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祝骄面露怔忪。
她有过身外化身, 思量一番,不难想明白。
不知他是用了何种天材地宝,在炼制的过程中更改了哪些细节, 最终得到了一具毫无灵力的躯壳,以确保梳理经脉时不会露出破绽。
时常陷入昏睡,不过是他短暂地离开分身,回到了本体。
他提出回到无虞山, 此处有天兵魔卫驻守, 她又很少离开, 根本没有别的生灵能接近他, 比起在天界, 被察觉到不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日誓阵的动静,让群魔以为他法力仍在, 先前是有意放出了假消息。
当时的情形容不得他们深思, 他抛出的诱惑实在太大。
没有一个生灵想到,他用的是一具分身。
就像对他怀疑最深的时午,也将分身视作了本体。
所有生灵的反应各不相同, 彼此的消息并不对等,可无一不按照他的布局, 走了下去。
“我将本体藏在了深渊之中, 分身消散后,自本体中分离出了些许法力,渡给了你, ”凛初将九幽狱火放到了她的手上, 道, “所以它现在不会伤你。”
那火焰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祝骄看也不看,抬手就将它摁灭了。
九幽狱火委屈地化作一缕白烟, 回到了凛初体内。
祝骄看着他,道:“什么叫想囚我的心?”
的确,他的“死”让她惊觉,她远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喜欢他。
也或许是他那日的所作所为,让她陷得愈深。
甚至此刻,因他活着而生出的喜悦,隐约占了上风。
除却喜悦,纷乱的情绪杂糅在一起。
祝骄气恼道:“几月以来见我这样难过,你满意了吗?”
虽然他方才现身就已说过,并不知晓她究竟如何,却不妨碍她控诉他。
“从昨日我便一直在此,也清楚此时向你坦白,会引来多少怨言,”凛初以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湿润,近乎喟叹般地道,“我不满意,因为这场赌局我输了,输给了你的眼泪。”
祝骄双睫轻动,泪珠滚下的刹那,她想偏过头去,却被一只手止住。
凛初抬起她的下巴,唇角印过那道水痕。
“就像我等不得再冷你几年,原本的打算是杀你一次,却没能做到,”他低声道,“被你推下深渊之前,我不曾对谁动过情念,也不知此外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你多心悦我几分。”
祝骄反应了好一会儿,一把推开他,道:“你以为所有生灵都和你一样吗?我杀你一次你心悦我,你再杀我一次我也心悦你?”
凛初沉默。
由此,祝骄确信自己没会错意,被他的脑回路震惊了:“所以你没能狠下心来杀我,索性又杀了你自己一次?”
不可否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他此番身陨,她不复上次的不在意。
祝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可能也疯了。
不像那群妖魔摆在明处,他所有的疯狂都掩埋在冷静之下。
但从始至终,一切利刃都是对内,一切伤害都是对着他自己。
祝骄的火气偃旗息鼓,旋即升腾而起的,是一股无奈又心酸之感。
“若我一直都不肯心悦你,你又要如何?”她心中已有答
铱驊
案,道,“你会真真切切地去‘应劫’,彻底消失在三界,对吗?”
毕竟除了对她,他对此间万象都是-100的好感度,称得上毫无留恋。
早就不想活着,现在停留在此的全部意义,似乎只是为了她。
“阿初,没有那样的‘如果’,我心悦你,”祝骄上前一步,道,“你想囚我的心……可以。”
闻言,那一向从容淡漠的生灵,倏地抬起双眸,牢牢锁住她的目光。
此刻不知多少情愫在他的眸中翻涌,连带着克制不住而外泄的威压,如同乌云罩顶,向她袭来。
祝骄却笑了下,坦然地接住了这份沉重到有些窒息的心意。
她抬眉,端的是肆意张扬,在这乌云之下,几如烈日,异常耀眼。
“至于能囚多久,就看你的本事了。”
然后祝骄就真的见识到了,他在那不可言说的方面的“本事”。
她不过是见他和做神君时没什么两样,好奇他曾言及,堕魔之后她会后悔的话。
于是几番试探,不顾后果地百般撩拨——
她发誓,这是目前为止最后悔的一次作死经历!
