,我可不是易碎的娃娃。”
阿雅拿手在墙壁上胡乱摸了几把,入手都是粘性的液体,混杂着血液的恶臭味,什么都摸不到。墙壁就像活了一样,摸在上面,还有柔软的触感。
她恐惧地缩回手,看向众人。更让人害怕的是她抚摸墙壁的手,逐渐出现腐烂的迹象。
“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小雅惊恐地看向众人,声音也逐渐提高。
乌鸦皱眉,提醒说:“不要叫。”
“我冷静不了,我的手!”小雅一旦崩溃社会情绪激动,也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她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内心的负面情绪越放越大,眼前所有的人都是加害她的凶手。
特别是虞窈,永远高高在上,害死了她的男朋友,又要害死她。站在虞窈面前装骑士的男人也很讨厌。虽然面无表情,但她能感受到他眼中的冷漠,他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小雅并没有直接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她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倒在了肮脏的地上,眼前就是虞窈已经沾上脏污的鞋子。她将手轻轻搭在虞窈的鞋子上,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
虞窈似乎心有不忍,低下头,有弯腰的动作。小雅手里攥着锋利的玻璃片,等待着最后的机会。她一定要在死前,把虞窈这张美丽的脸蛋划烂。
虞窈却在半路上停下了动作,俯视着她。虽然虞窈什么都没说,但是小雅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已经看穿自己。
于是小雅明知道不应该大声叫,但还是放声大叫,甚至低下身捡起一块散落在地上的骨头,砸向正在吃饭的人鱼。人鱼被激怒了,眼神充满血腥,扭头看着他们。
明明小雅就站在昔拉面前,但他并没有明显的动作。直到吃完尸体的人鱼扑上前,昔拉才有所动作,他一脚将阿雅踢到了水池里。
阿雅帮他证明了墙壁有毒,但他并没有找到出口,还是得自己动手。昔拉不顾手臂的灼痛,仔细找了一圈,终于感受到手下异样的触感。
他将从水手身上找到的钥匙拿出来,直接一插,墙壁的按门缓慢地打开,白光乍现。乌鸦和祝眠的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昔拉只是回头,平静地看了众人一眼。那一眼没有任何感情,乌鸦也感受到了。即便自己因为虞窈的关系,变成昔拉的宠物,他也不会对自己心软。
乌鸦也想到了阿哲曾经说过的话,这个游戏只能有一个人通关。那虞窈现在是NPC,还是玩家?
他不清楚,昔拉也不清楚。所以昔拉不会去赌。他已经感受到了主神深深的恶意,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主神想让虞窈死,也想让他死,因为他不够听话。不够听话的机器怎么能算得上是优良的机器?要被淘汰。
乌鸦虽然心里悲伤,但却没有轻举妄动。昔拉丢给他一把匕首,语气平淡:“你自己动手。”
虞窈有些不明所以,就看见乌鸦眼里涌出大滴眼泪,手起刀落,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他活生生地刨出心脏,伸手想递给虞窈,想说话却没有说出口,就这样死在了虞窈的面前。
虞窈快步上前,捧住了他的心脏,心脏仍在她的手心跳动,充满活力。
也正是因为他死了,变异水手也没有扑上来,拖着他的尸体进入了水池。
昔拉一只手已经完全腐烂,他倚着门,让虞窈进去。完好无损的祝眠站在昔拉面前,脸色冷硬。
“她赢了,让她走。”虞窈说。
“不可能。”昔拉的脸色是永不熄灭的冰山,“她必须死。”他上前,用仅存的一只手掐着祝眠,动手劲越来越大。祝眠也不肯就这样赴死,她将小雅断手中的玻璃抠出来,直接插进了昔拉的肚子里。
“你快放手啊!”虞窈说,“这样你们俩都会死。”
虞窈果然不知道这个游戏当中只能有一个赢家,希拉更确定这一切都是主神的阴谋,他看向祝眠,冷漠说:“你早就该死了。”从第一次见到祝眠,他就想杀了她。
祝眠被掐得呼吸不畅,苍白的脸色隐约浮上一层青色,更显得她凄美如女妖。他不甘示弱,笑得自信:“你也该死。”
一把匕首戳穿祝眠的胸膛,她低头看向带血的刀尖,没有回头,平静说:“你们这对狗男女。”
虞窈握着匕首,没有生气,语气温柔:“我只是减轻你的痛苦。”
祝眠倒在地上,虚弱地呼吸着。
虞窈让昔拉和自己一起走,昔拉却摇摇头:“你先进去。”他补充说:“你进去了我就进去。”
虞窈却看透了他,平静说:“这个游戏只有一个赢家,是吗?”
昔拉只是微笑:“出去之后好好睡一觉。”
虞窈抬头看他,眼眸里有水光,语气坚定问他:“你一定要这样?”
“这本来就是我的宿命。”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违反主神命令的人,终将会被销毁,他早已做好准备。
虞窈将匕首插入昔拉的心口。昔拉嘴角渗出鲜血,脸上露出了清浅的笑意:“好梦,窈窈。”
“我不想原谅你。”虞窈冷着脸,绝情说,“我会忘了你。”
昔拉将带血的吻轻轻印在她的额头,动作很轻,像一片羽毛:“这样很好。”
最终虞窈带着乌鸦、祝眠和昔拉的心脏踏入白门,她是这场游戏里唯一的赢家。
虞窈的礼物
“好, 安静一点,现在我要来点名了,点到名字的同学举一下手。不要帮人代举, 你们都是成年人……”
大教室里闹哄哄的, 头发花白的教授慢吞吞地把屏幕上的课件调好, 转身站在讲台上,拿着纸质的花名册开始点名。因为眼睛不太好,所以点名的频率比较慢。
因为是一节“水课”, 大部分同学仍然在玩着手机, 还有很多同学都没有来,教授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喊道:“虞窈。”
未来闹哄哄的教室忽然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回应, 教授又喊了一遍。停了三秒还是没人回应。
又是一个逃课的。他将红笔拿起,准备在虞窈名字旁打上一个叉。
“到。”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教授寻声望去,女孩黑发柔顺, 面容不施粉黛,透亮明净。明明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庞,那双眼眸却静水流深。
教授改变了打红叉的动作,在虞窈的名字旁打了一个勾,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下次早点回应。”
“好的教授, 我刚回来。”虞窈礼貌回应教授的话。
“欢迎回来。”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虞窈站在食堂门口,看着食堂里黑压压的人群, 夏日的火热气息和食物的香味混在一起,是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虞窈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只是凭着本能, 发现自己肚子饿了,就来到了食堂。
一个身材高瘦面容羞涩的男孩子走上前问道:“美女你好,我是计算机的学生,也是学校礼仪部的部长。能邀请你来咱们礼仪部吗?”
