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因为到处吹嘘自己遇见了伯乐, 有了正儿八经的事业,却被骗得彻彻底底,沈序一时间接受不了这种伤害, 才想不开躲起来。
没想到让这么多人跟着担心,他更加无地自容了。
他没敢回沈家, 只去见了贺屿川。
一段时间没见,这位意气风发的发小有些疲惫和颓废,他本就相貌极好,这点儿颓废好像还为他平添了几分魅力。
以往每次遇见贺屿川都要撮合撮合他和林婕妤的,可是这会儿脑海中浮现出孟相宜崩溃大哭的样子,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虽然他没说什么, 贺屿川对他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被一通骂后,沈序才想起来问。
“孟相宜也回来了, 你们见面了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原本就有些阴郁的发小更加沉默了,二人在“寻常”小酒馆里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各有心事。
“回到清河镇, 拜托你帮我多照顾相宜。”临别的时候,贺屿川跟他碰了碰酒杯。
“我们明天出发,你不去送送相宜吗?”沈序察觉到二人出了问题, 不是上次的问题, 是新发生的, 因为自己闹失踪才导致他们出现新问题的话,他真的难辞其咎。
贺屿川只是默默的去买了单, 没有接话。
“对不起。”沈序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默默的跟在贺屿川身后。
指尖一点猩红, 修长的手指将手中的烟摁灭在门口的烟灰缸里。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相宜的,我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这一切说白了是由我而起。”
沈序惊住了,做为最好的兄弟,他从来没有听贺屿川说过关于他自己的感情经历。
一方面是他对这种事情讳莫如深,一方面也是归结于他沉默寡言。
“我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某人可以趁虚而入伤害了她。”贺屿川自顾自说着,沈序有些心惊,他指的某人应该是林婕妤无疑了。
“婕妤做了什么?”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兄弟了,触了他的逆鳞,他不会让人好过的。
“孟子娴在外面有个情人,林孟两家都不知道,不过现在应该都知道了。”
贺屿川没有回答沈序的问题,他把该做的都做了,林婕妤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现在换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
沈序和方想去崔欣那里接孟相宜,几天不见,整个人都变了,郁郁寡欢,脸都瘦了一圈。
“阿姨,我来吧。”方想主动地去接过行李,阳光开朗的男人让人眼前一亮,崔欣甚至有些后悔,要是相宜嫁给这样单纯快乐的人多好,也不至于伤心成这样,现在不管她怎么劝都听不进去了。
高速口上,沈序眼尖,看见了那辆熟悉的SUV,是贺屿川的车子。
他还是来送相宜了。
“相宜,我们要不要停一下?”他回头问道,对方却别过眼睛,充耳不闻。
不过方想还是及时停了车下去跟贺屿川打招呼。
“方先生,我想跟相宜单独说两句话。”
方想点点头,今天一早接到孟相宜的微信,发过来一个地址,是她的妈妈家,可是那天晚上她明明跟着贺屿川走的,这二人之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他不便多问,把空间留给二人。
越野车一侧,男人拉开了车门,而坐在后排的女人纹丝不动,把他当做空气。
“相宜,对不起。”贺屿川低声说道,他声音本就偏低沉,压低了声音说话就好像钢琴的低音键一样,有种不容忽视的回响。
手里被塞了一封信,贺屿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像要把她深深印在脑海中一般。
“到了清河镇以后再看吧,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罢,车门被缓缓关上,他们被再次隔绝,这一别也许就要好久不能再见了。
***
相宜,见字如面。
做为一个丈夫,我是失职的,在这里真诚的向你道歉。
结婚后,我一心扑在工作上,家中所有一切都是你在操持打理。
我只顾着自己适应新的岗位、新的环境,忽略了你也初次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所有的困难都是第一次面对,而你都默默咬牙坚持下来。
刚来纽城的时候,你发烧还坚持搬家,有一次甚至在家里昏倒了,我都没有帮你的忙,真的挺混账的。
所以,相宜,我要谢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
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思来想去,没有固定的答案。
可能是在平常四季三餐的温馨里,可能是在数年无数次的缠绵悱恻中,亦或者是我们每一次吵架与和好等等的点点滴滴里。
我惹你生气时,你总会嘴上说再也不理我了,但是每次都撑不到第二天,那么可爱的你,我无法不爱。
但是我永远忘不了高中那天晚上,你以一敌多,被人欺负得那么可怜却依旧不肯认输的倔强模样。
我欠你一句我爱你,现在补上,希望还不算太晚。
那晚你问我一个问题,我有没有喜欢过林婕妤。
我没有回答,实际上是有过短暂好感的。
研一的时候,我在图书馆几乎每天都会遇见她,她来问问题,我觉得这个女孩子非常努力认真,有过欣赏之情,但仔细回想,并非男女之情。
不久之后我发现她功利心甚重时立刻就划清了界限,只当同门而已。
当时没有解释清楚,现在一字一句皆为肺腑之言,请你相信。
岳母说你困在家里久了,出去闯荡反而可以开阔心境。
反观这几年我一直沿着固定的轨道在前行,一切都那么顺利,细想发现,被困住的人也有我。
我决定离开原有的轨道,去另外一番天地闯荡,归期未定,请你一定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再见时,我一定会是更好的贺屿川,请你再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勿念。
落款是夫屿川。
看完这短短的一封信,孟相宜好像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泪眼婆娑,一颗颗泪珠“啪嗒啪嗒”的掉在信纸上,有棱有角的字都被氤模糊了。
他们之间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误会,有些话早点说,也许不会让彼此都千疮百孔了。
“孟相宜,你还好吗?”沈序坐在副驾驶座上,听到后面压抑的哭泣声不由得回头。
“给你纸巾。”
方想咳了一声,这人怎么一点儿眼力见儿也没有,示意他不要再问了,有的坎儿别人帮不了,总要自己过。
沈序从来没有对孟相宜心软过,总认为她是个有心机的女人,不然不可能过了贺老爷子那一关,成了他钦定的长孙媳妇,但是自从她能毅然决然的离开这片富贵自己去打拼时,他的确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
有一个傍晚他回民宿时路过崔家的小院子。
原本只是随意的一瞥,院中女子专注的盯着绣棚,手指上下翻飞,阳光透过紫藤花架洒在她身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娴静美好。
他的生活总是鸡飞狗跳,而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是岁月静好。
沈序不知道为什么会偷拍一张这样的照片,他不敢删也不敢再看,就偷偷藏在手机里,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那晚她大哭着骂自己,一拳一拳的砸在他身上,他竟然是高兴的,看,孟相宜原来也是关心他的啊。
可能一直以来,他需要的就是关心而已,但是在贺屿川和荆淮面前,他永远都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现在看孟相宜那么难过,他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沈序暗恨自己没用。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也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以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
贺屿川再次申请外派,这次不是联合国,而是一个偏远落后的国家,原来的大使要退休了,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主动请缨,让部里的人都大跌眼镜。
调令一下,程瑾就冲进了贺屿川的办公室,“你发什么疯!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头再来而已,贺屿川笑着收拾物品,没有回答。
他没有什么必须要带的,唯一带走的就是办公桌上和相宜的合影。
“我不在国内,相宜那边如果需要帮忙,你可不能推脱啊。”
胸膛上被狠狠捶了一拳,贺屿川捂着胸口失笑。
意味着危险、困难,程瑾没有说出来,作为一个外交官,这是他们早就明白的工作所在的意义,他们为之奋斗的事业,义不容辞。
这个好兄弟原本如雾山青松,令人可望而不可即,可是自从结婚以后,他多了几分烟火气。
程瑾是真心为他高兴,但是不知道二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一个两个的都要离家出走,他只觉得鼻腔有些酸胀,赶紧仰头忍着。
他真的感觉这次贺屿川不一样了,好像有什么蓬勃朝气离他而去,年纪这么轻眼中却是沧海桑田,剩下的只是不悲不喜。
***
三年后。
清绣非物质文化遗产协会在北城正式成立,今天正好是协会成立的大日子,门庭若市。
“孟会长,您看这个放哪里?”工作人员来请示新送来的礼物怎么摆放。
“放那儿吧。”孟相宜指了指后面库房,立刻就又有人商量围住了她。
“去找沈总。”她来不及一一应付,只能让他们去问沈序。
“行了行了,你们别都围着副会长了。”沈序拿着一个保温杯出现,众目睽睽之下殷勤的递给孟相宜,嘘寒问暖。
“沈总是喜欢孟会长吗?”新来的工作人员都不了解情况,只看见沈序天天围着孟会长转,跟蜜蜂一样。
小章看了一眼让她们别八卦赶紧干活,据她这么多年的观察,沈总配不上相宜姐,相宜姐这么能干,一定要找个特别特别优秀的老公才行,沈总日常打个杂还行,跟在相宜姐身边像小弟一样,还不如方总有竞争力呢。
各种庆祝的花篮把门口和走廊堆的满满的,还有源源不断送来的,孟相宜有些发愁,一会儿来了客人可怎么办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突然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有一个特别与众不同的花篮吸引了她的注意。
如瀑布一般的粉色芍药在一片大红大紫的花海中尤为惹眼,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情不自禁的想要去看看这是谁送来的。
沈序找不到孟相宜,转了一大圈才看见她正在对着一堆花篮发呆。
“你在发愁怎么处理这些花啊?没事儿,一会儿我都给你送出去。”
孟相宜没有听见,抚摸着含苞待放的花蕾,熟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八年前的婚礼上,她就是拿了粉色的法国芍药捧花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相宜,你怎么了?”看她不回答,沈序有些担心,最近忙得昼夜颠倒,不会是发烧了吧。
刚要伸手去探一下她额头的温度,却在看见她手里条幅的那一刻定在了半空。
“是谁送来的?”沈序问门口的工作人员。
小姑娘对这个送花的人印象特别深,他一看就不是花店的人,风姿翩翩,相貌特别英俊,礼貌的询问孟会长在不在。
她请人进去,那人却摇摇头离开了,她刚说完却看见孟会长面色不太对。
“孟会长,你怎么了?”
没有,她没什么,孟相宜笑了笑,紧紧握住手里花篮上的条幅,长舒一口气,看着远处突然有些热泪盈眶。
贺屿川,原来是他回来了啊。
***
“老贺回来了,你不去见见他吗?”话在嘴边已经好多天了,沈序实在是憋不住了,找了个机会终于问了出来。
他对孟相宜的心思没有遮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有这个笨女人自己没有发现。
当时回到清河镇的时候,他首先要面对的就那三百万的担保,骗子公司的人卷钱跑了,这还钱的义务就落到了他这个担保人头上。
以前他沈大公子呼风唤雨的时候,什么样的人都捧着他,现在落魄了,除了荆淮愿意伸出援手,其他的人避之不及,生怕因为暗中帮忙而得罪他老爹,沈序也是终于见识到了人情冷暖。
可是这件事情,他最不想麻烦的就是荆淮和贺屿川,要是他自己解决不了又靠这两个发小,那他这辈子别想抬起头来了。
但是最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林婕妤的态度。
“沈序,你三十多岁了不是三岁,别有事没事了就找别人帮忙行不行!”
林婕妤语气不好,她正为父母离婚打官司心烦呢,也不知道孟子娴怎么想的,这几年竟然在外面包养了个小白脸儿,花了不少钱,全部打了水漂,可把孟老夫人气坏了!
这就罢了,也不知道是谁把事情捅到林父面前去了,二人打得不可开交,林婕妤两头应付,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沈序这些烂事儿,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
这下沈序的心彻底寒了,曾经他对林婕妤可是予取予求,林婕妤让他帮的忙他从来没有打过折扣,而此时心爱的姑娘只是冷冷的挂断了他的电话。
那个他魂牵梦绕的女孩在他心里美好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贺屿川说过林婕妤功利,他不信,觉得那是偏见,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
人人都说患难见真情,此话真的不假,在他最难的时候是他最看不惯的孟相宜拉了他一把。
曾经三亿都不放在眼里的沈大少爷现在兜里连三千块钱也掏不出来,关键时刻是孟相宜带着他报案找律师,替他付了律师费,又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拿去卖了,勉勉强强凑够了欠款。
“人总是会犯错的,最重要的是知错就改,这些钱你就当买个教训吧,我跟方想说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着他好好干、好好学。”
孟相宜天天跟教育小学生一样在他耳边念叨,还真就奇了怪了,沈序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烦,反而觉得有个人这么念叨自己真的挺好。
他没有钱自然也住不了什么民宿包间,孟相宜出钱替他租了一个小房子,一室一厅,足够一个单身汉住了。
“房租给你付了三个月的,一共5000块钱,半年以后还给我。”
孟相宜说这钱是先借给他的,沈序知道她是怕自己愧疚,这么善良的女人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天天给人添堵,真是混账极了。
然后他开始有事儿没事儿跟在人屁股后面嘘寒问暖,没话找话,人人都看得到他的心思,唯独孟相宜不明白。
他本以为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让这个迟钝的女人开窍,但是一切都随着贺屿川的回国被打乱了。
“我不知道。”丢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孟相宜又开始工作了,完全无视面前这个人在抓耳挠腮。
“那,那要是贺屿川约我见面,他要是问了,我怎么回答?”想了半天,沈序总算又想出来一个理由继续打探。
“你想多了,他不会问你这个问题的。”孟相宜了解贺屿川,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和其他人无关。
“孟会长,这是后天非遗活动的日程安排,请您过目。”
孟相宜一边认真的翻阅着,一边仔细听工作人员汇报。
“对了,这次是□□和外交部联合举办的活动,请了数百位外国来宾参观,届时两个部的相关负责领导都会参加。”
不知为何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孟相宜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奇怪又荒缪的念头,该不会是贺屿川在负责吧。
***
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是国内近期的盛世,来自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数百个项目都会参加,国内就有八九十个项目,清绣做为新晋的非遗项目也是其中之一。
“相宜姐,好久不见啊。”
刚刚听完开幕式致辞,在表演活动的间隙,孟相宜出来透口气,不想被人喊住了。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即便好几年没有听到,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辨别出来。
“小鹿,好久不见啊。”
没想到再次相遇是这样的场合,孟相宜笑道。
小鹿比以前胖了,神采奕奕的,上次见面还是她的婚礼,时隔三年小姑娘更有成熟的魅力了。
“相宜姐,前两天孩子他爸还说贺司回来了,找个机会请你们吃饭,不过担心你们现在正小别胜新婚,不敢打扰呢。”
鹿晴挽着孟相宜的胳膊,亲昵的寒暄。
孩子他爸,孟相宜捕捉到了称呼的变化,恭喜道,“孩子多大了啊?男孩女孩呢?”
这一问,鹿晴都有点儿懵了。
“相宜姐,去年你还给宝宝送了衣服,你这是忙忘啦?”
送了衣服?没有吧。
孟相宜灵光一闪,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改口笑着说,她真是这段时间忙晕了,刚才一激动都忘了。
鹿晴正好闲着就拿出手机跟孟相宜分享自己女儿的可爱照片。
“相宜姐,你看这就是丸子百日的时候,穿你送的小粉裙可好看了,大家都夸她像小公主,你眼光可真好啊。”
说到孩子,对方脸上洋溢着无尽的温柔,看着白嫩嫩的小姑娘,孟相宜也觉得心都要化了。
“对了,贺司今天也要出席的,怎么还没有来啊?”这话是在问她呢,孟相宜有些汗颜,贺屿川的保密工作真是做得天衣无缝啊,连小何都瞒着。
现在她是生怕说错了半句就露馅儿,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可能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孟相宜尽量让自己表情自然,哈哈一笑掩饰尴尬,突然看见鹿晴眼前一亮,戳了戳她的胳膊示意回头。
不远处,一行西装革履的人正进入会场,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中间有个人尤为惹眼,身姿挺拔,霁月风清,放在人群中永远是众星捧月的那个。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鹿晴笑道,礼貌的跟贺屿川打招呼,“贺司长和相宜姐真是优秀啊,都是各自行业里的佼佼者。”
几年不见,对上那双深黑的眼眸,孟相宜内心的震撼是无法形容的,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让自己别把他苦心经营的骗局弄穿帮,还好贺屿川只是略一停留,冲她点了点头就过去了。
他比以前黑了也瘦了,想必吃了不少苦,和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相比多了几分深沉内敛,举手投足尽是洒脱从容。
孟相宜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三年来,她在网上无数次的搜索过乌国的各种讯息,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战乱、霍乱、旱灾,各种各样的新闻让她忧心忡忡,日夜担心,睡不好觉,由于搜索的次数太多,后来APP推送的全是那边的帖子。
手机天气APP中永远保存着乌国首都,每天关注那边的情况。
她担心贺屿川受伤或者生病,没有人照顾怎么办,天天关注大使馆各种新闻动态。
看到他与乌国领导多次会面,签订各种合作协议,帮助那边的百姓改善生活,兴建学校和工厂,建设现代化农村,所有人提起“China”没有不感激的。
有一个视频是他和中方参与建设的工作人员在视察工地,周围村民纷纷涌过来把他们围在中央挣着和他们握手,用蹩脚的中文大喊着“谢谢”“谢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她一眼就认出来中间最显眼的那个人。
虽然贺屿川比以前瘦了也黑了,但是他发自内心的高兴是遮掩不住的,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个视频在国内外网络上特别火,有数亿的浏览量和数千万转载,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孟相宜瞬间热泪盈眶,毫不犹豫的转发点赞。
知道贺屿川不会看见,她只是数千万点赞的其中一个而已,但是她真心替贺屿川高兴,不论走到哪里,他都是实实在在的在做对的事情,有意义的事情。
他是更好的贺屿川了,可是自己是不是更好的孟相宜呢?犹豫了许多天,她始终没有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
“嘿嘿,人前一本正经的,是不是人后都要老房子着火了。”鹿晴调侃,声音不大不小的。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原来那个可爱害羞的小姑娘啥时候变得这么彪悍了,吓得孟相宜赶紧伸手去捂她的嘴,生怕别人听见。
鹿晴不满,支支吾吾的继续,“相宜姐,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样有反差的男人才有魅力呀。”
在外一副禁欲老干部模样,回家霸道粘人,想想就带感。
魅不魅力不知道,孟相宜哪知道鹿晴在想象些什么,只知道再放任她这么说下去就要着了,赶紧说口渴拉着她去买咖啡。
“相宜姐,你们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些什么啊。”鹿晴憋着笑,这对夫妻真是有趣,脸皮儿薄得跟刚结婚的小俩口一样。
就在孟相宜转身的时候,堪堪错过了贺屿川的回眸,有些凌厉的眼神在捕捉到她身影的一瞬间温柔无比,满是眷恋与深情。
“贺,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的夫人啊?”
