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二人分工明确, 迟宿负责除了做饭以外的所有活计。小神明什么都会,偏偏喜欢颐指气使地使唤他,自己溜到凤凰身边跟她说话。
沐芳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雏鸟,在凤凰身边叽叽喳喳, 他经常一个人就能表演一群麻雀开会, 吵嚷的声音让寂静的丹穴山多了十倍热闹,凤凰也适应了他闹腾的性子, 长颈贴着蛋壳, 安静地听他说话。
迟宿时常得等到沐芳睡着才有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
凤凰白日被沐芳分散精力,到夜里终于有了些许困意的样子,垂着长长的睫毛, 耷拉着长颈假寐……迟宿再靠近她,她已经不会再做出过于激烈的反应。
迟宿小心地伸出手, 轻抚着凤凰温热的长颈, 这个位置的绒羽十分柔软, 顺着羽毛生长方向反复抚摸几次后,凤凰喉咙里会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那双华光流转的美眸倒映着他的面庞,偶尔也会流露出类似于困惑的神色……
一家三口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共处着。
今天是意料之外。
迟宿在河边净了手,十分自然解开收拾厨房时绑缚的宽袖, 凝视着蜿蜒流淌的长河, 回凤凰巢穴的路上, 地面突然晃动了一下,大地之下像是有什么巨型怪物匍匐而过, 地面被顶开土层, 由近及远,惊心动魄, 像那条蜿蜒曲折的大河,咆哮着奔向山上的凤凰巢穴……
这个时空裂隙里有太多消失在时间长河里的上古异兽。迟宿愣了一瞬,就提剑奔去,冰魄剑在这个地方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威力,他看准了巨兽行进的路线,暴喝中向地面一个猛扎,冰魄剑命中了异兽尾端,山林中传来嘶声的吼叫。
剧痛使得异兽本能地想要收起尾端向前方蜷缩,却被冰魄剑死死钉在大地上,那异兽果断地弃尾而去,一眨眼的功夫,迟宿就看到了凤凰巢穴方向的火光。
迟宿暴怒,抽出嵌入大地的冰魄剑,冰屑中裹挟着剌出的鲜血与碎肉,持剑杀到了巢穴边上,却见凤凰摁着一只巨型的断尾蝾螈,愤怒的尖啸声将蝾螈刺得七窍流血,哭爹喊娘。
“你们凤凰族也太奸诈了,竟然用这种捕猎手段!放个空蛋耍老子,啊?不就是要吃我吗?吃吃吃!反正老子的骨头还在魔龙胃里消化呐!”
“你胡说!你胡说!这不是空蛋,我的孩子没有死,它没有!”
迟宿听到了熟悉的女声,那是从凤凰喉咙里传出来的,癫狂又惊恐的呐喊。
“珞珞……”迟宿见状,连忙顺着她的话,轻声哄道,“那孩子没有死,他一直在你身边,我们一直在你身边……”
凤凰猛地转过头,在漫天飞扬的尘灰里辨识出迟宿的身影,眼角掉落出一颗珍珠大小的血泪,如同繁星自夜空徐徐坠落,流光溢彩。
“阿宿……”
火光熄灭,凤凰周身的华光一收。
白珞跪坐在铺满苇草的巢穴中央,裙衫被不尽火焰烧得焦黄破烂,一身耀眼夺目的金鳞,伤势密布,胳膊、肩膀、脖颈等等大小血洞十数处……即便都已经止住了血,迟宿依然看得胸中一痛。
那痛觉来得如此猛烈,他几乎瞬间单膝砸跪在地。
白珞对身上的伤势几无所觉,视线落在身旁比自己的人形大了数倍的凤凰蛋上,看着蛋壳底部足有一指余宽的裂缝,指腹轻触上去,没能感受到蛋壳内的生息。
这个认知让她瞳孔骤缩,一双手掌覆上蛋壳,像拥抱的姿势一般,她急切地想确定凤凰蛋中的情况……
彼时迟宿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忍着胸口剧烈的抽痛,疾步上前,一只手从背后抱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了她惊惧的双眸!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你看到的这些并不都是真的……”
他们说话间,那只断尾的蝾螈小心翼翼地匍匐着向后退开……迟宿余光瞥见蝾螈悄然溜走的影子,心下没做太多计较,随它去了。毕竟这只异兽没有造成实质性的破坏,他们也算因祸得福……
迟宿收起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凤凰一族能够逆转时空,珞珞,那个孩子生命力非常顽强,他已经以另一种形式降生于这世上,正是……你最喜欢的沐芳!”
