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番外·路灯与月亮(一)
门铃声响起,诸伏景光立刻起身去开门。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会回来,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他想,那个人从来不会按门铃,但是他还是带着一丝期待打开了门。
门外空无一人,低下头的那一刻,他瞳孔地震。
那个人出门前,他问:“你还会回来吗?”
那个人答非所问地说:“去做个任务。”
答非所问对于雨宫清砚来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时间久了,诸伏景光也逐渐适应,甚至开始觉得这样总比闭口不言要好得多。
独自在家中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性,比如那个人不会回来了,又比如那个人一个小时、一天、一星期、一个月、一年以后会回来,他等了三年,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乎那个数字究竟是无穷大还是无穷小。
又或者,其实那个人就这样再也不回来了也是好的,三年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但是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雨宫清砚的时候,那个人总会让他明白,那只是一种错觉。
雨宫清砚经常会给他一些或大或小的惊喜和惊吓,经过了长久的锻炼,什么语出惊人的话语或者什么难以理解的举动他也已经能面不改色地面对。
但是就在今天,就在看清门外的状况的那一刻,诸伏景光久违地感受到了大脑宕机的感觉。
看着躺在门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他陷入了沉思。
他还在发懵,但是仍旧凭着本能为那两个孩子做了初步的检查——对他的年龄来说那当然是两个孩子,所幸两人看起来都并无大碍,但他还是联系了跟公安所有合作的医院。
他曾经在报纸上看过有关高中生侦探的报道,也曾经在警视厅与那个名为工藤新一的少年有过一面之缘,却没料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工藤新一是被人用什么东西重击了后脑才导致昏迷的。
悠悠转醒的少年警惕心足够强,直到他拿出公安证件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对方才勉强放下了几分警惕,向他描述了当时的状况。
“进行交易……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一个留着一头长发……另一个……”
听完那段描述,诸伏景光的心中刹那间出现了两个名字——琴酒和伏特加。
用工藤新一的讲述加上他对组织的一些了解,整合起来就是:工藤新一看到了组织的交易现场后被琴酒发现,琴酒准备用毒药杀人灭口时雨宫清砚突然出现,几句话后他们打了起来,最终雨宫清砚取得了胜利。
诸伏景光皱起了眉。
其他问题他都能暂且放在一边稍后再谈,但是明显是胜利方的雨宫清砚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小孩子?
刚刚看到那个跟雨宫清砚等比例缩小的孩子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那个孩子是不是和雨宫清砚有什么关系,但是那个孩子身上穿着的过于熟悉且过大的衣服以及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都让他不得不选择接受那个离谱的可能性——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他有心继续询问,但是比起这个现在更重要的是让那个少年去医院进行一番系统的检查,涉及组织,他已经联系了公安的同僚进行全程保护。
“那个人和那两个黑衣人一定认识,我模糊听到有人说‘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苏格兰竟然没把你关进监狱?还是你越狱跑出来了,等着那只老鼠再做个圈套,方便你跳进去哄他?’之类的话。”
公安的同僚已经带着医生抵达了他家,这是那个少年留给他的最后一段描述。
诸伏景光和同僚打过招呼,自己也上了另一辆车。
他启动发动机,脑海中再次响起自己问那个少年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他……那个人是怎么回答的?”】
【“那个人只说了一个数字……9。”】
“……9?”诸伏景光喃喃重复了一遍那个数字,没有读懂其中的奥妙。
他差点忘了,其实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是读不懂那个人的。
到达医院时,雨宫清砚仍旧没有醒。
工藤新一身上能找出明显的外伤,雨宫清砚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他一直很相信雨宫清砚的实力,但是一对二的情况下却连一块擦伤都没有未免有些夸张。
既然最终雨宫清砚和工藤新一一并失去了意识,那一定是有谁把他们送到了他家门口还按响了门铃,那个人是谁目前不得而知,但显然一定与雨宫清砚有着莫大的联系。
诸伏景光推开车门下车,将躺在后座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出来,和同僚们一起走进医院。
就像他原本猜测的那样,那个孩子身体各项数值都很正常,也并没有什么看不出痕迹的内伤,只是不明原因一直没有醒过来。
诸伏景光跟同僚们在病房门口低声交流了一会儿,转身推门走进去时,却见到原本躺在床上的孩子已经坐了起来。
诸伏景光一愣,快步走向病床,“你醒了!”
那个孩子微微侧头,淡淡道:“嗯。”
*
向雨宫清砚了解具体情况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到了诸伏景光身上。
他们并没有在医院停留太久,确认无误后,第二天他们就回到了诸伏景光的家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宫清砚当年给他的惊喜和惊吓都太多的缘故,连诸伏景光自己都会惊讶于自己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
也或许是因为雨宫清砚自己对自己变小了这件事表现得太过淡定,甚至给了诸伏景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于是连带着他的心也一并静了下来。
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
“为什么会变小?”正窝在沙发上吃薯片的孩子抬起头,漫不经心道:“因为吃了琴酒的药。”
诸伏景光面色一凝,脑海中瞬间涌现了如清理叛徒、人体实验等等多种猜想,他问:“琴酒喂给你吃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哦,那倒不是,我自己吃的。”
诸伏景光:“……嗯?”
诸伏景光茫然,诸伏景光疑惑,诸伏景光升华——今天的雨宫清砚也一如既往地让人捉摸不透。
介于自己和雨宫清砚的脑回路的不同,诸伏景光仍旧不死心地想要把那件事搞清楚。
公安从工藤新一提供的线索中找到了多罗碧加乐园的监控,也证实了工藤新一遇到的两个神秘黑衣男子的确是琴酒和伏特加,但是雨宫清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仍旧不得而知。
结合当时的状况,工藤新一是最早倒地的,之后分别是伏特加和琴酒,随后雨宫清砚不明原因主动吃了琴酒身上携带的药,那种药或许有让人变小的效果,随后雨宫清砚也陷入昏迷。
诸伏景光挂断来自同僚的电话,仍旧没想出那究竟是谁把雨宫清砚后工藤新一送到了他的家门口。
他之前甚至怀疑了一会儿那个人是不是琴酒,但是按照后来的监控录像,琴酒和伏特加是在五十分钟以后才离开多罗碧加乐园,那个时候已经有人按响了他家的门铃,两个孩子也已经躺在了他家门口。
虽然监控摄像头全程只拍到了四个人,但是第五个人一定是存在的。
调查进度其实已经不算慢,然而有关那个看不见的第五人的进展迟迟没有推进,雨宫清砚在其他问题上都很配合,唯独对这个问题一直不做表态。
调查进度陷入僵局。
这个事件与组织有关,又涉及了此前从未听说过的药物,诸伏景光再次将雨宫清砚带到了警察厅。
雨宫清砚和管理官不知道聊了什么,总之等会议室的门再打开,雨宫清砚已经成了他的协助人。
诸伏景光低头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协助人,陷入了沉思。
——这算是非法雇佣未成年人吗?
总而言之,诸伏景光开始带着雨宫清砚去上班。
对于要随身携带一位还没有他腿高的协助人上班,诸伏景光倒是接受度良好。
哪怕心里告诉自己雨宫清砚虽然现在外表看起来是个孩子但是本质上他还是个成年人,他也还是很难放心地把雨宫清砚独自留在家里,能在规则允许下把人带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很快诸伏景光就发现,公安的那些同僚们对于他带着一个孩子来上班的接受度比他还要高。
“那个……你们不觉得和一个孩子一起上班有点奇怪吗?”诸伏景光最终还是这样问了。
一位十分殷勤地为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幼年协助人悄悄献上了一盒巧克力的同僚表示:
“诸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天才神童的,不能因为年龄就差别对待吧!”
诸伏景光:“天才……神童?”
虽然不知道在自己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同僚们对某位协助人产生了什么误解,但是明显误解了个彻底,他有心解释一二,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对了,既然是分配给你的协助人……那个孩子是你的亲戚吗?”
诸伏景光:“这个吧……”
“是什么朋友的孩子吗?”
诸伏景光:“我有点事我先走了……”
让诸伏景光自己来定位自己和雨宫清砚的关系,虽然从未具体聊过这个问题,但是一定要选一个最贴近的词,那大概是恋人。
他每天牵着手带到办公室里的协助人不是亲戚家的孩子也不是朋友家的孩子,而是他的恋人。
如果真这样告诉同僚,那他大概会被痛批“变态”然后被关进审讯室冷静几天。
他坐在工位里,旁边加了一把椅子,他的协助人在他身旁睡得正熟,手边是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以及若干零食。
他第一次带雨宫清砚来办公室时也是这样,搬了一把椅子又找了一些零食,随后就目不斜视地开始做自己的事。
那时候他强迫自己不去转头看那个消失了三年的人,脑海中却浮现出更多过去的画面。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转头看向那个人。
半晌,他缓缓别开了视线。
……怪可爱的。
*
自从雨宫清砚变成小孩子,诸伏景光每天必做的事情添加了一项——为雨宫清砚测量身高。
雨宫清砚起初没问他原因只是敷衍配合,一周后的某天,仍旧是在测量身高,那个孩子问:“为什么每天都要量这个?”
“我想看看你有没有长高。”诸伏景光这样回答着,看着新一天得出的数据,在心中叹了口气。
“那也不至于每天都量吧。”
诸伏景光拿着尺子,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想法。
来自组织的那种药物究竟是什么还不得而知,他担心那种变化是不可逆的。
哪怕可以随着时间流逝重新长大成人都可以接受,但是他担心那个人一辈子都会是小孩子的模样。
虽然现在那个人对现状适应良好,也不代表一个成年人能接受自己一辈子都要做一个小孩子,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热衷于自由的雨宫清砚。
他经历过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所以比常人更加明白,有些事情凭借幼年之躯是无法做到的。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
“去上班吧。”
“哦。”
不过在被迫开启养崽日常以后,除了忧愁和烦恼,诸伏景光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感触。
他对雨宫清砚的过去一无所知,而现在,他有了一个亲身接触雨宫清砚的“过去”的机会。
那个孩子做出什么有趣的行为,他有时候会下意识地想,当年尚且年幼的雨宫清砚是否也做过相同的事。
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帮雨宫清砚尽快恢复。
诚然,这个状态下的雨宫清砚会延长停留在他身边的时间,但是这样一个自由的人不该被困在孩童的躯壳里。
虽然雨宫清砚每天看起来对自己变小了这件事满不在乎,但是怎么可能有人真的会对这种事一点都不在意?
诸伏景光转头看了看身旁坐着的正悠哉悠哉地吃着来自办公室的同僚们投喂的零食的孩子,沉默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
……还真是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呢。
“你很希望我能恢复原样?”
那个孩子一边说着一边吃着巧克力,嗓音里带着这个年龄的孩童独有的清澈和稚嫩,诸伏景光诚实地点了点头。
比起失去一个抓住风的机会,他更怕的是那个人失去自我和自由。
“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恢……”
“哦,那我随时都可以恢复。”
诸伏景光话音一顿:“……哈?”
第二天清晨,雨宫清砚亲身证明了,他的确是随时都能恢复原样。
诸伏景光看着久违的、与他身形一致的雨宫清砚,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大脑宕机还是高兴起来。
苦恼了一周的问题,冒着被同僚怀疑是变态、被好友怀疑自己在替别人养儿子的风险,一个晚上就迎刃而解了。
他勉强找回声音,问道:“你是怎么……怎么……”
那个人淡定地把早餐摆在餐桌上,随口道:“吃糖。”
“吃糖?”
诸伏景光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倒是还算可以,毕竟他是知道雨宫清砚本质上不是真的孩子而且他一直盼望雨宫清砚能恢复原样,但是办公室的那些同僚们就不一样了。
在“这是小清砚的家长吗”到“别开玩笑了你告诉我这是小清砚”再到“什么这竟然真是小清砚”,办公室里热衷于为新任协助人上供零食的公安们经历了一场盛大的世界观重塑。
办公室里的人鸦雀无声,下班时每个人看起来像是飘出去的。
诸伏景光尴尬地笑着,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侧头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协助人,他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
身体恢复原样了,那计划也该回归正轨了……吧?
他看着那个人,脸上面对同僚们的尴尬的笑容逐渐敛去,化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跟雨宫清砚一起走,所以结果也就很明了了。
面对雨宫清砚,似乎告别已经成了最容易接受的事情。
不过也要确保那个人不做过分的事情才行,诸伏景光想,毕竟如果那个人真的铁了心要他一起走,那才是最棘手的事情。
以雨宫清砚的个性,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醒了?”诸伏景光看着慢吞吞地从办公桌上撑起上半身的人,笑着说:“要回去吗?还是再多睡一会儿?”
那个人一边起身一边把桌面上的零食整理好,“你还在用那种哄小孩子说话的语气啊……”
诸伏景光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抱歉,一不小心就习惯了。”
“记得改过来,否则……”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否则?”
那个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否则以后每次犯就去买一盒巧克力。”
诸伏景光笑着答应下来,直到走进电梯,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另一件事。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身旁像个没事人一样的人:
“以后?!”
*
回家的路上,诸伏景光犹豫再三,还是停下了脚步。
“你真的要留下来吗?”诸伏景光问。
“怎么?”那个人不急不缓道:“你不希望我留下来吗?”
这个问题,其实连诸伏景光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似乎不希望那个人离开,但是也不希望那个人留下。
大概是被雨宫清砚的极度自我所影响,他也开始下意识地想,其实自己的想法并不重要,在这件事里雨宫清砚的想法才是真正重要的才对。
“我希望你能开心,我希望你选自己的最优解。”诸伏景光说。
他们站在家门口的路灯下,那个人转过身,语气仍旧轻快:“再让你选一次,我要带你走,你会怎么选择?”
“抱歉,我不能这么做。”
那个人说:“所以才会出现第三种选择。”
“第三种选择?”