贺屿川是陪同曾经外派认识的朋友来参加开幕式的,对方没有见过孟相宜,一直有些好奇。
这个男人英俊、博学、能力出众,喜欢他的人太多了,热情的女子不少,无一例外被他手上的婚戒劝退了,还有那种不计较名分的,也都被他礼貌的婉拒,不少女孩芳心都碎了一地,大家都在惋惜和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征服得了这样优秀的男人的心呢,都想一睹芳容。
“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了。”男人的话中是前所未有的笃定。
孟相宜,待会儿见,贺屿川的心里默默念道。
***
“这是源自于清河镇的传统刺绣工艺,至今已经流传五百多年了,曾经清绣最被大众所熟知的就是古代女子的凤冠霞帔……”
展台前,一位身着墨色传统清绣旗袍的女子在向大家娓娓道来清绣的历史和发展,吸引了众多观众聆听和拍照。
“如果我们想定制您身上这样的裙子,一般需要多久呢?”有人提问。
孟相宜莞尔一笑,她身上的这件是自己一针一线缝的,从刺绣到裁剪,亲力亲为,因为图案不算麻烦,只选用了金线绣了桂花,从开工到完成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
对方听到有些咋舌,这花朵栩栩如生,简直像打印的一般,耗时这么久,肯定价值不菲。
“美丽的女士,如果可以,我们可否去您工作的地方参观呢?”讲解结束后,几位外国友人将孟相宜团团围住,对她方才介绍的内容特别感兴趣。
“当然可以,荣幸之至。”
一边微笑着应对,一边在悄悄的探寻贺屿川的动向。
此刻他做为主办方是最忙的,被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正和来宾谈笑风生,彬彬有礼。
可是刚才见到自己的时候却十分冷淡,孟相宜有些拿不准贺屿川的态度,没敢贸然上去打招呼。
“你认识贺吗?”其中一位来宾好像看出来她的心思,虽然中文说得不太标准,但是孟相宜依旧听了出来,他指的“贺”就是贺屿川,当年他们外派的时候,外国的朋友都这样称呼贺屿川,她对这个称呼太熟悉了。
“贺”与“鹤”同音。
鹤骨松姿。
就像他虽然早就过了而立之年,但是常年健身体型偏瘦,腰板又直,在许多发福的同龄人中尤其出挑,鹤立鸡群,所以孟相宜特别喜欢这个称呼。
但是对于这个敏感的问题,她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不了解对方和贺屿川的关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神差鬼使的还是点了点头。
没想到对方瞬间眼中发光,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大白牙晃的人直眼晕。
“那太好了,我和贺是在乌国认识的,我们也是好朋友呢,你认识他的太太吗?”
上来就直接问这么八卦的问题吗?孟相宜彻底发呆了。
“我见过一次他的太太呢。”对方有些得意,“来乌国看过他,对了,你们叫做探亲。”
“那个女人非常美丽,眼睛像葡萄一样,头发卷卷的……”
“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约瑟夫。”
约瑟夫再说些什么,孟相宜都没有心情听了,有些恍恍惚惚的,满脑子都是那句见过贺屿川的太太。
眼睛像葡萄一样,头发卷卷的,难道是林婕妤去探望过他?他在国内依旧扮演着和自己夫妻情深,难道还金屋藏娇了?
约瑟夫的话成功勾起了她一连串的疑问,光是想想,孟相宜只觉得有些憋闷,心烦意乱的,不想再理会约瑟夫的喋喋不休,她推说自己有些不舒服失陪一下。
好像是终于注意到了面前女人脸色突然有些苍白,约瑟夫还以为她低血糖,想要绅士的去扶一下孟相宜,结果有人快他一步。
“嘿,贺,我们刚才还在讨论你呢!”约瑟夫有些惊喜,冲着孟相宜眨眨眼睛。
贺屿川太忙了,围着他的人那么多,自己也不方便去打扰,看见对方主动过来,约瑟夫还是有些惊喜的。
在孟相宜与约瑟夫交谈的时候,不远处的贺屿川也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动向,看着约瑟夫兴奋的手舞足蹈两眼放光,贺屿川就知道他又要“坠入爱河”了。
那可是他的老婆,他的相宜!
于是顾不得其他人,赶紧过来解救孟相宜,以免造成什么误会。
腰间一处有手掌的温热传来,是贺屿川将手撑在了自己的腰上,那种过电般的感觉难以形容,让孟相宜浑身一个激灵,勉强自己站住了。
“在讨论我什么呢?”贺屿川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职业笑容,但是孟相宜却感觉他有些不爽,比如她刚刚让自己的腰和他的手拉开了一丢丢距离,下一秒他的手又覆了上来。
“在讨论你的太太啊,说你的太太迷人又美丽。”
约瑟夫是个生性自由、热情奔放的人,在这样的场合讨论感情问题一点儿也不尴尬,不过马上他就对孟相宜更感兴趣了。
“孟,你真是又美又聪明,请问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共进晚餐呢?”
约瑟夫用自己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孟相宜,发出真诚的请求,他会的中文词汇不是特别多,不足以形容面前的美人。
这个东方女人长得特别美,裙子将她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最令人着迷的是她身上有种神秘的气质,让他特别向往。
“不好意思,这是我太太。”
还没有等约瑟夫继续表白,就被身边的男人不爽的打断了。
约瑟夫
孟相宜抬眸,正巧对上贺屿川回望的眼神,满是盈盈的笑意,但是她却清楚的感受到了这笑意未达心底。
“咱们离婚了,贺屿川。”孟相宜提醒,这个人没跟大家说明白吗?她压低了声音,也不想大庭广众之下给贺屿川难堪。
“真遗憾,我没有签字。”
“相宜,应该我们尽地主之谊,不如就今晚请约瑟夫和几位新朋友一起共进晚餐吧。”
共进晚餐几个字被他加重了语气,震惊之余,孟相宜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可能今晚不仅仅是共进晚餐那么简单了。
chapter22
贺屿川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说是晚上请朋友吃饭那就一定不会拖到明天。
几乎是活动一结束,孟相宜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晚上5点半我在会场南区停车场等你。】
上一次二人的聊天记录停留还在年初,贺屿川祝她新年快乐, 她也回复了,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八个月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已经从冬季到了另一个金秋,一晃又是一个三年过去了,孟相宜有些感慨。
今天活动她特意穿得比较隆重,为了出去吃饭,换了更加随意的连衣裙,跟工作室的下属打了招呼, 还是去了南区停车场。
会展中心面积超大, 金秋时节,秋风袭来还是有些凉爽的, 气温极舒服。
到了南区停车场,孟相宜有些傻了眼,这也太大了吧,得有上千个车位, 刚想问问贺屿川在哪里,手机又传来一声震动。
【你在门口等我,我马上出去。】是贺屿川的消息。
奇怪了这个人是在她身上装了GPS了?怎么她到了哪儿都了如指掌。
等那辆熟悉的SUV出现在视野中时, 孟相宜心里竟有些微微的紧张, 连手心都有了些许汗意。
车子稳稳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心里有一瞬间的犹豫,她干嘛要听贺屿川的, 他说吃饭就吃饭啊,再说她也可以打车去啊。
就在犹豫的这一瞬间, 后面的车子开始鸣笛了,这里停车场进进出出车子特别多,一停留就容易堵车,孟相宜吓了一跳,赶紧拉开车门上车。
贺屿川依旧是那般从容镇定的模样,方向盘稳稳的一打,车子调头往另一个出口驶去。
“吃饭的地方还是定在了盛宴。”十分钟过后,终于有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打破了这怪异的沉默。
贺屿川叹息,这个女人自从上车就别过头去看窗外,他都害怕她会落枕了,这外面的景色有这么好吗?
孟相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盛宴啊,是他们曾经在北城最常去的私房菜餐厅。
这家私房菜实际上是淮扬大厨,其实贺屿川是个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对于偏南方菜的餐厅并不感冒,他们去吃得多完全是因为孟相宜是半个南方人,从小跟着崔欣养出来的口味。
一听贺屿川又把餐厅订在这里,不知为何悄悄在别扭的孟相宜心里微微舒坦了一些。
“你”
“你”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又立刻止住了话题。
“你先说。”这次孟相宜抢先了。
“你先吧,我这个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贺屿川谦让。
因为谁先问问题,二人还客气起来,瞬间车内又陷入了一片尴尬,一时间都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叮叮~~”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
“喂,什么事啊?”孟相宜长舒一口气,立刻接起了电话。
对面沈序的声音不小,透过听筒清晰的传入了贺屿川的耳朵。
“你干嘛去了,都几点了啊,怎么不回来吃饭?”
活动早就结束了吧,沈序去会展中心接孟相宜,结果没看见她人,倒是其他几个小姑娘出来了,说不用等了,孟会长晚上有约。
有约?没听孟相宜提起啊。不会是和老贺吧?沈序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担忧,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卑鄙,但还是忍不住打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电话。
“我和贺屿川在一起呢,你不用等我了。”孟相宜解释,她忘了沈序说过今天顺利参加了活动,晚上要一起庆祝一下。
“沈序?在等你吃饭吗?”旁边的人轻笑一声,语气中竟有些难以置信。
贺屿川倒是没有想过有一天沈序和孟相宜的关系还能不错,毕竟从来他都是看不惯相宜的,当时自己委托他照顾一二也不是真的指望这个人做什么,别添乱就可以了。
“对啊,协会和工作室事情不少,这几年他出了不少力。”孟相宜笑道,这几年沈序也是为了清绣申遗忙前忙后,也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人少钱多的愣头青了,沉稳靠谱了不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确所有人都让他眼前一亮了。
“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犹豫了半天,孟相宜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以前贺屿川是副司长,但是现在都听大家喊他司长,估计是有了新的职务了。
“嗯,不走了。”对方正在认认真真的开车,有些郑重的点了点头回答。
外派乌国这三年的磨砺远大于他们在纽城时的五年,任务也艰巨得多,他喜欢挑战,非常热爱这份工作,每天过得都无比充实,如果不是因为对孟相宜的挂念,他不会选择回来的。
“约瑟夫是你在那边新认识的朋友?”看起来二人还是挺熟的,连“太太”都见过了。
约瑟夫是乌国的外交人员,和贺屿川经常打交道,他非常痴迷于华夏文明,这次非遗活动也是积极参与,带着乌国的传统非遗项目过来的。
还想在问些什么,结果不远处就是熟悉的餐厅门头,孟相宜也只得止住了话题。
“嘿,贺!”约瑟夫早就到了,正在热情洋溢的与几个同事宣扬自己见到了贺屿川的太太。
“非常迷人,我差点儿就爱上她了!”夸张的态度让孟相宜不好意思了,有些无措,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人,眼神带了些许求助。
如同羽毛扫过心间带来的微痒,贺屿川压下心中突然升起的情愫,不再看孟相宜,转过身去和约瑟夫热情的打招呼。
只是一只手依旧揽过孟相宜的腰肢,微微一用力将她带到座位上。
“这是我的太太,孟相宜,你们可以称呼她相宜。”贺屿川微笑着向大家郑重的介绍。
他习惯于大家称他为“贺”,但是不喜欢大家称孟相宜为“孟”,“相宜”才朗朗上口,又亲切又好听。
在座的都是对接中方的乌国外交人员,几乎都能用中文顺畅的交流。
竟然还有人知道“总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西施是你们古代著名的四大美女之一,你的妻子也是美人儿!裙裙整里本文饲二尓3巫酒一四七”另外一位熟读中国诗词的朋友夸赞道,怪不得,这样美丽端庄的妻子才是配得上自己这位优秀的中国朋友的。
“谢谢。”贺屿川伸出手覆在了孟相宜的手背上,轻轻摩挲,换来她的“娇嗔”,在众人眼中就是浓情蜜意,实在是太令人羡慕了。
“我的表妹要伤心了,她实在是太爱贺了。”有人“遗憾”的表示,引来大家的哈哈大笑。
“喔,上次你去探望贺的时候我和他还不熟悉呢,不然今天我一定第一眼就认出你了。”约瑟夫对自己的大乌龙表示歉意,当着好朋友的面对人家妻子表白,真是太丢脸了。
这下倒让大家都惊奇了,纷纷“指责”贺屿川太见外了,太太去了乌国也不跟他们知会一声,这是贵宾,他们一定会设宴好好款待啊。
孟相宜努力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她什么时候去过乌国了,呵呵,她倒要看看贺屿川怎么圆这个谎,竟有些幸灾乐祸。
“我在贵国这三年只有一位家属去探亲,是我母亲。”贺屿川耐心的解释,既是说给大家听的,也是说给孟相宜听的。
张淑媛是放心不下他非要过去一趟的,结果水土不服,第三天就赶紧回国了。
因为是个人私事,他亲自去机场接人,也没有知会其他人,可能正巧被约瑟夫碰见了,闹了个误会。
葡萄般的大眼睛,卷卷的头发,大美人。
想起来约瑟夫的形容,孟相宜醍醐灌顶。
好像这些线索都对上了,张淑媛的确是个大美人,不然也生不出贺屿川这样的人中龙凤,现在虽然年纪上来了,但是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至于卷卷的头发,好像还真是女强人标配发型。
真相大白,她只觉得心里憋的那口气瞬间荡然无存,有些后悔自己这一整天都在猜忌贺屿川,还好他不知道,不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太丢脸了。
“相宜为什么不去我们国家看看呢?”大家还是好奇,这三年贺屿川几乎没有回过国,总不能异地分居三年之久吧,难道他们不想念彼此吗?
还没有等贺屿川回答,约瑟夫就兴奋的跟大家解释起来,孟相宜实在是太厉害了,她是清绣这个非遗项目的协会会长,非常忙碌,自己能用双手绣出来各种各样的花鸟,跟真的一样。
“相宜,你怎么不穿那件亲手绣的裙子呢?”约瑟夫有些遗憾的问,那上面的花就好像他们在北城大街上看到的一样,不,比外面的还要好看,穿在她身上尤其漂亮。
原来不仅仅是美丽,还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女子,大家纷纷对孟相宜有了敬佩之情。
“贺,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话说,有这样的太太,你真的是太有福气了。”
“谢谢。”贺屿川欣然接受,抬手举杯示意,仰起脖子将一盅白酒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而孟相宜的心也随之微微一动,就好像有什么在心弦上悄悄拨了一下,让她有些赧然,还没有喝酒呢,人却有些醉了。
正在出神的时候,面前的餐碟中突然出现了一块鱼肉,是剔好了鱼刺的,也是她最喜欢的鱼腹。
孟相宜回眸看去,只来得及看到对方修长的手指放下了筷子的动作。
这些喜好,原来他都记得。
默默的夹起面前的鱼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这一晚,宾主尽欢。
约瑟夫等人喝得不少,白酒对他们来说度数不低,一个个都醉醺醺的,不肯坐车,几个人勾肩搭背唱着歌要散步回去。
晚风拂过,阵阵桂花香气袭来。
“先送你回去吧。”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贺屿川先开口。
因为喝了酒,他的脸颊有些泛红,冷俊的眉眼也添了几分温柔,有种奇妙的矛盾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有种蛊惑的美感,看向她的眼睛尤其的亮。
脸有些发热,孟相宜没敢再看,别看脸,有意拉开一些距离,贺屿川身上传来的气息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她也没有喝酒,刚才有人劝的时候,贺屿川全替她挡了。
怕脸红心跳的被人看出来,推说自己打车就好了。
话一落音,就看对方的薄唇紧抿,几乎成了一条线,这是他心里不悦了,孟相宜再清楚不过。
“没关系,代驾马上就来。”果真被冷冷的拒绝了,贺屿川抬手看看时间,没再搭理她。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二人默默的等着代驾,谁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偏偏又碰到熟人。
“相宜?”有个男人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
孟相宜乍一眼没有认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她的大堂哥,孟初年。
孟初年是大伯的儿子,这一辈儿里数他最年长,比贺屿川都大了几岁,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了,见到他们尤为惊喜。
“小熙,快叫姑姑姑父啊。”
个头已经快和孟相宜一样高的女孩儿理也不理,抱着手机默默的转过身。
“我又不认识她,我只有一个婕妤姑姑。”
众人……
“这孩子说什么呢,叛逆期,哈哈哈。”孟初年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尴尬的解释。
面前的中年男人有些发福,笑起来像个圆圆的包子,竟然孟熙灿都要上初中了,她和贺屿川刚刚结婚的时候,她还是个幼儿园小朋友呢。
这几年也没有见面,已经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熙灿都是这么大的姑娘了啊。”
孟相宜笑道,她和孟初年的关系说不上好,毕竟孟初年更疼爱林婕妤这个表妹,小时候对孟相宜一直都是无视的,长大后两家也没有什么往来,但是在她嫁给贺屿川后,这个大堂兄倒是有意与自己多拉近关系,谁让她抱上了贺屿川这棵大树呢。
“越大越难管,谁的话也不听!”孟初年叹气,现在的小孩子都太有主见了,说少了不管用说多了就顶嘴,满是辛酸泪。
抱怨完一通孩子,好像才想起来问。
“你们这是又和好了?”
贺屿川……
孟相宜!!!
“谢谢大哥关系,我和相宜一直都没有什么不好。”贺屿川接过话题。
孟初年???
当年孟相宜要离婚,闹得整个孟家都人尽皆知,姑姑成天幸灾乐祸不般配的婚姻早晚得散,鼓动着林婕妤去把贺屿川抢回来,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这些事情都是知道的啊。
孟相宜出走,贺屿川出国,这不就是妥妥的两地分居吗?