“游戏人物”?虞窈的脑海当中突然出现了4个字,但她看着面前笑脸羞涩拘束的脸,把这四个字咽下去了。她摇摇头,走进食堂。男孩还在后面喋喋不休。
虞窈回头,眼神微冷,说出了一句话:“再废话杀了你。”
她这一句话吓得男人瞳孔剧变,畏缩地缩了脖子,嘴里小声嘟囔一句:“看着这么漂亮,原来是神经病。”
周围的人都眼神紧张地看着她,虞窈却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走到窗口,打了些米饭和蔬菜,端到无人的角落里吃了起来。很普通的饭菜,菜色一般,油也很多。她却觉得新奇而有趣。吃了一小半吃饱了,便坐在餐桌前发呆。
学校的食堂还是20年前修的,食堂的顶上是大风扇,并没有换成空调。大风扇开足马力呼呼地吹着。奇怪的一点是,明明食堂里有很多人,但是她所在的那一排却没有人坐,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里。
周围有一群穿着黑色工作服的人,正在窃窃私语。场务拿着通告单焦急上前,问助理:“怎么不把她赶走?”助理小声说:“导演要留下来的。”
场务觉得奇怪,走上前一看:我去,这么漂亮的脸,怪不得导演要留下来。
剧组导演大声说道:“准备好,马上开拍。”
虞窈正坐着发呆,就看见几个拿摄像机的人围了上去,镜头拍到了普通的学生,但焦点在进入门口的两人身上。
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黑发黑眸,眼神冷淡。而一旁的女孩也甜美可人,正笑眯眯说话。
虞窈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晃了神,她一瞬不瞬盯着他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导演觉得她虽然不算群演,但是反应给的很足,简直比群演还要好。等这场戏拍完,导演走到男主角身旁,和他说下一场戏:“晏池,等下你记得情绪给足一些。”
晏池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纯净水,没怎么注意导演说的话,大跨步走到虞窈面前。他才十九岁,脸庞俊美,还带有少年的秀气,声音好听,带着清爽的感觉。他盯着虞窈看,半晌微微皱眉,问:“你怎么哭了?”
虞窈微微仰头,把眼底的湿意压了下去,摇摇头,意思自己没有哭。
晏池抑制住想摸她脸的冲动,低声说:“你是我的粉丝吗?”像是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很冒犯,他补充说:“抱歉,我是觉得你好像很喜欢我。”
虞窈还是摇头。不知是否认第一句还是在否认第二句。她也不知道为何,面前的这个人让她觉得陌生非常的陌生,像是她的记忆里存在不了属于他的身影。而正是因为过分的陌生,反而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她看着晏池,轻轻眨着眼,天真直接:“你不要一直看着我。”
晏池微愣,侧过脸,还是乖乖道歉:“对不起。”他想说什么,虞窈却是感受到什么一样立刻起身,重重地将他往旁边一推,扑倒她。巨大的风扇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摔落下来,砸在虞窈的面前。
晏池仰面倒在地上,震惊地看着此刻趴在他身上的女孩。三秒过后,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尖叫声和呼救声此起彼伏,虞窈在这样的吵闹声中也闭上眼睛。
……
等到虞窈再睁眼,她躺在柔软的床上,护士小姐柔声问道:“你还好吗?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虞窈摇头。没过多久病房门被推开了。晏池走了进来,紧张地看着她,发现她一切都好之后,语气低沉:“对不起,害你受伤了。”
虞窈轻轻笑了笑:“你好喜欢道歉。”
“没有。”晏池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小声解释,“只是和你说的比较多。”
“对了,我是晏池。”晏池垂眸看她,眼神乖巧,“你叫什么名字?”
虞窈没有回答。晏池没有等到她的答复,不再说什么。陪了她一会之后就离开了,等晏池走后,没多久,房间里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头上长着巨大的角,眼眸发红,嘴里还抽着烟,肆意地坐在沙发上,语气轻佻:“好久不见。”
虞窈看着不知为何打开的窗户:“不从门进来,真没礼貌。”
“我承认。”男人开门见山,直接说,“虞窈,你还记得我?”
虞窈摇头:“那你还记得……昔拉吗?”男人的语气顿了顿,虞窈还是摇头。
“那真是太好了。”男人并没有消极,也没有难过,反而很高兴的模样,“我是别西卜,地狱的魔王。”
虽然是受昔路西法大人所托来照顾虞窈,但看到虞窈现在被主神害得什么都忘记了,别西卜还蛮幸灾乐祸的。
“昔拉是谁?”虞窈问道。
“他啊,他是一个无耻、狡诈,爱哄骗女生的男人,我告诉你一定要提防他。”别西卜不遗余力地抹黑着昔拉。他走向前,看着虞窈清澈的眼神,邀请她:“来地狱工作吧,虞窈。昔拉已经为你铺好路了,地狱欢迎你。”
虞窈丝毫没有觉得他说的话有多荒谬和奇怪,认真思考了三十秒,摇头。
“为什么?”别西卜说“难道你瞧不起地狱,瞧不起路西法大人?昔拉也是我们地狱的一份子。”而且要不是昔拉是地狱的强劲魔王,系统中的主神无法彻底摧毁他,他们也很难救出昔拉和虞窈。
所以让我们一起双手举起来,赞扬道:感谢地狱。
“我好困,我要睡一觉。”虞窈解释说,“我的脑子里容不下很多的东西,就会让我难受。”
别西卜端详她,确保她说的话不是假话后,叹了口气:“行吧,反正也不急这一天。毕竟昔拉的灵魂还在沉睡中,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虞窈点头:“我觉得我的灵魂也在沉睡。”
“你可能只是因为懒。”
“……”
“Zebub,你太不绅士了。”一道悦耳如天籁的声音响起,白光浮现,刺得虞窈眼睛疼,等她睁开眼后,面前出现了一位高大俊美的男人。他脸庞纯净,面带微笑,若不是背后那对无法令人忽视的黑色翅膀,任谁都会把他当作一位真正的天使。
“路西法大人。” 别西卜低头,恭敬说道。
虞窈望着他,将心里的声音说出来:“你好帅。”路西法依旧是和善温暖的微笑:“幸亏Sariel不在,他听到了会吃醋的。”
虞窈说:“今天中午食堂的风扇,是你们弄的鬼。”
即使路西法大人没有反应,别西卜也不敢狡辩,赶忙站起来说:“这只是小小的恶作剧,我保证下次不会再有。”
“虞窈。”路西法柔声说,“地狱会尊重你的选择,地狱永远会向你敞开怀抱。”
别西卜偷偷撇了撇嘴。路西法大人就是偏心,他就是偏心昔拉,顺带着也偏心虞窈。
路西法的手心出现一片小小的羽毛,他将这片羽毛递给虞窈。
虞窈接过去,突然问道:“这是你刚刚从翅膀上拔下来的?”
路西法还是微笑:“我不是昔拉,没他那么极端。”
“下次见,虞窈。我相信那一天会很快到来。”路西法向她告别,消失在房间里。
“那我也走了。”说着别西卜就要翻窗离开,他站在窗台上,在离开之际回头问她,目光认真起来:“你忘了所有人,还记得祝眠吗?”
