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71
柳大嫂的孩子目前是柳家最多的。
她迫切地需要更大的屋子, 让孩子们可以搬进去住,不仅可以让他们的夫妻生活更加和谐,更重要的是能占有更多的房子。
“吃”到嘴里了,那可不是说吐出来就能吐的。
之前多次在家里作妖都没能成功, 好不容易赵礼红夫妇搬出去了, 下一瞬, 屋子却落到了刚结婚不久的老四两口子手里。
更重要的是, 他们的孩子甚至还在肚子里, 就算生下来五岁之前都可以挨着父母睡,而柳大嫂已经有好几个孩子,最小的都三岁了。
不管怎么样这屋子都应该给他们, 但老四两口子丝毫不让步,这让柳大嫂以及柳向心十分不满。
“听我四弟妹说, 我们搬出去后, 大嫂和大哥就开始针对他们。”
“怎么针对?”
赵礼辉好奇地问。
“就像之前针对我和你姐夫那样呗。”
赵礼红说着都觉得可笑。
特别是她那个大伯子,平日里看着正直, 可在这方面,他一直怂恿着自己的妻子冲在前面, 在矛盾出现后,再装模作样地出来劝和。
“可以说我们搬走后, 家里的矛盾就更大了, ”柳向意一点都不后悔, 反而觉得他们搬出去, 能早点退出那种让人窒息的家庭氛围。
“所以除夕那天晚上怎么了?”
陈翠芳问。
赵礼红塞了一瓣橘子在嘴里,酸酸甜甜的橘子让她的心情轻快了许多。
“再怎么说, 也是向意的亲爹亲娘亲大嫂大哥,过年我们肯定是要回去的, 除夕那天我们把家里收拾好……”
吃了午饭后,二人提着买好的年礼回到柳家,刚进门,就被柳父骂了近一个小时。
什么话都骂了,唯独没有骂他们私自把屋子租给老四的事。
就冲这个,赵礼红便知道公婆对他们搬出去的事儿意见很大,但是对他们把屋子租给老四这件事没什么意见。
公婆向来是偏心老四的,这点赵礼红一点都不意外。
没经过同意搬出去赵礼红夫妇有理,但是把还不完全属于他们的房间租出去,他们就有点心虚了。
所以即便柳父没提那件事,他们也没因为对方的训骂,就扭头离开。
他们甚至还帮着做了晚饭。
“饭菜还没上桌,大嫂就跟乌鸦似的在那喳喳哇哇,上桌后她还在那吱哇乱叫,”赵礼红夫妇当时一忍再忍。
“可能觉得我和向意不搭理她,让她觉得自己越说越有道理,所以越说就越过分。”
“什么我们没有资格把那屋子租出去,什么我们搬出去只顾着自己快活,不尊敬长辈,不友爱兄弟妯娌,更不疼惜侄子侄女,简直越说越离谱。”
赵礼红把橘子皮拢起来放在一旁。
“这个时候我的好公婆就在那装聋作哑,大哥、二哥还有老四他们都不说话。”
全家都看着柳大嫂在那数落他们。
“我顶嘴说爹娘都没说话,大嫂可以安静一点,结果大哥就跳起来说都是我没处理好和小红的关系。 ”
柳向意再是个老实人,也在一下午的训骂中忍无可忍了,“我就跟着拍桌子和他对骂起来。”
“然后,”赵礼红摊手,“除了老四两口子和那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其余人全部对我和向意骂骂咧咧,真是好大一出戏,我直接摔了两个碗在地上,大家顿时就安静了。”
柳向意脸上带着几分骄傲,“小红当时的声音非常平静,但就是把他们唬住了!”
叶归冬几人看向赵礼红。
赵礼红清了清嗓子,学着当时的语气:“这个饭要是大家都不想吃,那我就把饭桌子掀了,放鸡进来清理地面。”
“然后柳向足的媳妇儿就说自己肚子疼?”
赵礼辉问。
“在我公婆让大伙儿冷静坐下来好好说话后,”赵礼红抓起一把瓜子猛嗑。
“我说是你们先不好好说话的,看我和向意都没坐下,四弟妹就捂着肚子说疼,然后公婆围着她转的时候,她对我们使眼色。”
“我们觉得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所以就回家了。”
柳向意点头,“我们在除夕前也买了不少菜,回家后我和小红做了三菜一汤,还喝了点李子酒,感觉非常好。”
他甚至有点后悔,早该在他们结婚后,就应该搬出去住的。
赵大根听完后叹气,“做父母的不能一个劲儿地和稀泥,长久下去,会家宅不宁的。”
“不算是和稀泥吧。”
柳向意想了想说,“我爹娘从小就偏心大哥和四弟,我和二哥在家里,算是可有可无的那两个。”
“说到底就是偏心,”赵礼辉赞成他这话,“不过现在你们搬出去了,他们几个也是窝里斗,过年过节回去看看就行了,别的事少管,不然你们也成为眼中钉。”
“说实话,我以后过节都不想回去了,”赵礼红轻哼一声。
“搬出去了,家里的那点事,不牵扯到分家,就不用多管,”陈翠芳为柳家的情况觉得头疼,“不说这些了,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归冬,礼辉,该出门咯。”
“行,”赵礼辉喝了口茶,看向叶归冬,“我帮你把头发再编一下。”
“好呀,”叶归冬笑着起身进屋,赵礼辉把搪瓷杯放在桌上,也进去了。
“去拜年啊?”