“是啊是啊,你瞧我说得叫什么话。”孟初年连忙说自己还要送孩子回家写作业,掩饰尴尬,但是孟熙灿却不给自己亲爹这个机会。
“你就是姑姑微信背景上那个人!”孟熙灿指着贺屿川突然大声说道。
她和林婕妤关系最好,婕妤姑姑经常带她出来吃饭买东西,她是偷偷看见的,还问过婕妤姑姑这人谁啊。
也难怪,上次他们见面还是在孟相宜和贺屿川回国的接风宴上,当时孟熙灿还是个小学生,已经三四年没有见过二人了,根本没有印象,只是看她应该叫姑父的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刚才怎么也想不起来,都要走了才灵光一现。
孟熙灿还问过林婕妤这个人是谁。
当时林婕妤笑笑,没有回答,只是说小孩子不懂。
但是孟熙灿不是小孩子了,她对感情的事情已经有了朦胧的认知,这肯定是婕妤姑姑喜欢的人,非常非常喜欢才会当成微信背景,就像她喜欢的明星哥哥一样。
孟初年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这个孩子塞进去,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逞什么能!
“快回家写作业去,一天到晚就知道管闲事儿!”气得拉着孟熙灿就往车里去,一边走还不忘了冲二人喊改天来家里吃饭。
不过今晚尴尬的事情还真多,孟初年刚一走,贺屿川就转过身去接电话,通过结束后有些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孟相宜有些担忧,以为贺屿川工作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代驾说来不了了。”
***
多年没有开过这辆车了,孟相宜心里也有些没底,况且身边还坐了贺屿川,更加有些紧张。
“你把座位往前调一下。”贺屿川提醒,他的腿长,以现在这个距离,孟相宜根本开不了。
“哦,好。”光答应了,捣鼓了半天愣是座位没动。
看着“笨手笨脚”的女人,贺屿川有些失笑,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
“你干什么!”冷不防凑这么近,孟相宜吓一跳,下意识的往后一躲。
结果对方只是替她按了一下调整座椅位置的按钮,然后立刻就撤了回去,让她更加尴尬的不行。
孟相宜,你真是自作多情,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贺屿川要过来抱她的。
冷静冷静,深呼吸,终于车子启动了。
这个天气不需要开空调,贺屿川只是浅浅的开了一下车窗。
凉风习习,让他因为酒精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产生的燥热慢慢散去。
“我住的那个地方也不一定好叫代驾。”孟相宜有些担心,刚才没有合适的代驾,贺屿川让她开车先去她住的地方,然后他自己在那边再继续叫代驾试试。
要是没有呢,不会她还要邀请贺屿川留宿吧,越想心越乱,看着副驾驶座上贺屿川闭着眼睛在休息,她也不好继续再问。
可能是放松下来了,贺屿川难得竟然在车上小眯了了一会儿,等车子停稳以后,他也醒了。
只是这周围的建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我到了。”孟相宜长舒一口气,在贺屿川睡着以后,她一个人更是战战兢兢的,终于小心翼翼的把车开到了,这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我等代驾到了再上去。”人家先送她,她也不能把贺屿川一个人丢在外面啊,那也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不远处,沈序已经在楼下东张西望了。
他一晚上魂不守舍,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的打出一行字再删掉,过一会儿再打出来再删掉,反反复复,耐心全无,索性就在楼底下转悠,看看孟相宜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吃个什么饭呢,吃到快11点了还不回来,他还担心自己别错过了,但是孟相宜房间的灯一直没有亮起,他的心也一直煎熬来煎熬去。
“沈序!”孟相宜喊了一句,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这么有闲情逸致在散步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序大喜,颠颠儿的跑了过来,一看贺屿川也在,瞬间有些心虚。
“老贺,你送相宜回来啦。”
话一出,贺屿川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可是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你也住在这里?”贺屿川下车,皱着眉打量着四周。
面对这个好友,沈序感情是挺复杂的,贺屿川外派前曾拜托他照顾孟相宜,可是没让他爱上孟相宜啊,人家二人还没有离婚,自己就像第三者一样,况且这还是朋友妻,这种爱上朋友老婆的行为更卑鄙了。
沈序对自己说过无数遍不要再喜欢孟相宜了,但是他的心不听话啊。
贺屿川这样问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
孟相宜在这里租房子,他回头也租了这个小区,本来在清河镇就住得那么近,回了北城他也不想离孟相宜远了。
当时孟相宜还问过他,贺家在北城那么多套房子他不住非要租房子?
他说那是老爷子的,不是自己的,要靠自己双手赚出来的才住,不然就一直租房子。
“再说了咱们住得近点儿,去公司也方便。”这样他可以名正言顺得接送孟相宜上下班啊,一起工作又住在一个小区,这个过日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老贺,别叫代驾了,我送你回去行了。”沈序“热情”的要去开车门,他不想放任贺屿川和孟相宜单独相处,孟相宜这女人心软,别又被贺屿川诓骗了。
没想到贺屿川却虚拦了一下,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那还真是巧了,我也住在这里。”
chapter23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沈序只觉得头顶炸开一个响雷, 半天都没有支吾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孟相宜也有些吃惊,贺屿川是因为林婕妤才搬出来的吧。
“有不愿意见到的邻居,没有办法了。”贺屿川轻描淡写的解释。
这里有荆淮的房产, 装修也是挺符合他的审美,距离上班也方便, 他回国以后就租下了。
孟相宜租的单元距离贺屿川不远,三个人几乎在同一条直线上。
“哈哈哈,这样打麻将就三缺一了。”沈序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对了,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一趟北海吧。”贺屿川看向孟相宜,征求她的意见。
贺老爷子在北海的疗养院住着,那里气候适宜, 回来这么久还没有去探望老爷子, 孟相宜有些愧疚,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不过也应该这个时间去看看双方爸妈。”贺屿川又提出来新要求。
沈序傻眼了, 这都周三了,合着贺屿川这是把孟相宜这一周剩下的时间都安排好了。
双方父母见面颇为例行公事,孟相宜最担心的就是张淑媛会给她脸色看,果真不出所料, 她刚一开口喊了句妈,对方立刻就冷笑着回答不敢当。
这个儿媳妇想想就来气,她儿子在那么艰苦的地方为国家工作, 孟相宜倒好, 说是自己奋斗去, 害得贺屿川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乌国条件不比国内,比较落后, 气候炎热又干旱,她去了一看贺屿川的住的地方, 和国内和纽城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那叫一个心疼啊。
想到孟相宜在国内舒舒服服的,还把自己包装成什么非遗传人,当了个什么会长又上电视,风头正劲,越想越气。
婆婆不肯给自己好脸色,孟相宜还没有说什么,贺屿川率先不愿意了。
来之前他明明和自己父母都打过招呼了,和和气气的吃顿饭,没想到对方先反悔,直接把茶杯一放,拉着孟相宜就往外走,气得张淑媛大喊让他站住。
“贺屿川,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孟相宜使劲想挣脱他,这人怎么一回家脾气这么大,张淑媛抱怨两句怎么了,她又不会计较。
“贺屿川,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张淑媛气得摔了杯子,贺父连忙出来打圆场说孩子难得回来,应该高兴,怎么非要甩脸色。
这话指的是孟相宜,自己家孩子打骂都不会记仇,可是儿媳妇终究是别人家的孩子。
“你们没有自己的孩子,等有了,自然明白我的心情。”张淑媛气得不理他们了,径自起身上楼。
贺父连忙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在意,甚至还跟孟相宜开玩笑:“你婆婆更年期快结束了,过几年人就不像个爆竹啦。”
看到贺父都会调侃人了,孟相宜心里的震惊无与伦比,简直比看见孟子娴突然贤良淑德一样,这可是铁骨铮铮的大男子,从来没有对谁有过半句软话,现在倒是会哄老婆了,看来退休生活真是不错啊。
不过马上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张淑媛是冲锋陷阵的前锋,贺父才是中军坐镇的统帅,笑眯眯的跟他们说道。
“你妈年纪大了,脾气也大了,但也是真心挂念你们的,你们多担待,她别的话我不做评论,但是你们自己有了孩
YH
子才能真正体谅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啊。”
“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你爷爷和我们都等着看下一辈呐,不知道我们这个愿望还能不能看见了?”贺父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就差指着鼻子说他俩不孝了。
绕来绕去,总是躲不过生孩子,孟相宜有些为难,手指不由自主的绞在一起,现在她和贺屿川是协议分居状态,难道让他俩凑一起生孩子,但是总要先把今天这场面应付过去,正要说他们会上心之类的话,却听见贺屿川已经回答了。
“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与你们大家都无关。”
这话的语气有些冲,话一出口,孟相宜就觉得不妙。
果真贺父退休以后养出来的好涵养又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了,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出了门,长舒一口气,不是憋屈,是懊恼,孟相宜只觉得这次登门那叫一个灰头土脸,立刻就挣开贺屿川的手,刚才这人把自己拽得那么用力,手腕上都红了一圈。
显然贺屿川也注意到了,雪白的皓腕上一抹红,如日照雪山,竟有一种想要再次握紧的冲动,赶紧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孟相宜想要吃什么。
竟然还在想吃什么,气都气饱了!
孟相宜生气不肯理他,狠狠地瞪了贺屿川一眼,张淑媛就是嘴巴上厉害,就让她说几句好了,这人非要逞什么强呢,都替她把人得罪光了。
看孟相宜生气了,杏眼瞪得大大的,抱着胳膊不肯上车,也不说话。
贺屿川有些无措,他本意是不想让孟相宜受委屈的,他承诺过不会再让她受委屈,就一定会保护好她,但是他不太会哄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孟相宜消了气。
这是什么歪理,孟相宜气笑了,难道保护一个人的方式就是不让她听别人的指责,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风吹不着雨打不着,那是温室里的花朵,不是她。
“贺屿川,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我小孩子?”孟相宜问。
贺屿川……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常没用,听不得别人半点重话?”她又问。
贺屿川真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看孟相宜大动肝火了,连忙解释道: “相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没有必要。”
相宜说过从小就听着孟家人夸赞林婕妤贬低自己长大的,他不想让她再受到这样的委屈。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二人不由得都比之前大声,突然又觉得不妥,又陷入了沉默。
孟相宜扭头不愿意去面对贺屿川,但是她知道贺屿川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好像在探究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觉得委屈才是委屈,你觉得不算!”孟相宜气道,知道跟着人说不清,索性闭嘴,拉开车门自己上车了。
这次会面不欢而散,车子开出大院后,孟相宜打开车窗吹吹风,凉风一吹,果真内心的烦闷少了许多。
其实贺屿川是好心,初衷是为了护着她,这个人情她领了。
只是这人善于处理外部各种关系,一到了自己家里反而随心所欲起来,要是能肯用在外面十分之一的手段,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冷静下来气也就消了,晚饭还没吃,二人开车途径大学区,赶上饭点儿,有些堵车。
大学的时候,其实她的学校就在外交大学隔壁,两个学校还经常举行联谊活动,不过她大一的时候,贺屿川已经大四了,不太参加。
距离二人的母校都不远,孟相宜索性让贺屿川在这里停车,他们在校园附近吃点东西凑凑年轻人的热闹。
她是能吃辣的人,贺屿川选了一家川菜馆。
“你又不能吃辣,咱们换一家吧。”看着人径自往里走去排号,孟相宜赶紧拉了一下贺屿川的胳膊肘,这大少爷别吃了辣又胃疼,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没关系,这几年也练出来了。”贺屿川笑笑,让她不必担心。
这会儿倒笑得舒心了,眉目都舒展了不少,他比周围这些年轻人大了不止一轮,但是看起来却并不老,只是还多了成年人沉稳从容的气度。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十几岁的贺屿川,意气风发的少年样子,一晃竟然有快二十年过去了,孟相宜竟有些看愣了。
“相宜,怎么了?”看她有些发呆,还以为她不舒服,贺屿川关切的问。
突然发现自己还拉着贺屿川的胳膊,过于亲昵,孟相宜赶紧抽回手,还没有撤回来就被一个温暖的手掌包住了。
“走,有位子了。”贺屿川没有回头,拉着她往里去。
“这好像是咱们第一次在学校附近吃饭。”贺屿川点了几个菜,都是孟相宜喜欢的,还特别叮嘱了要中辣的。
“你当时可是大学城的城草,我们哪里能有这个荣幸。”孟相宜酸溜溜的回答,想和贺屿川吃饭的人从开学排到放假呢,况且他一心扑在学业上,能约出来比全科考满分还难。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贺屿川难得开句玩笑,孟相宜都认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要是约我,我一定会出来的。”看孟相宜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贺屿川笑道。
刚撕开餐具包装纸要夹菜,一只手却轻轻覆在了他手背上。
孟相宜的手极白,如同温润的羊脂玉,贺屿川心里一动,方才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就有种奇异的满足,久违的感觉涌上来,让他有些燥热。
“帅哥,麻烦加点热水吧。”孟相宜招手喊道,等人上了热水,立刻倒了一杯在碗里,顺便把贺屿川的也都拿过来,一起烫一下。
这种熟悉的操作让贺屿川不禁失笑,以前他和孟相宜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她都这样事无巨细的。
“不用这么麻烦的。”他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扬,眼神温柔。
还不是因为这人有洁癖,不然她哪用这么麻烦。没好气的瞪了贺屿川一眼,手里动作却不停。
这眼神儿没有什么杀伤力,在见惯了刀光剑影的贺屿川眼中看来无异于撒娇,一直紧绷的弦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这几年他一直出于紧张忙碌的状态,就好像是被齿轮追赶着不停的往前,偶尔松弛下来,无比的舒坦,因为有孟相宜在起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外派这几年不比家里,这些习惯就改了。”
乌国人不用餐具,直接上手,他是外交人员,各种公开场合上自然入乡随俗,后来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想起来自己刷过的那些视频,孟相宜莞尔一笑,有些难以想象贺屿川直接用手抓饭吃的样子。
“其实咱们也不是没在这里一起吃过饭。”回忆起往昔,她倒是想起来一件巧合的事情。
大二的时候,有个学长约她在这里吃饭,她当时只当是对方想拉近同学关系,没想到吃到一半对方突然表白了,倒把她吓得不知所措。
看着对方口若悬河的表达着对自己的爱慕之情,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场合的孟相宜只能尴尬的笑着,心里盘算改怎么找借口溜了。
正巧门口进来一行人,为首的就是贺屿川,彼时他刚上研一,在一众大学生中更年长成熟,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追逐,自然也少不了孟相宜的。
只是这几年她都是默默的在喜欢贺屿川,不敢表达,就像向日葵在追逐阳光一样,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晴空万里。
要是她能有对面这个学长一半的勇气就好了,孟相宜默默的想。
但是在看见他身后的一群同学中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时,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了。
林婕妤也在其中,距离贺屿川比较近,正笑着仰头和他说什么。美丽的少女在同学的簇拥中光彩夺目,就像砂砾中的一颗明珠熠熠生辉,在太阳的照耀下更加璀璨。
那位学长再说什么,孟相宜已经听不进去了,那顿饭唯一的印象就是食不知味,她心里只是酸酸的,为什么林婕妤总是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呢,而她不管怎么努力,得到的总是林婕妤不要的。
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往事,贺屿川有些遗憾,苦笑着想,曾经他和孟相宜错过那么多美好的时光,如果当时他们在学校就开始恋爱,也许婚后也少了许多磨合。
“大少爷,咱们要是在这里谈恋爱,我就是整个大学城的女性公敌了。”听了贺屿川的想法,孟相宜觉得他真是太天真了,完全不了解女生的嫉妒心,首先林婕妤就不会放过她的。
“我这次回来看见林婕妤和姑姑都住在隔壁,便立刻搬出来了。”
他解释,有些话还是应该说出来,这是乌国朋友教他的,对待家人更要真诚,不要什么事情都藏着掩着,换句话说就是不要把“职业病”带到家里来。
孟相宜知道,这些崔欣都告诉她了,三年前也不知道是谁把孟子娴出轨的事情捅了出来,姑父直接要求诉讼离婚分割财产,孟老夫人气病了,没人愿意给孟子娴收拾烂摊子,一时间她成了众人的笑话。
孟子娴自作自受罢了,但是孟相宜一直有个疑问,这些事情太巧合了,她怀疑是贺屿川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不圣母,孟子娴母女的做派她早就受够了,并没有什么同情心,各人过各人的生活,眼不见心不烦。
“其实要不是林婕妤,我也不是现在的孟相宜。”无论如何,她还是有些感慨的,那颗耀眼的明珠终于还是把自己磋磨成了黯然无光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一个女孩突如其来尖锐的哭喊声穿过了整个大厅,原本熙熙攘攘的厅堂瞬间安静了。
二人的谈话被打断,孟相宜也寻声望去,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满脸是泪,倔强的盯着对面的男孩,哽咽着质问,面前杯盘狼藉,桌子都差点儿被她掀翻了。
男孩子看起来已经是大学生了,此刻满脸羞红,而女孩儿年纪则更小,第一眼孟相宜都没有反应过来,再一看竟然还有些眼熟。
她忍不住看向贺屿川,二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都深深的叹了口气。
哎,这女孩竟然是前天刚见过的大侄女儿,孟曦灿。
chapter24
孟曦灿的性格有些霸道, 她想要的东西就去争去抢,最好的不会平白无故掉进她的碗里的,这是她最喜欢的姑姑林婕妤教给她的。
父母工作忙, 许多时候会让这个表姑姑带着她出去玩儿,所以孟曦灿特别喜欢这个美丽又大方的姑姑。
而且曾祖母也最喜欢这个表姑姑, 总是说表姑姑最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小小的孟曦灿就记住了,要像表姑姑学,做一个像表姑姑那样的女孩子。
只是她资质一般,学习成绩总是上不去,父母都是优等生, 大家都会说她笨, 好像姑姑一样。
孟曦灿不愿意了,说她行, 事实如此,可是婕妤姑姑开始从小到大回回年纪第一啊,不能这么贬低婕妤姑姑。
孟初年会说不是那个婕妤姑姑,是平平无奇却嫁了个好夫婿的相宜姑姑, 她的堂姑姑。
堂姑姑随姑父在纽城外派,她没有怎么见过,没啥印象。
孟曦灿不傻, 她都要中考了, 是个大姑娘了, 情窦初开对什么都好奇,偷偷问过婕妤姑姑, 那个她不太见过的相宜姑姑到底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没想到婕妤姑姑瞬间脸色就变了,方才还是温温柔柔的笑着, 立刻就阴沉如水,把她吓了一跳。
“孟相宜不过仗着自己运气好而已,小曦千万别学她,想要什么一定自己去争取!”婕妤姑姑语重心长的告诉她,有些吓人,从来没有这样语气严厉过。
她喜欢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陆深,他不像其他的男孩子那么吵闹幼稚,是个安静又聪明的人,总喜欢一个人看书,在高中时就拿了国际奥数一等奖,是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此刻白马王子却有些狼狈,雪白的衬衣上被汤汁溅了一身,只是他在一瞬间的愤怒过后非常快就恢复了理智。
“孟曦灿,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请你不要误会,以学业为重,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丢下这句话,男孩子就要走了,没想到被人拦住了去路。
“不好意思,你的衬衣我们会陪的。”
面前是一男一女,说话的是那个女子,语调温柔,陆深有些疑惑,说要赔他的衬衣,想必是孟曦灿的亲戚吧。
“没关系,我自己洗一下就好了。”林深没想过多停留,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当然孟曦灿不给他这个机会,冲上来拉着他不让走,拉着少年的袖子,哭得楚楚可怜。
“我不想做你的妹妹,我只想当你的女朋友!”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少年,双目好像能喷出火来,林深觉得心里一烫,竟有些莫名的情感在流窜,让他极为不适应。
“我不想。”丢下这句话,果断的掰开孟曦灿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呜呜呜……
女孩儿忍不住大哭起来,这时候一个焦急的身影径自冲进饭店,与孟相宜迎面对上。
“你怎么在这里?”