她被他拖入了无尽的欲海。
从骄阳似火到月上中天,从大雨瓢泼到雪霁初晴。
每当她受不住地陷入昏睡,他就会强势地进入她的识海,拉着她开始一轮又一轮的神交。
待她的肉身在他的灵力的滋养下恢复,甫一醒来,他便也从她的识海中退出,继续折腾她的肉身。
直到她倦极,再度昏睡……
如此循环往复。
一次次的占有,她身上密密麻麻遍布着他留下的痕迹,在原本的气息未散之前,又被覆上了新的。
到了最后,已是敏感到只被他轻轻碰触,就忍不住颤抖着攀上云端。
而那说着输给她眼泪的生灵,不管她怎么哭都不肯撤离。
她只能一边骂着他,一边承受着无边的快感,远比曾经往生石带来的更甚。
等到她积压的不耐到了极限,勉强提起力气,将他撞到了榻边,又羞恼地将枕头也丢了过去。
他似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这才停了手。
祝骄被抱起清理身上的痕迹,已没有心思理会他轻声哄她的言语,以及安抚般的细碎亲吻,逐渐沉入了梦乡。
时隔许久,才好好睡了一觉。
……可不就是时隔许久!
祝骄咬牙切齿地将手边的灵果扔向他:“神仙妖魔不似凡胎,吃睡并非必需,但也不是让你毫无节制的理由!”
外界居然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
这是正常生灵能做出来的事吗?
祝骄想到什么,面带忧虑地摸了摸小腹,道:“万一我有孕了……”
凛初将接住的灵果放到一旁的桌上,听清她的话,眸光一冷。
祝骄抬头,瞪向他道:“我可不想生!”
实在不行,趁着未凝出魂魄,将此生灵再送归天地。
听到这话,凛初面上的寒意消融,道:“好。”
“嗯?”祝骄有点意外,道,“你也不想要?”
“非但不想,”他以法力将桌上的粥温热,道,“若是有生灵借你的力量降世,与你有了不可割舍的亲密关系……我会忍不住,想杀了他们。”
祝骄惊得心头一跳:“可那是你的血脉!”
“就是因为承了我的血脉,”凛初不紧不慢地道,“他们利用你我之间的联系,窃取你的私情,夺走你的在意,才更让我心中憎恶。”
祝骄愣着神,被他喂了一勺粥,道:“你这样不对……”
她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角度。
怎么办?
感觉有点怪,又有点道理?
“但若你实在想要……他们降世时,我会用法力助他们通晓世事,之后放到无虞山外,任其自生自灭,”凛初垂眸道,“好在,你不想。”
这段插曲过去,两个生灵分开歇息了许久,直到确定先前的担忧是多余的。
中途,凛初不知从哪弄来一堆药方,又是摘草,又是煎药。
当然药都进了他之口。
祝骄好奇一问,才知是用来长久避孕的。
祝骄:“……”
可以,看得出很有决心。
而日子闲了下来,她才想起正事——
破坏值。
当即托鸾飞云帮她打听时午的消息。
还未探出什么,时午就先一步传讯,约她在山下一叙。
他道:“你在找我?”
虽是问句,却尤为笃定。
多日不见,祝骄一时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同他相处。
她认识他已有千年,本是好友,可突然之间,发生了太多事。
时午见她不语,替她将想问的事说了出来:“是为了破坏值?神魔大战的剧情节点已经扭曲了。”
他向她走近,道:“神魔未能开战,就被你这个妖给阻止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凛初堕魔了?”
祝骄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
时午却是问了一句:“你还记得‘神魔大战’那日的异象吗?”
祝骄当然记得。
之前以为与凛初应劫有关,后来知晓那是一具分身,便觉得不解。
“应是那时堕了魔,如此,三界之中再无‘神君’,神魔阵营一方覆灭,也就达不到‘神魔大战’的条件了。”
祝骄:“?”