虞窈摇头。
“所以有的时候,我还蛮讨厌你。”别西卜愤愤说。
虞窈的礼物二
虞窈睡在床上, 睡前祈祷自己可以在梦里知晓真理,回忆起自己丢失的那些记忆。但上天似乎和她作对。她在梦里辗转反侧,梦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但都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一觉睡醒天还是黑的, 她拿起放在手旁的手机, 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4点。手机上没有任何消息,她在这个世界上像是被剥夺了一切的人际关系,没有朋友, 没有亲人。只是一个错误的因子被投入到了这个世界。
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虞窈的病床周围围上了一层帘子,她透过薄薄的帘子可以看见走进来一个瘦弱的护士。护士端着托盘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背对着她, 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一切都很正常,但这却是最不正常的。
虞窈本能地觉得危险, 她将还没有注射完的点滴针管拔掉,自顾自地往床边挪去,果然对面的护士直接举着刀,透过帘子扎了下来。幸亏虞窈躲得快,这才没有被扎中。感觉手下的触感不对后, 护士愣了楞,僵硬地站在帘子外,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虞窈屏息凝气, 不发声。
可能是不想暴露自己的举动,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护士转身逃跑了。
等她走后,虞窈下床将门反锁,坐在窗台上吹着冷风,发着呆。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有,这个世界却无缘无故对她充满恶意。
第二天一大早,她觉得身体ok,想要离开医院,却被晏池的助理拦住了,助理紧张兮兮:“晏池让我在这里好好照顾你,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再说。”
虞窈却拒绝了他的请求,她不会无缘无故在医院里等一个没必要等的人,于是便拒绝了。她一个人走在街上,也不知接下来该去往何处。
她站在马路上,正在等红绿灯。明明是绿灯,斜对面的车道却突然冲过来一辆失控的轿车,眼瞧着就要把她撞倒。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将她扑倒,在地上的时候还护住了她的头。
灰尘四溅,她恍惚抬眼,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晏池。
晏池非常紧张,把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保她除了擦伤之外没什么事之后就站起身,很严厉地和满眼惊慌的司机交涉。司机满脸是汗,一个劲道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啊,我开了10年车,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车头好像突然发生了故障……”
虞窈注意到昔拉被擦伤的手臂,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只被系上蝴蝶结的手。那个蝴蝶结好像还是自己系的,看来头被撞了撞,反而让她的记忆恢复了几分。
“你还好吗?还是先回医院吧。”虞窈回过神发现晏池正站在自己面前,着急地询问自己的情况。虞窈只是摇摇头:“没事,我习惯了。”
晏池一听,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你这样也太危险了,还是回医院。我帮你在学校里请过假了。”虞窈没有注意到晏池的“逾矩”,还是摇头。
晏池颇为无奈,看着虞窈又要不知往哪里走,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跟上,但是他一动,自己的左脚脚踝剧烈疼痛,肯定是在刚才的过程当中扭伤了。他有些痛苦地站在原地,周围已经有认识他的人正在疯狂地录制视频。
助理赶忙上前,准备把他带走。因为昨天的问题,今天剧组不拍戏,本来想着让晏池好好养伤,谁知道又发生了这种事情,助理看着虞窈,觉得她真是个扫把星。
虞窈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晏池的状态又扭过来说:“你还在这里干嘛?怎么不去医院。”
晏池有些无力,虽然他才认识这个女人一天,但总觉得自己和她纠缠很深:“没事,我马上就去。”
毕竟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虞窈只是有些天真,但不是一个弱智,她明白人情世故,柔声说:“我陪你吧,我把你送回去。”晏池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他微微一笑,带着点羞涩和欣喜。
回到医院之后,也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晏池正好留着虞窈一起吃饭,两个人就坐在病房的小桌前面吃起了饭。虞窈没有什么感觉,晏池却觉得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场梦。
他总觉得自己会梦到这个女人,就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虞窈吃饱,抬头一看,发现晏池正盯着自己。像是注意到虞窈的注视,他又赶忙低下头掩饰着,还蛮可爱的。
助理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荒唐又离奇。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轻易的把从不动心的晏池给迷住了呢?
“像在度假。”晏池开口,轻轻感慨。虽然他此刻狼狈,身体又疼,但心灵真的很舒服。
虞窈没有接话,她注意到走进来的一个护士。护士面带微笑,表情自然,身体面容都是一个普通的活人。但是虞窈知道她就是昨晚表情僵硬,站在自己病床前头的那个护士。
她突然明白了,只要没有自己,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有了自己,周围的人都会受到影响,都会变得不幸、奇怪。
“啊。”她幽幽感慨。
“怎么了?”晏池时刻关注她。
虞窈眼神里并没有悲伤,反而很是坦荡荡:“看来我真的很适合地狱啊。”
“?”
因为差点被车撞,虞窈又只得在医院里留一个晚上。半夜不出所料,又有护士在门口推门,但幸亏她已经提前做好准备,把门锁住了。
护士推门发现推不动之后,愤愤地离开了。没过多久就听到了钥匙插入门里的声音,看来护士直接把钥匙拿过来了,看来今晚不杀她不罢休。
虞窈从床上起来,直接站到门口,看着已经被附身的护士。她本来可以直接用刀把她杀了,但想一想她也只是一个不小心被附身的可怜鬼,是无辜的。她便拿起一个杯子,哐当砸在她的头上,把她砸晕在地。
于是第2天一大早,恢复理智的护士从地上爬起来,尖叫着跑出了虞窈的房间,虞窈被一群保安推醒的,然后她手上戴着手铐,被丢进了派出所。
她在派出所待了一整天,傍晚时分终于被人保释出去了。夕阳西下,她慢吞吞地走着,像一只可怜的小蚂蚁。门口站着晏池,俊美的脸庞,只是拄着根拐杖。
晏池看到了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似乎是想说什么。天空中掠过一只飞鸟,虞窈抬眼,注意到高空中抛下来一道黑影。好吧好吧,就是要让她死。她不死,别人就要死。
虞窈也懒得去反抗什么了,她扑了过去,将晏池推倒在地,自己受了那一遭。花盆咣当砸在她的头上。虞窈倒在血泊里,眼神涣散,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晏池。
晏池手里全是血,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流,喊她的名字。但是虞窈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觉得一切都很轻松,像是陷入了一条温暖的河。很快她便轻飘飘浮在了空中,看着地下自己的尸体和失魂落魄的晏池。
“恭喜你,提前入职。”别西卜漂浮在空中看着她摇头,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这一天来的也太早了,看来这个世界真的容不下你。”
虞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上伤心的晏池,不知道在想什么。别西卜说:“死了的人不伤心,活着的人最难过。唉,这就是人生啊。”
虞窈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送上救护车,晏池陪着,自己也想跟上去,被别西卜拉住了:“喂喂喂,你可不要随意旷工啊。”
“我要做什么?”虞窈回头看他,眼神很单纯。别西卜思考:是小小地针对她好呢?还是大大地针对她好呢?毕竟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我觉得你很适合一个岗位。”别西卜微笑说。
虞窈飘在空中,手里还拿着一个特制的叉子,她看着床上濒临死亡的老奶奶,等待着。她咽气之后,老奶奶的灵魂便飞到了空中。虞窈上前,很礼貌地问她要不要来地狱。
老奶奶把她骂了一通,天堂的使者冲她冷笑了一声,带着老奶奶上了天堂。
一旁的老油条地狱使者走上前,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宽心放宽心,咱们地狱就是这个样子,在人间一直受歧视。再加上我们又是底层员工中的底层啊。”
但他看着虞窈懵懵懂懂的样子,在心里感慨:这家伙肯定是得罪大人物了。毕竟她这张脸这么漂亮,完全可以去地狱的外宣部,不然直接转魅魔或血族,不至于要跟他混在这里啊。
“而且你知道吗?我们是有业绩要求的,如果一直完成不了——”老油条语气沉重。
“会怎样?”