***
时隔三年,孟相宜再次见到了林婕妤,但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
迎上林婕妤灼灼的目光,贺屿川不为所动,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他提议还是打电话给孟初年。
“别告诉我爸,我只要姑姑。”听见“孟初年”三个字,孟曦灿不干了,抱着林婕妤呜呜哭,只要姑姑。
只有姑姑了解她的心事,支持她,父母只会管着她,不让她喜欢陆深。
“姑姑,我都跟林深哥哥说了,可是他就是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啊?”
一听这话,孟相宜算是明白了,林婕妤这是知情人啊,那还放任孟曦灿做这种事情,难道不知道真是害她吗。
“换个地方说话吧。”肩上一暖,贺屿川的手正搭在自己肩上,她心里顿时安定下来。
上次的见面情形太过离谱,一袭红裙有些癫狂的林婕妤就像是一个梦魇,以至于孟相宜从不愿意去回想。
咖啡厅里三三两两几桌人,他们一行人在临街的卡座上,服务员问喝什么的时候,贺屿川给孟曦灿要了一杯果汁,自己是美式。
“你喝温水还是果汁?别太晚喝咖啡了影响睡眠。”他只专注的征询孟相宜的意见,看都不看对面的女子一眼。
“那就和曦灿一样的果汁吧。”孟相宜从善如流。
“果汁不要凉的,常温就可以,一杯冰美式。”贺屿川把餐单交给服务生。
他眼里依旧只有孟相宜一个人,关切她睡不睡得好,二人离得那样近,三年前的那晚又在面前重现,林婕妤不敢去想,可是贺屿川一个眼神也不给自己,甚至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了,他难道不知道从自己世界中一走三年对她是多大的残忍吗?
林婕妤心里盛满了苦水,紧紧抿着嘴唇。
这条街上是她曾经美好爱情的开始,她追逐着贺屿川到了外交大学,费尽心思接近他,本以为自己只要足够优秀就可以与贺屿川并肩同行,没想到最后抵不过“父母之命”的婚姻。
一看才点了三杯饮品,服务生礼貌的询问还需不需要别的。
“温水吧。”林婕妤面无表情的说道。
“婕妤,是你教曦灿去追那个男孩子的?”孟相宜问,语气里不禁带了几分严厉。
这孩子正是初三的关键时候,不教她好好学习就罢了,还不往正道上指引,看着是宠爱,实际上却是害了孟曦灿。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你是谁啊!”孟曦灿不愿意了,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这个堂姑姑几面,她有什么资格对自己的事情指手画脚。
“她是你的姑姑!”还没有等孟曦灿把话说完,贺屿川就打断了她。
这个姑父太过于严肃了,话也不多,气场比较强大,她们那个一本正经的校长要是站在他面前好像都和蔼可亲了不少,孟曦灿有些犯嘀咕。
他除了看着堂姑姑的时候,其他时间就没有笑过,孟家上下都说这个姑父厉害,所以她对贺屿川有种天然的敬畏,一看他板起脸来训自己,顿时低头装鹌鹑,只不过还是不甘心被管着。
“我有姑姑。”声音比蚊子哼哼还小,说完以后孟曦灿连忙探头偷偷去窥探贺屿川的态度,看对方根本就没有搭理自己,长长舒了一口气。
林婕妤没想到孟相宜为这件事情对自己兴师问罪,不由得冷笑,她教曦灿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有错吗?
“孟相宜,你不会以为人人都会像你那样好运气,人在家中坐好姻缘天上来吧。”
她自己这么优秀,不还是输给了平庸无奇但是有个好姓氏的孟相宜。
虽然是表姐妹,但是由于祖母的偏心和姑姑的厌恶,实际上从小到大孟相宜和林婕妤都没有什么友好的交集,别人的表兄弟表姐妹都是亲亲热热的,只有她们势同水火,只是曾几何时,她和林婕妤之间只有贺屿川这一个话题了呢。
“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理论呢,去争去抢的那套歪理你自己留着就行了,竟然还教坏曦灿!”
孟相宜眼睛都气红了,她虽然和孟曦灿不亲,但是终归是自己的侄女儿,小孩子最会模仿大人,要是自己喜欢的人再言传身教,那肯定有样学样。
“有什么好理论的,孟相宜,你难道不记得在机场自己说过什么。”林婕妤根本不屑一顾,上次就是楼梯间那次吧,她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们自己要是情比金坚怎么会被我一两句话影响呢?”她抿了一口水,不置可否的表情让孟相宜火大。
“你无中生有还认为自己是对的?”
“有还是没有你心里清楚吗?”林婕妤唇角微微上扬,有种胜券在握的镇定。
“不要把你的一厢情愿强加在他人身上。”贺屿川冷冷的开口,眼中的神情变得冷厉,眼神幽深,让人捉摸不透他的下一步计划,好像那个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的外交官。
贺屿川在训斥自己,林婕妤顿时红了眼睛,这三年她找过无数机会想去一趟乌国,但是无一例外都被程瑾驳回了,她明白是贺屿川交代过,他在生自己的气。
他就这么躲着自己,一句话都没有就走了,甚至骂自己一顿也行,就是不要不理她,这三年林婕妤每日都在煎熬,为什么贺屿川给过她希望又一次一次的亲手打碎,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
有一天她做完面膜后才发现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内心的苦涩难以形容,五年以后又三年,再蹉跎下去,她就真的老了。
反观对面的孟相宜却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果然有人宠着爱着的女人就是会老得慢些。
论吵架,不管是以前的孟相宜还是现在的孟相宜从来都不是林婕妤的对手,这人不会正面回答你的问题,却反而找出对手的缺点不停攻击,但是这种情况贺屿川不会坐视不理。
“林科长,请你不要混淆概念,不要破坏别人婚姻关系!”
贺屿川的话警告意味明显,因为恩师托他照顾提携林婕妤,他答应了,所以不管林婕妤做什么,他都多有包容,但是对方得寸进尺伤害孟相宜,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林科长!
呵呵,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庞滑下,林婕妤苦笑,他现在不喊婕妤就罢了,连师妹也不会喊了。
“姑父,婕妤姑姑非常爱你的。”看不了最喜欢的长辈伤心,孟曦灿忍不住了,虽然怕贺屿川,但是还是鼓起勇气替林婕妤说话。
“曦灿,我是你相宜姑姑的丈夫,和林婕妤是亲戚关系,你觉得自己说这话对吗?”贺屿川严肃起来挺吓人的,林婕妤的眼泪对他来说一钱不值,她伤过多少次相宜的心了,这些账还没有好好算呢。
爱一个人有错吗?孟曦灿有些迷茫,她本就是被手心里捧着长大的,要什么有什么,没有的她也用撒娇哭闹之类的手段解决了,现在突然冒出个姑父管教自己,她也气不顺呢。
“所以你认为她是对的,如果那个叫陆深的男孩现在已经结婚有妻子,你也会去想办法把人抢过来?”贺屿川做了一个假设,他要试一试这个孩子还有没有可教的价值。
孟曦灿没想过这么远的问题,她只知道现在陆深哥哥还没有女朋友呢,即便有她也要把人抢过来,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真爱无罪,有错的是那个不被爱的人,什么“妻子”的身份都是掩护而已,是不被爱的那一方在虚张声势。
好好地孩子被教得只知道情啊爱的,伦理道德都不顾了,贺屿川不想插手孟家教育下一代的事情,示意孟相宜给孟初年打电话,既然人家不领情,他们也没有必要多费口舌。
“婕妤,你执迷不悟就算了,不要教坏了曦灿,她还小。”
孟相宜也心累,本来就对于这个几乎是陌生的侄女儿没有什么亲切之情,刚才纯属是多管闲事了,只是走之前不忍心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大学城的街道上种了不少金桂,出了咖啡厅,一阵桂花香气袭来,心中的阴郁略略散了一些,因为这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二人也都没有可以再去找话题,只是并肩默默走着。
“如果是咱们的女儿这么执迷不悟,我真的会把人打到清醒才行。”孟相宜气鼓鼓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最恨“小三儿”行径,偏偏贺屿川过于优秀,林婕妤追着不放,问题是人家不认为自己是第三者,反而认为她当年抢走了贺屿川。
“咱们的女儿吗?”身边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浅浅笑着看向她。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孟相宜脸有些红了,真是的,一气就忘了所以然,无比懊恼。
“笑什么。”她没有好气瞪了贺屿川一眼,眼中好像有星光,她许久没有见过他这么笑了。
“因为高兴。”贺屿川回答,无比的认真。
有自行车从后来过来,手臂被微微用力一拉,鼻尖差点儿碰到了那具炙热的胸膛。
是贺屿川让她走人行道的里面,心里一暖。
“对了,那天去吃饭的时候,在车上的时候你想对我说什么?”
那天他俩异口同声后,贺屿川让她先说,自己却没有来得及问。
“其实就是约瑟夫想问的话题,你怎么把旗袍换了呢?”男子双手插兜,眼中带笑。
孟相宜???
“你穿旗袍特别美。”贺屿川顿足,直视着眼前的小女人,眼神温柔无比。
那天他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那个三年不见的身影,内心激动不已,但是外宾在还得极力忍着,不能冲动的去把她抱在怀里。
孟相宜不常穿旗袍,她总觉得自己偏瘦,穿旗袍撑不起来,可是贺屿川特别爱她穿旗袍的样子,就好像民国的女子,古韵十足,除了婚礼上,这是第二次,惊艳无比,让他永生难忘。
原来是这个,夕阳西下,温暖的余光依旧照在青砖路上,有些微微的热气,而孟相宜的心因为贺屿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好像又活泛了过来。
他不再年轻了,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却让她有种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少女时代,有种萌芽在叫嚣着破土而出,这个秋夜是多年以来最令她心动的一晚了。
chapter25
隔壁的门依旧关着, 从电梯出来后,林婕妤没有直接家,而是在贺屿川的门口站了好久。
他不在, 她是知道的。
由于主动担当成绩出色,贺屿川这次回国后受到了嘉奖, 被安排了更重要的职务,那天他来时许多旧日的下属都想去欢迎他,程瑾只叫了几个人,这个名单里没有自己。
林婕妤想找机会去,是贺屿川太忙了,他几乎不在办室, 即便是在也总有人进进出出, 况且现在他们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这是最让她焦急的, 看着贺屿川一步一个脚印越来越好,而自己原地不前,这种焦虑与日俱增。
她偷偷发了微信过去,其实早已经被拉黑了, 是她不在乎,这几年她给贺屿川发了许多微信,有时候是挂念有时候是发泄, 只不过对方不会收到罢了。
有一次过年, 她特意去给老师拜年, 正巧老师收到了贺屿川的电话,她当时如坐针毡, 正想通过老师表达一下对他的问候,结师母却喊她过去, 她刚一开始装没有听,结师母叫了一遍才不情不愿的去了,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师母想要给她介绍对象,从手机里找出来照片给她看。
“这小伙人不错的,家世也好,理工科出身,在华大当讲师。”
不错吗?清俊的眉眼,明朗的笑容,的确是好的,是那也比不上贺屿川啊。
看她犹豫,师母语重心长的劝,有的人终究有缘无分,无法强求,女人哪有多么的五年三年可以耽搁,让她早点想开。
想开?她想不开,属于她的就是她的,她们在工作也是拼到最后一刻,感情上亦是如。
有一天孟娴高兴得给她打电话说对门有人让她赶紧来,林婕妤想也没想就请假家了,本以是贺屿川搬来了,却只看几个搬家司的人,和张淑媛。
“阿姨,请问是师兄搬来了吗?”林婕妤硬着头皮问,而对方看她也有惊讶。
“你是,林婕妤?”
张淑媛正在监督收拾东,她对眼前这个姑娘是有印象的,和自己儿一个大,喜欢自己儿喜欢的不得了,她都听贺屿川的师母说了,后来这女孩追着屿川去了一样的单位,是她好像还是孟相宜是表妹,怎么突然住到自己儿对面了。
这个姑娘本身力是有的,人也漂亮,是有个特别不靠谱的妈,一开始张淑媛就不喜欢,即便她对孟相宜有不满,是也绝对不会考虑林婕妤的。
当时贺屿川不小心推到了崔欣那次不就是这母女俩闹出来的,还挨了好一顿打,想想就来气。
林婕妤乖巧的点头,问张淑媛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不用了,我是来看这点儿,屿川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了。”张淑媛懒得应付,希望说到这份儿上了林婕妤有自之明难而退。
贺屿川不搬来,他要搬走了!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让林婕妤直接愣在当场。
别人现在在部里都忙得团团转了,这姑娘还有闲情逸致看邻居搬家,什么心思她太清楚了。
张淑媛问过贺屿川什么好好的要搬家,贺屿川答是邻居问题。
自己儿说话还挺保守的,人家追着他这个表姐夫搬到对面了,这是膈应谁呢。
“婕妤有没有对象啊?阿姨倒是有个下属人不错,不如你们?”张淑媛面上是和和气气的笑,实际上是嘲讽,让她难而退,别给脸不要脸了。
逐客令被人说到脸上了,林婕妤脸上难堪,刚进门被孟娴逮着一通盘问。
自从被人捅破了包养小三儿的事情,孟娴就在圈里成了笑柄,林父提了诉讼离婚,他自己本就是律师,这年和孟娴也是貌合神离,早有筹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所有婚内财产。
林婕妤不忍母亲净身出户,跑去跟父亲争执,却发现这么多年她只顾着在孟家夺宠,早就忽略了自己其实姓林。
她和林英虽然是父女,实际上并不亲厚,林英也放话说她要是再跟着孟娴胡闹败坏家风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最终母女俩保下了这套房产,原本靠着她的工资养活二人也轻松,是孟娴大手大脚惯了,这点儿工资根本不够花,而孟老夫人生气也不肯再支援她们,日是紧巴巴的。
由奢入俭易,由俭入奢难,这几年林婕妤这个大小姐才算是正正的感受到了什么是茶米油盐过日,是富贵了半辈的孟娴却完全没有这种概念。
刚出门倒垃圾一看女儿直愣愣的站在电梯前把她吓了一跳。
“婕妤,你干什么呢?”
孟娴不道女儿去了贺屿川,是她这两日听说一个好消息,心情正好,买了一堆保养品,各种大牌应有尽有。
一进家门就看这么多包裹,各个价格不菲,林婕妤原本就疲惫的心情更加烦躁。
“妈,你怎么买这么多没用的东!”
这面膜一罐就大几千,她以这是外祖母和父亲给钱的时候呢,自己的工资哪撑得住这么个花法儿。
“你不懂,女悦己者容。”孟娴哼着歌,正在比划新买的裙,黑色蕾丝,高级性感,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人靠衣裳这话实在是不假,女人怎么可以穿廉价的衣服呢,孟娴从不在钱上亏待自己,只是透过镜看女儿满脸不耐,她也不高兴了。
“你说你天天苦大仇深的给谁看呢,贺屿川来了,你好歹打扮漂亮点把人笼络住啊!”
这三年她没少给林婕妤张罗相亲,都是拿得出手的青年才俊,虽然不比贺屿川是也不差啊,自己闺女愣是非要跟贺屿川耗到底了,一个也看不上。
林婕妤正在卸妆,她把孟曦灿送去再来,现在也快十一点了,明天还有会务要跟,不熬太晚。
她明白孟娴的意思,广撒网,不把大好的青春全浪费在一个人身上,是她做不到,她心里只有一个人。
二十年了,从来没有变过,是这个人眼没有她,不过她不后悔,只要争取贺屿川会明白自己远比孟相宜更爱他,想到如,镜女人面目有阴郁,显得苍老不少。
“沈序也来了吧?你们也可以啊,我听说他家老爷要松口了让他家。”
孟娴跟女儿分享着自己听来的各种消息,沈序这几年也算闯荡出来了,只要沈总认可了,那就依然是呼风唤雨的沈大,既然贺屿川那头没啥把握,不如就另辟蹊径。
其实换做以前孟娴是看不上沈序的,毕竟有贺屿川珠玉在前,况且他们孟家那可比沈家厉害多了,沈家这种暴发户是不够格的。
可是这几年她也算明白了,孟家一代不如一代,况且就是再好那也只是她的娘家,指望不上太多,远不如把金针白银握在手里踏实,沈家虽然起家晚,那可是正正的富豪之家。
沈序来,无论如何也该一下的,这倒是提醒了林婕妤,终于从孟娴嘴里听到一有价值的建议,转头看人花枝招展的,不由得心累。
“妈,你到底要干嘛啊?”刚才她说什么女悦己者容,难道有什么想法。
说到这个脸皮一向厚的孟娴也有脸红,她听说陈方年国了,而且是单身,他离婚许多年了。
当年说起来陈家大,那可是和儿女这一辈的贺屿川一样,英俊潇洒博多才,是所有姑娘的梦情人。
那时候她也是大院一枝花,历也高,费尽心机入了陈家的眼,结就在要和陈方年订婚前,崔欣挺着个肚出现了,非说孟浩把她肚搞大了要负责,要么她嫁进孟家要么去派出所,孟家了名声只妥协。
孟浩和崔欣婚前厮混却惹得她被陈家嫌弃,不然陈夫人这个位置怎么会轮到别人来做,她怎么会沦落到嫁给林英这个废物。
看着孟娴如同思春少妇一般,林婕妤完全不道该说什么好,犹豫了半天,还是算了,母亲的性格她清楚的,自己也是这般,不撞南墙不头,纵然头破血流也要亲自试一试。
***
说好了周末去北海,孟相宜把工作室和会展的事情交代给沈序,她不在就是沈序说了算。
“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不坐镇,非要去啊?”