诸伏景光不知道第三种选择代表着什么,但是他知道,那个人已经否定了他认知之内的两种选择。
他想去问第三种选择究竟代表着什么,他不希望所谓的第三种选择背后是那个人的退让,雨宫清砚是个天生就要向前走的人,他不想看到有一天那个人为了自己或者外界的任何因素选择退让。
他沉默着地望着那双深绿色的眸子。
上一次他们站在路灯下像这样对视,那时候是为了否认一种选择,现在,他们又一次在这个路灯下对视,仍旧是在表达对一种选择的质疑。
“路灯和月亮哪个更亮一些?”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今夜,路灯和月亮都分外明亮。
那是曾经不止一次出现过的问题,五年前,他第一次随口说出这个问题,后来那个人又曾将相同的问题问给他,但是即使已经出现了两次,似乎还是没有得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他正思索着,还未收回视线,那个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天亮以后,无论是路灯还是月亮,其实两个你都不会选。”
诸伏景光一愣。
“景光,天已经亮了。”
公安的工作总是很繁重,加班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夜晚静悄悄的,微风轻轻,只有隔壁街道零星有车驶过时才能听到一点额外的声响。
那个人的语气很平静,说那段话时也仍旧笑着,诸伏景光明白,雨宫清砚说的是路灯和月亮、黑夜与白天,但实际上说的不仅仅是明亮与否。
“天亮了?天亮了啊……”
他莫名地喃喃重复起这个简单的字眼,在这一刻,他模糊地感知到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所以他只能模糊窥探,却无法落到实处。
路灯和月亮哪一个更亮——那一年,他心中生出这个问题,此后数年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他想过路灯和月亮距离自己的距离,想过停电和乌云,他想过更多更多种可能性,但是他没想过跳出夜晚去讨论这个问题。
他没想过天亮以后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天亮以后,两个选项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景光,天亮了。”那个人又说了一遍,像是提醒,又像是在强调。
雨宫清砚的脸在光下分外清晰,那束光或许来自路灯或许来自月亮,但那其实并不重要。
诸伏景光想,原来是他忘了,其实除了路灯和月亮以外,还可以有第三种选择。
那个人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指尖的凉意与三年前一般无二,笑着说:
“有些东西超出了你的认知,不过没关系,你想听的话我会讲给你听。”
那是来自雨宫清砚不宣之于口的温柔,一个游离于世间之外的人愿意被你看清,诸伏景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好像已经不需要再去说些什么了,他抬手覆盖住那只略冷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这个夜晚相拥,忘记了路灯、忘记了月亮,甚至忘记了夜晚。
这一刻,诸伏景光仍旧不知道第三种选择是什么,他也仍旧不知道雨宫清砚究竟做了什么超出他认知的事情,但是他知道雨宫清砚依然是雨宫清砚,那个人一定是一路向前拿到了甚至是抢到了什么才促成了第三种选择。
雨宫清砚仍旧是雨宫清砚——这对诸伏景光来说甚至比第三种选择究竟是什么还要重要得多。
路灯和月亮都肉眼可及,但它们都不是最优解,所以天亮了。
*
“有时间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你一定要听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很长。”
“有多长?”
“每天讲一个故事,要讲二十九年。”
第112章 番外·路灯与月亮(二)
工藤新一——在多罗碧加乐园撞到了组织的交易现场而被组织盯上了的高中生侦探,公安与其父母进行联系后,这个人称“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的少年正式由公安部门接管。
介于当时第一个发现了工藤新一的人是诸伏景光,理所当然,诸伏景光成了直接与其接触的第一联系人。
或者说,诸伏景光成了保护工藤新一的第一责任人。
工藤宅现在是住不了了,思量再三,询问过雨宫清砚的意思后,诸伏景光把工藤新一接到了家里。
“请进。”
工藤新一再次向那位公安鞠躬道谢,这才进门,他礼貌道:“打扰了……额?”
他眨了眨眼,看着躺在地板上的那个人,缓缓转头,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身后的那位公安先生显然对此适应良好,一边关上门一边换鞋,笑着说:“别在意,他大概是心情好。”
工藤新一尬笑了两声:“心情好啊……”
“也可能是心情不好,总之不必在意……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个房间吧。”
工藤新一再次礼貌道谢,拎着行李箱走进客卧。
自从多罗碧加乐园的那一晚过后,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月六日晚,陷入昏迷后,再次醒来后他已经躺在了这间客卧里。
几天后,他正式住进了这个房间。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推开门,那位诸伏警官正蹲着跟躺在地板上的那个人低声讲话。
不知道是说了什么,他依稀看到躺在地板上的那个人笑了。
工藤新一无意识地思考起来。
朋友吗?不对。
室友吗?不像。
既然会让他暂时搬过来住,那就说明那个男人除了与那位诸伏警官关系匪浅以外,大概也与公安有所关联,或者也有可能其实那也是一位公安。
工藤新一这样想着,躺在地板上的人已经被哄着坐起了身。
不知怎么的,大概是因为那个人旁若无人地躺在地板上的第一印象太过深刻又没能得出什么定论,工藤新一莫名对那个人生出了几分好奇。
他的好奇心给他带来过一些问题,当然,他的好奇心也帮助他解决过很多问题。
那个陌生的男人留着一头长发,脸型轮廓分明,大概还有几分气质特殊的缘故,所以第一眼并不会让人产生性别上的误区,这他想起了多罗碧加乐园的那个黑衣男人。
“工藤君有什么忌口吗?”
工藤新一回过神,摇了摇头。
“哦。”
出乎意料,回答他的并不是问出问题的人,而是那个不知名的长发男人,随后那个人便径直走进了厨房。
“工藤君。”
“请讲。”
那位名为诸伏景光的公安说:“趁着饭前这段时间,我们来聊聊吧。”
*
经过一段简短的叙述,工藤新一对那两个黑衣男人在原本的推测的基础上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了解。
那两个神秘黑衣男子都属于一个组织——姑且称其为黑衣组织,这个组织是一个庞大的跨国犯罪组织,主要成员都以酒名作为代号,各国的官方组织诸如日本公安、FBI已经与其斗争多年。
“代号都是酒名啊。”工藤新一若有所思:“苏格兰和麦芽……威士忌酒?”
那位公安似乎有些惊讶,“你知道麦芽?”
“也是刚刚突然想起来的。”工藤新一回忆道:“那天我模糊听到有人说了麦芽和苏格兰,原来是指两个人……那和那两个黑衣人发生了冲突的人应该就是代号麦芽的家伙了。”
那位公安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再继续询问什么,而是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工藤新一跟着转头看过去,依稀能看到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
“诸伏先生?”
“工藤君,先吃饭吧,抽空我们再聊。”
工藤新一点了点头。
他知道公安那边并不会告诉他太过详细的东西,毕竟他住进这位诸伏警官的家里,大部分还是出于保护,而不是为了让他参与其中。
但是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他的目光兜兜转转,再次落到了那个有着一头浅灰色长发的男人身上。
按照来之前诸伏先生的介绍,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雨宫清砚。
工藤新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在哪里来着?
*
原则上讲,看顾好工藤新一就是诸伏景光最近对任务,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公安那边总有一些事情是必须由他处理的。
诸伏景光挂断电话,皱眉道:“我得回警察厅一趟,会尽快回来的。”
“你们两个好好待在家里,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很快就回来。”
顿了顿,他又看向躺在沙发里吃薯片的某人,强调道:“不能留工藤君一个人在家里,我晚上回来给你带冰棒。”
“哦,去吧。”
随着那扇门关上,工藤新一莫名生出来几分拘谨。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那个叫做雨宫清砚的男人独处。
“工藤新一。”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工藤新一立刻转身。
“去换鞋,出去吃冰淇淋。”
工藤新一:“??”
“可是诸伏先生刚刚说……”
他这样说着,身体却可耻地已经行动了起来。
他对冰淇淋并不感兴趣,他早就已经过了会为甜食而激动的年龄了,但是他对那个叫做雨宫清砚的男人很感兴趣。
或者说,他感兴趣的是那个人身上的秘密。
他有一种预感,那个男人知道的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而与诸伏警官不同,那个名为雨宫清砚的人大概率并不在乎多透露一些事情给他。
工藤新一站在玄关,问道:“我们去哪里?”
那个人随手扔了什么东西过来,工藤新一下意识地抬手接住,是一副眼镜,他低头研究了一下,似乎是平光镜,正准备开口询问时,一顶帽子被十分自然地扣在了他头上。
那个人径直从他身旁路过,口吻平淡:
“跟上。”
*
甜品店里,工藤新一问:“雨宫先生也是公安吗?”
“不是。”
这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工藤新一顿了顿,又吃了一口冰淇淋,最终还是没把你和诸伏先生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问出口。
诸伏宅只有两个房间,工藤新一怀疑雨宫先生过去是住在客卧,但是为了更方便保护他,所以把客卧空出来给他住,雨宫先生暂时搬去主卧和诸伏先生一起住。
但是如果这个人不是公安,那身为公安警察的诸伏先生为什么会把自己单独留给这个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对于目前的状况以及参考那位诸伏警官的个性,无论无何都不会放心把自己单独留下来才对。
况且他们三人现在住在一起,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身为局外人的雨宫先生岂不是会被连累陷入危险?
工藤新一正暗自思索着是否还有什么自己未曾察觉到的线索,一道尖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有……死人了!!!!!”
工藤新一猛地站了起来。
*
托那位侦探的福,雨宫清砚原本预计一个小时后回家的计划被彻底打乱。
所以他又去找一脸惊恐的店员点了份圣代。
等工藤新一解决完案件回到桌位时,他莫名有些心虚。
这种时候他是不能引起瞩目的,毕竟组织大概率还在找机会追杀他,退一步讲,他们今天本来就是背着诸伏先生私自出门,拖了这么久本就容易出事,想起一会儿还要去警视厅做笔录,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又勉强了几分。
单单是该怎么提出让那位雨宫先生跟他一起去警视厅这就是一个大问题。
那位先生欣然起身,说道:“回去了。”
“抱歉,雨宫先生,还要麻烦……”
工藤新一正说着,却见那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递给门口的刑警看,一道平静的声音传过来:
“公安,明天会有人过去处理。”
工藤新一一惊,那个人又转头对他说:
“跟上。”
说罢,那个人就率先离开了甜品店。
工藤新一跟目暮警官打了声招呼,匆匆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他有心询问有关公安的事情,但是看着身旁那个人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想,果然这个人也是公安。
但是既然是公安,又为什么要对他说自己不是公安?
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了他们回到诸伏宅。
看到院子里的车,工藤新一心里一咯噔,他们在甜品店花的时间太久,诸伏先生果然已经回来了。
想起对方临出门前的嘱咐,工藤新一再次开始心虚起来。
他瞄了一眼身旁另一位公安,那个人的神色仍旧自若,甚至进门后看到站在客厅里的人时,十分自然地开口道:“冰棒呢?”
工藤新一关上门,正准备开口解释,那位诸伏警官面色如常,笑着说:“在冰箱。”
工藤新一:“……?”
他看了看那个不假思索地直奔冰箱的人,又看了看那个跟着走进厨房的人,陷入了沉思。
一段交谈声从厨房传出来——
“去哪里了?”
“甜品店。”
“吃冰淇淋吗?”
“嗯。”
“吃了什么口味?”
“草莓和香草。”
“一次性吃了两份啊……这可不行。”
工藤新一一边怀疑人生一边把帽子和眼镜摘下来收好,路过厨房时,他看见那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正在十分认真地猜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站在厨房门口的这个瞬间,他模糊地感觉到,除了隐瞒着的有关组织的秘密,那两人之间似乎还藏着什么其他秘密。
这种感觉很玄妙,就像从诸伏先生口中听到“雨宫清砚”这个名字的那一刻生出的熟悉感一样,他似乎抓住了有关那两人的关系的头绪,却又在猜拳结束的那一刻不小心让其溜走。
但是在今天,他清晰地从那两个人身上看到了除默契以外的另一样东西——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回到卧室,拿出手机,在一个熟悉的对话框里犹豫许久,几个字删删改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
“工藤君,可以来吃饭了。”
工藤新一把手机放在一边,起身回道:“好的!”
*
饭后,工藤新一再次同那位诸伏警官开启了一段谈话。
他先是为了今天私自出门的事情道歉,又把甜品店里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不过对方看起来对此并不太在意。
“他一定要带你出门的话其实你也没办法拒绝,而且有他在你身边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工藤新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诸伏先生的诉求就不是让他和那位雨宫先生留在家里,而是希望雨宫先生无论去哪里都能带着他一起。
他们又聊了几句别的,工藤新一找准时机,并没有直接询问有关那个组织的事情,而是问了另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
“雨宫先生也是公安吗?”
坐在对面的人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迟疑,良久后才回答道:“不算是,但也不算完全不是……主要还是看他自己怎么想吧。”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工藤新一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窝在沙发里吃冰棒的人,似乎是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对上一双深绿色的眸子的瞬间他立刻坐直,收回了视线。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工藤新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大概是那个人太过难以捉摸又行为莫测,仿佛无论从哪个角度都难以看破,而他又一直坚信世间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所以才会对那个名为雨宫清砚的人额外又生出几分奇怪的探究。
“他很喜欢你,工藤君。”
工藤新一诧异道:“啊?”
“不然他不会吃第二份圣代。”诸伏先生的笑容里似乎添进去了一点儿旁的东西,看起来更加真实了几分,说道:“他不喜欢等别人。”
工藤新一悄悄看了一眼沙发的方向,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原处了。
“这样啊……”
过了几秒,他又想起了刚刚被岔开的话题。
“雨宫先生是公安又不是公安,这句话的意思是……?”
“他是我的协助人。”坐在桌子对面的公安说:“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就可以正式成为公安……但是以他的个性,估计也可能连协助人都不继续做了。”
工藤新一的脑海中浮现出在甜品店的一片紧张和兵荒马乱里自顾自地吃着圣代的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虽然听起来有些随意,但是的确是那个人的作风。
他想了一会儿,又觉得那不是随意,而是自由才对。
*
公安警察和协助人,这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工藤新一对于那两人的关系的定义。
但是在某天清晨,他推开门,迎面看到在客厅十分自然地接了个吻而后继续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的两人,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在风中石化。
从室友、朋友再到公安与协助人,他从来没往那两个人其实有更亲密的关系的方向想过。
有什么东西在这个清晨随着他原本的认知被打破,一帧帧过去没放下心上的画面一并涌进脑海。
工藤新一陷入了沉思。
我早该想到的,他想。
仔细想来那两个人从始至终完全没隐藏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竟然一直觉得那是比较亲密的同事。
大概是已经同住一个屋檐下有段时间了,所以逐渐对那位捉摸不透的雨宫先生也熟悉了不少,至少已经可以主动开口搭话。
“住在一个房间里,还能是什么?”躺在地板上的人反问道。
工藤新一盘腿坐在地板上,他看着一旁躺在地板上的人,诚恳道:“我一直以为你是特意把客卧空出来让我住,所以才和诸伏先生住在一个房间的。”
“哈?”对方理所当然道:“我像是那么温柔体贴的人吗?”
“啊……”工藤新一沉默了一会儿:“也差不多吧……”
于是轮到雨宫清砚陷入了沉思。
那个没成为主角的主角不知道从哪里得出的结论,竟然觉得他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
他对那个名为工藤新一的少年还算感兴趣,毕竟四舍五入在他的计划中这个少年也出了一份力。
他撑起上半身坐起来,摸了摸身旁那个少年的额头,温度是正常的,应该没发烧。
雨宫清砚站起身,摇摇头走开了。
那个孩子脑子坏掉了,大概是之前被琴酒敲闷棍敲坏的。
“琴酒……啧……”
工藤新一:??
他看着那个一边摇着头一边说着“琴酒”的人,开始头脑风暴。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琴酒??
