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钴禄贵妃颤抖着声音,回头看向母亲,满眼的不可置信:“额娘,你说什么?”


    老夫人叹了口气:“我是说,当年和你情定终身的那个人,他还活着。”


    钮钴禄贵妃紧紧抓住母亲的手:“额娘、额娘,我、他……他在哪里?”


    老夫人垂下眼眸,轻轻道:“他在西北从军,侍于萨布素将军帐下。”


    “可、可是……当年父亲告诉我,他已经死了,被法喀亲自处死的。”为此她一直恨着法喀,宁愿抬举阿灵阿这个异母兄弟也不愿意抬举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她的亲弟弟处死了她的爱人,多讽刺,多可笑。


    老夫人叹道:“当年法喀带人把那孩子骗去京郊,中途那孩子察觉出不对,便跑了。他跑去西北投军,如今大小是个将官了。前些日子他命人给我传了信,说他至今未娶,未曾忘记当年之诺。”


    钮钴禄贵妃从惊喜中渐渐缓过神来:“就算他还活着,没有忘记誓言又如何,我早已深陷这囚笼之中,挣不脱,逃不了,就算我知道他还活着,我又能做什么?”


    老夫人道:“原本,我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只是看女儿憔悴至此,实在是于心不忍。她道:“若是你真要出宫,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钮钴禄贵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道:“昔日武媚出宫为女道士,后来被高宗换了一个名目接回宫廷。你若是想出宫,大可以用同样的法子。只是……只是你可曾考虑你肚子里的孩子?”


    钮钴禄贵妃摸着肚子,慢慢道:“他既已经成形,我也不忍心打掉他。只把他留给龙椅上的那位就是了,这宫里总不会缺这孩子一口饭吃。”


    她看向母亲:“额娘,就算不是为了他,我也想要出宫。我无法想象,我要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度过我之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额娘您说过,我是像风一样的孩子,风是不会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的。”


    老夫人点点头:“额娘知道,额娘会帮你的。”


    永寿宫内的密谈并不为人所知,另一边的乾清宫内,林叶正在和大臣们商议重开广东海界的事情。


    前些日子随着施琅收复台岛,两广总督吴兴祚的折子也随之跟来,上奏请求重开广东一带的沿海边界。


    之前因为施琅率领福建水师在东海一带打仗的关系,朝廷下令封了东海,平民片帆片舟不得入海,几乎断了沿海一带以牧鱼为生的渔民们的生计。吴兴祚身为两广总督,自然关心自己治下百姓的生活。施琅刚打完胜仗,他就上奏请求重开边海了。


    这事确实是件大事,在场商议的大臣没有一个反对的。既然仗都打完了,东海南海当然是没必要让人封着了。他们现在要讨论的,不过是先开哪个省,重新开海之后的政策有什么变化罢了。


    有说先开两广的,毕竟两广总督吴兴祚的折子最积极嘛,其他省份现在还没有动静呢。


    也有人说开江南省,毕竟这地方富硕,开海之后得益更多。


    更有人说多开几个的,毕竟沿海一带的百姓困苦已久,越早开海百姓们也能越早恢复正常生活。


    林叶把大臣们的观点都总结了一下,干脆把直隶、山东、江南、浙江、福建、广东等省份的禁海条例都取消了。渔民们本就是依靠打渔为生,没有海他们吃什么。


    只是当年禁海时朝廷下令把渔民内迁,渔民们把行李都带走了,但房屋土地之类的却带不走。所以还是要派大臣查明之前百姓迁居时遗留的房屋土地等财产,将这些东西归还到原来的主人手里。


    林叶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命人细细查清,以防出现豪富侵占百姓家产的情况。杜瑧、席柱,你们去广东、福建两地处理此事。”


    “金世鉴、雅思哈,你们往江南、浙江两地专责此事。”


    “至于直隶和山东,就由当地官员负责清点,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


    林叶道:“你们先下去吧。晋卿留下。”


    众人相继退出乾清宫,只留下了李光地。晋卿就是李光地的字。


    林叶在了解朝堂之后,对李光地颇有好感,他对身边伺候的顾问行道:“让人给晋卿搬把椅子。”又对着李光地道:“晋卿坐下陪朕聊聊吧。”


    小太监很快就搬来了椅子。


    林叶和李光地中间就隔了一张小桌子,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林叶先起了话头:“晋卿擅长识人,之前你和熙止一力推荐施琅为将,如今他果然胜了。平定东海,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在。”熙止是福建总督姚启圣的字,之前正协助水师提督施琅收复台岛。


    之前康熙为了平台,让朝中大臣推荐平台将领,姚启圣和李光地都推举施琅出任福建水师提督。当时施琅的身份还很敏感,他是郑成功的手下,前朝降将,又曾经两次叛清,若不是有这两人的一力保举,康熙还真未必能下定决心启用施琅。


    李光地忙道不敢:“这举荐之功,当首推姚大人,臣也不过是跟着推举一二罢了。”