沈序心里不是滋味,这几日辗转反侧睡不好,昨晚甚至做梦孟相宜和贺屿川和好了,二人破镜重圆,而贺屿川看破了他的心思,让他滚出北城去,吓得他一身冷汗,觊觎朋友妻这种事情换成谁都不可被原谅吧。
了北城一切都和在清河镇不一样了,他现在好几天都不到孟相宜的人影儿,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和贺屿川出去了。
虽说是探望长辈,是也不用日程排得这么密集吧,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人放在眼皮底下。
孟相宜哪里道沈序在想什么,还以他嫌工作多呢,一本正经的说教,让他不要有点成绩就懈怠,方想,民宿开了一家一家,现在已经进军星级酒店了,最近也在北城忙着酒店开业,人跟陀螺一样,想一起吃个饭都腾不出时。
“反正在你眼里我什么也不如方想和老贺。”沈序嘟囔了一句,孟相宜没有听清,一大早沈序就来敲她家的门,还拎着一袋早点,这人难得这么殷勤,也不道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你刚说什么?”她问了一句。
沈序连忙摆手是没什么,让她赶紧趁热吃小笼包。
“谢谢,不过来不及了,你自己吃吧。”实际上一早贺屿川发来信息说已经买好了早餐,他们在路上吃,不忍拂了沈序的好意才找了个借口。
好吧,沈序也不硬拉她坐下吃,是可惜了。这小笼包是附近最有名的师傅家做的,管你什么人来都排队,至少一个小时起,他是一大早起来去排队买的。
“你和老贺这是和好了?”是父母是贺老爷的,距离和好也不远了吧。
原本忙碌的孟相宜听他这么问一时停了手里的动作,其实不算完全是吧,毕竟他们都在有意避这个话题,谁也没有先开这个头。
“那就是还没有喽?”沈序有惊喜,可过于开心了引来孟相宜的侧目。
这几年相处得多,两个人也算共患难,是在她和贺屿川的感情问题上,孟相宜依旧明显的感觉到沈序还是不支持的,可他还是想着撮合林婕妤和贺屿川吧。
虽然是朋友,是孟相宜不干涉沈序的想法,毕竟人家和林婕妤还是青梅竹马呢,反正他们俩更多的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只要他把工作室和协会都处理好就是帮了自己大忙了。
“行了,我要出门了,你也赶紧吃完东去工作室吧。”孟相宜不欲多谈,换了鞋准备出门。
贺屿川守时,说是早晨八点来接孟相宜,七点四十五就在单元门口等着了。
北海天气比北城凉爽,他却只穿了一件衬衣。
“怎么不多穿一件,到了那边冷了怎么办。”到贺屿川不不觉的老毛病犯了,总是替他想这想那的,孟相宜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自然而然的关心,是贺屿川发现了,还有沈序。
“车上有冲锋衣。”他戴着太阳镜,高大帅气,不费吹灰之力就单手把箱拎到了后车座上,说罢还伸手摸了一下孟相宜的外套,确定足够厚才放心,跟沈序打了个招呼,心情是遮掩不住的愉快。
“路上小心。”好不容易才挤出来一个笑容,看着二人默契的相互关心,他心里难受却不敢表露出来分毫。
车已经驶出小区看不了,而沈序依旧在发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
竟然是林婕妤。
***
餐厅里播放着耳熟详的钢琴曲,这家餐厅消费非常高,他家的牛排曾经是沈序的最爱,不是因牛排好吃,而是因这里是他第一次和林婕妤吃饭的餐厅。
当时雀跃的心情仿佛还历历在目,而时刻面对着曾经那么喜欢的女,他心里却毫无波澜了。
“你也是的,来都不说一声,我竟然还是从我妈那里道的消息。”
林婕妤笑起来依旧美丽,只是没了当年的娇俏灵动,反而有刻意,就好像那种笑容是提前练习好的一样,让沈序有不舒服。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变了不少呢。”
沈序呵呵一笑,谁经历从高高在上到一无所有,再从无到有都会变的吧,这三年他褪去了轻浮焦躁,越来越沉稳了。
林婕妤也是这样想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沈序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婕妤,你呢?听说你依旧住在老贺对面。”
沈序什么都道,直接就开门山的问了。
林婕妤笑容变淡了,这个人曾经帮助她接近贺屿川,他们创造机会,是因她利用了沈序的喜欢,小心的维护着这段关系,友情以上恋人未满,所以沈序才会对自己听之任之。
是三年前他欠了债找自己帮忙的时候,她正巧因父母闹离婚心急,心想着沈家怎么可坐视不管,就三言两语把沈序打发了。
然后这三年他一个电话都没有给自己打过,除非她主动联系,不然这个人就像消失了,她道自己把沈序的心伤了,现在想要修复恐怕需要点儿手段。
她是有意将餐厅定在这里的,的就是让沈序重温旧梦。
“这是你最喜欢的牛排,七分熟的。”林婕妤把她亲自切好的牛排推到沈序身边,笑容温柔,仿佛二人并没有任何隔阂。
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闹过别扭,沈序也会生气不理她,过几天她稍微一哄,他立马就乐呵呵的,成了那个对她予取予求的备胎。
令她惊讶的是,这次沈序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受宠若惊,给一点儿甜头就高兴好几天,而是根本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婕妤,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沈序现在也比较忙,下午还约了外商去展厅,午这点时都是挤出来的。
“阿序,我们是朋友啊,难道吃饭就一定是有事情吗?”
林婕妤没想到沈序这么直白,她利用过沈序是不假,以前每每叫他出来吃饭也是别有所求,对他的态度就像是备胎,在贺屿川那里得不到的情绪价值,沈序都可以给她,是若是被“备胎”说到了脸上,那就有颜面扫地了。
“老贺现在和相宜住在一个小区,他是了躲你吧。”沈序不想浪费时和林婕妤纠缠一没有意义的话题,今天他肯来是因自己也有私心。
贺屿川搬去了孟相宜的小区?
这是林婕妤不道的,追老婆追得这么亦步亦趋,自己和贺屿川比道行还是差远了。
“你在劝我吗?让我放弃贺屿川?”
沈序变得太多了,已经不是以前她拿捏的那个傻小,林婕妤现在摸不准他站在哪一边,试探的问。
对方一挑眉,竟有让她恍惚,这个动作曾经的贺屿川也做过,是不屑一顾的表现,曾经心思单纯的沈序是绝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的,她心里有慌,觉得这次吃饭目的不单纯的好像不是她一个。
恰恰相反,沈序轻笑,是来谈合作的,他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有了林婕妤那就是事半功倍了。
chapter26
北海气候湿润, 疗养院的地段幽静,设施齐全,贺老爷子在这里住得比在家里舒心, 看见长孙和孙媳都来看自己,十分高兴。
“爷爷, 许久不见,您还是这么硬朗。”见了贺老爷子没有见公婆那样拘束,孟相宜快步小跑着过去拉着贺老爷子的手问候。
哈哈哈,老爷子依旧声如洪钟,以前孩子们都怕他,不愿意跟他亲近, 除了这个孙媳妇。
这个孟家小丫头是他当年一眼相中的, 不是什么老交情要定娃娃亲,贺屿川的妻子对贺家来说至关重要, 他怎么会随随便便用娃娃亲这种事情当儿戏。
若说是孟家那几个晚辈,他是一个也没有看上的,尤其是孟子浩和孟子娴兄妹,一个不务正业沾花惹草, 一个骄纵跋扈欺软怕硬,都是出了名的会做妖,另外两个年长的都是平庸之辈, 和自己儿子女儿没法比。
这个丫头在家也不受待见, 她亲爸还是那种不靠谱的, 当年他一说是孟家孙女儿,儿子儿媳都反对, 谁也不想要那样的亲家,但是他力排众议, 非要这个丫头。
有一年刚兴起喝什么可口可乐的饮料,院里的小孩子人手一瓶,喝完了都乱扔,他大中午的回家正好赶上一群孩子回家,扔了一地的垃圾瓶子,气不打一处来,板起脸来训人,那些小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窝蜂跑了。
“别怕,孟相宜会捡的。”有个漂亮的小女孩子跟别人边跑边说。
贺老爷子也不知道孟相宜是谁,心里还在嘀咕会不会是老孟家的孩子。远远的看见一个小姑娘默默地在捡瓶子,大日头底下一头汗,还挺可怜的。
两只手也拿不了几个瓶子,她来来回回跑了好几次,也没有什么怨言,是个任劳任怨的孩子。
不过光是这点儿远不会让他认定这是长孙未来的媳妇。
他退休后迷上了下军棋,经常和几个老伙计下,大家闲谈间得知小孩子都学什么国际象棋、围棋,现在根本不会下什么军棋。
有一天巧了,院子里没人,他就自己跟自己下,正过瘾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象棋。
“爷爷,你这步错了,不对。”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一本正经的指着他的棋下错了,呦呵,这不就是那个捡瓶子的小姑娘,好像是老孟家的。
“你说说怎么错了。”贺老爷子有意逗她。
“你这个师长不能动,前面有对方的司令呢。”小姑娘认真的说道,小脸跟个红苹果一样。
定睛一看,还真是,他也是疏忽了,光想这用红方的师长去吃蓝方旅长,忘了后面还有个蓝方司令在虎视眈眈呢。
“你学过军棋啊。”贺老爷子还有些惊喜呢,现在会的孩子可不多了。
小姑娘摇摇头,她没有学过,她是看过院里几位爷爷下,她是学围棋的。
“丫头,坐下,贺爷爷教你。”难得遇见一个愿意学的小丫头,他也乐得教,军棋规则也简单,小姑娘学得极快,一下午过去了,竟然还是小姑娘赢得多。
“下午这么热,你怎么不在家待着呢?”贺老爷子有些疑惑,太阳这么晒,这孩子一头汗,小脸红扑扑的,玩这么久了也没人找,老孟家怎么这么大意。
“婕妤在家,我不想回去,一会儿我妈妈就来接我了。”小姑娘解释。
“婕妤是谁啊?”贺老爷子问。
“是我的表妹,我姑姑的女儿。”小孟相宜说道,林婕妤在家练习小提琴,她在学钢琴,但是林婕妤说钢琴声音打扰到她了,这样会影响她比赛成绩的,于是奶奶就让她出来玩,别打扰婕妤了。
她也要参加比赛了,想要多练一会儿,但是奶奶不同意。其实这钢琴是妈妈买的,奶奶不让放在她们自己家,让放在这里,这样其他孩子们都能练,有时候林婕妤用的时间比她还长呢,她不敢反驳,因为奶奶最喜欢表妹不喜欢她。
家长偏心,受罪的是孩子,贺老爷子叹息,拿出自己的大茶缸子让孩子喝点水。
小丫头说谢谢,可能渴极了,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子。
贺老爷子让她慢点喝,等喝完了又问那天为什么留下来捡垃圾,是不是被欺负了。
小姑娘摇摇头,说是捡起来留给收废品的老奶奶,她都把瓶子藏起来了,这样别人就发现不了。
也是个心软的孩子,贺老爷子叹道。
二人又下了一会儿棋,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喊相宜,她惊喜的喊妈妈,但是却没动说等一下,一直下完这一盘才礼貌的说再见。
下棋看人品,贺老爷子戎马半辈子,会看人,这丫头棋风沉稳,有大将之风,孺子可教也。
当年他去孟家提亲的时候,听说孟家还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个孙女儿不招人疼,反而老孟两口子更疼爱那个外孙女儿,起了换人的心思。
他还悄悄打听过那个丫头,人也漂亮,学习好,能力出众,跟自己孙子一个大学,还进了同一个单位,好是好,就是太掐尖儿要强了,况且要是屿川喜欢,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看上呢。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他还征求过贺屿川的意见,结果啥也没有问出来,问就是全听爷爷您的。
两个丫头各有千秋,但是他还是更倾向于端庄大气的孟相宜,专门给老孟带了话,只要这个你孙女儿,其他的免谈。
再说他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也不是人人都能糊弄的,话都放出去了,结果人被换了,以后他的老脸往哪搁啊。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没有错,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这几年越走越远了,不过这次能放下成见一起来看自己说明还有峰回路转的机会。
***
“晚上咱们爷俩再下两局。”贺老爷子看见几年不见的孙媳想起了一些往事,笑着让人赶紧进屋。
贺屿川拎着礼品笑着跟在二人后面,也只有在贺老爷子这里孟相宜才有撒娇的一面。
“这是你这几年寄过来的礼物,爷爷都留着呐。”松鹤延年的祝寿屏风可是他的宝贝,一直放在书桌上,上次有个老伙计来看上了想要,他说这是长孙媳妇送的,想要找自己孙媳妇要去。
非工作时间贺屿川不是话多的人,午饭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老爷子和孟相宜在聊天。
“爷爷从电视上看见你了,干得不错。”
贺老爷子竖起大拇指,对于女子出来工作是非常支持的,妇女顶起半边天,这是实践出真理,所以他鼓励女儿和儿媳都要出去工作,家里的事情男女五五分。
结果孙媳因为要跟着孙子外派而辞去了原本还不错的工作,他还觉得挺愧疚,虽然二人现在关系微妙,但是孟相宜在事业上的成功他还是倍感欣慰的。
“以后家里的事情你要多分担,不能全让相宜干,谁也没有规定过女人里外都要抓,男人在家当甩手掌柜的。”贺老爷子虎着脸对贺屿川训话。
当年他也忙,但是回家还刷碗洗衣服呢,现在的孩子都娇惯坏了,就是这个引以为傲的长孙虽然各方面都优秀,但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一心就是学业工作,这怎么行呢。
午饭后贺老爷子要午睡,让二人去海边转转,现在秋高气爽,空气清新,和北城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不同,正好可以放松放松,孟相宜也正有此意。
她有意,贺屿川当然不会反驳。
下午有些晒,蜿蜒的海滩上现在没有什么人,十分安静,听着海浪声,嘈杂的心境也平静许多,二人的长长的一串脚印被海浪不停的冲刷,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孟相宜戴着宽大的遮阳帽,风吹起了她的长裙,向日葵的印花裙子在蓝天白云下尤为亮丽。
“这里有贝壳。”她弯腰捡起来一个,淡淡的粉色混在沙子里原本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她一眼就发现了。
“这里还有。”看她有兴致,贺屿川也加入进来,一个海浪冲上来,打湿了他的袖口。
手心里一个闪耀着紫色光芒的贝壳,果真比她刚才那个粉色的漂亮许多,但是孟相宜的注意点却不在这上面。
贺屿川衬衣左边的袖子湿了一大片,孟相宜也没有多想,习惯性的抬手想要替他挽起来,不想却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没关系,一会儿就干了。”贺屿川转过身,甚至还用另外一只手去按住了袖口,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一样。
他在回避自己的触碰吗?还没有碰到他就躲开了,孟相宜有些惊讶,可是上次他明明握了自己的手,好像被冒犯了一样,不知道贺屿川是怎么想的,但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游玩的兴致就不高了。
“我给你拍照吧。”为了掩饰不自然,贺屿川提议,这里景色那么好,不拍几张照片真的浪费了。
没想到孟相宜却拒绝了,贺屿川有许多心事,甚至秘密,他又不会主动说给自己听,这样猜来猜去的她也会心累。
“相宜你怎么了?”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兴致低落,贺屿川关切的问,而孟相宜戴着太阳镜,他看不到她的神情,无法判断。
孟相宜只是单纯的不想拍照了而已,推说早晨起太早没有化妆不想拍。
她不想,贺屿川自然不会勉强,只是方才轻松愉快的气氛荡然无存,一路无话。
“屿川,你怎么在这儿?”回到疗养院的路上,贺屿川还碰到了熟人。
竟然是程瑾,二人惊喜的打招呼,没想到这么巧。
程瑾是周末带着孩子来参加公益活动的,儿子上小学了,学校里组织的活动来海边捡垃圾,学习垃圾分类,保护海洋。
已经来了快一天了,大人孩子都累得不得了,此刻一大一小正坐在超市边上喝汽水。
“弟妹,好久不见。”他也是见过孟相宜的,三年前去乌国那次原本是该自己去,可是当时正巧老婆怀孕了,孕反严重,他特别犹豫,刚下定决心时却传来消息,贺屿川主动请缨了。
因为自己的犹豫,这对夫妻异国分离三年,程瑾对孟相宜是有一种天然的愧疚的。
“你们还没有见过我们家老二吧,要是不嫌弃,给你们当个干闺女吧。”程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孟相宜笑着说好,这样她可要准备一个大红包给囡囡呢。
“贺叔叔,孟阿姨,我是程朔。”程朔还记得二人,主动打招呼,还不忘了自我介绍。
原来小程同学都已经这么大了,原来白白壮壮的小男孩现在成了一个小树苗,晒得小脸儿通红,但是还挺有兴致的,拿着个渔网说想捞鱼,结果鱼没有捞到一条,光捡垃圾了。
孟相宜摸摸他的头,掏出纸巾给他擦擦汗,别被风一吹感冒了。
“改天一定要来家里吃饭,当年还好屿川替我顶上了,我们还没有给你们好好接风感谢一下呢。”
程瑾盛情邀请,他对孟相宜的印象非常好,是个不作妖的安静女子,做贺屿川的妻子其实挺难的,毕竟这人太招人喜欢了,总有女人争先恐后往上扑,虽然不是他主动招蜂引蝶,但是做为妻子总归提心吊胆的。
与程瑾告别后二人好像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你当年是主动替程瑾去的?”这个孟相宜还真不知道,她还以为是直接给贺屿川的任务,“没有跟家里商量过?”