半个小时后,出门买菜回来后突然被告知住在家里的孩子脑子坏了的诸伏景光:??
——等等??谁的脑子坏了??
*
工藤新一以为来自那两位先生的震惊已经到了头,但是很快他又迎接了一番全新的震惊。
超市里,他们绕过一面货架,迎面撞上了两个黑衣人。
工藤新一瞳孔地震。
但是对方似乎比他还要惊讶,那个曾经见过一次的代号琴酒的男人咬牙切齿道:“麦芽!”
工藤新一:“?”
他看了看在多罗碧加乐园遇到过神秘黑衣男人,又看了看让他推购物车的公安协助人,几秒后,他再次转头看了看周围,这里的确只有他们四个人。
工藤新一震惊:“麦芽??”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让他恍然想起了一月六日的夜晚陷入半昏迷状态时听到的一道意义不明的声音。
“9。”
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对“雨宫清砚”这个名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以至于一直没想起来,在一声“麦芽”过后,其实有人说了一声“雨宫清砚”。
但是这种时刻他也无暇去思考更多,立刻拿出手机准备通知公安一声,但是还未按下拨通键,他的动作就被身旁的人制止。
“有事下次再说吧。”
说罢,留着一头浅灰色长发的男人瞥了他一眼,像过去很多次那样率先转身,只留下一句平淡的话:
“跟上。”
工藤新一警惕地盯着对面的两个黑衣男人,后退了几步,确保那两人真的没有准备跟上来或者跟他们起什么冲突的意思,这才加快脚步跟上了前方那人。
工藤新一推着购物车,欲言又止,最终挑了一个最保守的问题:“他们为什么没有跟上来?”
那个人随手从货架上拿下两包薯片扔进购物车,淡淡道:“他们有其他任务。”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人一边重新迈开脚步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琴酒旁边的人代号叫波本,他们两个关系不好,没有任务他们不可能私下见面,更何况一起逛超市。”
又过了许久,直到他们在收银台结过账开始往家中走时,工藤新一拎着购物袋,问道:“你就是那天晚上救了我的人吗?”
“我没救你,我是有其他要紧事。”
等他们回到家里,诸伏先生还没回来,工藤新一把买回来的东西摆进冰箱,他在余光中看着躺在沙发里吃薯片的人,还是忍不住问:
“所以其实雨宫先生就是麦芽?”
那个人没有回答,按照这段时间的了解以及诸伏先生的解释,这大概是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工藤新一关上冰箱门,准备还是将那些疑问留到诸伏先生回来以后再去寻求答案。
琴酒、伏特加、麦芽,再加上今天新遇到的波本……他在心中默念那几种酒名,最终喃喃道:“苏格兰。”
迄今为止他听说过的组织成员里,只有那个苏格兰还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谜了。
他转过身,直直地对上了一双深绿色的眸子。
工藤新一一愣,下意识道:“是要帮你拿冰棒吗?”
那个人没说话,只是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继续嚼起了薯片。
工藤新一回到房间,再次复盘起一月六日听到的那些断断续续的话。
【呵,苏格兰竟然没把你关进监狱?还是你越狱跑出来了,等着那只老鼠再做个圈套,方便你跳进去哄他?】
雨宫先生就是那一晚突然出现的麦芽,那么琴酒口中的苏格兰……
工藤新一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
【呵,苏格兰竟然没把你关进监狱?还是你越狱跑出来了,等着那只老鼠再做个圈套,方便你跳进去哄他?】
从琴酒的这段话里可以推测,苏格兰大概率与警方有关。
已知:诸伏先生是公安,雨宫先生是诸伏先生的协助人且曾经是组织成员麦芽威士忌,同时,诸伏先生和雨宫先生是恋人关系。
苏格兰的身份似乎也随之浮出水面了。
晚饭后,工藤新一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其实诸伏先生就是苏格兰吗?”
对方并未否认,但是也并未对此多加谈及。
时间已经很晚了,工藤新一也礼貌地不多加询问,洗漱后便回到卧室准备休息。
但是让他就这样就此打住是不可能的,诸伏先生虽然并未表现出不赞同,但是他明白其实对方并不希望他知晓太多有关那个组织的事情,所以从诸伏先生那边继续入手大概率是行不通的,他准备第二天再试试雨宫先生是否会愿意告诉他更多。
但是第二天清晨,他推开房门,另一重震惊席卷了他的大脑,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前一天在超市里还针锋相对的金发男人,今天竟然坐在了客厅里。
工藤新一陷入了沉思。
那个代号波本的人看起来脸色不大好看,说道:“hiro不在的时候你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去帮你推购物车,真亏你想的出来。”
坐在两人中央的诸伏先生打着圆场:“我知道他们一起出门了,是我太松懈了……”
“你们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琴酒已经知道你们就住在这附近了,他让我来调查你们的住址……总之今天就尽快换个地方住吧。”
那个代号波本的男人并未多留,又嘱咐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工藤新一迟疑道:“刚刚的那个人是……波本?”
诸伏先生并未直接回答,第一反应是转头看向已经重新躺在沙发上的人,对方理直气壮道:“我告诉他的。”
诸伏先生叹了口气:“好吧。”
这个反应,虽然没有回答,但是也和回答没什么区别了。
工藤新一猜测那个代号波本的组织成员大概与公安关系匪浅,或者其实波本就像过去的苏格兰一样,说不定本身就是一名公安警察。
波本看起来和雨宫先生的关系并不太好,诸伏先生坐在那两人中间,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枢纽。
工藤新一忽然有些好奇起来,当年的苏格兰、麦芽和波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不过在研究这个问题之前,他们必须先换一个住处。
工藤新一拎着行李箱,就像一个月前来到诸伏宅时一样,开始转移到另一个不知具体地址的地方。
如果一定要说什么与上一次不同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这一次要和他一起转移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工藤新一看着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两个人,眨了眨眼。
诸伏先生和雨宫先生过去一定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吧,他想。
他想起第一次意识到那两位先生的关系并不局限于同事的那个清晨,他推开门,那两人正在接吻,而后十分自然地照常做起了各自的事情。
工藤新一拿出手机,找出一个最熟悉不过的对话框,不久前,在确认过进行少量的联系并不会危及对话框另一侧的人的安全后,他开始放心地进行一些回复。
虽然暂时还是不能见面,但是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重新出现在那个人面前,或许他们可以再重新去一次多罗碧加乐园。
*
“嗯?我和清砚以前的事情吗?”
换了新住处当晚,工藤新一照旧与诸伏先生进行了一番交流。
他问:“诸伏先生、雨宫先生还有那位代号波本的先生都是潜入那个黑衣组织的卧底对吗?”
工藤新一发现自从自己与那两位先生同住后,经常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时刻。
比如,他笃定的话语迎来了一个否认。
“他不是。”
明明那段话里有三个人,就算排除了当事人诸伏先生也还剩下两个人,但是工藤新一莫名就是懂了,诸伏先生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雨宫先生。
雨宫先生不是卧底,也就是说其实雨宫先生过去是实打实的麦芽威士忌,一点水分都没掺进去。
后来或许是为了当时代号为苏格兰威士忌的诸伏先生,麦芽威士忌背叛了组织,才成为了今天他所看的的这位公安的协助人。
明明还有很多可以问的问题,工藤新一沉默了一会儿,却问了一个不在计划内的问题:
“一切都结束以后,雨宫先生或许会成为公安或许会连公安协助人的身份都辞去,那诸伏先生你呢?你希望雨宫先生成为公安吗?”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眉眼弯了弯,忽然笑了。
诸伏先生和雨宫先生的年龄应该差不多,同样都是年长他十余岁,他却总是觉得诸伏先生要更加成熟沉稳一些。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神色的诸伏先生,仿佛将身上的层层盔甲卸下,面对他时不是在进行工作,而是真正轻松地与他闲聊。
“那是他的选择。”诸伏先生说:“无论是公安还是协助人又或是其他任何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他的选择,即使那个选择里没有我也一样。”
“如果雨宫先生也正式成为公安的话,你们应该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吧。”工藤新一分析道。
“工藤君,有些东西是无法依靠推理和分析得出答案的。”那个人笑着说:“如果某天你遇到一个真正爱着的人,你就会发现一些比在一起更加重要的东西。”
那个有着蓝色虹膜的男人转头看向卧室,卧室的门关着,工藤新一知道那个留着一头浅灰色长发的人正在里面休息,即使没有亲眼看到对方,诸伏先生的表情也仍旧比往常温柔鲜活许多。
“如果最终清砚选择成为公安,那他也一定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自己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位名为诸伏景光的公安警察站起身,按照以往的经验,工藤新一知道这是这场交流即将临近尾声的标志。
“当然,无论清砚如何选择,我也依然会继续做公安,毕竟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
工藤新一在心中咀嚼着那段话,随后,就像他猜测的那样,那个人说:“已经很晚了,工藤君。”
工藤新一起身,微微鞠躬,说道:“晚安。”
隔了几秒,他又说道:“谢谢,诸伏先生……我好像明白了。”
那个已经走向卧室的男人脚步顿了顿,转身道:“工藤君,或许我们的理念对你来说并不适用,或许这对绝大多数人都不适用……我和清砚的性格决定了我们的相处模式如此,这是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磨合了很久才得出的答案,我们曾经分开过,也曾经重逢,正因为足够爱对方,所以才会尊重对方的选择。”
“爱的前提永远是尊重和平等,工藤君,如果有一天你面临选择,无论大小,你要好好想想,如果站在对方的角度,那这个选择是否仍旧是正确的。”
“还有,无论是做出什么选择都不要犹豫太久,有些东西的确是时间无法改变或转移的,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人有义务要去等待另一个人。”
*
深夜,房间里静悄悄的,安静到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工藤新一躺在床上,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今晚起那段话语。
没有人有义务要去等待另一个人。
他有想见的那个人,也有想说但是一直没能说出口的话,他总是觉得还没碰到一个最好的时机去说那些话,偶尔也会觉得其实暂且不开口也没什么影响。
但是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就像诸伏先生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有义务要去等待另一个人的。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找出一个熟悉的对话框,郑重地编辑了一条短信。
这一次,没有删删减减,也没有按下发送键前的犹豫,他看着那条显示已送达的简讯,有些紧张地蜷了蜷手指。
【兰,这个案子解决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再去一次多罗碧加乐园吗?】
第113章 番外·路灯与月亮(三)
工藤新一坐在公安的秘密会议室里,管理官正为他们过去数年的努力和付出做出总结,哀悼追忆每一位牺牲者,同时也歌颂今日取得的胜利。
那些话语并没有华丽的辞藻,慷慨激昂中蕴含着感动,但是他的思绪还是飘向了远方。
起初有关那个黑衣组织的事情他是不能参与其中的,但是那位雨宫先生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即使有人提出异议也仍然自顾自地把他带在身边,后来在他提出过一些有用的建议后,警察厅里的其他人也逐渐默认了他的到来。
警察厅里,似乎所有人都在紧张忙碌,只有一个人永远悠哉悠哉地坐在椅子里戴着耳机听歌或者睡觉,睡醒以后偶尔吃一些水果和零食。
他曾经看过雨宫先生的工位的抽屉,里面是不同的零食,连一张纸一支笔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以为其他人多少会对这种行为有所不满,但是在警察厅待久了以后,他发现那些零食竟然多半是办公室里的其他公安赠送的。
“感觉好像经常能看到有人送雨宫先生零食?”某天,他还是找了个机会问出了这个问题。
“毕竟是雨宫君嘛……”
那位名为风见裕也的公安把手里的饼干盒放在他们正聊着的人的桌子上,转身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道:
“没有危险的时候雨宫君就是我们最大的危险,但是有危险的时候雨宫君也可以是我们最大的底牌。”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没理解那段话,不过对方在诡异地沉默了两秒后,再次开口道: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原因。”
“嗯?”
“雨宫君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大家都会给他带些零食,有点习惯了……等等,原来已经这个时间了,我得走了,还有个会要开。”
工藤新一看着那个匆匆离去的身影,转头看向披着诸伏先生的外套睡得正熟的某个人,迷惑道:“孩子??”
按理来说,雨宫先生的年龄应该和这间办公室里的公安们差不出几岁,为什么会出现“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种奇怪的说法?
其实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得出答案,但那是决战前的笼罩在紧迫感之下少有的安逸时刻,所以一直记得很牢,虽然气氛焦灼却也足够从中汲取到几分轻松,不过那时候他还没领悟到那句随口一说的话的真谛。
他仍旧很好奇暂且充当自己的监护人的两个人究竟发生过什么故事,但是那两人都对此没有太多提及,周边的其他公安也往往欲言又止或对此闭口不谈,只是零星能到猜到过去曾存在过的挣扎与复杂。
FBI的探员前来与公安汇合的那一天,他好像隐约看到了雨宫先生尚且是麦芽威士忌时的过去。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无论是外表、个性还是……”某个FBI探员对雨宫先生这样说着,目光却逐渐转向了站在另一侧的诸伏先生身上,微笑道:“喜好。”
雨宫先生像是没听到那些话,至少他没表现出任何特殊的反应,他摩挲着下巴盯着那个FBI探员看了许久,终于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是黑麦啊。”
“真荣幸,你竟然记得我。”
“因为你总和他在一起啊。”
“虽然这次的任务里没有营救对象,但是姑且提醒你一句,你可别突然对自己人出手。”
那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并不好,聊天话题也是左变右变没有规律,不过竟然诡异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下去。
工藤新一猜那个FBI探员大概率也曾是潜伏进黑衣组织的卧底,代号应该是黑麦,而且曾经同代号为苏格兰的诸伏先生有些渊源。
麦芽、苏格兰、波本再到今天的黑麦,他想,都是威士忌酒。
是巧合吗?还是说卧底们都喜欢用威士忌做代号?组织里不会还有其他代号叫做威士忌的卧底吧?
诸伏先生已经开始为那两个人打圆场,工藤新一摇了摇头,将那些无关紧要的思绪清出脑海。
现在可不是想那种事情的时候,FBI这次过来汇合,也就代表着与黑衣组织的这场长达十几年的纠缠斗争即将走到尽头。
那一天,他看着那个有些任性又好像都对什么漫不经心的男人,没想到会在不久后的某天会亲眼目睹一场盛大的落幕。
“工藤君。”
“工藤君?”