搁这玩文字游戏呢?
是了,从少羿那次的节点就能窥得几分,这破坏值还是有不少可钻的空子的。
时午解释道:“而那异象,是临近摆脱束缚,源自世界意识的庆贺——多了20%,破坏值达到了95%。”
祝骄有一瞬的惭愧。
好吧,她误会了。
谁能想到,这是它在为自由而欢呼呢?
而且只多了20%……
竟和盗取神器是一样的。
钻的两次空子,加的破坏值都略少了一点。
“剩下的5%是什么?”
无论原著还是前世,都截止到神魔大战。
世界意识是不是欢呼早了?!
之后没了剧情,还怎么破坏?
那不是破坏值永远都刷不满嘛!
时午瞧见她的表情变化,道:“不必担心,下一个剧情节点顺利刷新了。”
“啊?是什么?”
“也是最后复盘,我才发现破坏值界面是多么公正,数值两两相等,角色个个兼顾,”时午提醒道,“唯独有一个,神魔大战之前,几乎从未参与剧情节点。”
祝骄一一细数过去,道:“常琼?”
可盗取神器那次,分明是她带着神仙赶来的。
且按理说,她的登位与帝瑶应劫的剧情节点关系极大。
祝骄恍然道:“是敖厌!”
时午颔首,却是转身就要离开。
祝骄快步追过去,道:“你怎么走了?倒是说清楚,是他的什么剧情?”
“想知道?”时午笑道,“慢慢猜吧。”
说着,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尾音也缓缓消散。
祝骄风中凌乱了。
怪不得约她到山下……
她就说,这么近不能走两步到她的洞府吗?
原来是怕结界限制法力,耽误他逃走啊!
“时午!”某只小妖气得跺脚,却也无法。
臭书灵!
故意钓起她的好奇心,然后拔腿就跑是吧?
行。
月余后,祝骄终于在茶楼逮到了他。
她泄愤般地将一本厚重的书拍到了桌上,茶杯中的水都被震了出来。
时午扫了一眼,夸赞道:“勤学不怠。”
想来是借着他在她洞府用过的物件,以追踪的法术寻到了此处。
祝骄抓住他的肩膀,摇晃道:“下个剧情节点是什么?快说!”
这些天,她被勾得抓心挠肺。
好奇就是她求知的最大动力。
“是敖厌的坐骑,”时午坦言道,“赤焰烛龙本该死于少游的剑下,大概是原著神魔大战的乱象中,他最终的结局。不过,已经被你改变了。”
少游的出发点也完全不同。
祝骄懵了一下。
改变了?
那她这一月是在忙什么!
“我说剧情节点刷新了,没说它没有被扭曲啊,”时午不再逗她,正色道,“恭喜,破坏值达到100%,世界得以正常运转,我们都自由了。”
一句迟来的播报。
祝骄彻底了却心事。
然而仅过了十余载的悠然岁月,她就不得不开始考虑搬家的问题。
实在是无虞山越来越热闹了!
先是焰丹开辟了洞府,再是菟娇娇盖了个木屋,而后时午也打起了地基。
好巧不巧,都离着她的住处极近。
而那几个魔尊伤没好全,就已经派了魔官来勘测地形了。
这还得了?
他们想做什么不要紧,她家的醋坛子要炸了!
尤其是他们到凡间游玩,撞见个模样肖似祁钧,眉眼间又带着君千歧的影子的少年后。
少年一见祝骄就花式碰瓷,穷追不舍。
祝骄掐指一算,那被她亲手送入轮回的魔物,转世为人可不就是这个年纪!
待甩掉小尾巴,回了客栈的房间。
她那好伴侣抬手,对着一团黑色的雾气目露沉思。
祝骄眨眨眼,道:“是深渊有什么不对吗?”
凛初摇头,道:“我在想,或许我们可以住到深渊之中,不会有第三个生灵找到我们。”
祝骄双手拒绝,语速飞快地道:“我已经看好地方了,明天就搬!”
——其实没有。
无妨,今夜挑灯选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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