    林叶道:“晋卿又何必自谦,不过今日留下你,却是为了旁的事情。”


    李光地连忙放下茶杯,起身拱手道:“皇上请说。”


    林叶连忙拉着他坐下:“不必如此,不过是咱们君臣二人说说闲话罢了。”


    林叶继续道:“之前熙止递上折子,道旧疾复发,恐再难担重任。朕虽然已经命人尽力救治,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又是军旅出身,常年病痛。朕虽盼望晋卿身体安康,但到底如何还看天意。他如今是福建总督,若是他退下来,晋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姚启圣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在现代早就是退休的年纪了。但他退下来好说,谁能去当这个福建总督,林叶却需要李光地帮忙出出主意。


    李光地笑道:“万岁爷心里早有谋算,何必微臣多言。”


    林叶心底确实有个人选,那就是刚刚立下大功的施琅。但施琅这个人吧,实在是一言难尽,他带兵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但管理地方政务就不太行了。再加上这人性格易燥易怒,林叶实在不敢让他管理一地事务。然而福建总督的职能就是掌管福建一地的军事、行政大权,所以林叶还在纠结当中。


    李光地道:“皇上若是不放心,大可再设一个巡抚。”


    听了李光地的话,林叶更纠结了。巡抚和总督的职权差不多,都是掌握行政、军事、监察大权的高级地方官员。有些地方只有总督,有些地方只有巡抚,但有些则既有总督又有巡抚,这主要是为了让两名大员之间互相监督牵制。但这样做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双方很容易互相扯皮推卸责任。


    这个时候的官制其实问题很大,林叶早就想改了,但因为整个朝廷盘根错节,他又不知从何处下手。若是姚启圣这次成功退下来,干脆就先从福建开始改革吧。


    林叶心里打定了主意,便和李光地谈起另一件事:“朕想请晋卿为太子太师,悉心辅佐太子。”


    康熙后期,康熙之所以会和太子胤礽闹出矛盾,一方面是因为康熙年纪大了疑心病重,另一方面则是索额图等人的撺掇。李光地为人稳重,经验丰富,让他做太子的老师最好不过。


    能教导一国太子,自然是一种荣幸。李光地起身拱手:“微臣领命。”


    林叶吩咐顾问行:“派人去把太子召来。”


    胤礽很快就跟着顾问行到了乾清宫,他向林叶行礼道:“儿臣拜见汗阿玛。”


    林叶示意胤礽看向李光地:“晋卿是朕为你找的太子太师。”


    胤礽拱手向李光地行了一礼:“学生给先生请安。”


    林叶摇头,他让李光地坐下,然后对胤礽道:“给先生磕三个头。”


    胤礽一下子愣住,他生下来便是太子,是这世上第二尊贵的人。自出生以来,他除了给列祖列宗磕过头,就只给汗阿玛磕过头了。


    但汗阿玛说的话,他又不能不听。他只好调整好心情,艰难地跪了下去,向李光地磕了三个头。林叶从小太监手上的托盘里拿走一杯茶,递给胤礽。


    胤礽明白了汗阿玛的意思,双手将茶盏递到李光地面前:“学生请先生喝茶。”


    李光地连忙双手将茶盏接过,喝了一口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忙道:“太子殿下快请起。”天知道皇上让太子殿下跪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底有多慌张。虽然他也算是久经官场,但到底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刚才完全是凭一口气在面上强撑着。如今这口气泄了,不免就有些慌乱。


    林叶道:“朕今日便会下旨封晋卿为太子太师,等晋卿今日回府大概就能收到消息了。朕和太子还有些话要说,晋卿就先回去洗洗吧。”


    李光地道:“微臣告退。”说完便退了出去。


    林叶看向胤礽:“知道朕今天为什么叫你给李光地磕头吗?”


    胤礽摇头:“儿臣不知,请汗阿玛严明。”若只是因为李光地被封为太子太师就要胤礽给他磕头,那这太子也太廉价了。更何况太子三师不仅是官职,更是一个荣誉称号,朝中挂了这个名头的大臣多得是,难道要太子胤礽一个一个跪过来吗?


    林叶道:“胤礽,你生下来便是太子,你知道站在高台之上,却不知俯身下却,这不好。”


    胤礽忍不住反驳道:“可帝王本就居于庙堂之高,何须俯身下却?就像汗阿玛,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汗阿玛更尊贵的人吗?”


    这便是观念上的差异了。胤礽自小就是被康熙、太皇太后等人宠爱着长大,不识人间疾苦。他天然地认为,皇室是最尊贵的,他不需要考虑底下人的想法,只要学会发号施令就好。他有时候,会缺乏一定的同理心。他是太子,他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观点,就算他是错的,因为他是太子,那他也是对的。


    林叶正想说些什么,便看见一个传令官闯进来跪在他面前:“报——”


    “——启禀皇上,崞县地动,太原府一带受灾严重,死伤五万余。”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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