其实当年年纪合适的人选不多,程瑾是其中之一,贺屿川是不在考虑范围内的,因为他刚结束外派被委以重任,但是程瑾正好赶上老婆怀上二胎,在家保胎,老二也还小,家里老人也帮不上太多忙,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贺屿川是因为和孟相宜的感情走到了瓶颈,不如出去闯荡给二人都留些空间,也省得别人说闲话,主动去揽下了这个任务。
当时谈话的领导语重心长的跟他说乌国条件远不比之前,他们也是刚建交时间不长,万事开头难,如果带家属的话,让他一定要做好家属的工作,别万一去了以后发现落差太大影响夫妻感情和工作。
原来是这样,孟相宜有些明白了,但是又有些生气,这个人做决定前也不跟任何人打声招呼,又是自顾自地拿主意,那段时间家里都要闹翻天了。
贺家孟家的人轮番上阵都快把她电话打爆了,她不胜其烦。
张淑媛问她到底是不是离婚,离婚就干干净净的离,不要拖泥带水,别耽误各自前程。但是当她解释自己已经签了分居协议了以后,张淑媛又骂她自私自利,完全不顾贺屿川的感受。
还有孟子浩,以前一年通不了几次电话,那段时间一天都要打来好几次,放了狠话要是她真跟贺屿川离婚这辈子他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了。这个她不怕,反正从小到大这个爸爸有和没有一个样,直接把人拉黑了。
孟老夫人直接装病让她回来北城,不回来就是不孝。她不为所动,要人伺候也应该是婕妤和姑姑这两个她最疼的人,轮不到自己。
但是总归是心烦的,这些人不敢去找贺屿川,各个拿她当出气筒,她心里难受,还不如就把婚离了干干净净的,跟崔欣打电话的时候不经意就透露出了这个意思。
崔欣让她别管其他人,人家贺屿川的事情孟家老小操得哪门子心呢,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而已,让她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虽然不管,但是孟相宜还是气不顺,这也太不公平了,明明是贺屿川的决定,这些人不去找贺屿川,纷纷过来给她施加压力,自己反而成了背锅的那个人,就因为他们在婚姻里不对等,所以偏弱的那一方总要承担别人的指责。
“相宜,你到底怎么了?”贺屿川不忍看她胡乱猜测,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再次问道。
这次孟相宜也没有犹豫,说出来她早就想说的那句话。
“贺屿川,你有没有发现,在我们的婚姻里我永远是弱势的那一方。”不管多久还是意难平,贺屿川的对和她无关,贺屿川的错却要二人一同承担。
***
由于下午的不愉快,晚饭的时候孟相宜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陪贺老爷子,但还是因为心不在焉,下棋的时候连输好几局。
“丫头,这不是你的水准啊。”贺老爷子目光如炬,倒让孟相宜不好意思了,连说是爷爷棋艺更高明,她不是对手。
“你上小学就能赢我了,还谦虚什么,是不是屿川惹你不高兴了,尽管说出来,爷爷罚他。”贺老爷子目光在二人身上巡视了一圈,早就察觉出来了,二人从海边回来就不如上午那么自然。
孟相宜连忙说没有的事儿,可能是自己最近忙着会展有些累。
“不早啦,我也累了,你们收拾收拾快上楼休息吧。”贺老爷子摆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孟相宜先上楼,贺屿川送爷爷回房去,到了楼上,她却傻了眼,这里只给他们准备了一个房间啊。
chapter27
正巧此时, 贺屿川拎着行李箱上楼了,看孟相宜面露难色,关切的问怎么了。
看到只有一个房间的时候, 才知道她为什么踟蹰不前。
“没关系,我睡在另外一间。”贺屿川怕她为难, 率先开口。
其实不只有一个房间,贺老爷子自己住在一楼,二楼上还有两个卧室,只是常年没有人住而已,贺老爷子也只让人打扫了其中一间。
“机会自己把握。”贺屿川上楼前听祖父突然叮嘱了他一句,等他想仔细问问是什么事情时, 老爷子已经起身回房了, 现在他倒是明白祖父的“良苦用心”。
但是他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孟相宜有心回避, 他不可能厚着脸皮非要和她同床共枕。
“算了,别让爷爷多心。”孟相宜也没有矫情,在贺老爷子这里堂而皇之的分房睡岂不是拂了老人家面子,大不了一个睡沙发就是了。
好。
贺屿川回答, 唇角浮起隐隐的笑意,如果有了孟相宜的首肯,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他就知道相宜是一个心软又善良的人。
卧室是套间, 面积不小, 是二楼最大的房间, 里面也没有什么洗漱用品,还好孟相宜都带齐了。
“我先洗一下?”她征求贺屿川的意见, 看对方点头就拿着洗漱包进了房间。
洗完澡,梳妆台镜子上蒙上了一股水汽, 孟相宜拿浴巾把头发包起来,细细的涂抹各种保养品,女人过了三十岁以后还是要注意的,不然老得快,她不想那么早就看见满脸皱眉,日常防护还是挺注重的,花在护肤上的时间比以前多了许多倍。
本来还想做个面膜的,但是时间太久了,怕影响贺屿川休息就算了。
水声停了好久都不见有吹风机的声音,贺屿川有些担心,以前孟相宜洗澡都非常快,他还惊讶这又不是军训的时候,结果她说只是想多睡一会儿,懒得在洗澡上花太多时间,想了想还是起身敲了敲门。
“相宜,你没事儿吧?”
换做以前他担心的话可以直接推门而入,现在可不行了。
孟相宜???
“我还没有弄完呢,你着急吗?”刚把吹风机插头插好就听见贺屿川的询问,她赶紧回答。
结果对方只是说时间太久没听到其他声音所以问一下。
原来已经花了这么长时间了啊,孟相宜有些不好意思,胡乱把头发吹了吹就出来了。
“你快去吧,要是没拿洗漱用品就用我的好了。”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还客气了一句,但是贺屿川是谁呢,常年出差在外,行李箱总是收拾停当,随时拎起来就能出发。
没想到对方却回答好,空着手就进了卫生间。
因为刚洗过澡的原因,卫生间有些湿热,其实贺屿川也是紧张的,他甚至忘了拿换洗的衣服,看着镜子里傻傻的自己,不由得苦笑。
三年多没有同床共枕,其实紧张的不止孟相宜一个人。
看着洗手台上琳琅满目的护肤品,许多他都没有见过,有些陌生,看来这些年孟相宜的喜好也变了不少,以前他们的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十分单一,孟相宜总说自己皮肤底子还不错,不肯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看来他也需要从头开始了解孟相宜了。
坐在床上孟相宜心里就跟踹了一只小兔子一样,这让她想到了自己和贺屿川的新婚之夜,当时他们虽不是盲婚哑嫁,但是对彼此的了解的确不多,让她十分惴惴不安。
好像婚礼办完以后那晚回家她累得一动也不想动,洗完澡就赶紧躺在了床上,但是心里还有些雀跃,毕竟这是她和贺屿川同床共枕的第一晚。
床上用品是她买的,当时和崔欣挑了又挑没有满意的,她想买些素雅的颜色,崔欣总觉得还是大红色的喜庆,最后还是买了大红色的。
她把床单铺上的时候贺屿川还有些惊讶,可能在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用过这么鲜艳的颜色,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你不喜欢吗?”孟相宜有些担心,她对贺屿川的感情不仅仅是喜欢,还有崇拜,不由自主的会去征求他的意见,所以特别在意对方的感受。
贺屿川对于这些小事从来不上心,只回答都可以,反正就用几天而已,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拂了孟相宜的面子,毕竟她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了。
轻轻抚摸着桑蚕丝被单上的喜字图案,孟相宜感觉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她十年前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甚至躲进被子里偷偷笑了。
崔欣事先跟她说过是有些疼,忍忍就过去了,女人总是要经历这一步,至少这种疼和生孩子比那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孟相宜不是怕疼,她喜欢贺屿川,什么都能忍,何况是这一点儿疼呢,她甚至是期待的,但是贺屿川呢?
果真贺屿川洗过澡后只是淡淡的说快睡吧,今天都太累了。
深深的失落从心底升起,那一刻孟相宜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自从订婚后她无数次期待过今天会是怎么样的情形,甚至想过好多种应对,这一晚对她来说至关重要,但是贺屿川的话无疑给了她当头一棒,她的梦碎了,难过极了。
当时贺屿川对她的感情可能也只是像个陌生人一样吧,后来孟相宜倒是理解了贺屿川,对于自律又有些洁癖的人来说,虽然他们已经认识了多年,但是几乎还是陌生的状态,贺屿川也不知道怎么办,新婚之夜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选择题,他选择了否。
不过后来孟相宜觉得贺屿川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因为刚躺下没有多长时间,贺屿川的手机就想了起来,他挂断电话后交代自己好好休息然后就急匆匆的就离开了。
还好没做什么,不然可这么收场呢,孟相宜有些庆幸,心里竟然好受了许多。
他们真正成为夫妻反而是在纽城以后,当时也结婚快半年了,二人在生活中慢慢熟悉,磨合的也差不多了,正巧是圣诞节前夕,她第一次在国外过圣诞节,看着大家都各种采购准备过节,她也被大家的兴奋感染,从商场买了圣诞树回家自己布置。
贺屿川下班的时候正巧看见自己妻子在挂彩灯,是那种圣诞树形状的灯,大使馆附近也是这种,晚上一亮还是挺热闹的,有种西方过年的气氛。
假日期间可能会有外国朋友来做客,他不知道孟相宜有没有过圣诞节的概念,也不想给她添麻烦,本来想着也买一些布置一下家里,没想到一回家就有惊喜。
家里不仅有圣诞树,还有彩灯,而且巧了,孟相宜竟然也买了这一种。
第一次,贺屿川有了一种夫妻之间心有灵犀的欣喜。
他的妻子虽然年龄小,但是特别能干,家里家外都打理的妥妥贴贴,他的西装衬衣永远是洗好的,而且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三餐也是都有他喜欢的菜,让他少了许多心事,其实祖父让他娶孟相宜的确是正确的。
由于太过专注了,孟相宜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她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开心的忙碌着,期待着和贺屿川的第一个圣诞节。
突然有一双手从身后把她抱住了,孟相宜吓了一跳,差点儿喊出声来。
“嘘,别害怕,是我。”耳边传来那么近的声音,是贺屿川,他的声音属于比较低沉的一类,像钢琴的低音区,压低声音的时候,更有共鸣的感觉。
这是贺屿川第一次主动拥抱她,孟相宜心里像是有热水在沸腾,整个人都要发烧了。
贺屿川侧脸贴在她的肩窝里,又麻又痒的,她抬头望向窗外才发现外面竟然下雪了,怪不得贺屿川身上还有些凉意,只是这些都不足以让她降温,反而越来越热。
“那,那个我好没有弄完呢。”胡乱找了个借口,孟相宜抬手去掰腰间扣着的大手,却又被人反手握住了。
“相宜,你愿意吗?”她听见贺屿川问道,一开始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但是没有给她足够的反应的时间,贺屿川已经吻了下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贺屿川的吻极有侵略性,一手固定着她的后脑勺,避无可避。
她甚至忘了呼吸,明明是他侵入了自己的世界,却仿佛是自己被带领着去融入了贺屿川的,孟相宜完全是如同踩在了棉花上,又好像是波浪上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好久以后,贺屿川才放开了她,看着面前的女人脸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看都不好意思看自己,他心里也高兴极了,仿佛有无数烟花在绽放。
“相宜,可以吗?”他吻了吻眼前光洁得额头,又问了一遍。
这次回应他的是轻轻的一声“嗯”,那具娇软的的身子甚至更加贴近了自己,温热的呼吸喷在颈间,让他更加情难自己,身体里翻涌的情潮几乎将他理智淹没了。
贺屿川少有这样放纵自己的时候,但是和孟相宜他不想再约束了,弯腰匠人打横抱起直接上楼进了卧室。
痛,又甜蜜着,是那一晚最深刻的记忆。
对于他们彼此来说都是第一次将彼此交付给另外一个人,完完全全的融入到另外一个人世界中,好像□□的婴儿一样坦诚相待,那一晚都永世难忘。
那一个圣诞假期他们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除了吃饭,贺屿川根本就不会给她下床的机会,总是等她有了一点儿体力他就缠了上来,一次又一次的带她冲上极乐的巅峰。
就在她沉浸在以往的思绪中时,洗手间的门打开了,过往的那一切在眼前瞬间消失。
“我睡沙发就好。”贺屿川额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换了全黑的家居服,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孟相宜……
反观自己竟然还穿了睡裙,是不是太不注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用薄被把自己裹紧。
“那就快休息吧。”孟相宜也没有别的好说的。
贺屿川关了灯,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压抑的黑暗中。
***
静谧的夜晚,窗外偶尔的虫鸣声都清晰可闻。
这么安静的夜晚中,孟相宜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忽略房间里另外那个人,努力让自己睡着,偏偏这样做总是事与愿违。
不知道多久以后她再次睁开眼睛,深深叹息,和贺屿川共处一室,她怎么着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换成谁在这样的环境下都不能没心没肺的睡着吧。
这里的床垫非常硬,像硬板床一样,她也睡不惯,侧躺了一会儿就觉得胳膊都麻了,想翻身又怕打扰到贺屿川,真是煎熬啊。
“相宜,你睡不着吗?”良久以后,突然贺屿川出声问道,孟相宜睡眠不好,他是知道的。
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不好,好像是快要从纽城离开的时候,她的睡眠开始出现问题,每天也有些焦虑,他还开玩笑的问是不是近乡情怯,要回去了应该高兴才对。
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真是够不称职的,她睡不好是因为担心回来以后要应对各种复杂的亲戚关系,纽城那五年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自在的,所以压力会大。
因为他从来没有睡眠方面的困扰所以理解不了孟相宜的心境,但是自从孟相宜离开自己后他才开始夜不能寐,睁眼到天亮或者索性起来工作,那时候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不能入睡的痛苦。
睡不着的时候相宜也难受却总是一个人默默忍着,想想就心里钝痛,后来他开始听医生建议吃一点儿助眠药,早知道他应该带着孟相宜去看心理医生的,早一点解决问题就好了。
“不好意思,是打扰到你了吗?”孟相宜有些抱歉,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连动都没有动,怎么可能影响到贺屿川呢。
并没有被打扰,因为凭贺屿川对孟相宜的了解,她现在不可以心无旁骛的睡着。
“你有没有去看过医生?”他问道,失眠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自己硬抗,时间久了身体根本受不了。
孟相宜摇摇头,但是晚上别人看不见,这种表达方式不太妥当,又开口回答说没有。
其实这几年她的睡眠有所改善,远离了许多烦心事以后,每天忙碌起来,大多数时候都能倒头就睡,今晚是个例外而已。
“那就别硬睡了,我们说会儿话吧。”贺屿川提议,毕竟老爷子睡得早,才九点多就打发他们上楼了,现在本身也才十一点而已。
孟相宜内心是拒绝的,大晚上的有什么话好说,那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还不如都装睡好了。
“我有些累了,还是快睡吧。”想了想,孟相宜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过她也善解人意的表示如果贺屿川睡不惯沙发他们可以调换一下,毕竟一八五的大个子睡个小沙发是挺憋屈的。
“不用了。”贺屿川也拒绝了,既然对方没有谈心的打算,他也不能勉强。
一宿无话。不过半夜还是出了点小插曲,孟相宜是被蚊子给吵醒的,这边靠海,比较潮湿,蚊虫的战斗力比较强,叮了她好几个包,奇痒无比,烦躁的坐起来抓了抓腿上,已经起了一个包了。
“怎么了?”贺屿川刚刚进入浅眠,一点声音就被惊醒了,赶紧坐起来关切的问。
在得知是因为蚊子的时候有些好笑,他能想象出现在孟相宜气急败坏的表情,她是最讨厌蚊子的,但是奇怪了蚊子还专爱叮她。
灯开了,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眼前递过来一瓶花露水。
“洒在床上吧,应该有用。”贺屿川平静的说。
“谢谢”,孟相宜接过来,几乎把小半瓶花露水都洒在了自己四周,好不容易睡着又被蚊子吵醒,这里又没有蚊帐,真是气闷。
等她重新躺下了,发现贺屿川还不关灯,反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忍不住问。
“你在干什么呢?”