工藤新一在一道刻意压低的呼唤声里猛然回过神,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正前方,管理官还在继续说着,他这才又看向身旁,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有看到诸伏先生吗?”某位公安问。
工藤新一转头看向某个座位,果然已经空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抱歉,我没看到。”
顿了顿,他又说:“大概是出去找雨宫先生了吧。”
“有道理……”那位公安道了声谢,一边起身离开一边自言自语道:“但是雨宫先生在哪只有诸伏先生能猜到……”
工藤新一收回目光,他想,的确是这样。
那位雨宫先生永远莫测,永远猜不出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永远看不透他的心思,但是诸伏先生仿佛拥有雨宫先生的说明书,总是能第一个听懂雨宫先生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也总是能第一个猜到雨宫先生准备做什么。
就像那天一样,他想。
他坐在会议室的座位里,耳畔却恍然再次回响起一阵巨响,诸伏先生的呐喊声、玻璃的破碎声、众人的惊呼声、不知从何处而起的枪响……不同种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他却觉得世界出奇地安静。
那一刻,似乎所有事物的变化都被降速,他看到了整面墙的玻璃从某一点碎裂然后完全崩盘,也看到了诸伏先生伸出的染着血的手与前方那人的衣角恰巧错开,那个留着一头浅灰色长发的男人毫无征兆地撞碎玻璃跳了下去。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黑衣组织BOSS在转移过程中的一处藏身之所,他们来晚了一步,于是阴差阳错地与那群黑衣人错开,所有人都扑了个空。
对面的大楼里埋藏了组织的狙击手,整面的玻璃墙后几乎没有藏身之所,接连有人中枪倒地,诸伏先生也中了一枪,幸运的是并未伤及要害。
他们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楼下的那群人离开,这场精心设计的天罗地网破了个口子,但是心中的不甘还未来得及扩散,玻璃碎裂的脆响以及诸伏先生比任何人都早的脱口而出的阻止声已经响彻在了这个空间。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向前走了一步,然后被身后的公安猛地拉到了后方,一记子弹落在他刚刚探出头的地方,他看向窗外,瞳孔剧烈颤动着,即使知道为时已晚但还是想冲出去把那个人给拉回来,他失声道:
“这里是二十七楼!!”
他们在二十七楼,即使冒着被狙击手击中的风险立刻去乘电梯下楼也已经无法追上已经打开车门的那些人,黑衣组织的BOSS再次转移仿佛已成定局,但是所有人、甚至包括他们自己都忘了,他们这边有个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比如,下楼时不坐电梯也不走楼梯,而是撞破玻璃迎着风跳下去。
他想起更早之前在警察厅的办公室里有人对他说过的话——
【“没有危险的时候雨宫君就是我们最大的危险,但是危险的时候雨宫君也可以是我们最大的底牌。”】
诸伏先生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解决了对面大楼的狙击手,等他们匆匆赶到楼下时,只看到了倒了一地的黑衣人以及正从那辆车里走出来的某个不要命的家伙。
那个家伙单手扶着敞开的车门,神色看起来跟往常没什么区别,甚至还笑了笑——工藤新一知道那个笑容其实是笑给诸伏先生一个人看的。
“景……”如果不是开口的那个瞬间从口中涌出的鲜血以及随之戛然而止的声音,他大概真的以为那个人就跟表面看起来一样平静。
“清砚!!”
“雨宫先生!”
场面再次混乱起来,有人冲向了那辆里面不知坐着谁的漆黑的轿车,有人冲向了倒在地上的几个不明生死的黑衣人,也有人冲向了扶着车门半跪在地上的被誉为底牌的人。
从二十七楼一跃而下,工藤新一想象不出那个人是怎样在分秒间做出这个决定,也想象不出那个人究竟是怎么违背科学常理地活了下来又奇迹般地完成了计划的最后一环,他再次看向那栋大楼,脑海中在计算依靠楼层间的一些障碍进行缓冲的存活率,但是抬起头后,他的眼睛率先看到的其实是刺眼的阳光。
灿烂到刺眼的阳光,好像在告诉他,从今天起他就可以重新回到了阳光下。
会议室里,管理官的演讲已经结束,工藤新一独自走出那间地下会议室,出现在眼前的阳光跟一个月前染着血色的阳光一样刺眼,却比那天多了几分暖意。
春天已经来了,此时正值樱花绽放的季节。
诸伏先生参加了这场会议,但是中途离开了,雨宫先生则是根本没来,预留给他的座位从始至终都是空着的。
他不意外雨宫先生没参加这场会议,毕竟那个人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如果雨宫先生真的会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上两三个小时才值得意外。
不过如果一定要说意外的话,虽然这么想很抱歉,但是当时雨宫先生会为了那个围剿计划如此拼命才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雨宫先生看起来对剿灭组织并不感兴趣,对围剿组织BOSS也不感兴趣,那些东西对他的吸引力似乎还比不上警察厅办公室的抽屉里的果冻。
后来还是听到来自FBI的那位赤井探员的话他才如梦初醒地想通——
“那个神经病……那个家伙还是那么在意苏格兰啊。”
那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就像那个只是笑给诸伏先生看的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微笑,那一刻的纵身一跃不是为了所有人费尽心思、精心设计的计划,也不是为了彻底捻灭那缕黑暗,而是为了诸伏先生中的那一枪。
那一枪并未伤及诸伏先生的要害,却仿佛直戳了雨宫先生的要害。
雨宫先生还住院的时候他去医院看望过很多次,对方说要么就不来要么就带点零食,否则少去烦他。
每次听到这种话他都会陷入沉默,然后决定还是不要告诉那位病患其实他的病房门上被诸伏先生挂了禁止走私零食的标语牌。
雨宫先生恢复得很快,在没完全恢复之前就出了院,说是回家自行静养,但实际上大概率是觉得太过无聊。
在有关那个黑衣组织的事件彻底结算清楚之前,他又去了几次警察厅配合工作,每次都无一例外,办公室里靠窗的那个桌位永远有个人在摸鱼。
诸伏先生曾经对他说雨宫先生很喜欢他,工藤新一自己倒是没看出来这一点具体体现在哪里,但是他怀疑因为自己在探病的时候没能献上零食,以至于后来再碰面的时候对方都对他爱搭不理。
勉强令人感到安慰的是,雨宫先生对除了诸伏先生以外的人都是一视同仁地爱搭不理。
不过比起那个,更令他在意的是雨宫先生的选择。
开庆功会的那天,他远远看到属于雨宫先生的座位空着,他以为那变相代表着雨宫先生没有选择成为公安。
后来连续两次在警察厅里看到那个无所事事的身影,他才松了口气,原来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第三次被邀请前往警察厅时,工藤新一找了个空档提起了此事。
“雨宫先生已经正式成为公安警察了吗?”
那个人刚刚睡醒不久,打了个哈欠,一边吃着他带来的零食一边慢悠悠道:“没有啊。”
工藤新一一愣,又问:“那你现在是……?”
那个人瞥了他一眼,深绿色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幽深神秘,淡淡道:“做他的协助人。”
他那时候并没来得及继续询问,因为接下来很快就有人来找他去做一些程序性的记录,他就也礼貌地打了招呼,随着其他公安离开了。
等他做完记录回来,窗边的那个工位已经空了。
他知道雨宫先生一旦消失,那基本上就是找不到了,除了诸伏先生以外很难有人能猜出来雨宫先生到底去了哪里。
虽然雨宫先生的心思一直很难猜透,不过工藤新一还是凭借自己为数不多的了解做了一些猜测。
如果继续做诸伏先生的协助人,那就可以和诸伏先生一起上下班待在一起,其他的事情他不太清楚,但是雨宫先生一定是很喜欢和诸伏先生待在一起的。
其实那个理由不太能说服他自己,但是一直到很久以后雨宫先生为什么会没有正式成为公安也没有辞去协助人的身份的原因也仍旧是个谜,后来他也再也没有碰到合适的机会去续上当时的那个话题。
同年夏天,他坐在甜品店里,不经意间从玻璃墙里看到了坐在街道对面的长椅上的熟悉身影——那个人的脸上盖着报纸,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新一?”或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坐在同桌的女孩放下手中的菜单,问道:“是认识的人吗?”
他如实点了点头。
“诶?要去打声招呼吗?”
那个人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那里其实有很多种可能性,可能是自顾自地翘班跑出来,也可能是已经辞去了警察厅的工作,当然也不排除雨宫先生其实正在执行公务的可能性。
他收回目光,不再对外面的那个人投去额外的关注。
“不用。”他笑着说:“对了,兰,这家的圣代好像挺好吃的……还有你之前不是说想尝尝看这家新出的甜品吗?是这个吧?”
“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当然了,毕竟……”
他想,就像诸伏先生曾经对他说的那样,总有一些是东西更加重要的。
对诸伏先生来说,双方能够保持自我优先于两人长久地在一起,而对他来说,在这一刻,履行承诺和喜欢的人一起坐在甜品店里优先于去探究那个谜底。
至少对此刻来说,他很清楚自己究竟更想选择什么。
“毕竟我喜欢你嘛。”
第114章 番外·时间互换(一)
【景光意外吃了清砚的糖回到了过去if:当未来的景光与过去的清砚相遇七天】
雨宫清砚最近遇到了一个烦人的家伙。
他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是总而言之,他被一个代号叫苏格兰威士忌的家伙缠上了。
他有关注过拿到了苏格兰威士忌这个代号的家伙,也的确按照计划去会了会那个苏格兰威士忌,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被对方单方面缠上。
尤其是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刷新的地图,好像他无论去哪里都会被找到。
这种行事风格跟他听过的那个角色的设定完全不相符,雨宫清砚无意识地开始思索起来,是隐藏设定吗?还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还有其他状况?
“要吃什么口味的冰淇淋?”
“海盐。”说完,雨宫清砚不忘再补充一句:“你好烦。”
那个人轻笑起来,蓝色的眸子像是一汪湖水,盛满了温润。
顿了顿,雨宫清砚淡淡道:“你也就只有眼睛好看这个优点了。”
几分钟后,看着递到面前的冰淇淋,雨宫清砚十分自然地接过来,就事论事地夸了一句:“知道去买冰淇淋姑且算你第二个优点。”
苏格兰威士忌又开始笑,他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每次碰上的时候那个家伙好像都笑得很开心。
“啧,这种虚假的世界有什么值得笑的。”
雨宫清砚带着他刚刚拿到的冰淇淋离开甜品店,身后的某人仍旧跟着,他懒得搭理,也觉得没必要搭理。
或许是他对苏格兰的人设判断失误了,不过也说不准是漫画家在为剧情打补丁改设定,总之跟他没什么关系。
“可以邀请你一起吃晚饭吗?”
“哈?”雨宫清砚瞥了一眼说话的人,“你在发什么神经,离我远点。”
那个人没再说话,贴心地递上了湿巾,雨宫清砚把湿巾接过来擦了擦手,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
“我明天再来邀请你!”
身后的那道声音让雨宫清砚脚步一顿。
他转头烦躁道:“你很闲吗?”
“明天见!”
“见什么见……”
据他所知,苏格兰威士忌在还不是苏格兰威士忌的时候就很热衷于执行任务,是个仿佛眼里只有任务的工作狂。
雨宫清砚决定大发慈悲地为这个角色矫正一下设定。
让朗姆和琴酒多给苏格兰发点任务是个有效的办法,不过效果也并没有那么有效。
深夜,雨宫清砚看着门外站着的某个家伙,磨了磨后槽牙。
“你真的很烦。”
“抱歉,因为很想见你,做完任务就直接跑过来了。”苏格兰威士忌笑容灿烂,举起了手中的购物袋,“要吃点宵夜吗?”
雨宫清砚还是让那个家伙进来了,因为系统说苏格兰威士忌的设定之一是厨艺一流,而他恰巧饿了。
虽然其他设定崩的一塌糊涂,厨艺好这个设定倒是在稳定发挥,雨宫清砚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动作流畅的身影,若有所思。
系统倒是说了句实话,苏格兰威士忌的厨艺的确是一流水准——吃完宵夜的雨宫清砚如是想。
不过那个家伙刚刚用厨艺证明完自己的人设没出问题,很快就又呈现了一场新的人设崩塌。
“你的意思是说,你自顾自地跑过来做了份宵夜,然后就想睡我的床?”
“……我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吧。”苏格兰威士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表情里带着点无奈,说道:“太晚了,这个时间已经没有电车了。”
雨宫清砚用牙签扎了一块苹果,理直气壮地反问:“所以呢?关我什么事?”
苏格兰威士忌像是听不懂人话,笑着说:“所以今晚就打扰了,感谢收留。”
雨宫清砚真的忍不住怀疑那个家伙每天到底在笑什么,每次说了几句话就开始露出那种表情,仿佛他们在讨论什么值得开心愉快的事情。
他“啧”了一声,一边嚼着苹果一边说:“你这个家伙是真的很烦啊。”
“那我先去洗澡了哦。”
“别摆出一副对这个房子很熟悉的样子,我都没住过几次!”
“抱歉抱歉。”
那个家伙说完还真直接去洗澡了,俨然今晚一定要留下来的模样。
又过了一会儿,水流声停止,浴室的门被打开,一道声音传了出来:“清砚,可以帮我拿件衣服吗?”
“烦死了……”
雨宫清砚看着那扇半开着的浴室门,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他并不控制自己的音量,不耐烦道:
“你最好给我有些你是什么东西的自觉性……”
换好衣服的苏格兰威士忌很快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们两个身形大差不差,所以那个家伙穿他的衣服竟然也算是合身。
雨宫清砚审视着那个穿着自己的衣服、发丝还在滴水的人,摸了摸下巴。
“还挺顺眼的。”他点评道。
“谢谢。”
“没夸你,夸的是我的审美。”
那个家伙又开始笑了。
雨宫清砚站起身,与那个迎面走来的人径直错过,走进浴室,啪的一声关上了那扇门。
等他洗完澡出来时,苏格兰威士忌已经铺好了床。
他想,那个家伙未免也太自然了,琴酒给他租的这间所谓的安全屋他都没住过多久,苏格兰威士忌倒是看起来对这个安全屋相当熟悉。
上一任房客?
无所谓了。
雨宫清砚决定睡觉,他懒得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在他的头沾到枕头之前,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他沿着那只手臂一路向上,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张神色一本正经的脸。
“头发还没吹干,会感冒的,我帮你吹干吧。”
“有人说过你很烦吗?”雨宫清砚皮笑肉不笑道。
“有哦。”那个人笑吟吟道:“这几天你总共说了六十七次。”
“你很自豪吗?”
连雨宫清砚自己都不知道这间安全屋里竟然还有吹风机,他靠在沙发里,任由一个自顾自留宿的家伙摆弄他的头发。
那个家伙一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相当娴熟,雨宫清砚想。
吹风机的声音并不大,他的确已经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干脆就这样靠在沙发里睡过去了。
他不在意在哪里睡觉这种事,室内还是室外都无所谓,沙发上和长椅上他都可以睡着。
不过等他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床上了。
天还没亮,卧室里静悄悄的,雨宫清砚随手摸了摸,在床头柜上摸到了眼镜。
他戴上眼镜,转头看向另一侧,在黑暗中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眸子。
“我说。”雨宫清砚扯了扯唇角,“怎么回事啊,苏格兰。”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哈哈笑了两声,饶有趣味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嗯?什么表情?”