“无法转正。”
“……”虞窈真诚问道,“你转正了?”
“……没有。”
这才是这个职业最恐怖的地方,永远完成不了的业绩和永远都无法转正的前途,简直是比地狱还要地狱的地方!
一个晚上下来,虞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她也出了名。天堂地狱都传出了一个八卦,地狱来了个很漂亮,但是很倒霉的灵魂,被投入了最恐怖最没有前途的部门。大家都怀疑她肯定是得罪了哪一个魔王,甚至还在内部发起了投票。目前得票率最高的是阿斯蒙蒂斯,大家都猜想,是不是这个人类女孩拒绝了阿斯蒙蒂斯的求爱。
“那投票率最低的是?”作为事件当事人,虞窈仍然很好奇。
“Sariel。”
“为什么?”
老油条很享受在虞窈面前侃侃而谈,说:“因为他……很奇怪。他实在和咱们地狱脱节太久了,在我工作这几百年来,我就见过这位魔王一次。别的时间他好像都被咱们地狱派去别地了。”
虞窈的礼物三
“听说他前段时间本来要参加地狱的晚会, 不知道怎么回事,后面又没有参加了,可能是工作太忙太辛苦了, 唉。”老油条摇摇头, 语气中有对自己无聊工作的满意。
“这你都知道。”虞窈想明白了, 为什么这个老油条能在这个岗位待几百年,可能他很享受这份工作吧。
“我就说你年轻,你这就不懂了吧, 这就叫高手在民(冥)间。”
虞窈转身就走, 不再听老油条在后面絮絮叨叨的。新人刚入职,工作又多又忙,他是老人, 有时间瞎唠嗑, 她可没有。她飘进医院里,看着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因为意外失去了生命, 小女孩的灵魂飘荡而来,虞窈便走上前,问她怎么样,来不来地狱呀?
女孩懵懵懂懂看着她说:“姐姐,你好漂亮。你知道怎么样才不会让我妈妈哭吗?”
虞窈看着她美丽优雅的母亲:“她可能希望你会去天堂, 算了,你去天堂吧。”
于是, 眼高于顶站在一旁的天使,冷哼着, 准备来带小女孩上天堂。天使的高傲在她面前显露得一望无遗。
小女孩却说:“不不不,我要留下来陪妈妈, 我哪里都不去。”天使一反对虞窈的冷漠态度,柔声对女孩说话,声音确实好听,听得虞窈都神清气爽。可是不管怎么说,女孩都要留在自己母亲身边。那时代发展了,秉持着人道主义,现在的天使和恶魔都不能随便把人的灵魂带走。于是天使只能暂时让小女孩的灵魂滞留在了人间。
虞窈担忧地看着小女孩,老油条飘过来,没什么情绪说:“他不能一直留在人间,他的灵魂会变得浑浊,最后不能上天堂,也不能下地狱,会被别的恶鬼吃掉,或者消散着空中。”
他的手里凭空出现一支香烟,吸了一口眯着眼,带着忧郁气质:“就像这样。”
“不过这种情况很多很多,所以你放宽心就好了,不要太在意。”老油条拍拍虞窈的肩膀以示安慰,语气轻松说,“等一下要不要去吃夜宵啊?”
“吸烟有害身体健康。”虞窈离他二米远,挥了挥手,扇开面前的烟味。
“所以我已经死了。”老油条语气平静。他饶有兴趣问虞窈,“你是怎么死的,难道真的是传闻中说的为魔王殉情。”
虞窈冷淡说:“怎么就是我为魔王殉情,不可能是魔王为我殉情吗?”
老油条点头:“有志向,我欣赏你的自信。”但他混地狱底层这么多年,看尽世态炎凉,早不信这一套了。
虞窈在医院里转悠,看到了很多懵懵懂懂的灵魂,目光呆滞地盘旋在医院里,无处可去。她在一间病房面前,停住了脚步。
晏池坐在床上落魄地低着头,手机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映照着他落寞的神情。虞窈飘了进去,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是自己在医院里睡着的时候。不知道晏池什么时候偷拍的。
像是感受到了病房里有了奇怪的气场,晏池抬头,正正好地看向虞窈的方向,问道:“你来了吗?”虞窈有些惊讶没敢说话,虽然她知道晏池看不到自己,但她还是慌张地把自己缩在角落,有些心虚。
晏池却走下床,径直朝她的方向冲过来,看着她。仿佛自己就在他的面前,语气笃定:“你来了。”
“你看的到我?”虞窈开口。
晏池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又转身坐回到床上,似乎是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闹剧。虞窈有些放心,料到他看不到自己,又美滋滋地飘到了他的身旁,坐在飘窗上。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没有什么话说,气氛也蛮温和。
半晌虞窈听到晏池低声开口:“我很喜欢你。”
“嗯?”虞窈有些惊讶地偏头,不知道晏池又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说完这句话之后晏池又闭上了嘴。现在已是深夜,他没有拉上窗帘,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门外传来扭开门把手的声音,一个身姿僵硬的护士走了进来。虞窈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护士不对劲,但同样的她和之前被自己砸晕的护士一样,都被人驱使着,来到晏池的病房。
她手里拿着一根针筒,针筒里已被注射了不知名的药物。她轻声轻脚地走上前,动作僵硬,似乎是要给他注射什么东西。
晏池低声,有些烦躁:“又来了。” 他看着护士,没好气说道:“滚出去。”
女人顿了几秒想走,但是身体控制不住向他扑过来,看来是操控他她身体的人着急,想要赶快把晏池给杀掉。
晏池拿枕头去挡地下,挡住了女人,就像是发了疯一般,又冲向他奔驰,往旁边一躲,却下意识挡在了虞窈面前。虞窈本想要帮忙,但是晏池却直接上前,轻巧地卸了女人的手腕,把她扔出了门。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脑袋上的头发,看向虞窈。虞窈注视着他。看来这个世界的人不仅要把虞窈给杀了,还要把晏池给杀了。
“那家伙吗?”别西卜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把腿翘在办公桌上,说,“他本来就该死啊。”
他语义不详,说:“其实我建议你去把他杀了。”
虞窈面无表情,看着别西卜。
“喂喂喂,我现在可是你老板,不是你的……合作伙伴,你这什么态度啊?”别西卜有些不爽,“态度,注意你的态度。”
虞窈转身就走。
“干什么?”