“你睡吧,我找找蚊子。”他回答。
孟相宜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贺屿川竟然会找蚊子,这是共同生活以来从没有见过的场景,简直就是珍贵画面。
“乌国那边蚊子比咱们这里厉害多了。”贺屿川解释,他刚到了那里吃了不少苦头,那边蚊虫多,被叮后都是又红又肿的,每次被叮后他总会想到还好孟相宜没有跟来,不然以她的小身板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孟相宜让贺屿川快关灯睡觉,都快5点了,老人家本身就起得早,别打扰到老爷子,但是贺屿川不听她的,执意要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你不会一夜没睡吧?”她哈气连天的,但是贺屿川却完全不像是被打扰过的样子。
目光落在面前的沙发的,有点儿窄好像也不够长,真的是委屈他这个大少爷了,蜷缩在这个小空间里。
“小睡了一会儿。”贺屿川回答。
丝被之外,孟相宜雪白的脚踝上有一点儿红,应该是被蚊子叮过的地方,不知为何,看见这点绯红,他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快意,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情愫在身体中叫嚣。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一个想法突然蹿出来。
“孟相宜,咱们去看日出吧。”
chapter28
幽暗的路灯下, 贺屿川在前打着手电筒,孟相宜跟在后面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海滩走去。
夜风袭来,阵阵凉意让她瞬间清醒, 赶紧裹紧了身上的风衣让自己暖和一些,被贺屿川看到, 不由分说就把他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强硬的披在了她的身上。
“不行,你会冷。”
“我不冷。”
大晚上的这人心血来潮要看什么日出,她怎么就神差鬼使的答应了呢,孟相宜暗恨自己没出息。
“把手给我。”贺屿川伸手,孟相宜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到了贺屿川的掌心,对方一拉将她拽到了海滩边的礁石上, 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让她先坐下。
他的掌心有些微热, 甚至粗粝的感觉,触碰到孟相宜裸露的肌肤, 有些战栗。
“冷吗?”贺屿川问道。
有点儿冷,还有些饿,但是孟相宜还是摇摇头,既然答应了就不要矫情, 这是她的原则。
映入眼帘的是一轮朝阳突破云层,朝霞满天,这种美震撼人心, 是人工美景完全无法比拟的。
孟相宜兴奋的站了起来, 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原本因为贺屿川的一时兴起还在埋怨,现在觉得完全值得了。
“我们以前说过一起看日出的, 一直没有实现。”
看着如同孩子一般开心的孟相宜,贺屿川既高兴又有些遗憾, 他们早就该尝试的事情竟然拖了这么些年才去做,内心的缺憾是无法弥补的。
在纽城的时候有一次孟相宜过生日许愿,开玩笑说他们一定找个时间去看看日出,但是一直没有成行,工作日不可能,休息日的时候贺屿川也经常有各种各样的公务活动,难得能休息她也不忍心打搅他睡觉,所以一直没有实现。
“对不起。”身后的人低声呢喃,望着前方的背影出神,但是沉浸在美景中的孟相宜没有注意到。
“相宜,我们重新在一起吧。”太阳升起后,光辉洒满了整个海洋,在这盛大又浩瀚的美景中,贺屿川重新发出请求。
这就是来看日出的目的吗?孟相宜有些苦笑。
“贺屿川,我不能答应你。”她摇了摇头,她刚拥有了引以为傲的事业,不想放弃,如果重新和贺屿川在一起,她没有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兼顾,所以她不能继续在这场从来不占优势的婚姻中稀里糊涂的下去了。
“以前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贺屿川的眼神中并没有惊讶,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拒绝一样,只是眼底有一瞬间的失落,但是立刻就被一种狂热所替代。
“不过那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孟相宜。”他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
***
回到北城后,一切又开始步入正轨。
非遗博览中心的宣传力度空前,而清绣因为悠久的历史和精湛的手艺赢得了不少中外厂商的青睐。
最近这段时间,工作室的电话都要打爆了。
“章经理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见见孟会长?”有不少人专程来一趟就为了见孟相宜一面谈谈合作。
章云燕也不是以前那个天天在网上跟人对战的小章了,现在是负责库存的主管经理。
“不好意思,最近这段时间孟会长一直在忙着会展接洽,大家可能还要耐心等一等,不过我们还有许多其他优秀匠人创作的作品,大家可以参观一下。”
工作室有三层,一楼是展厅,二楼是办公区,三楼是仓库,一楼里面还有几百个精心挑选出来的绣品,章云燕热情的邀请大家去参观。
“我们大老远的来,为的就是宋会长的作品呀。”有人不满了,现在宋会长的绣品在市面上几乎找不到,那些收藏了她绣品的人也不肯卖,要么就要价翻了十几倍,现在拿在手里都是稳赚不赔的。
“您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但是宋会长年纪大了,现在已经不能劳累再创作,所以宋会长的作品都已经预售完不再展出的。”
章云燕耐心的解释,并且安抚好大家的情绪,原本他们还想着只展出不售卖,但是宋会长名气太大,她的绣品摆在前面,其他人的就无人问津了,宋会长知道后就让人把她的都收进库房里,别人要问就是都卖出去了。
“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一趟。”有些人还是不满意。
“大家不要生气,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说。”沈序正巧从外面回来,笑着招呼大家去他办公室聊。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不一会儿这些人都高高兴兴的离开了,章云燕不解,凑上去问。
“这些人无非就是想看看宋会长的绣品,一会儿你们把宋会长的绣品都再摆出来。”沈序大包大揽的吩咐,这下章云燕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不明摆着不把会长的意愿当回事儿了。
沈序笑她们傻,好东西干什么藏着掖着?
宋会长的作品就是最有价值的招牌,不摆出来让人看肯定会惹人不满,一传十十传百的,以后大家都不来了,其他人的作品更无人问津了。
是这样吗?他们明明也在多平台推广啊。章云燕疑惑,但是沈序是她直属领导,即便心里不愿意,也还是得听他的。
“师父的这些绣品怎么又搬出来了?”孟相宜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见一副百鸟朝凤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不由得皱眉问道。
“会长,沈总说都摆出来当门面,不然顾客有意见。”章云燕如实回答。
这个沈序,误解了师父的一番良苦用心,孟相宜有些无语,但是还是要给他这个总经理留点儿面子,没有当即让人再把东西收回去。
“先在外面放几天,过段时间再分次收回去吧。”章云燕赶紧点头,她就说还是要尊重宋先生的意思的。
刚进办公室还没有坐下就接到崔欣的电话,电话那头还有几分焦急。
“相宜,你手里还有没有绣品,比较好的那种。”这是有人想要绣品都找到崔欣那里去了啊,孟相宜失笑,曾经推销都出不去的东西,现在竟然这么受欢迎。
她边开电脑边问是不是有熟人在打听,让崔欣暂时不要答应,现在是会展时期,排队等的客户非常多,她不方便用私人关系加塞儿。
崔欣那边连忙否认,是一位阿姨在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客户的屏风,那个屏风是十几年前宋先生亲手绣的,客户十分珍惜。
这也是他们家政公司新解的大客户,崔欣本来想的是赔偿,客户说多少钱就多少钱,谁知道那边的管家不同意,说这个绣品是无价的,非要投诉他们。
阿姨急得天天哭,崔欣亲自出面好话说尽对方就是不松口,反而提醒她,“孟总的女儿就是清绣协会的常务副会长,这点儿事不会办不了吧。”
这不就是明摆着逼她再拿出来一个同等价值的绣品,管家说客户这周出去度假下周回来,希望她这周末之前解决问题,她也没有办法了。
原来如此,听了崔欣说得情况,孟相宜也有些头大,那个客户的绣品是喜上眉梢图,虽然东西不大,但是由于是师父的得意之作,十分被追捧,价格奇高,是任何一个作品都替代不了的。
她也体谅管家的难处,这种事情任谁都不愿意背锅的,对于被损坏的贵重物品,要是客户知道他们私自与家政公司谈好了,估计也就离被辞退不远了,在行业内名声也臭了。
“听说这位先生年轻时脾气可厉害了,现在年纪大了才好些,也不知道能不能高抬贵手。”崔欣发愁。
这件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办也难办,她可以全权代表师父处理她的作品,但是用于私情上孟相宜还是不想,不过她倒是可以试着修补,便和崔欣约好找个时间去客户家里看看。
正巧等她们去的时候赶上了客户提前回国,原本颐指气使的管家毕恭毕敬的请她们二人进去,说先生在等。
男子年纪比孟子浩还要大些,但是身材清瘦,半点发福都没有,戴着金框眼镜,相当儒雅,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正站在茶几前等二人,十分绅士。
一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崔欣就觉得有些奇异的感觉,好像见过,但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陈先生,您好。”她礼貌的伸手,对方浅浅回握。
寒暄后,孟相宜自告奋勇想看看那副“喜上眉梢”屏风,想尝试着修补。
管家小心翼翼的递过来,果真在留白的地方有些脏污,看起来像是不小心弄上了清洁剂。
“陈先生,相宜是我的女儿,也是宋先生的弟子,请让她试一下,如果不成功我们愿意赔偿所有损失。”崔欣真诚的说道。
对方淡淡一笑示意他们不用紧张,“这个屏风是我的前妻送给我的,我非常珍惜,她是位善良的人,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为难你们。”
男子爽快的答应可以让孟相宜将屏风带走,既然对方这么信任,孟相宜也义不容辞,说一个周的时间她一定会尽力完成的。
前妻的礼物还这么珍贵的保存,看来他们曾经感情非常好,崔欣对这位先生的好感倍增,事情颇为顺利,出了门但她里也有些打鼓,连忙问女儿行不行,想想又后悔这件事情她不应该把相宜扯进来。
“妈,您放心吧,这点儿小事儿难不倒您女儿的。”孟相宜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需要回一趟清河镇,在师父的指导下完成。
***
“请问孟会长在吗?”一大早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伙子进了工作室礼貌的询问。
“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介绍吗?”有工作人员上前询问,而对方仅是递上一张名片。
陈愿之,烫金的名片上仅有简简单单三个字,工作人员有些疑惑,这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啊。
“请把这个交给孟会长,陈先生回国了,想请孟会长吃个便饭,请您代为转达。”小伙子客气的说道然后离开了。
“章经理,这是什么人啊?”小姑娘拿着名片回来找章云燕,她一头雾水的,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顾客。
“陈愿之”这三个字耳熟,章云燕思索了片刻也没有想起来,把名片收了起来等孟相宜回来定夺,又嘱咐道,“宋先生的绣品一定要盯好了,千万别被人弄坏了。”
“先生,孟会长不在,不过已经将您的名片留下了。”年轻人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侧身跟后座的男子汇报。
一张清俊略苍白的脸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敲了敲隔板,示意开车。
“这和开业的那个花篮一模一样的。”
“真好看啊。”
“好贵的吧。”
大家在窃窃私语,没有发现沈序刚刚进门。
“这是谁送来的?”他皱眉,在得知这花是给孟相宜的时候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弄明白来龙去脉后,第一反应就是让人扔掉。
“可这是送
铱驊
给会长的呢。”前台小姑娘不忍心。
“你们会长对这类花过敏,出了事你负责啊。”沈序板起脸来训斥,新来的员工不了解孟相宜好糊弄。
他向来没架子,但是虎着脸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吓得小姑娘赶紧把花扔得远远的。
“咱们库房里有那么多宋会长的绣品,送一个给客户就是了,何必让阿姨为难。”
曾经他对崔欣也是不太尊重的,毕竟他受林婕妤影响深,总带着偏见看人,这几年了解多才发现崔欣才是真正的好妻子、好母亲,甚至是好儿媳的角色,任劳任怨,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所以心里总是暗暗的愧疚,一听说她现在遇到难处,第一反应就是帮忙。
“那怎么行呢,咱们开门做生意讲究信誉。”孟相宜不肯答应,师父说过不出售就是不出售,再说她心里有谱了,比较有把握。
在得知孟相宜要回一趟清河镇的时候,沈序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窃喜,有些事情她不在,自己反而更好办,况且这样她也能和贺屿川分隔两地。
“你不在的话我会看好工作室的,不过大家最近也辛苦,不如咱们举行个庆功宴,让大家都高兴一下吧。”
庆功宴?孟相宜想起来了,扶额笑道,她竟然都忘了。
都怪自己曾经放出去了大话,现在骑虎难下,这庆功宴看来是绕不过去了,她暗暗叹息,不过能犒劳大家也是好事儿,辛苦这么久了,也该放松一下,就让沈序放手去做。
“别人我不管,但是一定要问好方想的时间啊。”方想对他们的帮助太多了,而且也是工作室的股东,这个庆功宴可不能忘了他。
“不过有个事情提前跟你说一下。”沈序突然正色道。
孟相宜看惯了他吊儿郎当,难得这么正式,还真有些不习惯,忙问怎么了。
“我和婕妤在交往,你不会反对吧。”沈序试探性的问道,眼睛认真的观察着孟相宜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
林婕妤终于答应和沈序在一起了?
这个消息的确有些令人震惊。
这三年几乎从沈序口中听不到林婕妤这三个字,她还以为沈序把人放下了,原来并没有啊,毕竟是那么优秀美丽的女子,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虽然不喜欢林婕妤,毕竟从小到大她带给自己太多的痛苦了,尤其是在贺屿川的事情上,孟相宜从来不想去回忆,但是听到二人在一起的消息,她心里竟有莫名的放松,这样林婕妤就可以放过贺屿川了吧,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总之是个好消息。
“怎么会,当然要恭喜你们啊,尤其是你终于抱得美人归。”孟相宜笑着,无比真诚,从高中的时候沈序就喜欢林婕妤,终于有了回应她真心替沈序感到高兴。
可她越高兴越诚恳在沈序眼中却尤其刺眼。
“会长,这是一位先生留下的。”沈序走后,章云燕亲自送过来一张名片,孟相宜有些惊喜,陈愿之竟然回国了,连忙调出来手机中保存的那个电话号码。
嘟嘟嘟,不一会儿电话就被接起。
“相宜,恭喜。”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子清晰的声音。
“陈先生,欢迎回国。”她笑道。
不到五点,就急匆匆出了工作室往约定的地方赶,出门正撞见沈序,有些疑惑的问,“你去哪儿啊?”
“约了人吃饭。”孟相宜平时不爱化浓妆的,而此刻妆容精致,甚至还换上了那身她最喜欢的墨色金桂旗袍,头发简单盘起用一根银簪固定,就如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美丽浑然天成。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是一想到孟相宜盛装打扮十有八九是去见贺屿川,心里又布满阴云,良久他决定证实一下是不是如自己猜测的那样。
【老贺,晚上一起喝酒吧。】编辑了一条微信发了出去。
【晚上有约,改日再聚。】对方回复。
果然如此。
孟相宜,你心里永远只有一个贺屿川,但是总有一天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chapter29
陈愿之是刚从国外回来, 他不到十岁就出国,已经在国外生活了二十年,行事作风颇为海派, 绅士的拥抱了一下孟相宜并邀请她参观自己的庭院。
院子不大,但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具有, 颇有一凡古韵之风,在寸土寸金的北城拥有这样一套庭院,不是一般的财力能支付得起的。
“我母亲是南方人,受她影响,我也偏爱徽派等建筑风格。”陈愿之介绍,这是他请名家重金打造的庭院, 一步一景, 几乎完美了还原了他母亲儿时的生活场景。
“您待父母至孝,真是令人感动。”
当年为了陈夫人的生日, 他派人也是寻到了清河镇,想要真正的清绣,误打误撞,竟然成了孟相宜的第一个客户, 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我母亲特别喜欢你绣的四君子屏风,日常都摆在茶室里。”陈愿之笑道,他肤色偏白, 眉宇之间总有种阴郁, 一笑起来仿佛雨后初晴, 增添了几分清风霁月。
“认识许久,没想到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孟相宜点头, 她和陈愿之一直以来沟通都顺畅,感觉像是老朋友了。
“协会成立的时候您送来的花也非常有新意。”她曾说过自己第一次开始绣的东西就是紫藤花, 结果陈愿之就送了紫藤花,让她有些好笑又感动,竟然他都还记得这一点点小事。
“这次回国是长住?”孟相宜问,如果不长住的花不需要花这么大精力设计这样一个庭院吧。
“我母亲想回来住,正巧父亲回国,不如就借此机会换个环境。”陈愿之抬手拨弄着景观松的松针,语气颇为随意。
孟相宜有些惊讶,他们家在海外的生意那么大,搬回来恐怕不太方便吧。
院中栽种了不少山茶花,一看就是名品,孟相宜一向也喜欢,忍不住走近些观赏。
一株粉色的十八学士又圆又大,极为难得,她想拍张照片,征询陈愿之的意愿,对方手一伸,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之前您说过在准备订婚的事宜。”去年有一次联系的时候陈愿之提过快要结婚了,已经在准备订婚宴,要是他回国,看来太太也要跟着回来了。
没想到对方摇摇头,唇角略有下垂,语调有些苦涩,“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孟相宜有些后悔,她不该贸然提起这个话题的,倒勾起了陈愿之的伤心事。
“对了,你是不是说过会展结束后要举行一次庆功宴?”不过陈愿之立刻就调整好了情绪,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提起了新的话题。
孟相宜有些赧然,这是她曾经还没有申遗的时候立下的豪言壮语,说要是申遗成功肯定能参加世界博览会的,到时候要举办一个大大的庆功宴,还要请陈愿之参加。
面前的女子浅浅的笑着,虽然有些羞涩但依然坚定的点点头,说一定会的。
陈愿之有些出神,仿佛勾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记忆,眉心微蹙,略有些痛苦之意。
“陈先生,你怎么了?”孟相宜疑惑,关切的问。
“无事,还有不要叫我陈先生了,咱们是朋友,还是叫我愿之吧,相宜。”
这是陈愿之第一次叫她相宜,不知为何,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肆尔二2五久乙丝奇“相宜”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有几分熟悉亲切之意。
“咱们在纽城见过。”陈愿之笑道,方才第一眼见到孟相宜的时候他就有些眼熟,甚至惊喜。
做为纽城华人商会的代表,他在有一次的新年迎春会上见过孟相宜,彼时她站在中方外交官的身边,是以家属的身份参加的,没想到她回国以后竟然从事发展清绣事业。
“你的先生姓贺吧?”贺屿川这个名字在外交圈子乃至整个纽城华人圈都如雷贯耳,这个男人不简单,能拼有手段,和自己是一类人。
竟然见过,那自然无法避免提到贺屿川,孟相宜只能点头。
“他能支持你做自己的事业?”