赵礼红问。
“对啊,”赵大根点头,“什么去你们舅舅那边拜年?”
“上午我们去了他舅舅那边,”赵礼红笑嘻嘻地说,“至于我舅舅他们那边,等在家里待两天后再去吧,我不想碰到向桃。”
陈向桃是陈二舅的小女儿。
“你们两个有什么怨,这么几年都不愿意碰见对方?”
陈翠芳奇怪道。
“算不上怨吧,”赵礼红略有些有点不自在道,“反正我不愿意看到她,她也不愿意见到我,这样隔开拜年也挺好的。”
“可能向桃今天就会来拜年哦,”赵大根笑。
“才不会,”赵礼红没被吓住,“她婆家那边的亲戚多,基本是初五才回娘家,给这边的亲戚拜年。”
赵礼辉帮着叶归冬把辫子重新梳了一遍,然后拿出围巾给她戴上,“走吧。”
叶归冬将梳子放在桌边挂着的小布兜里,跟着赵礼辉出了房门,提上装有年礼的篮子后,他们就带着点点去叶家了。
叶妈妈他们早就准备好吃的喝的,叶归春三姐妹也已经到了。
赵礼辉有些茫然地看着逗弄点点的三个姐姐,小声问叶妈妈,“三位姐夫呢?”
“都没来,”叶妈妈低声道,“他们那边的亲戚也很多。”
没办法,只能夫妻二人分开拜年,不然到上班的时候都没忙完。
“哦哦,”赵礼辉没再多问。
叶归春和叶归夏都有一个孩子,两个都是男孩。
叶归春的孩子三岁,小名叫强子,叶归夏的孩子两岁,小名叫东子。
这让赵礼辉想起后世比较出名的某强东。
他蹲下身捏了捏两个孩子的小脸蛋,粉粉嫩嫩、软乎乎的,手感特别好。
这俩孩子一点都不认生。
加上赵礼辉陪着他们玩,很快两个孩子就各自抱住他一条胳膊,软乎乎地叫着四姨父了。
奶声奶气的,还怪好听,赵礼辉忍不住又逗了一下他们,惹得他们唧唧叫。
当然,这是他们乖巧的时候,在他们因为一个小问题而开始哇哇大哭,甚至冲着对方伸出小拳头时。
赵礼辉一手提着一个,交给了他们的妈妈,那速度快得很,没有一点留恋。
叶归冬看得发笑。
此时叶归秋凑到她身旁问道,“你们去三叔家拜年了没?”
“没有,”叶归秋摇头,“准备明天去。”
“那咱们一起呗,”叶归秋双眼一亮,“大姐和二姐他们上午去过了,就我还没去。”
她是快中午的时候才回到叶家的。
“好啊,”叶归冬点头,“ 希望今年奶奶的话能少一点。”
“肯定会少,”叶归秋说完,又想起这是妹妹结婚后第一次去奶奶那边拜年,于是笑道,“而且态度会好很多,因为她想给自己的孙子们铺路,那不得讨好孙女婿们?”
叶归冬闻言一愣,“啊?”
“大姐夫是供销社的领导,二姐夫家也不差,我们家那口子在肉联厂工作,你们家那个更牛,在吃香的机械厂当技术工,哪一个不比三叔的工作好?”
叶归秋对她挤眉弄眼,细细跟她解释着。
三个姐姐出嫁后,叶归冬没出嫁前,叶爸爸他们去那边团年的时候,她都不去的,更别提去拜年了。
加上这边的老规矩就是女孩子没出嫁前,也不用当亲戚那样走动,所以她能在家里就在家里。
“咱们奶奶就是那种看人下菜的,以前咱们就是她眼里不值钱的孙女,现在人家也瞧不上咱们,但还想靠着孙女婿做点事,自然收敛多了。”
“可我和礼辉订婚的时候,她是瞧不上礼辉的,”叶归冬觉得离谱。
“那时候妹夫还没转正吧?”
叶归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反正你明天去就知道了,她一定是满脸笑容。”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害怕去?”
叶归冬好奇。
“因为比起笑眯眯的她,”叶归秋搓了搓胳膊,“我还是更习惯她满脸嫌恶看着我们的样子,太不像她了,我反而觉得嗯……更害怕。”
叶归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明天我们来家里接你。”
“好。”
当天晚上,赵礼辉是回家住的。
叶归冬和三个姐姐睡在一起,说了大半夜的话,两个孩子被叶妈妈他们带着睡。
第二天一早,叶归冬就回来了。
赵礼辉笑问道,“昨晚几点睡的?”
“差不多两点?”