“我去找路西法。”
“停停停。”别西卜赶忙制止她,说,“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告状,你这样真是没有骨气。”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没好气说:“我说的是真的。地狱和系统都在争那个男的的身体,谁先杀了他,谁就能占据他的灵魂。”
‘系统’要晏池的灵魂干什么,虞窈一思考,头就疼。
别西卜小声嘟囔:“真不想告诉你,你把祝眠都杀了,可恶。”但是又不可能不说,毕竟他不能真的让晏池的灵魂被系统抢去,这样就很难复活昔拉。虽然他很不想复活昔拉,但毕竟这是路西法大人的命令,他不得不从。
“你记住,虞窈。”别西卜语气认真,“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你去把晏池杀了吧。”
虞窈坚定摇头,她现在失忆了,什么都不明白,自然不可能听别西卜的一面之词。但是他也留了意,之后一直陪在晏池身边保护着他,避免他受到无端的伤害。据不完全统计,她帮晏池躲过10次车祸,5次高空投物,三次被困电梯。
因为她做这件事情太过尽心,疏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虽然这份工作本来就是混日子的。但是老油条还是不爽:“不会吧,搞半天你居然是恋爱脑,你不会是因为这个男人才死的?啧啧啧。”
虞窈没有说话,但是老油条似乎发现晏池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冰冷,让他不寒而栗。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的眼神自己曾经见过,老油条愣在原地,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半晌他震惊道:“难道是……”
于是就这样,虞窈在晏池身边待了一个星期,一直到晏池身体好转,要重新拍戏了,拍戏的前一天,晏池拒绝了助理的陪伴,一个人独自来到了郊外的游乐园。
游乐园濒临破产,很少有人来拜访,晏池却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甜筒。虞窈坐到他的身旁,和他一起观看着没人坐却自动开始旋转的旋转木马。
一个甜筒出现在虞窈的面前,她听到晏池柔声说:“送给你。”
“……”虞窈显了形,接了过去,“你看得到我。”并不是疑问的口气,反而很是平静。
晏池轻轻嗯了声,说:“怕你会离开,想让你在我身边多留一段时间。”
虞窈小口吃着甜筒,有些凉,含糊说道:“我现在时间可多着了,想去哪去哪。”
夜色降临,游乐园的灯纷纷打开,荒凉中却有一丝梦幻。路灯照在两人的身上,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晏池转头看向虞窈,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生日快乐。”虞窈将嘴里的冰淇淋咽下去,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游乐园似乎也接收到这个信息,广播里都是生日快乐歌,一遍一遍,诡异中透露的一丝温馨。
融化的冰淇淋滴在虞窈的手上,晏池拿出纸巾,自然地给她擦手。他将擦过的纸巾扔到一旁的兔子垃圾桶,转头笑眯眯地对虞窈张开怀抱。
虞窈以为他希望自己送他生日礼物,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晏池带着笑意说:“来吧,杀了我。”
在幽幽的生日快乐歌中,晏池笑眯眯:“死在你的手上,很好。”死在虞窈手上,比死在那些怪物手上好多了。
他没有告诉虞窈,虽然她帮自己挡了很多的危险,但他的脑海中每时每刻都会充斥着无数的负面情绪,系统将副本当中的很多恶意的情绪全塞在他的脑海中。并且不停地蛊惑他,说他是邪神,不应该在人间浪费时间,让他赶快觉醒。
虞窈站起身走向他。晏池闭上眼,等待着即将来的死亡。但他没有等到疼痛,只是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会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祝福。”他听见虞窈柔声说道。再睁开眼,虞窈已经不见了。他的手心里躺着柔软的东西,低头望去,是一片羽毛。羽毛在他的手中,慢慢变成一个冰凉的羽毛吊坠。
那天过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虞窈。或许是有人刻意为之,关于这段奇妙的记忆也逐渐消散,只有脖子上的羽毛吊坠提醒着他。他不停地拍戏,忙忙碌碌,只是一个能看到鬼魂的普通人。
一直到八年后,二十八岁的他去蓝田公馆拍戏,才知道什么叫做梦中人。
虞窈的礼物四(完结)
自从虞窈“不听话”, 没有杀晏池,反而把路西法给她的羽毛送给晏池,让别西卜的计划落空后, 别西卜看到她, 总是吹鼻子瞪眼。
一年一度的月会上, 对,地狱就是这样。它的月会是一年一度。那年会呢,地狱一般不开年会。
“有些部门里的新人整天在那里偷鸡摸狗, 偷懒成性, 导致这个部门的业绩为0。0!这是多么令人感到冰凉的数字啊。”别西卜大刀阔斧坐在椅子上,对着一众地狱的打工仔,含沙射影。
老油条如坐针毡, 他能混这么久, 也是有两把刷子,最主要就是对领导毕恭毕敬,不讨嫌。但是虞窈一来, 祸水东流,别西卜看她不爽,连带着自己也被牵连。
他一看,主人公虞窈坐在旁边已经睡着了,还睡得非常香甜。老油条战战兢兢抬眼, 对上别西卜充满怒火的视线。
别西卜使用了一个小魔法,虞窈便漂浮到了空中。可即便如此, 她仍然香甜地睡着,即使穿着颜色老土的工作服, 没有化妆,却掩盖不住她的美貌与光芒。
实在没有办法, 别西卜在她的耳边放了一只尖叫虫。虞窈被吵醒,她睁着惺忪的眼,发现自己飘在空中,与站在地上的别西卜大眼瞪小眼。气氛看上去很是僵硬,周围的恶魔都不敢说话,屏声凝气。
“有何贵干。”虞窈慢吞吞说。
“对于这次的数据,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别西卜从言语上给她施压,“看到这冷冰冰的0,你难道不想奋发图强?只是这样混日子,得过且过,拉低了整个部门的数据。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我竟看不出你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心。”
虞窈飘在空中,耷拉着眼皮,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淡淡地看着别西卜。
不得不说,她和某个讨厌的人待久了,连神情也似乎相似了两分。别西卜听到她说:“我有什么好愧疚的,这个部门成立至今数据都很差,难道你不应该反省一下?为什么让部门数据一直差。不想一想解决措施,只是一味地大喊大叫,这就是领导吗?”