原本是他一缕残缺的魂魄,因为受了神光凝聚成了人形,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某一时刻,成为凤凰雏鸟魂魄的载体……
白珞与他成亲时,说想要一个沐芳那样可爱的孩子……
那时候的他们都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的生命早就以一种奇异的方式与他们连接在了一起。
“沐芳……”
白珞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前闪过许多记忆的片段。
那是沐芳在照顾化形为凤凰的她。
“娘亲,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了,你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逛人间的集市,你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玩具!”
“嘻嘻,以前我还叫你白姐姐,缘分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呢!”
小孩儿趴在凤凰巢穴边,藏在苇草后的眼眸澄澈无邪,偷偷地凝望着她,微风摆动苇草的时候,凤凰略略歪头就能看到他。这时,小孩儿会略显紧张地搓着手,冲她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
“娘亲,沐芳最喜欢你了……”
珞珞,我很爱你……
稚嫩的嗓音与白楚传递至白珞心间的声音重叠,一瞬间,完成了某种奇妙的延续。
白珞从回忆中猛地醒悟过来,绷紧的身体无力地软了下来,双肩轻颤。
“我怎么……这么傻,竟然以为自己至少会比她……做得更好……”
迟宿感受到掌心的湿濡和冰凉,便知道白珞已经泪流满面。他放下了捂住她双眼的手掌,双手从背后完全将她拥入怀中,沉声说道:“我知道你因为白楚……”顿了顿,他改口道,“你因为母亲的事很难过……”
“不,你不明白,阿宿……”白珞摇头,说,“当我知道腹中有一个小生命时,我不断地在想,我该如何对待自己未来的孩子……”
白珞记得,那天自己面前站着世上最强的魔,身体被十数颗蚀骨红钉穿透,可是因为腹中的新生命,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信念与勇气。
“我不会像母亲从前待我那样冷漠,也不会像她那样过于严苛……不能让人感受到的感情,何以能够被称之为‘爱’呢?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去爱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该怎样做一个母亲。”
于是她长久地守护和注视着,那个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命,祈求它会发生某种奇迹,孵化。
却不知道它早已以另一种方式,降生于世。
初为人母的自己如此愚笨,何以见得,就一定能做得比白楚更好呢?
“我想给它自己的全部,哪怕是我的生命,我期望它能够平安、快乐,长大成人,去见我未见过的山川日月……我担心它不够强大,羽翼不够丰满,无法飞跃广阔的山海;又害怕它飞得太远,找不见回家的路……这便是母亲曾经对待我的心情吗?”
夕阳西下,夜幕沉降,泪雾模糊视线,白珞眼前闪烁过鲜血浸透的山道和血泊中白楚未能阖上的眼睛·····她的心依旧被剧烈地扯痛着。
“我希望给予它这世上最坚韧的盔甲,使它一往无前,哪怕孤身闯入千军万马,也可以无惧世间最锋利的刀斧加身……我希望它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就像母亲对我所期望的那样!”
迟宿感受到胸膛中强烈的震动与共鸣,心脏为那双眼眸滑落的泪水而疼痛着,嘴唇颤抖了一下,坚定地说:“这些愿望都会实现的,珞珞……我相信你,你会做得很好的!即便做得不够好,也没有关系,还有我在。”
“真的可以吗?我们……”
“嗯,会的,哥哥保证。我也会教他……”如何坚守初心与正道,明辨是非与曲直……这些他们自先辈那里继承而来的遗志与秉性。
迟宿低下头,在她柔软的发顶深情地亲吻。
落日昏沉,月洒清辉,遥远的星辰在宇宙的尽头闪烁,扶光与望舒在山峦的见证下,不期而遇,并行天地。
咻的一声。
天际暮色中绽放了一束盛大的火树银花。
他们转过头,看见——
站在山坡上的沐芳,正激动地挥舞着烟花棒。
最好的时光,清晰地定格在此刻。
终章
山川之尽, 东海之滨。
东海城,坐落于浩瀚海域边沿,四水环绕,城墙由坚固的黑色礁石筑成, 历经万年而未蚀化。
街道两旁, 店铺林立,各色各样的商贩云集。丝绸、茶叶、珠宝、香料, 琳琅满目。
各种风味的小吃摊和餐馆, 鱼、虾、蟹经过大厨们的巧手烹制,变成道道美味佳肴,摊贩前大排长龙。
一条长街人声最鼎沸之处, 当属高潮迭起的评书台。
“却说神魔大战后,修真界至少有十数位大能飞升上界, 仙门世家, 隐世散修, 就连咱们身处之地,也成了无主之城……”
“说书的, 你莫不是嫌脑袋上的东西重了?东海城城主飞升乃修真界的大喜事,你这市井之徒也敢胡乱诋毁?”