雨宫清砚眯了眯眼睛,凑近去看坐在床边的那个人,“你看起来不是想睡我的床,是想睡我啊。”
“……”
苏格兰矢威士忌口否认道:“我没——”
“你根本就不是原本的苏格兰吧。”
苏格兰威士忌的声音戛然而止。
雨宫清砚轻哼了一声,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见对方迟迟不开口,他又说:“怎么不说话了?平常说得太多,把所有话都说完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苏格兰威士忌才终于舍得重新开口,他看起来像是做足了心里建设,认真道:“其实……我来自未来。”
“哦。”
“抱歉,这段时间一直自顾自地跟着你,我已经克制过了,但还是忍不住想多见见现在的你。”
“哦。”
雨宫清砚绕过床边的那个人下床,去打开了卧室的灯,他转过身时苏格兰已经站了起来,像个木桩一样立在那里。
“你不觉得我在胡扯吗?”
“怎么?你在胡扯?”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话。”
雨宫清砚面无表情道:“那你在废什么话?”
窗外逐渐染上些微光亮,雨宫清砚打量了几眼站在不远处的苏格兰威士忌,懒得再说什么,打开卧室的门,准备出去买份早餐。
“我来做吧……早餐想吃什么?”
虽然再次被那个家伙猜中了想法的确有些恶心,但是想到前一晚的宵夜,雨宫清砚仍旧欣然接受了:“随意。”
于是苏格兰威士忌洗完漱以后直奔厨房。
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苏格兰威士忌不对劲的?雨宫清砚想,大概是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个家伙有问题,所以即使感到厌烦,好奇心也仍旧驱使着他放任那个家伙继续凑过来。
雨宫清砚咬了一口煎蛋,他再次确认,厨艺出色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设定。
苏格兰威士忌并不是一个很容易放下戒心的人,却会下意识地向他靠近,又在真正越过安全距离之前停住,会脱口而出地叫他的名字,然后在下一秒立刻更正为敬称。
那是一些无意识地流露出的熟稔和习惯,他想起在第一次走进苏格兰威士忌的安全屋的那一天,他坐在床边无所事事地等待那个人苏醒,那个人睁开眼睛,蓝色的眸子里还蒙着一层困倦,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个身上还缠着绷带的病号就凑上来十分自然地揽住了他的腰。
他当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被那个家伙拉着倒在床上,一颗头在他颈窝蹭了蹭,他的第一反应是那个家伙的伤口发炎了,正在发烧。
最开始可以用那个家伙的脑子烧糊涂了解释,后来也可以当作那个家伙的脑子从那天起就烧坏了,但是两天以后,他觉得事情似乎有趣了起来。
系统希望他可以和苏格兰威士忌产生关联,但是这个苏格兰威士忌显然和原本的那个苏格兰威士忌有所不同,他不信这个程序化的世界里的角色会在一夜之间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一颗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雨宫清砚没动,那个人说:
“你什么都不问吗?”
“原本的苏格兰呢?”
“大概今天就能换回来了吧……我只能待七天,吃了一颗奇怪的糖,一觉醒来就到这里了。”
雨宫清砚点了点头。
“你不问别的了吗?”
“比如?”
“比如未来的事情,比如我们的关系。”
“没必要。”雨宫清砚把嘴里的煎蛋咽下去,口吻平淡:“你说的未必几分真几分假,我也不需要提前看答案,在我这里永远没有标准答案这种东西。还有,给我起来,离我远点。”
那个家伙又开始笑了,不知道到底在笑些什么。
“啧。”雨宫清砚第六十八次说:“你好烦。”
*
【同一时间,互换的七天,未来】
第一天,清晨,还未睡醒的雨宫清砚被一脚踹下了床。
雨宫清砚:“你疯了???”
第115章 番外·时间互换(二)
【景光意外吃了清砚的糖回到了过去if:当过去的景光与未来的清砚相遇七天】
诸伏景光开始怀疑人生。
入睡之前,他刚刚结束了一个任务,虽然受了些伤,但是终于拿到了代号,卧底任务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睡醒以后,他发现他的脚步好像迈得有些太大了,直接快进到了自己已经结束卧底任务且组织已经彻底覆灭。
诸伏景光坐在沙发上,再次这样想——这个步子迈得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说,目前的状况就是,你突然失去了过去五年的全部记忆?”
诸伏景光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我昨天才拿到代号,我们还约了今天见面。”
“好的,的确是五年。”与他并排坐在沙发上的好友看起来比过去多了几分成熟,说完又转头看向另一侧,问道:“昨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比如有没有伤到头或者其他的特殊情况?”
诸伏景光顺着好友的目光看过去,麦芽威士忌一脸不爽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扭头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隔着好友悄悄观察那个过去并没什么接触的组织成员,脑海中再次回想起清晨醒来时的画面。
还未睁眼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结果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是麦芽威士忌,他的第一反应是跟那个家伙拉开距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率先动了,把那个莫名其妙躺在他床上的家伙踹下了床。
现在冷静下来以后再想想,刚醒过来的时候,好像是他主动抱着对方而不是对方凑到他这边的。
诸伏景光不小心跟那双深绿色的眸子对上了视线,他立刻收回目光,欲盖弥彰地坐直了几分。
按照zero的说法,五年以后,他和麦芽威士忌在一起了,目前在同居。
……这太荒谬了。
他与麦芽威士忌并没什么联系,唯一一次交集是在某次任务里,麦芽威士忌姗姗来迟,莫名其妙地抢了他的外套后不顾劝阻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他补了麦芽威士忌在那场任务里的空缺,以此为契机,正式在组织里崭露头角。
他想象不出来自己是怎么跟麦芽威士忌走到一起的,这已经不是不可思议这个词汇可以形容得了的了。
不过麦芽威士忌的个性跟他过去在组织里听说的倒是差不太多,那个人在组织里一直是个名人,无论走到哪里、跟谁一起执行任务,都会有人吐槽麦芽威士忌古怪又任性的个性。
早上他下意识地把身边的人踹下了床,那个人大概气得不轻。
zero是麦芽威士忌找过来的,他确认过,那的确就是他认识了十几年的幼驯染。
麦芽威士忌一声不吭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虽然什么都没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是诸伏景光莫名就是觉得那个人的身体里正在积攒怒气,大概就要爆发了。
又过了一会儿,坐在沙发另一端的那个人突然站起身,径直离开了。
玄关的门啪的一声被关上,诸伏景光眨了眨眼,迟疑道:“他去哪里?”
“我不知道。”他的好友用着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一直以来只有你猜得到他会去哪里。”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仿佛一切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每一处细节都在告诉他自己和那个人的感情,但是所有指向他和麦芽威士忌在一起了的话语都让他感到茫然和惶恐,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真情实感地跟一个组织成员同居。
那个目不斜视地径直离开的背影让诸伏景光想起了很久之前曾见过一次的麦芽威士忌,冷淡、任性、我行我素,他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依稀回忆起清晨时怀中拥抱着那个人时曾感受到的温度。
那个人看起来很冷淡,但是身体其实是暖的。
“我向管理官说明了情况,给你请了个假。”
“麻烦你了。”诸伏景光盯着地板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我应该先和他分开一段时间……你觉得呢?”
迟迟没有等到回音,他扭过头,迎面对上好友一脸复杂的表情。
“是这样的,hiro,我觉得你可以再冷静一下。”他的好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能恢复记忆了……但是雨宫清砚可不是一个随便哄哄就能哄好的人。”
“如果那段记忆再也回不来了呢?”诸伏景光冷静分析着局面:“我不知道那五年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今天的局面,但是——”
“你等了很久。”坐在身旁的人突然打断道。
诸伏景光适时噤声,聆听好友的下言。
“你等了很久,做过痛苦的抉择,才换来今天的结果……虽然有人开玩笑说你就像是有雨宫清砚的使用说明书,但那指的只是未来的你,你现在会感到茫然是很正常,如果你的记忆是完整的,你对我说下定决心要和他分开,那我不会阻拦你,不过现在让我看着你把过去五年的付出和努力全部推翻那是不可能的。”
“我以为你会支持我。”诸伏景光说:“毕竟你看起来并不喜欢他。”
好友耸耸肩,毫不避讳地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的确,从他的性格和履历来说,我对他当然没什么好感。”
说着,他又话锋一转:“但是我没资格评判你们的感情,如果是五年前一切还未发生时的你,其实也是没有资格评判的。”
“我只是……”
“在未来,他为了救你叛逃组织,又做了你的协助人,他做了很多,我至今还是不喜欢那个家伙的个性,不过就事论事,虽然他做的事情本意都不是为了击溃组织,但从结果上看他的确功不可没。”
诸伏景光一愣:“不是为了击溃组织,那是为了什么?”
“我猜……”好友看着他,半晌,说道:“大概……为了你吧。”
*
虽然没有过去那五年的记忆,不过在家里待了几天以后,诸伏景光仍旧去了警察厅上班。
如果不去上班,那他整天就只能和麦芽威士忌待在一起,他心中有困惑,但是对上那个人的目光时,他原本在心中准备好的话语总是会卡在嗓子里。
麦芽威士忌也在警察厅上班,或许到了一个有其他人地方,他就能从其他人口中得知那些困惑之处的答案。
更何况抛开其他不谈,其实他也很好奇未来的自己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按照zero的说法,离开组织后他调职到了警备企划课,此后几年一直在为击溃组织而努力。
“诸伏先生,早啊。”
“早上好。”
警察厅里,诸伏景光同迎面而来的那位陌生警官笑着打了招呼,压低声音问身旁的人:“刚刚那位是……?”
“你的下属吧。”
“你不认识他吗?”
那个人思索了两秒,说道:“池野,他做饼干做得不错。”
诸伏景光:“……?”
他决定终止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我的位置在哪里?”
“那边。”
诸伏景光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望过去,陷入了沉思。
他走到那个工位旁,看着办公桌上整齐摆放的一些水果零食,迟疑道:“这些是……?”
那个人看起来倒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把那些零食放到了隔壁另一张堆满了零食的桌子上。
诸伏景光笑着坐下,开玩笑道:“因为几天没来上班,所以位置被暂时征用成零食架了啊。”
“这边放不下了,所以就放到你那边了吧……几天没来,的确会堆起来。”
“啊?”
诸伏景光看着那个人脱下外套坐在隔壁的桌位里,动作流畅地拉开抽屉,把那张桌子上的零食扫进抽屉里,又俯身拉开桌子下方的柜子,把剩余的零食一并塞进去。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从一旁抛过来的苹果,他低头看了看那颗苹果,问道:“这些都是你的吗?”
“你的下属们送的。”
“我的……下属??”
“也不完全是。”
诸伏景光刚要松口气,坐在隔壁工位的人懒散地剥着橘子的人继续说道:
“还有你的上司。”
诸伏景光:“???”
*
诸伏景光发现其实每个人眼中的麦芽威士忌、或者说雨宫清砚都有所不同,从zero到警察厅的同僚甚至于是食堂的阿姨,他们对雨宫清砚都有一番独属于自己的见解,不过最终往往都会落到同一个点上。
在去组织执行卧底任务之前,他曾经在警视厅任职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结识了一位叫做风见裕也的同僚,当时他没有想到,在很多年后,他和风见裕也都被调职到了警察厅,甚至从警衔来说他还成了风见裕也的上级。
有一个还算了解的人作为切入点总比没有要好得多,他在午休时找了个机会,想和风见裕也聊一聊。
风见裕也看起来有些意外,问道:“你今天不和雨宫君一起吃午饭吗?”
诸伏景光尴尬地笑了笑:“是啊,今天不一起吃。”
他原本的确是是准备借此机会听听其他人对他和雨宫清砚的关系的看法,最好还可以同他多讲一讲有关雨宫清砚的事情,比如关于早上曾震惊到他的摆满了桌子的零食一类的话题。
但是还没来得及真正开启话题,风见裕也却忽然放下了筷子,一脸严肃道:“你们吵架了吗?”
“啊?不……没有啊。”
“恕我直言,雨宫君的性格你最了解了,如果吵架了就快去找他吧,雨宫君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诸伏景光听着坐在对面的同僚语重心长的话语,正要开口解释,一道声音从另一侧插了进来。
“什么?!诸伏先生和雨宫先生吵架了?!”
“什么?!雨宫先生气到不吃午饭了?!”
“什么?!雨宫先生要辞职了?!”
诸伏景光听着周围越来越夸张的猜想,忍不住起身打断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附近的几人噤声,一并转头看向他。
诸伏景光轻咳了一声,“请大家放心,我和麦……雨宫君,我们两个的关系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沉默了几秒后,同办公室的几人面色一变。
“都开始叫雨宫君了。”
“开始划清界限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严肃道:“问题大了。”
“不见得是诸伏先生的问题,但是雨宫先生生气了一定很难哄。”
“对了,我之前做的饼干还有剩下的,一会儿拿给雨宫先生做午饭吧。”
“但是我们根本找不到雨宫先生在哪里啊。”
“雨宫先生下午应该还会回办公室的吧……”
诸伏景光看着那几个风风火火结伴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我只是想问……”
他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
他心中的那个问题连题目都没能找机会问出口,但是又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
五年以后,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他和麦芽威士忌之间的感情。
他自言自语道:“五年以后啊……”
*
深夜,诸伏景光听到玄关传来的声响,抬起头,一个熟悉的人影果然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站起来后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站起来,最终愣愣地站在了原处。
“坐下吧。”那个人这样说了一句,径直走进了厨房。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个人从厨房探出头,说:“去洗手,过来吃饭。”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洗过手,犹豫地站在厨房门口,迟疑要不要真的进去。
“是吃饭又不是吃你,别摆出一副好像我要吃了你的表情。”
诸伏景光对上一双淡漠的眸子,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道了声歉。
“啧。”
麦芽威士忌做的饭味道意外地不错,不过诸伏景光还是没吃多少。
那个人表现出的每一份自然都会加深他的拘谨,无论如何他都想象不出,自己当时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历程,最终和麦芽威士忌走到了一起的。
“一会儿跟我出去走走。”
“嗯?”诸伏景光一愣,还是说道:“好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诸伏景光不知道那个人是准备去哪又准备去做些什么,但是于情于理,他都该跟过去看看。
出门后,他原本想问问麦芽威士忌要去哪里,但是看那个人的模样,倒更像是在漫无目的地随意走。
他们最终在街边的某个长椅坐下。
诸伏景光已经沉默了一路,他觉得自己不该继续沉默下去,至少要说些什么打破僵局。
“我……”
“你们只会互换七天。”一道声音更早响起。
诸伏景光的注意力第一反应是落在了“七天”上,但是还未来得及深想,他就被那个“换”夺走了注意力。
“你刚刚说的是……换?”诸伏景光迟疑道。
那个人语气平淡:“过去的到了现在,现在的自然就到了过去。”
这种说法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但是那个人平静的语气又让人忍不住有所信服,诸伏景光皱眉道:“难道我不是失忆吗?”