很好,就连说起话来气死人的嘴也是一模一样。别西卜冷笑一声反驳道:“我是上司还是你是上司?没想到你不仅工作效率有问题,工作态度更是有大大的问题。”
“那你把我开除了。”虞窈眼皮都不抬一下,她自顾自地站到地上,转身就走。
别西卜在心里哀嚎,她不能走。只是此刻有这么多下属待在这看着,他也不可能出手挽留,只得眼睁睁看虞窈离开。
为了确保虞窈安全,当然最主要怕她惹事,他板着脸对老油条说:“去看看你的伙伴,不要让她情绪过激。”
我看情绪过激的是你吧,老油条在心里说着,面上却是点头哈腰,非常恭敬。
虞窈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地狱如今在玛门的带领下红红火火,灯火通明。但她没有往人多的地方去,而是去向那些还没来得及开发的荒地。越往荒凉的地方去,越是冷寂。
眼前是一片茂密树林。高大的白桦树伫立在此地,仿佛是一排排永葆秘密,绝口不提的士兵。
“那里不能进去。”老油条赶上来,赶忙制止虞窈的动作。
“怎么了?”虞窈回头。
“禁林里危险四伏,你不要进去,小心灵魂被撕碎。”老油条语气严肃。
虞窈轻轻点头,动作轻快地往里走,老油条赶忙上前:“难道你没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很危险。”
“我能承担后果。”灵魂撕碎什么的,虞窈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因为她现在就是破旧的,活了太久的灵魂。
她说:“我知道,但死在禁林里挺好的。”她抬头打量着周围,天空中连一只鸟都没有,静谧孤独。她微笑说:“这里适合做我的坟墓。”
合着这家伙是个连灵魂都不要的疯子。老油条苦口婆心劝她:“别呀别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地狱里挺好的,你看我活了这么多年,天天吃嘛嘛香。你不要因为眼前的一些小事而烦恼,毕竟几百年之后再回头看,都不是事儿。”
他不理解虞窈为什么这样,可能是被领导骂了,矫情吧。他只是希望虞窈不要真的死了,给他惹祸。虞窈回头看他:“一边玩去吧,我活的时间比你长。”
嗯?什么意思?老油条有些不清楚,虞窈对他说:“我当过社畜,我理解你的不容易。但是如果一份工作没有什么回报,你也不必如此卑躬屈膝。”
自己的心思轻而易举地被眼前的女孩看穿,老油条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却也没有反驳。半晌,他低声说话,颇有些自暴自弃:“我就是这样没有骨气,活着的时候是这样,死了也是这样。”
虞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你满意就好。”
“那我其实是挺满意的。”老油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摸鱼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爱摸鱼。”
“那你就好好摸。”虞窈看他平静下来了,将黑袍上的帽子戴上,自己继续往里走。
“那我之后还能见到你吗?”老油条问她,眼神中多了一丝真诚,不再是虚情假意。
虞窈微微偏头,眼神俏皮:“如果我没死在里面,你当然能看到我。”她往里走去,脚下踩着破碎的树叶,鼻尖全是白桦的清香,混杂着寒冷的气息。
虞窈想起了很多事,好的坏的,曾经遗忘的,全都想起来了。她深呼吸一口,头脑里有了久违的清醒。不远处有积雪未融的小山。虞窈希望此刻能下一场雪,将她埋在雪里。只不过这次她等不到有人来挖她了。
记忆恢复之后,她明白了别西卜的意思。别西卜希望她将晏池杀了,然后将昔拉的心脏放进晏池的身体里进行重组。
虞窈当时失忆,但她仍然拒绝了,因为本能地觉得奇怪。现在想想,虞窈觉得自己做得非常对。因为这样出现的根本就不是昔拉。她要一个真正的昔拉,如果没有,那就不要。
她觉得有些累了,便躺在地上,看着天自言自语说:“我要一场雪。”但是没有人听到她的呼唤,也没有下雪,她又平静地爬了起来,往里走。森林里有一湾清泉,泉水冷冽平静。虞窈注视着水里的倒影,半晌,她跳入水中,安详地闭上眼睛。
她在水里,像是变成了一条鱼,浑身轻飘飘,没有任何负担。也许是出现了幻觉,她看见水底里躺着昔拉。昔拉闭着眼睛,沉静地躺在那里。
虞窈贴了上去,安静地伏在他的胸口。
等虞窈从水底探出湿漉漉的脑袋,天已经黑了,她趴在岸边看了一会儿星星,看向站在岸上的路西法。
路西法温柔地笑着:“别西卜做错了事情,我会让他向你道歉。”
虞窈轻轻点头。她才没有原谅别西卜的冷嘲热讽。
“昔拉不一定会复活。”路西法平静说,“我会尽力。”
“没关系。”虞窈轻轻笑了笑,“我有耐心。”她对路西法说:“对不起,我把你送我的羽毛给了晏池。”
路西法丝毫不在意:“既然送给你了,那就是属于你的。你想怎样处置都可以。”他甚至还开了个玩笑,抖了抖翅膀,说:“我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虞窈被他逗笑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路西法低头看她,语气温柔。
“我想问,如果只有心脏,能不能复活已经死去的人?”虞窈没有问关于昔拉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看似丝毫无关的问题。
路西法毫不意外:“别西卜也这样问过,有心脏就可以。”
他将手放在心口,说:“这是最重要的。”
在等待昔拉的这些日子里,虞窈也没有闲着。她将自己从游戏世界里逃出来后,为防有什么不测而藏起来的心脏找回来。
她把祝眠的心脏捧在手心里,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恐怖世界,第一次见到昔拉。当时她扮演NPC凯瑟琳,要的就是一颗真正的心。而现在兜兜转转,作为虞窈,她想要的,仍然只是一颗真心。而那些她曾经以为的偶然和奇妙,其实都是昔拉的蓄意为之。
虞窈将祝眠和乌鸦的心脏埋在禁林里,等待着两人的重生。
时间一天天过去,地狱依旧在快速地发展,在玛门的带领下越来越好。虽然玛门一直被天堂诟病无耻敛财。而别西卜似乎被路西法派去别的地方,工作繁忙,虞窈很少能见到他。
她仍然在最没有前途的部门工作,搭档依旧是老油条。只不过空闲下来后,她仍然还是会去禁林里待着。
对此老油条评价说:地狱应该给你发两份工资,毕竟你兢兢业业,天天去禁林当保安。而且实话实说,你当保安比你抓人态度认真多了。
“那我能强迫别人来地狱吗?这多不人道啊,虽然我现在不是人了。”虞窈飘在空中,举起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繁华的市中心,巨幅海报贴在大楼上。海报上的男人年轻俊美,眼神冷傲,脖子上隐隐约约挂着个吊坠。
老油条看了一眼,心生嫉妒,还在那絮絮叨叨说:“你看男人的眼光不错,这人类的脸确实蛮好看的。要是死了之后能来地狱发展也不错。毕竟我们地狱的狱花早不知道到哪里去。”
“谁啊?”虞窈咬着吸管,含糊问道。
老油条笑得贼兮兮的,和她分享着八卦:“咱们这些魔王当中,你觉得谁最好看?”