评书台上折扇一展,说书人半点不慌。
“诚如阁下所言, 大能者们飞升乃大喜之事。在下只是惋惜……那舍身取义, 不知所踪的, 才是真正该得悟大道,飞升成神之人……”
经历泯山之战的修士们, 将那日见闻传至千家万户, 便知有人为人间抵御了魔神。
评书台下有叹息之声,又听一声脆生生的童声, 打破了哀恸的气氛。
“这人间真是个大戏台子!若我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修仙界上上下下都在编排那个人的坏话吧!”
众人:……
好像是这么个说法。
那时候,修真界都在围观迟宿入魔的瓜,看热闹的他们激动得像上蹿下跳的猹。
说书最忌讳的,不是胡编乱造,而是揭看客的短处。台上的说书人怕众座不悦离场,紧张地看向声源来处。
只见一位头绑红绳冲天辫的孩童用力挤出人群,蹬着小短腿,爬上一张条凳。
说书人莫名松了口气,笑眯眯地问:“小孩儿,可是与家人失散了?要不要我替你喊一嗓子,寻你爹娘……”
台下有人低笑。
“别呀……”
小孩儿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折扇,也学着说书人的样子展开扇叶,神秘兮兮道:“讲故事嘛,有头就要有尾。众位看官只知道神魔大战后有得道者飞升,却不知后头的故事……”
有人笑道:“听这意思是小先生知道?”
小孩儿对这声“小先生”非常满意,道:“那方世界说是桃源仙境,实则人丁萧条,寂寞无聊,譬如这东海城的城主,成日里在神境里长吁短叹,托梦于留在人间的发妻,只待道侣也能早日飞升,去天上与他做个伴儿呐……”
“又譬如某位剑修,是叫做·····任止行?”那小孩儿煞有介事道,“在人间是个剑痴,在上界也是个剑痴,道心嘛……着实坚韧不拔。”
“小孩儿,你说的好似自己亲眼所见一般,难道你也是天上的仙人?”
评书台下一阵哄笑,说书人趁这闲暇饮茶润了润嗓,只待看那娃娃还能编出何等离谱故事来。
小孩儿摇了摇头,说:“天上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人间好玩儿!”
收起折扇,两条小短腿跳下条凳,小小身板挤入人群,不知钻到哪里玩乐去了。
这句话引起了看客们一番争论。
有人说:“得道成仙也不见得全是好处,不然轻雪门那位门主,都已经踏入无归之境,怎的还赖在人间不走?”
有人反驳:“小孩子吹牛你也信了?我这生偏要求个长生不老,去那处瞅瞅,究竟是个怎么荒芜之地……”
说书人见众人隐有两派理论之势,说:“飞升这事,是好是坏,只有亲历的大能者才知道。我等凡人,只能听之任之,一笑了之而已。”
一番故作高深,却听院外有人声怒喝:“方才是何人编排我东海城城主?”
这是东海城傅家的守卫闻讯来拿人了!众人心中害怕,抱头正要交待,抬眼一瞧,那评书台上哪里还有说书人的影子。
彼时说书人混入人群之中,卸了长须、面具,摸了摸纳戒,携带一应家当,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世上说书的千千万,茶凉客散,谁还记得今日他胡编乱造了什么故事?
记得……
站在台上声情并茂的他,叫作什么名字呐?
……
小孩儿一早上将东海城的南、北、西三大集市蹿了个遍,买了一堆好吃的,好看的玩意儿,此刻嘴里叼一串鱿鱼,大喇喇地走在长街上。
吃得太撑,他不住地打饱嗝儿,抬头见烈日当空,摸了摸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只道该往回走了。
半道上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小孩儿狐疑地转过头,瞅见街巷边站了几个年龄比他大的孩子,指着他头顶的冲天辫嬉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呐?
小孩儿不懂,娘亲每天晚上都会摸摸他的小辫子,亲亲他的脑门儿,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哩!
沐芳有些委屈,从纳戒中变幻出采买的零食玩具,天真烂漫地朝那群哥哥们喊:“你们要跟我一起玩儿吗?沐芳这里还有很多好东西哦……”
那些孩子们看得眼睛都直了,围拢过来,其中个头最高的男孩,径直地朝他伸手,大有一副索要不给,就打算揍人的架势。
沐芳退了几步,往地上一坐,小脸一垮,“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伴随着天空乌云密布,闷雷阵阵,集市上的商贩们抬头看着将变的天色,都说这日运气不好,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摊了。
只有小孩们执着于沐芳怀中糖人儿,依然堵在他身前。
“快给我……”一个孩子上手便要抢夺。
但觉头顶压来一个小山一样的影子,回过头,看见一只如同画册里的凶兽站在跟前,那兽形似麒麟,通身黢黑毛发飘逸……他们吓得尖叫连连,一哄而散。
“啧……”沐芳砸吧着小嘴,“一群胆小鬼,真没意思……”
起身拍拍身上尘土,揪了揪獬豸脖子上的鬃毛,哄那神兽蹲下身,自己一双小短腿跨坐上去。
一手握住獬豸头顶犄角,一手攥着鱿鱼肉串儿,沐芳大摇大摆地出城。
獬豸载着他慢悠悠地来到海边。
海滩的尽头矗立着一群礁石。它们像一群沉睡的巨人,经受着海浪日夜无休的拍打。
浪花一波接一波,沐芳身上的传讯符也是一道接着一道地震响。
小孩儿极不耐烦地解开一道符咒的禁令,便听那端之人惊喜道:“上神您终于肯跟禄文联系了,这几天真叫人度日如年!”