那个人并未就此再多说什么,于是诸伏景光也跟着闭口不言,把心中的疑问暂且搁置下来。
身旁的人身上带着他所没有的闲适和轻松,随意地将手臂搭在长椅椅背上,仰头看着夜空。
诸伏景光也跟着抬起头看了一眼,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他不知道那个人究竟在看什么,竟然值得半夜特意出来看。
“最初注意到你的时候,很喜欢看到你在改变,主动也好、被迫也好,只要是变化都会让我感到有趣,于是就期待起你还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
诸伏景光转过头,那个人并未看他,说出的那段话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五年后的那个他说。
“后来呢?”他问。
那个人笑了笑——这还是他在醒来以后第一次在那个人脸上见到笑意,“后来反倒是逐渐更想发现你身上不会变化的那些东西。”
麦芽威士忌说话总是有些难以听懂,语序混乱又或是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又莫名能听懂几分。
“其实我很乐意见见一切还未开始时的你。”
诸伏景光看着那双泛着丝丝缕缕笑意的深绿色的眸子,即使是在黑夜中那双眸子仍旧清晰可见,他眨了眨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别开了视线。
“zero跟我说了很多,但是他说,还有很多事情只有你和我才清楚。”顿了顿,他又打了个补丁:“未来的我。”
“我觉得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
“那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况且就算说也轮不到你来说……你就当是做了场梦,到时间了就快点回去吧。”
诸伏景光转过头,没看清那人的脸,只看到了被发丝遮挡了大半的侧脸。
“你很想见未来的我吗?”他问。
“显而易见。”那个人语气平静:“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诸伏景光再次抬起头,不知何时月亮已经从云后露出了边角,他不自觉地笑起来。
“虽然对那五年里发生的事情只是一知半解,但是我很高兴能体验到五年后的生活,也很期待这样美好的未来真正到来的那一天。”
“雨宫君,我很期待在未来能够真正与你见面。”
*
【互换的第七天,未来】
诸伏景光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地被一脚踹下了床。
诸伏景光:“清砚???”
“不懂吗?”坐在床上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在对你表示欢迎啊,诸伏君,欢迎你回来。”
“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诸……诸伏君?!”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第116章 番外·警校暗恋物语(一)
【如果清砚和景光是警校同期if:一个有关口是心非的暗恋小甜饼】
【一】
雨宫清砚讨厌诸伏景光。
这话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所以当着几个同期的面提起这件事时,雨宫清砚说得也是轻描淡写。
“等等!你说的诸伏是我想的那个诸伏吗?!为什么??”
降谷零跟诸伏景光一向走的很近,会惊讶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最让雨宫清砚感觉有趣的是,自己的好朋友被讨厌,这位年级第一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震惊。
雨宫清砚倒是宁可降谷零表现出的是愤怒,至少不会让他觉得那个家伙是真心觉得诸伏景光天下第一好。
【二】
雨宫清砚讨厌诸伏景光。
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那还要从入学时聊起。
住在隔壁宿舍的那位同期叫做诸伏景光,雨宫清砚在入学典礼上就对他留了个印象。
说实话,一般来说,诸伏景光那种类型的人应该是很难对他产生什么恶感的,但是雨宫清砚不是一般人。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在那双蓝眸深处他清晰地探到了极地冰寒,即使几秒后所有冰川都融化成了温泉水,也仍旧不会影响他对那个人的第一印象。
所以他开始讨厌诸伏景光。
【三】
雨宫清砚倒不是要求别人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同期有几分友好,他只是单纯讨厌那双眼睛。
比起那位住在隔壁的诸伏景光,他倒是跟同班那个个性直率的松田阵平更能聊得来一些。
“听说你讨厌诸伏?”食堂里,松田阵平已经吃完了早饭,他拄着下巴,问坐在对面的人:“为什么?我感觉他挺好一人啊。”
“我从来没说他人不好吧。”雨宫清砚不急不缓地纠正道:“我只是讨厌他而已。”
“你这人真的挺莫名其妙的。”松田阵平说。
“随便你怎么说。”雨宫清砚站起身,把手里的牛奶抛进松田阵平怀里,淡淡道:“给你了。”
“啊?我刚喝了盒牛奶啊。”
雨宫清砚说:“那你就随便给哪个没喝牛奶的人不就好了。”
“你这家伙还真是莫名其妙的。”松田阵平今天第二次这样评价,他左右看了看,转身把牛奶塞给了坐在身后的同期,“诸伏你喝。”
雨宫清砚微微侧头,目光触及正手忙脚乱地推拒着那盒牛奶的那位同期,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是一个不在意外界干扰的人,哪怕是表达对他人的不喜也永远都是光明正大的,就算知道那个人就坐在他的身后也无所谓。
他不喜欢那个人的眼睛,也不喜欢那个人的个性,所以他讨厌诸伏景光。
【四】
虽然讨厌诸伏景光,但是身为同一批入学又分在同一个班的警校生,每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理论课上会见面,实践课上会见面,哪怕是休息时间也不例外,食堂、宿舍、小卖部、洗衣店……总有不同的地方会让他们碰到。
尤其是他们两个还住在隔壁,有时候打开门,自然而然就会迎面撞见,同个班下课的时间和地点又总是相同的,于是回宿舍的时候也总是约等于同行。
虽然情况是这样,但是雨宫清砚从来没对诸伏景光开口说过哪怕一个字。
不过诸伏景光倒是每次都会礼貌地跟他打声招呼。
雨宫清砚更讨厌诸伏景光了。
【五】
刚入学的时候松田阵平和降谷零还打了一架,松田阵平痛失了一颗牙,结果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们两个的关系竟然越来越好了。
雨宫清砚对自己的人际关系都不在意,更何况是别人的人际关系,他每天照常上下课,也照常讨厌诸伏景光。
不过因为跟降谷零关系变好连带着跟诸伏景光也混熟了的松田阵平显然是想充当一个调和剂。
在食堂吃早餐时,松田阵平问:“联谊,要不要来?”
雨宫清砚把手旁的那盒牛奶抛过去,站起身,淡淡道:“帮我解决这个的话,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
“小意思。”松田阵平习以为常地把牛奶塞给坐在身后的诸伏景光,跟着起身追上去:“今晚八点,地点是……”
“我还没答应要去吧。”
“哈??混蛋,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六】
总之,闲着无聊,再加上松田阵平的确是有够烦人,所以雨宫清砚最后还是去了所谓的联谊会。
他姗姗来迟,是最后一个到的,全场也只给他留了一个空位。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松田阵平故意安排的,那个家伙最近总是吵着说他一定是不够了解诸伏景光所以才会讨厌诸伏景光要帮他们解开误会。
雨宫清砚看向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倒是坐在松田阵平隔壁的萩原研二主动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雨宫清砚微微抬了抬下巴,扭头结束与萩原研二的微妙对视,在唯一的那个空位坐下。
他没看坐在旁边的那个人,心想,我果然还是讨厌诸伏景光。
【七】
那场联谊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都还没结束,吃过饭以后又去唱歌,雨宫清砚对唱歌不感兴趣,但是松田阵平喝了几口酒以后就开始胡搅蛮缠,抓着他死活都要让他一起去。
他还真去了。
去了以后发现他果然是不喜欢这种环境,吃了半盘水果以后,雨宫清砚趁着包厢里几个人还在鬼哭狼嚎的时候起身走向门口,准备拯救一下自己的耳朵。
他推开门,正巧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眸子。
雨宫清砚动作没停,走出包厢关上门,把身后的鬼哭狼嚎一并隔绝在门内。
他也没走远,就在包厢门口的墙边靠了一会儿。
在门的另一侧,诸伏景光也靠在墙边,大概也是出来透透气的。
他们谁都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中间的那扇门被推开,从中探出一颗头,看到他们两个都在以后表情顿时变得很惊喜。
“怎么样?聊得还算开心吗?”
诸伏景光正斟酌着该如何回答,一道声音率先响起。
“啊,挺好的。”
松田阵平说:“太好了,那快回来一起唱歌吧!”
雨宫清砚&诸伏景光:“……”
倒也不必。
【八】
“既然你和诸伏昨晚聊得很愉快,我也想听,你们都聊什么了?”
松田阵平睡眼惺忪地拿过摆在餐桌对面那人手旁的牛奶,把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说道:
“我就说嘛,你们两个就是交流太少了,所以才会有误解。”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回话,松田阵平也不在意,那个家伙就是这种风格。
“明明住在隔壁,结果平常一句话也不说……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跟他讲话的啊?”
坐在对面的人仍旧一言不发,松田阵平正要继续开口,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家伙的目光似乎一直聚集在他的手上。
松田阵平低头看了一眼,除了牛奶就是食堂的早饭,没什么特别的。
“你在看什么?”松田阵平问。
雨宫清砚“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哈??”松田阵平转头向正端着餐盘走到附近的好友控诉道:“你看那个家伙,莫名其妙!”
他的好友没说话,目光也落在了他手上。
松田阵平一脸迷惑地又低头看了一眼,仍旧只有一盒牛奶。
“喂喂……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萩原研二一边摇着头一边坐下,叹息道:“你还真是不解风情啊。”
“哈??”
【九】
半年时间转瞬即逝,樱花还未凋谢,这一批警校生已经临近毕业了。
理所应当,大家的毕业去向也成了新一轮的热议话题。
“你准备去哪里?”松田阵平问。
一起走着的人反问道:“你呢?”
“当然是爆炸物处理班。”
“也是,你这种喜欢拆东西的家伙还能去哪里,也没其他选项了。”
松田阵平倒是已经习惯对方不讲人话了,他问:“所以呢?你定下来了吗?”
“萩原去哪?”
“当然是跟我一起。”
“哦,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啊……”松田阵平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道:“班长去搜查一课,零去警察厅,还有诸伏他是……等等。”
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另一件事:“所以说,雨宫,你到底是准备去哪里?”
那人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加快了脚步。
松田阵平:“不是……你又怎么了?!”
【十】
松田阵平最终从班长口中得知,雨宫清砚去了公安部。
“没想到最后是他们两个在同一个部门。”松田阵平对自家好友说:“但愿他们能好好相处……不,应该是但愿雨宫能好好做个人才对。”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萩原研二笑道:“我觉得他们会相处得不错。”
“那可是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雨宫清砚啊。”松田阵平一脸严肃:“别把局面想得太美好,更何况雨宫他一直讨厌诸伏。”
“嗯,这个吧……”萩原研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赞同道:“他的确是不太按常理出牌。”
虽然是在不同部门,但是说到底都是归属于警视厅,想要见一面并不难,在食堂一类的地方偶遇也是时常发生。
说到谁谁就正好到场,松田阵平远远便看到了端着餐盘的熟悉的身影,他举起手挥了挥,招呼对方过来坐。
“最近过得怎么样?”萩原研二问。
诸伏景光笑着说:“很不错,前辈们都是很好的人,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雨宫呢?他现在还是不肯跟你讲话吗?”
诸伏景光耸耸肩,无奈道:“也不是完全没说过话,但是跟之前在警校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被从一旁插进来的问题打断。
“说起来,你的早餐里有牛奶啊。”松田阵平疑惑道:“早餐配额里没有这个吧……你自己带的吗?你已经习惯早上喝牛奶了啊?”
“嗯?”诸伏景光看了一眼摆在面前的牛奶,“不是大家都有的吗?给新入职的警校生的福利。”
松田阵平震惊道:“谁说的?!”
“雨宫君。”诸伏景光回忆道:“每天早上会发到办公室来着,你们部门没有吗?”
松田阵平一脸凝重:“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福利。”
他转头看向邻座的同部门同事,认真道:“萩,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有人克扣——”
萩原研二把面包塞进好友嘴里,转移话题道:“快吃,一会儿要迟到了。”
【十一】
松田阵平还是惦记着早餐的福利牛奶的事情,他几次都想提这个事情,但是都被好友从旁打断了。
午休的时候,他终于找到空档跟好友讲道理:“虽然只是一盒牛奶,但是——”
“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懂吗?”萩原研二一脸无奈,“你不是跟雨宫挺熟的吗,这都看不明白吗?”
松田阵平不解道:“跟雨宫有什么关系?”
萩原研二:“你以为读警校的时候雨宫每天早上给你一盒牛奶真的是在给你啊。”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他哪是不肯跟诸伏说话,他那分明是一见到诸伏就忘了要说什么了。”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总之你以后把雨宫嘴里的讨厌全都自动替换成喜欢就可以了。”
松田阵平:“???”
【十二】
清晨,雨宫清砚第一个到达办公室,把牛奶摆在某个同事的桌子上,自言自语道:
“今天也很讨厌诸伏景光。”
【完】
第117章 番外·警校暗恋物语(二)
【如果清砚和景光是警校同期if:一个有关心照不宣的暗恋小甜饼】
【一】
警视厅公安部来了两个新人,两个人都很优秀,性格也是各有不同。
新人入职一个月后,负责带教两位后辈的风见裕也陷入了沉思。
诸伏景光,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待人温和有礼,是一个肉眼可见的好苗子。
雨宫清砚,能力同样出色,但是个性……
风见裕也放下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在带教评价里用书面用语去形容那位后辈。
“怎么了?”路过的某位前辈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写雨宫君的阶段性评价。”
风见裕也搓了搓脸以此保持冷静,过了两秒,他还是忍不住说:
“雨宫君他真的是……一身反骨。”
前辈:“嗯……他啊,确实。”
【二】
雨宫清砚入职第一周时,为了追捕潜逃中的罪犯,他连人带车迎面撞了罪犯的车,成功将罪犯的车在路上逼停。
等风见裕也赶到的时候,罪犯和雨宫清砚都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他头疼地回了警视厅,前辈在一旁说这种特殊情况可以理解,而且修警车的费用可以报销,其实也还好。
风见裕也崩溃:“但是他骑的是摩托车啊!!!”
“你敢想象吗……他竟然敢用摩托车迎面去撞越野车?!!”
【三】
风见裕也以为第一周的突发状况可以理解成情急之下的意外,但是现实很快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入职第二周时,雨宫清砚刚刚出院没两天,某个案件中绑匪挟持了人质,要求警方准备车和巨额现金。
谈判专家正在跟绑匪协商,雨宫清砚一脚踹碎了玻璃从外面进去制服了绑匪,顺便用眼神吓哭了两名误以为自己又被另一伙人绑架了的人质。
得到消息赶到现场的风见裕也再次崩溃:“二十七楼……不系安全绳……”
“雨宫清砚!二十七楼……你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
【四】
风见裕也觉得心很累。
他看着记事本里记录的来自某位后辈的“光辉履历”,决定放弃思考。
一身反骨的雨宫清砚有时候看起来简直像小说里的反派,但是不能否认,那些案件的确是解决了。
风见裕也转头看向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某位后辈,觉得还是不行,得想个办法矫正一下。
虽说案件都被解决了,但是很难不怀疑一个不小心那位后辈就会把自己也给一起解决掉了。
雨宫清砚入职的第三周,风见裕也觉得不能再放任那个后辈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将目光瞄准了跟雨宫清砚同批入职的另一位后辈。
【五】
诸伏景光和雨宫清砚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两极分化,是一位非常稳重靠谱的后辈。
“诸伏君,我记得你和雨宫君在警校里是同班对吧?”