“我都没见过几个,我怎么知道,反正别西卜最不好看。”虞窈说。
“你也是来晚了,没看到很久以前,地狱刚刚发展,魔王相聚的场景。”老油条改不了自己爱装逼爱说教的习惯,洋洋得意。
“所以?”虞窈打断他的话,避免他又跑题,说些有的没的。
“最好看的是昔拉。”
“嗯。”虞窈点头平静说,“这我承认。”
老油条给她逗笑了,他从一个人的身体中穿了过去,转身问:“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你不会又看上昔拉了吧?我告诉你,你这样的行为可不好。”
他指着巨幅海报上的男人,耍贱说:“这家伙呢,你把他忘了?”
虞窈平静道:“这你就不懂吧,我两个都要。”
“你真是!”老油条给她竖了大拇指,“真适合地狱,又无耻又大胆。”
“不过作为你的长辈,我得劝告你一句,昔拉虽然长得好看,但可恐怖了。而且他在位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闹出过桃色绯闻。”
“有啊。”虞窈将喝完的咖啡扔进垃圾桶,“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难道你知道什么?”老油条很感兴趣,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她,“和我说说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虞窈抱起不小心跑到马路中间的小狗。小狗浑身白白的,像一个棉花糖。她将惊慌失措的小狗抱在怀里安抚,等它情绪稳定后,放到了路边。
“回去啦。”夜空中灯光闪烁,街道两侧传来悠扬的歌曲,雪花纷纷扬扬地降落,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又到了。
“这么早回去?”老油条有些疑惑,“今天是人间的圣诞节,你不留在这玩一玩?”
“我有约了。”虞窈平静地摆手,逆着人群离开,背影清瘦。
老油条出神地看着她,幽幽道:“奇怪。”
虞窈转过一条街道,街道两旁的橱窗内摆着各式各样的模特,模特的身上穿着精美的裙子。虞窈站在橱窗外,盯着自己的倒影。
她今天也是精心打扮,将头发编成花苞状,穿一条红色的长裙。在下着雪的圣诞节,她看上去很冷,但因为已经没有生命了,也不怕冷。
一件斗篷轻柔地盖在她的身上,虞窈偏头,看向斗篷。斗篷是深沉的黑,表层用金线勾勒出神秘的纹路,很大,直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剩余的部分完全拖在了地上,像蛇尾一样蜿蜒。
虞窈见过这件斗篷,也感受过它的温度。当时的她,正在凯瑟琳的世
忆樺
界里,跌跌撞撞。
虞窈轻轻笑了笑,说:“我当时很讨厌你,你好奇怪。”
“嗯。”
“而且你还总是吓我,恶趣味。”
“嗯。”
虞窈越说越带劲,把自己曾经的心路历程全都说出来:“我当时就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上司,爱生气爱耍人,脾气暴躁,让人琢磨不透。我打工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应付脾气暴躁的上司,我好辛苦哦。”
“窈窈,”说话的人有些无奈,“我没有那么坏,不要借机骂我。”
“你本来就很可恶。”虞窈不转身,自顾自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我见过最可恶的人。装模作样,什么都不说。却偏偏要把我拉扯到这些事件当中,让我担心。故意让我愧疚,忘不了你,你实在是太有心机了!”她语速稍快,语气中也带上哽咽。
昔拉从身后环住她,柔声说:“对不起,我太坏了。”
虞窈将身子转过去,埋在他的怀里一声不吭。昔拉可以感受到自己胸口处的湿润。他抱紧虞窈,低头在她的头顶吻了一下:“我爱你。”
虞窈不吭声。昔拉想拉开距离,看看她的表情,但是虞窈不愿意,就埋在他的怀里。
昔拉也不再动,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拥抱。雪花晶莹剔透,从空中飘落,落在两人的身上,像是美好的祝福。
老油条在街道上闲逛,还久违地开了个张,忽悠了一个愿意去地狱的新灵魂。他正在和这个懵懵懂懂的新灵魂侃侃而谈:“我告诉你,咱们地狱最近发展真的很快,卧虎藏龙。你想要钱,想要什么,地狱都有。什么?你要漂亮的女孩,那你来地狱更没错。我有个下属,是个超漂亮的妞啊。当然,她一定看不上你,但我能让你一饱眼福。”
“哎,虞窈。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偷偷摸摸谈恋爱呀?”正巧看到了虞窈,老油条也蛮兴奋的,想跟她分享自己今晚的好消息。他站起来了,他不再是0,他是个1。
他看不见和虞窈在一起的男人长什么样,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和一头银白色的短发。背影看上去挺帅的,也不知道虞窈又从哪里勾搭上一个小鲜肉。
虞窈没有反应,搂着她的男人却微微侧首,平静地看了老油条一眼。
“!”老油条胆吓破,二话不说,咣当一声跪在了地上。哪还顾得上旁边跟着一个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新小弟。一个小时前,他还和虞窈一起开着昔拉的玩笑,他还以为虞窈是在说胡话,可哪想人家是说真的,只有他自己是真正的小丑。
昔拉垂眸,将视线转了回去,不再看他,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老油条得到了暗示,赶忙溜走了。不过在临走之前还记得用叉子叉上他心抓的小弟。
虞窈闷声说:“等一下整个地狱都会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们是什么关系?”昔拉明知故问。
“……”虞窈不说话,给了他一拳。昔拉用手包裹住她整个手,轻轻地晃着。
虞窈抬眼,露出了一双通红的眼睛。她抬眼看昔拉,不满说:“你很得意是吗?”看到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很得意吧。
昔拉摇摇头,轻轻眨眼,一滴泪落在了她的脸上,冰冰凉:“我很幸运。”昔拉没有哭的概念,他哭起来的时候面容表情不会变,但是眼睛里却会流出眼泪,一滴一滴的,眼眶也会不自觉变红。
虞窈看他哭了一会,心情好了很多,脸上都带着点笑。然后她就发现昔拉的眼泪停不住了。
虞窈拿手给他擦眼泪,有些担忧:“怎么回事?是不是泡在水里太久了,脑子里进了水,得从眼睛里流出来些。”
“……”昔拉呆呆的,“可能吧。”
“噗嗤。”虞窈真的笑出了声。她踮起脚,轻轻亲了他一口,观察他的表情。
昔拉顿了几秒,开口:“我心跳很快。”
“我也是。”虞窈又亲了他一口。她想了想,突如其来说:“虽然我们死了,但我们是有心跳的,对吧?”