这是质疑的语气,白皙的手指推了一下眼镜,掩盖了一闪而过的探究之意。
“我并无恶意。”陈愿之解释,他只是不太相信做贺屿川的妻子还有时间全心全意从事自己的事业。
虽然对方不是有意冒犯但是孟相宜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察觉到尴尬的气氛,陈愿之不着痕迹的别开话题,提到下个周有个纽城的代表团要前来参加非遗会展,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
这就有些不凑巧了,孟相宜说她要回一趟清河镇,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金框眼镜下,男子狭长的眼睛眯起,双手随意的插着口袋,轻哼一声真是有缘。
孟相宜不解。
“那位陈先生叫陈方年,是我父亲。”陈愿之笑道,“看,我就说咱们有缘分吧。”
他笑了笑,只不过在孟相宜眼中这笑容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
明亮的阳光洒进办公室,男子在认真的签署着文件,修长的手指执着钢笔飞快的写着,铁画银钩,苍劲有力,贺屿川从小练习书法,自成一体。
何超远惊叹,时隔多年他终于又能有幸看到贺司的字了。
“以后一定让囡囡练您的字。”既是恭维又是实话,贺司回来挺长时间了,他和鹿晴本来就说请贺司和相宜姐来家中做客,但是贺屿川太忙,还一直没有说出口呢。
本来就是试探性的问,没想到老大竟然答应了,何超远受宠若惊,说会展结束一定要好好在家做一顿请他们夫妇。
“当年在纽城的时候没少在您家蹭饭,相宜姐手艺那么好,您二位可别嫌弃我俩的厨艺啊。”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有了孩子以后做什么都要紧张起来,做饭主打一个能吃就行,色香味是次要的。
“相宜姐现在真是了不起。”他都听鹿晴说了,以前一直把孟相宜当做贺屿川的太太,现在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会长了,还有清绣这门超绝的手艺,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第一次听到熟悉的人这样夸赞孟相宜,贺屿川心底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有个词形容十分恰切,与有荣焉。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新体验,和约瑟夫那种赞美不一样,这是曾经了解孟相宜过往的人给出的评价,更加中肯。
最近送出去的花也不知道她喜欢吗?贺屿川尽量在回忆他们在纽城时家中摆过的鲜花,孟相宜喜欢花草,总会亲自插瓶,四季三餐,他们餐桌上总摆放着合时宜的鲜花。
有些话不好找,他趁着空闲期间找遍了花卉市场,争取每天都没有重复的。
一直没有孟相宜的反馈,他心里没底,盯着桌面上的手机出神,想问一句又觉得是在邀功,总觉得不妥。
一个星期过去了,她没有联系过自己,内心煎熬,如坐针毡,也许今晚应该约出来一起吃饭的,或者他们可以自己做饭,这样比在外面吃更加亲密一些。
他的睫毛又黑又密,侧脸的弧度像孤傲的山峰,双手在面前交叉撑在桌面上,正专注的思考着事情,没有注意到有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在听到响声的那一刻抬头,眉峰瞬间蹙起,嘴唇紧抿,面上是明显的不悦。
“林科长,我没有听到你的敲门声。”手指有节奏的敲打在桌面上,指尖与台面轻触,发出规律的“哒哒”声,了解贺屿川的人都知道,这是他隐忍怒气时的一种表现。
一身正红色的套装下,女子娇艳美丽,但是美好的容貌并不会在贺屿川这里为自己增添几分宽容,他的语气中甚至还带了一丝厌恶。
“贺司长,我是来签字的,刚才敲过门您没有听见。”林婕妤难得在跟贺屿川说话时如此职业,这倒让贺屿川有些不悦的情绪消散了一些。
他不会将私人偏见带到工作中,林婕妤已经不是他的下属,只要尽职尽责,他不会多做评价。
“把文件放下吧,我会看的。”他平淡的吩咐,并没有过多的话语。
蓝色的文件夹被放在办公桌上,林婕妤转身离开,就在手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有回过身来。
“贺司长。”她轻声喊了一句。
对方没有抬头,正在翻阅她刚才放下的文件,只是淡淡的问还有什么事。
“听说您在乌国受伤了,严重吗?”
还是忍不住说出口,贺屿川在乌国受过一次伤,当时部里的领导们知晓,立刻就被压住了,她是凑巧听到程瑾打电话才知道,因为不知道贺屿川伤在什么地方,心急如焚。
“无事,多谢。”硬冷的话语听不出任何的感谢之意,反而有明显的逐客令。
“我和沈序在一起了。”她轻轻说道,忍不住转头再去打量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声音有些低,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这个和工作无关,不必汇报。”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啪”的一声,手背上一烫,一滴眼泪划过,林婕妤不着痕迹的快速拂去,开门离开。
chapter30
“我现在在清河镇。”听到孟相宜的声音, 贺屿川才放下心来。
“怎么突然回去了?”他有些担心,是不是外婆的身体不好之类的,在得知原因后笑道, “你也许不记得,咱们刚到纽城第二年的华人商会新春晚宴上, 陈方年父子都在。”
还真是有缘分,竟然他们都成了孟相宜的客户。
原来贺屿川也认识陈方年,孟相宜向他打听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呢?她尽力修补绣品了,但是总有些小瑕疵,连师父也无可奈何,早知道自己不说大话了。
孟相宜懊恼的时候一般喜欢嘟着嘴掐着腰, 想到她此刻的样子, 贺屿川有些想笑,一时间没有忍住, 赶紧假装咳嗽。
他们夫妻多年对彼此都太了解了。
“你在嘲笑我吗?”孟相宜有些生气了,她知道贺屿川肯定在偷笑,刚才的咳嗽不过是在伪装而已。
当然没有,贺屿川连忙否认, 说回来再约好了,怕露馅赶紧结束了通话。
他一定是在笑,盯着熄灭的手机屏幕, 孟相宜气呼呼的, 以前她的口语一般般, 出门总是靠贺屿川跟人沟通,后来这人烦了, 非要她自己去,刚开始她磕磕巴巴的, 这个人就双手插兜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高中英语就学过,你竟然都忘了,看来大学没努力啊。”装作失望的样子摇摇头,非要给她补习英语。
她又不是外交大学毕业的,说那么流利的外语干嘛,但是孟相宜还是下定决心好好练,不让贺屿川看笑话,发音不准的时候总被这个人纠正,自己一瞪眼他就笑,这么多年了,臭毛病还是没有改。
生了一肚子闷气睡觉,梦里竟然是到处找英语考场,结果好不容易找到坐下,却发现发现来的卷子上写的是一堆看不懂的文字,她问老师怎么不是英语,监考老师说这是拉丁文考试,英语考试在另外的考场。
顿时孟相宜就惊醒了,一身的汗,心里暗恨都怪贺屿川,又气呼呼的睡了,第二天一大早看到院子里那个本不该出现的身影时气是怎么也生不起来了。
“这孩子,昨晚睡得太晚了。”外婆笑眯眯的替她解释,而外婆一旁坐着的男子正望着自己,满眼俱是笑意。
“你怎么来了?”她不会还在做梦吧,孟相宜赶紧掐了自己一下,真疼,看来不是做梦。
“你不会是睡傻了吧,还不赶紧给人家小贺盛饭去。”外婆催促道,贺屿川这孩子她见得不多,但是彬彬有礼,她打心底里是非常喜欢的。
这几年小夫妻闹了别扭不见面,每逢佳节小贺却总有一份礼寄到,她倒是觉得二人没有那么糟糕,如今看他又连夜开车过来接人,想必是有些和好的苗头了。
孟相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厨房,贺屿川也连忙说去帮忙,崔婆婆笑着让他去了。
舅妈出门前早都把饭菜做好了,孟相宜就是热热就行。
“你怎么跑来了。”又不是小年轻儿,还玩儿这种把戏,孟相宜嘴上奚落,不过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喜的。
某人双手插在口袋里,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盯着面前女人的背影笑了,说来看看外婆,好几年没有见到老人家了,顺便接她回去。
厨房不大,再进来一个人就有些挤了,看着贺屿川又不干活,一个人还占了大半个空间,她连忙嫌弃的让人出去。
舅妈的手艺极好的,早晨特意炒了她爱吃的酸豆角炒肉丁,加上自己腌制的八宝菜,还有南瓜粥和小馒头,孟相宜怕贺屿川吃不惯又给他煎个一份午餐肉,切了番茄片。
“你用馒头夹着吃吧,家里没有土司的。”她们家吃饭没有西餐那套习惯,都是标准的南方胃,而贺屿川就不一样了,他是北方口味加西餐。
没想到这人根本不搭理午餐肉,掰开馒头,舀了一大勺酸豆角加进去,吃得特别香,看来在乌国这几年把大少爷脾气都改了,以前不爱吃的都不会碰的。
外婆笑盈盈的看着他吃饭,孟相宜有些不高兴了,贺屿川一来,外婆倒看他像亲孙子一样了。
“听相宜说你在国外这几年还挺难的。”崔婆婆感叹,又艰难又做出来了一番成绩,真是不容易。
孟相宜有些惊讶,她什么时候在外婆面前提过贺屿川了,就连这次回来也没有说二人见面的事情,他在乌国的事情都是舅舅舅妈在视频上刷到的吧。
“趁着年轻多办些事儿,不觉得苦。”贺屿川低着头陪崔婆婆的说话,对贺老爷子都没有这样耐心过。
崔婆婆是有意再次撮合二人的,吃完了早饭也不许二人插手收拾,非要让贺屿川上楼去歇一会儿。
“开了一夜车了,上去睡一觉,快去!”
青砖瓦房,有些年头了,但是中间重新装修过,也保护的好,又干净又温馨,孟相宜的房间在二楼,听从外婆的命令,亲自带着贺屿川上来休息。
“喏,还是老样子,你不嫌弃就躺一会儿吧。”孟相宜让贺屿川进去,她房间采光好,玻璃窗一推开就是一条石砖小路,既幽静风景也好。
距离上次过来已经七八年了,贺屿川四处打量,这里孟相宜的生活痕迹更重,甚至都超过在北城的家,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就来过一次,但是只住了一晚而已,他当时对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反而让崔诚带他去田里转转,印象最新的就是房间里淡淡的檀香,宁神静气,而现在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兴趣。
床摆在窗下,旁边是白色的布艺沙发和小圆茶几,整个房间的色调是橘红色的,在秋日里有特别温馨的气息。
衣柜旁边是他没有见过的绣棚,各种颜色的线,他叫不出名字来。
窗户换了新的,他记得以前是比较古朴的木制窗棱,伸手推开窗户。
“你怎么想的?”孟相宜正在拆下来自己的床品,边忙边问,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她的手背,掌心微热,抬眼,正对上贺屿川目光灼灼。
不用麻烦,他说,直接睡一会儿就行。
说得简单,今晚怎么住可是个问题,孟相宜有些发愁。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听见门口有人骂骂咧咧列的,一阵嘈杂。
“崔婆子,你家的院墙出来这么多,占了一半的路,我们酒店进进出出那么多人,车都上不来,这不是影响我们发财嘛!”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阴阳怪气的在她们家院子里指指点点,孟相宜没多想,丢下贺屿川就跑下楼了。
崔婆婆不理人,依旧挑着簸箕里的花骨朵,装作没有听见。
“我们说好了给你们补偿,五千还少啊!”男人看她一个人在家越发来劲了,没有崔诚夫妻俩撵人,他正好给老太太天天堵,于是开始在小院子里四处溜达,左看看右看看,装作不小心把刚挑好在晾晒的花骨朵碰了一下,玫瑰花撒了一地。
“给你们三天时间,再不拆,老子带人来亲自拆!”
“你谁啊!都拾起来!”孟相宜怒气冲冲的跑出来,站在男人跟前,阻止他继续捣乱。
半年前她离开的时候隔壁除了方想的民宿也没有别的酒店啊,哪里又冒出来的浑人!
“呦呵,哪里来的漂亮小妞儿。”男人上下打量着孟相宜,眼里浑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出去!”孟相宜指着大门,冷冷的说,“不然我就报警了。”
王大川仗着自己有个在市里当领导的舅舅平常就仗势欺人,一听小美女说报警,更来劲了。
“报啊,老子今天就不走了,你报一个看看,小爷我倒要看看谁敢。”王大川把公文包在腋下一夹,找了一个马扎子坐下,还招呼带来的小弟端茶倒水,悠闲着呢。
崔婆婆看到孟相宜下来后一直拽着她让她回屋去,这种混球她收拾就行了,装看不见看他能待到什么时候,还真敢对她老婆子怎么样啊!
“别走啊,陪哥哥聊聊啊,妹妹!”看崔婆婆把孟相宜拉走了,王大川更得意了,说话也更放肆,摇着大脑袋翘着二郎腿简直把崔家当成了自己小院儿。
别人说这崔婆子有个嫁给北城显赫人家的女儿,纯属吹牛,他在市里混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崔家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亲戚,再说真那么厉害,谁还稀罕这小破院子啊。
他平常忙着呢,偶尔来一次,要不是为了自家酒店生意好做,哪有这闲工夫在这破地儿喝茶,不过那小姑娘是真俊,看起来是崔婆子的孙女儿吧,也不知道几个钱能包养了。
他想得挺美,只是身后总觉得凉飕飕的,回头看一个男人神情严峻的看着他,神情莫测。
他跟着舅舅表哥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了,但是这种人还真是第一次见,穿着普通,也没有什么大牌,但是气场挺强,那眼神不太对劲,好像在看蚂蚁,这让王大川不爽了。
“哥们儿,哪条道上混的?”他也装得风轻云淡,人家都说越是厉害的人越要轻松,他也必须给这个人点儿威势瞧瞧。
贺屿川从来不屑于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毕竟这和他的工作和生活层次不一样,做得决策也绝不是一饭一餐那样简单,都是国与国之间的政策,大家多数时候都是斯文的礼貌的谈笑间决定天下大事。
武将提刀安天下,文臣执笔定乾坤,他就是后者。
“正道。”他回答。
这把王大川整得有些不会了,这词儿新鲜,头一次从别人嘴里头说出来,这男人依旧气定神闲,怎么说呢,有种贵气,让他有些不寒而栗,但是他也是江湖上混的,输人不输阵。
“那就是啥道儿也不靠!”王大川“轻蔑”的笑了两声,“你和崔婆子什么关系?”
“外孙女婿。”贺屿川如实回答,走到庭院里头,蹲下身子开始捡地上的花骨朵。
“呵呸!”一口粘痰落到了他面前,羞辱之意明显。
崔婆婆这下按捺不住了,气得找了把趁手的扫帚就要冲出去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却被人拉住了。
“外婆,这件事情就交给贺屿川去处理。”孟相宜拉住了崔婆婆,她早就看见贺屿川出去了,这种场合他不会放任不管的,而且她相信贺屿川有能力解决好这件事情,让外婆不要插手。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没打过架没被别人欺负过,这辈子除了其他国家的外交官,难缠的就是林婕妤而已,面前的王大川还不配。
“你的意思是我们家的院墙挡了路,可有凭据?”说话做事有凭有据,这是他们的原则。
王大川嘲笑,凭据是个啥东西,唱的戏?
当着他酒店的路了,这就是凭据!
“看来那就没有凭据了。”贺屿川不了解农村的院墙是否属于房屋基地范畴,但是在他的印象里应该属于,那崔家的院墙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没有动过,偏偏一个刚开业的小酒店说挡路了,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你说话做事挺强硬,说明背后有人,这样你找你的人,我找我的人,让他们来决定怎么样?”贺屿川提议。
这是什么建议,都各自找人呗,王大川冷笑,这哥们看着也不太中用啊,自己不行要去搬救兵,他倒要看看在清州市还有谁比他更能找得着人!
贺屿川只是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又把手机放进口袋,坐在崔婆婆的小竹椅上开始闭目养神,而王大川看他这么轻松也犯嘀咕,到底找了什么人啊,不会是装的吧。
想想觉得不行,他得亲自给舅舅和表哥打电话,这事儿必须赢得漂漂亮亮,不然他以后还怎么混。
结果铃声响了半天,他舅舅的占线,表哥的没有接通,有些尴尬,都在忙什么呢,他偷瞄贺屿川还是刚才的姿势,然后又假装电话接通了。
“舅啊,就是我清河镇那个事儿,对对对……”
“那个院墙太碍事了,客人的车都进不来。”
正在自编自导自演,结果手机真响了,把他吓了一跳。
“你在哪儿?!”对面是史无前例的严肃,王大川顿觉得不对,他太了解这个舅舅了,出了名的啥也不怕,但是这次因为他甚至还在他舅舅语气中捕捉到了害怕的情绪。
“兔崽子!王八羔子!你知道那是谁啊!净给我惹麻烦!”电话那头气急败坏,秋风阵阵的小院子里,王大川越听越心惊,甚至不停的拿手去抹一脑门子的汗。
“把你那个破酒店关了,还有别再让我看见你这个混账东西!”王大川挨了劈头盖脸一顿,但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眼前有些发晕,要不是小弟撑着,立刻就站不住了。
好一会儿才陪着笑脸让放心放心,好不容易那头结束了电话,贺屿川的电话也响了,而他只是接起来淡淡的说了句“谢谢”。
“贺司长,对,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把酒店关了,给崔奶奶赔礼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饶我这一回!”
刚才还颐指气使的王大川此刻战战兢兢的立在贺屿川的小竹椅旁边,就差跪地上了,言辞比自己的小弟还恭敬,那态度简直贺屿川让他滚他立刻就能真的滚出去。
这是他舅舅也远远不敢惹的人物啊,舅舅让他自己不管用什么方式先一定让人消气,而且他本人现在立刻就启程往清河镇赶,要亲自赔礼道歉。
“你跟他说,不用过来了。”贺屿川起身,他向来腰板直,站在那里就如一棵松柏,有风骨有气节。
王大川突然觉得这男人好高啊,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高度,竟没有想到今日能碰见这样厉害的“贵人”,巴结都没有渠道巴结的,但是他却把人得罪得彻彻底底。
“贺司长,那我没法跟我舅舅交待啊。”两股战战,王大川眨巴眨巴眼睛恳求道,但是男人背对着他不为所动。
“崔奶奶,您就是我的亲奶奶,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您尽管开口!”
“扑通”一声,一个胖得跟球一样的身子扑在崔婆婆面前,抱着崔婆婆的腿不放。
贺屿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但是崔婆婆年纪大了心软,王大川只能求崔婆婆。
“你干什么,快松开!”孟相宜发火了,这是什么人,跟个牛皮糖一样,想喊贺屿川让他把人弄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太恶心了。
“去把那些花都捡起来弄干净。”终于男人发话了,如蒙大赦,王大川长舒一口气扭着肥胖的身躯起身,卖力的开始劳动,跟着的小弟想要插手,还被他呵斥滚远点儿,这活儿得他亲自干才有赔罪的诚意。
“今天谢谢你啊。”看着打扫一新的小院子,孟相宜呼出一口浊气,这事儿算她欠了贺屿川一次吧,没有他出面,这事儿也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他们都在象牙塔里生活得久了,接触的圈子也不一样,要不是贺屿川使点儿手段,还真没有那么容易让这种人妥协。
对方不答,只是转头盯着她看。
“你看我干什么。”孟相宜疑惑,抬手去擦脸,难道她脸上刚才弄脏了。
“相宜,永远不要对我说谢谢。”贺屿川叹息道。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