沐芳踹了颗脚下的石子儿,“嗯”了一声,情绪收敛得极好,没有教符咒那端之人发现他的不悦。
“这次有什么事?”
“上神,是这样的,禄文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要在这神境中开宗立派,须得捌佰玖拾陆万贰仟叁佰功德点,禄文初来乍到,恐拿不出这些功绩,还请上神指点……当然,若您能拨冗一二,是最好不过的。”
沐芳听得头昏脑涨,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门儿,扔下一句“想要功德点,自己挣去”,就将传讯符打水漂似的丢进了大海……
不禁悲催想道——
凤神将这神境交给自己一个未成年小孩儿管理,真是难为他!
小小年纪就要挣功德养家,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头发还能不能长起来都是问题啊!
沐芳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忽地瞅见沙滩上跑过一只肥蟹,连忙撒欢儿地追了过去……
不远处,獬豸懒散地趴在细沙里,好奇地盯着小孩儿吃剩下一半的肉串儿,馋得涎水直流,也没留神儿,小孩儿已经独自走到了礁石滩里。
沐芳躲到礁石滩最大的岩石背后,从怀里神神秘秘地掏出……
一枚蛋。
这趟他是带着任务出来的。
沐芳记得凤神临行前的嘱托:这是世上最后一条龙,你将它送到天涯海角去吧……
小孩抬起头,看到石滩上那个巨大岩石上刻着的红字:天涯海角。
嗯,就是这里了。
于是将龙蛋朝面前的大海用力一掷。
只听“扑通”一声,那枚蛋掉入了海里。
沐芳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身正要离开,被身后井口大的獬豸法眼吓得一哆嗦。
“你你你……干什么吓唬我!”好不容易站定,小孩儿先发制兽,揪住獬豸的鬃毛,气呼呼道。
獬豸默默地盯住他,盯得小孩儿心里发毛,他聪明地理解了神兽对自己处境的担忧:“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受罚……”
准确点来说,是屁股挨板子。
神兽点了点头。
“哼!娘亲多疼我,她才舍不得打我!”小屁孩儿无比得意地说道。
爬上獬豸的背,骑着它悠哉返程。
在东海城最大的码头,一艘大船即将启航出海。小孩儿清早便是从那艘船上偷溜下来的。
一人一兽回到港口。
这里是另一番繁忙与热闹。
沐芳跳上甲板便咋咋呼呼地喊着:“娘亲,我要喝水……”
身影在闯入舱室时被弹开,摔到獬豸软乎乎的肚子上,小孩儿的脑子有些发昏,抬头望了望头顶的烈日与船帆上的海鸥,有些头晕眼花道:“爹,这都已经正午了!我一个人逛了城,吃了早点,还给阿娘买了礼物……您还赖着我娘没起,是不是不大好·····”
谁家小孩儿像他这么懂事呀!
船舱里传来推搡声和私语声。沐芳竖起耳朵,如愿地听到门闩锁扣一落……小孩儿想念了一整日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
沐芳惊喜地朝她跑了过去,似一阵风一般,眼看就要扑进女人的怀里。
可惜小小的身板被一只手半道截住,沐芳只能在空气里胡乱蹬着小短腿,气鼓鼓对男人说:“不要你抱!我要娘亲……”
迟宿的衣袍被小孩儿的鞋履蹬得满是脏污,竟是一点儿也没发火,一本正经地说:“不行,你娘没力气……”
白珞脸颊上的红潮未退,被他一句话又激起了燥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的小神明,阿娘在这里……”
轻轻抚摸小孩儿的脑袋,阳光照耀到那张明艳的脸上,动人不已……
撒泼的小孩儿不再吵闹,乖乖挂在父亲身上,亲昵地与她说起在东海城遇到的趣事。
那艘船不知何时起了锚。
万里晴空,碧波荡漾,停在船帆歇息的海鸥向湛蓝深处翱翔。
新的旅途,在此刻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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