昔拉低头,吻了她一下。虞窈摸摸自己的心口,证实道:“我的心跳也很快。”
两个人对视着,在冰天雪地里接了个吻。
第二天,地狱和天堂的报刊封面都是虞窈和昔拉的亲吻照。也正因为两人的新闻,小报的销售额也急剧上升。玛门立马嗅出商机,他敲了敲门,走进昔拉的办公室。
“好久不见。”玛门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将红色长发扎成高马尾,利索干练,手上戴着闪烁的黑钻石戒指。他眉眼弯弯,笑容灿烂,看上去非常亲切。
当事人昔拉悠闲地坐在办公桌前,头也不抬说:“我不接受采访。”
“昔拉,我就讨厌你这点,你太聪明了。”玛门笑容浅了几分,打商量说,“给我们一个独家采访的机会呗,我把它卖给天堂,这样能赚一大笔。”
“天堂没有这么无聊。”
玛门坐在办公桌上,伸着长腿,侧身和昔拉说话:“那是你想错了,现在是信息时代,天堂也很关心你啊,早就向我们打探你的消息了。”
“反正我拒绝。”昔拉给面前的文件签上名,将文件合上,抬眼看向玛门,警告他,“也别去骚扰虞窈。”
“……所以说我讨厌你的聪明。”玛门微笑,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好啦好啦。”玛门退而求其次,“明天晚上,我会在我的宫殿里举办一场宴会为你接风洗尘,这你总不能不来参加吧。”
“不——”玛门立马打断昔拉接下来的话,说“昔拉,不要着急拒绝,说不定虞窈想参加呢。毕竟她为了你,等候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不想让她放松放松?”
所以说玛门能够在谈判中立于不败之地,就是因为他深知每个人内心深处最大的欲望。
察觉到昔拉态度的软化,玛门笑眯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礼盒,放到桌子上:“这是我送给虞窈的礼物,麻烦你转交一下。”
“希望我明天可以在宴会上看到它。”
而玛门口中的虞窈正在兢兢业业地上班。平时一向爱说天说地吹牛皮的老油条,今天异常沉默,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虞窈不在乎他的转变,但实在受不了他哀怨的眼神,站住脚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快说。”
“没有没有没有,我哪有什么话说。”老油条语气哀婉,“我这个小鬼犯的最大的错,就是说太多话了。”
“……”虞窈好心安慰他,“没事,我不在乎。”
“但是昔拉大人……”老油条说着,还偷偷看了虞窈一眼,意有所指,“昨天我不小心撞到你和昔拉大人谈情说爱,今天我还能活吗?”
“干嘛,你指望我吹枕边风?”虞窈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小伎俩,没好气说,“昔拉哪有你想的那么坏。”
老油条点头如捣蒜,但心里却在腹诽:那废话,你看到的昔拉和我看到的昔拉能一样吗?你和昔拉谈恋爱,又不是我和昔拉谈恋爱。
他看虞窈不理自己,八卦的灵魂又占据了他的身体,开始问道:“那你之后还来上班吗?应该不会了吧,这个部门又没什么前途。你和昔拉大人会结婚吗?我还没见过魔王结婚。”
“你闭嘴吧。”虞窈当然会继续上班,而且她还要去不同的部门上班。结婚什么的,她没有想过,毕竟她和昔拉的关系也不需要用结婚来证明。
当她晚上回去,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昔拉听之后,昔拉却愣住了,他穿着纯白色的睡袍,坐在床上,看上去柔软而无害,颇为伤心说:“原来你不想和我结婚。”
“呃……”虞窈刚洗完澡,站在房间里看着他,挠挠鼻子,“这不重要吧。”
昔拉垂着眸,轻轻抿着嘴,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虞窈能感受到他的沮丧。为了转移注意力,虞窈冲过去,抱住他,说:“要不要来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昔拉摇摇头,不为所动。
虞窈声音放柔,语调宛转,暗示说:“真的不要吗?我刚刚才洗过澡,你要不要摸一摸。”
昔拉坚决不被糖衣炮弹所诱惑,说:“我想和你结婚。”
虞窈却很直接:“我想和你□□做的事情。”
“……!”虞窈这下扔过来的不是包裹着糖衣的炮弹,而是威力十足的原子弹,直接把昔拉给炸懵了。
“来不来啊。”虞窈摸他的胸肌,自顾自说,“馋你这口好久了。”
昔拉的耳朵瞬间变红,他身体僵硬着,像一尊俊美的石雕,任凭虞窈上下其手。知道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他才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虞窈倒在他怀里,头发凌乱,眼眸却很亮。眉眼弯弯,笑意如鱼尾般游曳,从眼里游至眼尾,晃得人心动。
昔拉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口。虞窈在他怀里滚了半圈,坐到他腿上,面对面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晃荡着:“来不来啊。”
“来什么啊?”昔拉学她的口气,低声问道。
虞窈直接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说:“你摸摸我的心口,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昔拉在刺激下已然平静,“这好像是胸的位置,不是心的位置。”
“哦,那可能是我放错了。”虞窈毫不掩饰自己的故意,顺势说,“没关系,那你摸吧。”
昔拉没有动作,虞窈立马使用激将法,说:“哼哼,你不会是不敢吧?堂堂魔王大人竟然如此胆小,说出去不怕被别人笑掉大牙。”
昔拉有些无奈,眼瞧着她越说越离谱,他搂着虞窈的腰,抬脸亲了上去。两人接了个长吻,虞窈肿着嘴,不说话了。半晌说:“舌头好像也肿了。”
昔拉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低声道:“让我看一下。”
虞窈闭着眼,伸出舌尖。她那处红润小巧,微微颤抖,展露着主人内心的羞涩。“好可怜。”昔拉这样说这,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怜惜之情,又亲了上去。
虞窈很快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招惹昔拉。一个晚上,她被折腾来折腾去,早上根本就起不来。昔拉起床上班,虞窈便睁着惺忪的眼,看他□□的背。昔拉皮肤白皙,上面有几处无法掩饰的红痕,是她昨晚抓的。
昔拉上班之前,走到床前,俯身轻轻吻了她一口,虞窈不高兴地把头埋进被子里,脸蛋红扑扑的。
一个上午昔拉都是面带微笑,开会时也是如此。坐在首位的路西法忍不住调侃:“果然,快乐是掩饰不住的。”
玛门转动着自己手里特别定制的金光闪闪的笔,笑着说:“爱情确实很美好。”
许久不见的别西卜回来了,他瘦了很多,没忍住酸溜溜说:“我真是好羡慕。大家都是魔王,待遇千差万别。”
昔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虞窈下午起床,洗完澡后便坐在衣帽间的地毯上挑选着衣服,华贵的珠宝也撒满一地。挑来挑去,她选了一条紫色的长裙。
“你回来了。”虞窈看向镜子,语气温柔。
“嗯。”昔拉站在她身后,搂着她的腰,将脸埋进她修长白嫩的脖颈,安静地撒着娇,沉默了一会,说,“那两人醒了。”
虞窈很开心,说:“那很好啊。”
昔拉的宫殿外种满了花,花香顺着窗户飘了进来。虞窈偏头,透过三楼的窗户看到祝眠站在花墙面前,肩上立着一只乌鸦,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虞窈走出房间,站在窗台前,乌鸦飞上来,立在窗台的栏杆上,兴奋地大叫。
昔拉揽着她的腰,眼神示意乌鸦闭嘴。远处传来悠扬的音乐声,天空中万千星光。
虞窈这么多年浑浑噩噩,忙忙碌碌,但是从来没有堕落过,放弃过。她内心一直顽强而坚定,此刻的幸福都是她应得的。
她是值得获得幸福的人,所以她会永远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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