那个从来没让他操过心的后辈说:“是的。”
“你们有交情那就再好不过了,既然如此,接下来就麻烦你看着雨宫君不要再胡来了,哪怕是劝劝他也好……我真的很担心他哪天会因公殉职。”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诚恳道:“虽然是同班,但是雨宫君从入学起就一直说他很讨厌我来着。”
风见裕也:“???”
风见裕也大为震惊:“为什么?”
于是轮到诸伏景光陷入了沉思。
【六】
诸伏景光不知道雨宫清砚为什么讨厌他,明明他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但是与之相反,其实他喜欢雨宫清砚。
这话不太好说出口,满打满算也只有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知道个大概。
“我讨厌诸伏景光。”
在警校时,雨宫清砚当着几个同期的面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知道他的心思的幼驯染震惊道:
“等等!你说的诸伏是我想的那个诸伏吗?!为什么??”
雨宫清砚那时候并没说缘由,诸伏景光也没想通问题所在,毕竟虽然他和雨宫清砚住在隔壁,但是他们还从未说过一句话。
但是诸伏景光还是喜欢雨宫清砚。
【七】
诸伏景光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雨宫清砚的,但是仔细想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契机,只是反应过来以后才发现,其实自己一直在关注那个人。
他第一次和雨宫清砚见面是在入学典礼上。
他跟那个有着一双绿色眸子的同期迎面撞上,他礼貌地笑笑,主动打了声招呼,对方却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开了。
不至于因此生出不满,也不可能因此生出好感,但是他从此便记住了那位住在隔壁宿舍的很有个性的同期。
那时候,他没料到自己后来会喜欢上那个人。
【八】
虽然很多人对雨宫清砚的个性颇有微词,不过随着课程继续,诸伏景光倒是愈发觉得那个人有趣。
一个能做到完全不被外界因素干扰的人,无论是在什么领域,大概都可以取得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很欣赏雨宫清砚,也向往那种自己很难做到的恣意。
不过特立独行的雨宫清砚在警校里也不是完全没有能说的上话的人。
那个人从来没对他开过口,和松田阵平倒是还算聊得不错。
诸伏景光认真思考过,觉得大概是因为松田阵平是个直率又不拘小节的人,那两个人某种程度上有共同之处,所以才能将建立这份看起来岌岌可危但是意外地坚固的友情。
简言之,多亏松田阵平神经大条。
【九】
大家在警校里,吃早餐往往都是在食堂,加上上课的时间统一,所以会在食堂偶遇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听说你讨厌诸伏?为什么?我觉得他挺好一人啊。”
听到自己的名字,诸伏景光下意识地停了停筷子,他知道那是松田阵平提出的问题,也就只有松田阵平能从那个人口中得到答案。
坐在他背后的人淡淡道:“我从来没说他人不好吧,我只是讨厌他而已。”
那两人都是直率过头的人,连他就坐在附近也全然不在意,他们又聊了几句,随后其中一人率先起身离开了。
松田阵平忽然转身塞给他一盒牛奶,他知道那是雨宫清砚的,怕惹那个人不快,他下意识地拒绝起来。
推脱过程中他模糊地察觉到了一束目光,但是转过头时,他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最后他还是收下了那盒牛奶。
【十】
同个班级又住在隔壁,每天总是要见面的。
虽然雨宫清砚一直宣称讨厌他,但是那并不影响他每次见到那位隔壁的同期时都会主动打声招呼。
诸伏景光能模糊地意识到其实雨宫清砚口中的“讨厌”和常规意义上的“讨厌”不太一样,就像雨宫清砚眼中的很多东西都与大众眼光里的东西不同,但是缺少交流的机会,他没能解开其中的秘密。
其实他还是没太想明白自己是为什么喜欢上雨宫清砚的,但是似乎这也不是很重要了,毕竟恋爱永远都不是他生活中的主旋律。
为什么会喜欢雨宫清砚?
可能是因为那个人虽然从不对他开口却在雨天里借了他半边雨伞,可能是因为在图书馆借书时借书卡上总能看到相同的名字,可能是因为某天在宿舍向窗外眺望时看到了站在樱花树下的身影……
总之,等到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在喜欢雨宫清砚了。
得知这件事后,他的幼驯染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冷静下来,自言自语道:“怪不得……那就合理了。”
他问:“什么合理了?”
他的幼驯染说:“怪不得你每次都坚持要跟那个家伙打招呼。”
【十一】
诸伏景光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来自前辈的委托。
其实他也很在意雨宫清砚的行事风格,虽然干脆利落,但有时候也难免显得干脆利落得过了头,多少有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味在。
雨宫清砚每次都是轻伤,但是说不准哪次真严重了就晚了,更何况轻伤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东西。
带着前辈委托的名义,他也算是有正当理由跟对方挑起话题。
不过雨宫清砚果然永远出乎他的意料,在他还在思考怎么找机会和雨宫清砚聊聊时,对方竟然主动找上了他。
【十二】
雨宫清砚主动找上了他,这令诸伏景光震惊不已。
他们认识半年,这还是雨宫清砚第一次主动站在他面前。
虽然那个人还是没说话,不过诸伏景光从对方的动作猜出了大致的意思。
“是要我把电话号码存进去吗?”诸伏景光问。
站在他的办公桌旁的人微微颔首,于是诸伏景光笑着接过了那只手机。
他以为这是和雨宫清砚拉近关系的开端,却没想到其实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的开端。
当天晚上,诸伏景光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
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张月亮的照片。
他先是随手发了个问号过去,直到洗完澡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拿出手机又回了一句。
【雨宫君吗?】
对方没有回复,但诸伏景光还是把那个号码存进了通讯录。
他点开那张月亮的照片,走到窗边对比了一下今晚的月亮,将那张图存进了图库。
【十三】
从那天起,诸伏景光的手机每晚都会收到一张照片。
大多数时候是月亮,偶尔看不到月亮时,那张照片就会换为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红绿灯、十字路口、盆栽、被子等等。
就像警校时他习惯了关注某个人一样,他竟然也逐渐习惯了会收到一张没有备注的照片。
他建了一个新的手机相册,把那些照片一一存下来。
但是即使相册里的照片每晚都在更新,白天在警视厅里时,雨宫清砚仍旧从未与他产生过任何交流。
诸伏景光思考了很久,似乎也没有更合理的答案了。
雨宫清砚应该是喜欢月亮,他想。
而且雨宫清砚似乎把他的对话框当成备忘录了。
【十四】
诸伏景光曾经参加过一次联谊,那是在警校的时候的事了。
从警校毕业后不久,萩原研二再次向他发出了联谊会邀请。
他原本想拒绝,但是听说松田阵平又去磨雨宫清砚一起去参加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上一次参加联谊时,吃饭时他和雨宫清砚坐在一起,但是他们并未产生交流,后来几个相熟的人一起去唱歌,他中途出去透透气,没过多久雨宫清砚也出来了。
彼时他们各自靠在门的两边,谁都没说话。
但是诸伏景光一直到今天还是能记起那双眸子,虽然环境昏暗,但是那双眸子却很清晰。
半年后,情景重现,他们再次不约而同地出来透气。
诸伏景光悄悄转过头,没能看到那双眸子。
【十五】
没能像上次那样看到那双眸子,诸伏景光有些遗憾,但最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他和雨宫清砚目前同属一个部门,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其实也不差那一眼对视。
他想,大概是今晚有些微醺,又或者是今晚和过去的那个晚上太过相像,所以他才想像过去那样看一次那双眸子。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突然响起,诸伏景光疑惑地拿出手机,他打开简讯,里面是一张月亮的照片。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个人,正巧对上了一双深绿色的眸子。
或许是没猜到他会突然看过来,眸子的主人有些微愣,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雨宫君!”
诸伏景光无意识地握紧了手机,正要继续开口,另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原来你们在这里!快回来一起唱歌!”
“松田,你很烦。”
“今晚确实如此。”
松田阵平:“???”
【十六】
雨宫清砚独自走在路上,他想,诸伏景光当时是准备说些什么?
其实也不难想,毕竟诸伏景光会对他说的话无非就是两种,一个是打招呼问好,一个是替那位啰嗦的前辈传话。
他觉得那个人不说话就足够了,那双蓝色的眸子,即使不开口也能表达很多情绪。
雨宫清砚带着思考回到家,才发现刚刚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打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雨宫清砚:[图片]】
【诸伏景光:今晚月色真美】
【完】
第118章 番外·警校暗恋物语(三)
【如果清砚和景光是警校同期if:一个有关双向奔赴的暗恋小甜饼】
【一】
关于雨宫清砚为什么要每天晚上都给诸伏景光发一张月亮的照片,那还要从萩原研二说起。
雨宫清砚觉得他和诸伏景光已经认识一年多了,住隔壁住了那么久,现在又在同一个部门上班,也该可以进行下一步发展了。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将目光瞄准了某位情感咨询大师。
“诸伏是一个相对内敛的人,所以如果你想追他,你也要收敛一点,别太夸张。”萩原研二一本正经地强调道:“你不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切记要收敛一点。”
雨宫清砚一边听一边记笔记,深以为然。
于是他决定先去找诸伏景光要个电话号码。
萩原研二:“???”
“不是……你们认识这么久还在一个办公室,没有电话号码?!!”
【二】
其实雨宫清砚能把诸伏景光的电话号码倒背如流,但是他还是去找诸伏景光要了个联系方式。
不然他给诸伏景光发了短信,诸伏景光猜不到他是谁就不好了。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的手机通讯录里从此便多了一个人。
当天晚上他就执行了计划第二步。
——委婉地告诉诸伏景光自己喜欢他。
他原本是准备说一些“今晚月色真美”这种含蓄地表达心意的话,但是想到萩原研二的大师课,他决定再含蓄一点。
他去阳台拍了一张月亮的照片。
【雨宫清砚:[图片]】
【诸伏景光:雨宫君吗?】
【三】
【雨宫清砚:[图片]】
【雨宫清砚:[图片]】
【雨宫清砚:[图片]】
……
【雨宫清砚:[图片]】
【雨宫清砚:[图片]】
【雨宫清砚:[图片]】
直到某天,从下午起天空就黑沉沉的,临近下班,果然已经下起了雨。
雨宫清砚心情不佳,这样下去,今晚大概率就看不到月亮了。
等到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没带雨伞时,他的心情再次大打折扣。
这场雨并不算大,他住得离警视厅也不算很远,再者去附近的超市买一把雨伞也能解燃眉之急。
到了下班的时间,雨宫清砚站在警视厅门口,决定先冒着雨跑到超市,顺便还可以买些菜做晚饭。
“忘带伞了吗?”
那是一道很熟悉的声音,雨宫清砚转头看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正好顺路,我送你一程吧。”
雨宫清砚没拒绝。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或者说,从第一次见到诸伏景光时起,每当见到那个人,他就莫名说不出话来。
一把黑色的雨伞在他的头顶上方撑起,雨宫清砚目不斜视地跟着撑伞的人一起走进了雨幕。
【四】
雨宫清砚最后没去超市,就像诸伏景光说的那样,他们两个回家时的确顺路,于是他直接回了家。
他用冰箱里的食材随意煮了晚饭,吃完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今晚没有月亮,他干脆拍了盏路灯发给诸伏景光。
明天大概率还会下雨,雨宫清砚提前把雨伞找出来放在了玄关,防止明天出门前忘记带伞。
其实今天不是他第一次跟诸伏景光一起走在伞下,在警校时,某个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把很多人困在了教学楼。
雨宫清砚带了伞,也看到了没带伞的诸伏景光,所以他撑着伞把诸伏景光带回了宿舍。
第二天,松田阵平控诉为什么带诸伏景光而不带他,雨宫清砚淡定地回答因为顺路。
“哈?!”坐在他对面的青年大声质问他:“明明全班都住在同一栋公寓楼里吧!!”
最后是萩原研二过来把松田阵平给拖走了。
【五】
就这样用月亮打卡了一段时间后,雨宫清砚开始怀疑起萩原研二的专业水平。
但是想到萩原研二的人际关系状况以及受欢迎程度,雨宫清砚决定还是暂且沿用目前的计划。
不过雨宫清砚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某天,照旧把牛奶放在诸伏景光的桌子上时,他看到了一份报名表。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显而易见,那是他没有的东西,而且有关调职。
雨宫清砚陷入了沉思。
他的恋爱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可能要迎来异地恋了。
【六】
雨宫清砚找到了那位啰嗦的前辈询问状况。
“你也知道了啊。”
风见裕也把手中的文件装订好,抬头说道:
“你知道了倒也没什么,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警察厅那边想调诸伏过去任职吧。”
雨宫清砚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警察厅啊……”
【七】
毕业前夕,雨宫清砚收到了不止一份邀请。
他并没有特别想去的部门,实际上,他也并没有很想做警察。
虽然收到了警察厅的邀请,但是出场顺序很重要,警视厅公安部先一步找到了他,于是他就去了警视厅公安部。
入职后他才发现诸伏景光也去了警视厅公安部,雨宫清砚向来不信命运这种东西,不过这不影响他觉得他和诸伏景光果然很有缘分。
现在,诸伏景光有可能要去警察厅了。
雨宫清砚倒不是很在意距离的问题,或者说,其实他连诸伏景光是否会喜欢他也不是很在意。
他和诸伏景光最终会不会在一起并不是最重要的,他只是想让诸伏景光知道,他很喜欢诸伏景光。
仅此而已。
【八】
诸伏景光是否会去警察厅并不在他该考虑的范畴内,那也不是他该管的事情,雨宫清砚不再关注那件事,也照旧每晚发着他的月亮。
某天中午,松田阵平兴冲冲地跑过来邀请他一起参加联谊,雨宫清砚原本准备拒绝,但是远远看到萩原研二走向了诸伏景光,他又改口勉强答应了下来。
那是他第二次参加联谊。
他对联谊不感兴趣,但是他对诸伏景光感兴趣。
就像上一次联谊时那样,他和诸伏景光不约而同地选择中途出来透气。
到了发送短信的时间,他一如既往地拿出手机拍下了月亮的照片发出去——即使他和收信人此刻就一同站在这片月光下。
雨宫清砚打卡发月亮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过他还没亲眼见过诸伏景光收到照片时的模样。
雨宫清砚转过头,毫无征兆地撞入了一双蓝眸。
“雨宫君!”诸伏景光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雨宫清砚有些疑惑,他下意识地歪了歪头,等待对方的下言。
诸伏景光刚要张口,下一刻,他们中间的那扇门突然被推开,一颗脑袋从中探了出来,大声道:“原来你们在这里!快回来一起唱歌!”
雨宫清砚:“……”
“松田,你很烦。”
【九】
等到这场联谊正式散场,雨宫清砚回到家,打开手机时,他才发现来自诸伏景光的那条短信。
【今晚月色真美】
他看着那短短的一行字,沉思许久,还是没忍住笑了笑。
这是一直以来他想对诸伏景光说的话,他想告诉诸伏景光自己喜欢他,无论诸伏景光的这条短信究竟有没有什么引申含义,都值得他高兴一下。
他哼着歌洗漱,决定明天要和诸伏景光聊聊。
话题关于月亮。
【十】
清晨,雨宫清砚照旧第一个来到办公室,他顺手把牛奶放在某张办公桌上,转身时动作一顿。
他看着那张空无一物的桌子,眉头逐渐皱起。
那天后,诸伏景光彻底失去了音讯。
没有人知道诸伏景光去了哪里,所有人都默契地对此闭口不提。
不过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一个看不到月亮的晚上,雨宫清砚看着手机信箱中最后收到的那条短信,自言自语道:
“警察厅……”
他不是很在意诸伏景光去了哪里,但是诸伏景光还没向他解释那条短信。
【十一】
诸伏景光接到了来自警察厅的调职邀请,或者说,那是一份可以选择拒绝的任务。
他没有拒绝。
他有不算太长的一段时间和亲友们告别——当然,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他回长野见了一次兄长,去墓园看望了安眠的父母,与关系最为不错的几个朋友一起吃了顿饭,哪怕喜欢的人仍旧没有与他说过话,但是他们一起看了月亮,他还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似乎一切都已经圆满了。
联谊会结束的那个晚上,诸伏景光躺在床上,随着手机屏幕亮起,无数个月亮映入他的瞳孔。
那是雨宫清砚这段时间发给他的月亮,他专门建立了一个相册,把那些照片一一存了下来。
翻看到一个月牙时,他的手顿住,忽然想,其实还是不够圆满。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收起,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尽快入眠。
其实还是不够圆满,但是他从十几年前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所有故事都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十二】
诸伏景光已经加入组织已经三个月了。
他并未打进组织内部,但是也勉强算是成功进去了组织外围,成为了这个组织里众多无名的成员之一。
深夜,诸伏景光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一个电话亭,他按下一串熟记于心但是从未按通过的号码,做了个深呼吸。
按照上级的说法,在四声响铃时他的联络人才会接通电话,接通电话三秒后,他们才可以正式开口说话。
如果有人破坏了这个顺序,那就说明情况有变,无论如何都要尽快离开。
诸伏景光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他无声地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第四秒,话筒里传出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喂?”
诸伏景光一愣,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话筒。
电话另一端的人说:
“今晚月色如何?”
【十三】
“今晚月色真美。”
“我喜欢你。”
【完】
第119章 番外·如果雪花飘回天空
【一】
离开那个世界后,雨宫清砚总是觉得新世界在下雪,推开窗时,外面其实是春天。
他知道雪不是在窗外,而是在他心里。
苏格兰威士忌死后一个月,距离那场雪崩已过去一整年,雨宫清砚却好像回到了那座雪山。
这种频繁出现的错觉令他感到厌烦,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忍耐的人,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证明自己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二】
签到系统221号,一个无聊的系统,热衷于时间和糖果,长了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跟他拥有同一个名字。
雨宫清砚懒得关注那个系统的其他事,离开那个世界后他就与系统彻底断联,没想到在全部任务完成后一个月,他会主动找上那个系统。
他要站在系统的位置上,重新看一遍自己的选择,以此验证自己的正确。
221号递给他一把糖,他没接,那个烦人的家伙说:
“你好啊,222号。”
【三】
雨宫清砚成为了签到系统222号。
站在系统的角度去看“自己”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也能从每一个任务的决定和发布以及任务奖励的发放中体验到221号向他发放任务和奖励时的心思。
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的本质都是“雨宫清砚”,所以才更容易读懂彼此的想法。
这种易懂一如既往地令他感到恶心。
【四】
雨宫清砚大多时候会随着心情随意发布每天的任务,苏格兰威士忌还未出现,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让“自己”去做的事情。
所以北海道的那座雪山的存在就显得格外突出。
他会发布去北海道的任务,也会发布去爬山的任务,他知道“自己”未来未必会被困在那座雪山里,但是作为开启二周目的契机,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在意那座山。
其实他知道,他在意的并不是那座山、那场雪,令他耿耿于怀的另有原因,但是他无法承认。
因为他是雨宫清砚。
【五】
雨宫清砚后来会想,既然苏格兰威士忌是警察,那当初为什么还要折返回来救他。
他和苏格兰威士忌在执行任务时遇到了雪崩,一起被困在了北海道的那座雪山。
他受了伤,体力不支倒下,苏格兰威士忌独自离开,他知道自己不会死,221号不会让他死,他手中握着的一些任务奖励也能帮助他脱困,但是不久后,有人徒手把他从雪里挖了出来,背着他走出了雪山。
他好像是被一步一步带出了雪山,却又好像是躺在原地,有一双无形的手牵引着雪花覆盖在他身上,将他一点一点埋在了雪下。
【六】
雨宫清砚不喜欢苏格兰威士忌,或者说,他不喜欢那个世界里的任何东西,而苏格兰威士忌是那个世界的一部分。
他只爱他自己。
也正是因为足够爱自己,所以他给了“自己”一副能看到虚假的颜色的眼镜。
就像他猜想的那样,拿到了眼镜的人对眼镜、对那个世界都愈发厌恶,但是最终还是戴上了那副眼镜。
身处那个世界中时获得的颜色,只会提醒他这个世界有多么虚假。
无论是221号与他还是他与自己的二周目——永远没有人比“雨宫清砚”更了解“雨宫清砚”。
【七】
后来事情愈发超出他的预期,他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的偏爱造成了偏差。
他所看到的“雨宫清砚”是他的二周目,存在的意义是为他验证他的选择是绝对正确的,但是他的二周目似乎越来越趋向于错误的选择。
他的二周目因为一百个任务而对苏格兰威士忌产生偏爱,而已经用几百个任务去塑造另一个“自己”的他理所当然地也会因此生出偏爱。
或者说,能不约而同地想出用诸多任务去塑造某个人这种玩法,这本就说明了他们的本质相同。
同样,也正因为他对“自己”足够偏爱,所以他才会从中干预,试图让一切回归正轨。
【八】
二周目的苏格兰威士忌拥有颜色,他的二周目频繁询问他为什么苏格兰威士忌是有颜色的,他无法回答。
上一周目中,那个世界对他来说一切都是黑白的,二周目中,一切依然如此。
在他眼中,那个世界只有“雨宫清砚”是拥有颜色的。
他不明白,他想不通,似乎事情越来越超出他的掌控。
他不知道苏格兰威士忌为什么会是有颜色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出手该做些额外的事。
【九】
“雨宫清砚”的本质是自我和掠夺。
开启二周目是为了验证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不过其实还有更简单便捷的办法。
比如,毁了那个世界。
如果那个世界不复存在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他无法容忍自己会质疑自己的这种可能性。
【十】
在二周目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他没有赢。
其实无非就是一切重回起点,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所谓的二周目不过是空有二周目之名。
他的二周目不是他,只不过他们都是“雨宫清砚”,同样,二周目的苏格兰威士忌也不是曾经背着他用脚步丈量雪山的那个苏格兰威士忌。
真正正确的选择是不需要验证的,他不后悔,但是或许从他开启二周目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他把那两个孩子放在苏格兰威士忌的家门口,起身看到一旁挂着的【诸伏宅】的字样时,他短暂地出神了几秒。
其实他并不了解苏格兰威士忌。
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做诸伏景光,不知道苏格兰威士忌其实是一个警察,他从未听过那个人的心声,也从未在意过那个人的真实想法,他有机会去救苏格兰威士忌,但是他放任苏格兰威士忌走向死亡……很多有关苏格兰威士忌的事情,都是在苏格兰威士忌死后他才逐渐知晓。
他随手按响门铃,转身离开。
【十一】
如果重来一次,雨宫清砚确信自己依然不会选择苏格兰威士忌。
对他来说世界上是可以存在“如果”的,但是这份“如果”仅限于他本身。
在那个已经变为真实的世界中第一次看到属于苏格兰威士忌的颜色时,他也曾不受控制地生出过那种荒谬的想法:
如果雪地里的脚印一个一个倒退回起点,雪崩逆转重力回到山坡,飞舞的雪花重新飘回天空——
随着他离开院落,身后的那扇门应声开启,一道诧异声传入耳膜。
他大步向前走着,没有回头。
“再见,223号。”
【完】
第120章 番外·与高明哥的短暂见面(一)
【一】
诸伏高明和坐在对面的青年面面相觑,半晌,他主动开口道:“你好。”
对方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好。”
于是两个人再次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二】
诸伏高明知道自己的弟弟交了一个男朋友,但是还从未见过面。
这次他为了一个跨区连环案件来到东京,案件解决后,他久违地与弟弟见了一面,同时也是想见见弟弟的那位恋爱对象。
因为他登门事发突然,他的弟弟临时出去购买晚餐的食材,于是他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地与弟弟的男朋友被一同留在了家中。
这原本是一个跟对方聊聊稍作了解的好时机,但是聊了几句后,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那位恋爱对象,与他想象中实在是过分不同。
那是一个很别致的人。
【三】
首先,从职业出发,那个叫做雨宫清砚的年轻人跟他的弟弟一样,同样在警察厅工作。
但是实际情况似乎并非只有那么简单。
“雨宫君和景光是在工作中结识的吗?”
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年轻人矜持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在什么案件里遇到的吗?”
诸伏高明的本意是顺势与对方聊起有关案件一类的话题,但是现实远远比他想象得更加夸张。
对方摇摇头说:“他当时拿到了我很喜欢的代号,所以我就想见见他,就认识了。”
“代号。”诸伏高明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笑着说:“警察厅还有这种传统啊。”
“不是。”那个叫做雨宫清砚的年轻人再次耐心解释起来:“我那会儿在一个犯罪组织工作,他正好是卧底。”
诸伏高明:“……嗯?”
【四】
诸伏高明决定聊一些与恋爱更加贴合话题,比如他们两人是怎样逐渐走到一起的。
“你们是因为什么契机产生感情的呢?”
“奥,他的朋友想杀我,他从中配合,虽然我没死,不过他对我说了谎,我得让他付出点代价,后来就越来越在意他了。”
诸伏高明的表情逐渐严肃,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代价?”
“我让他跟我一起玩个小游戏,不然我就要报复他的朋友。”
诸伏高明眉头紧皱:“他的朋友也是那个犯罪组织的成员吗?”
“不是。”那个年轻人淡定道:“那也是个公安派进去的卧底。”
【五】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诸伏高明依稀想起,他原本只是想看望一下弟弟顺便见见弟弟的恋爱对象来着。
他委婉地表示:“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卧底吗?”
大概是对方今天的语出惊人已经不止一次让他表情凝固,听到对方否认,诸伏高明甚至觉得有几分习惯。
“不啊,当时是他跟我说一起去游乐园玩,实际上是带着公安设计围剿我,我被抓住了就知道他是公安了。”
诸伏高明试探性地问:“然后你就加入公安了吗?”
“怎么会?”对方摆摆手,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口吻理所当然:“我当晚就越狱了。”
【六】
诸伏高明强迫自己不去思维发散更多,毕竟两个人最终能走到一起,那就说明其中一定还有更多他不方便知道的隐情。
既然警察厅会让这位雨宫君留下,那就代表这位雨宫君做过什么值得被挽留的事情。
他再次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雨宫君你和景光谁比较年长?”
这一次,轮到对方陷入了沉思。
诸伏高明也陷入了沉思,他特意挑选的最简单的问题竟然会让对方沉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那位雨宫君一本正经道:“三年前是我,但是现在是他比较年长了。”
诸伏高明:“……好的。”
不理解,但是尊重。
【七】
诸伏高明发现那个叫做雨宫清砚的年轻人真的很别致,平常人大概很难跟得上他的脑回路,也很难真正顺着他的思维逻辑去思考问题。
其实他有点难以想象那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却也能猜到,一定是经历了重重围困,他们才终于突出重围。
与此同时,他也看得出来,那位雨宫君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弟弟。
以一名刑警的专业素养来判断,诸伏高明认为雨宫清砚其实并不太爱说话,也很少对周围的事物展现出兴趣。
但是无论他提到什么话题,雨宫清砚最终都会聊到他的弟弟,而也只有说到他的弟弟的时候,雨宫清砚的表情才会真正轻快起来,仿佛还有无数句话可以向他说起。
【八】
不知道为什么,诸伏景光的哥哥沉默了许久,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雨宫清砚对诸伏景光的哥哥还是抱有几分好奇的,真正见面以后,相像的外表又让他对那位刑警天然带有几分好感。
他不知道跟恋人的亲人该如何相处,不过他还是想留下一个好印象。
毕竟他喜欢诸伏景光。
【九】
诸伏景光回到家中时,他的恋人和兄长正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见到他回来,那两人似乎都暗自松了口气。
诸伏景光并未询问更多,而是开始着手准备今天的晚餐。
可惜的是他许久未见的兄长并没有停留太久,甚至没来得及一起吃过晚饭就提前离开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知道有关于那场连环案件的后续,他也没有多加挽留。
吃过晚饭,他们照常一起打扫厨房,一旁正在洗碗的人自信道:
“你出去买菜的时候,我在你的兄长面前好好表现了一番。”
诸伏景光:“……嗯?”
【十】
思来想去,诸伏景光还是去阳台给兄长打了通电话。
他还是很在意那句“好好表现了一番”,一般来说,按照经验,如果雨宫清砚真的很开心,那么大概率就是有人要不开心了。
拨出这通电话时他有些忐忑,他并不想强求什么,但是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做一些解释。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不需要恋人和兄长之间关系有多么好,但是至少,他希望其中是不存在什么误解的。
【十一】
【“景光吗?”】
电话被接通,诸伏景光正要开口,但是电话另一端的人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直截了当地将他的话音打断。
【“我不了解雨宫君。”】
诸伏景光靠在阳台的围栏旁,他垂着头看向脚下的地板,低声道:“我知道。”
几秒后,他还是忍不住解释道:“其实……”
【“但是我了解你,景光。”】
诸伏景光一愣。
【“不必担心,有机会的话,带雨宫君一起回长野看看吧。”】
他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一定!”
【十二】
“对了,下午你们都聊了什么啊?”
【“这个就不提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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