叶归冬打了个哈欠,“半夜的时候东子醒来找妈妈,又闹了一会儿。”
“吃了早饭再睡一会儿吧,”赵礼辉抬起手碰了碰她眼下的青黑,“我一个人去师傅家拜年也没什么。”
“两个人去才礼貌,咱们是夫妻,”叶归冬说完转头就瞧见从屋子里出来,同样带着黑眼圈的赵礼红。
“……姐姐也熬夜了?”
“昨晚跟娘一起睡的,”赵礼红揉了揉眼睛,接连打了两个哈欠。
“聊到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爹好像起来提醒过我们应该睡觉了。”
“都快三点了!”
赵大根一脸不满地从一旁路过,闻言停下来,“你娘都困得睡着了,你还越说越起劲儿,还推她别睡听你说话,想想你娘的年纪吧,真是不省心。”
赵礼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仰起头看天,“点点呢?怎么没看到点点?”
“在我娘那边待着呢,”叶归冬笑道。
在赵大根盯着她黑眼圈看的时候,叶归冬心虚地躲在了赵礼辉身后。
赵礼辉咧嘴一笑,“爹,您今天上午准备做什么?”
“去同事家拜年,”赵大根对叶归冬和赵礼红指指点点,让她们不要熬夜,身体最重要,然后就去灶房准备早饭。
赵礼辉对二人笑了笑,然后过去帮忙。
叶归冬和赵礼红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了一会儿后,便各自去洗漱。
柳向意把鸡圈打扫干净,刚洗了手,赵礼辉就喊吃饭了。
最后叶归冬还是没跟着赵礼辉去容师傅家。
她的黑眼圈瞧着有点重,赵礼辉把她塞进被窝里,“睡觉!不然我师傅还以为我带了一只大熊猫去拜年呢。”
叶归冬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巴,一双半眯着的眼睛盯着他,“抱歉啊,让你一个人去拜年。”
“这又没什么,”赵礼辉亲了亲她的额头,“快睡吧,姐姐和娘也回房睡了。”
“好。”
在赵礼辉走后没多久,叶归冬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赵礼辉正坐在梳妆桌边看书。
“你还没走啊?”
叶归冬茫然地看着他。
“我都回来了。”
赵礼辉扑哧一笑,放下书来到床边,连带着被子一起拥住她。
“我去的时候,师傅他们正准备去他老丈人家拜年,我把年礼放下,跟他说下次找时间聚,就回来了。”
“伯母和师娘一定把你们两个都说了。”
想到容母她们性子的叶归冬咯咯笑。
容师傅让他们各论各的,所以称呼他父亲母亲时,便用的伯父和伯母。
“对啊,说我们一个不像客人,一个不像主人,看着就像是上班的时候邀请对方去食堂吃饭,结果因为其中一个人不得空,所以索性两个人都不去食堂了。”
赵礼辉觉得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但又说不出更好的比喻。
二人就着这个事说了几句后,叶归冬看了看窗外。
她挂上去的布帘被掀开了一角,所以能看见外面正在下雪,“多少点了?要不要上来睡一会儿?”
“十一点多不到,”赵礼辉刚才出去倒水的时候就看过时间了,“你再睡一会儿,我和姐夫做午饭。”
柳向意在老丈人家那可是精神头十足,干活嘎嘎猛,做饭也不要赵礼辉帮做,只让他烧火。
“也让你们尝尝我最近练出来的手艺!”
做的就是家常便饭,但陈翠芳几人都夸个不停,柳向意乐得多干了一碗饭。
下午赵礼辉因为要和叶归秋一起去叶三叔家拜年,所以叶归冬他们就先去叶家接人。
到了后才发现,叶归春和叶归夏已经带着孩子回家了,叶妈妈叮嘱叶归秋,“吃了晚饭就回来啊。”
“好,”叶归秋应着,“就算让我在三叔家留宿,我也不会愿意的。”
然后就被叶爸爸瞪了一眼,“怎么说话的。”
叶归秋耸了耸肩,提着年礼跟着赵礼辉夫妇往叶三叔家走去。
这是赵礼辉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来叶三叔家。
之前他和叶归冬订婚的时候,也是想上门拜访的,但叶奶奶很不愿意,所以就没来。
“待会儿你就看好吧,”进叶三叔家门前,叶归秋在叶归冬耳边小声道。
然后叶归冬就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叶奶奶。
她看起来慈祥极了,对赵礼辉和她嘘寒问暖,当然重点还是问赵礼辉在机械厂的工作如何,如果有什么空缺的位置,一定要想到他们家人之类的话。
叶三叔也没阻止叶奶奶问这些话,赵礼辉礼貌社交,东拉西扯就是不说他们感兴趣的事。
到吃晚饭时,叶奶奶的脸色已经快持不下去了,叶归冬想知道她的忍耐度能到什么地步,于是把筷子伸向正中央的那盘肉菜。
叶奶奶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恶狠狠地瞪着叶归冬,仿佛她敢真的夹走一块肉,就把她撕了似的。
赵礼辉笑问道,“奶奶,在你们家我们都不能夹肉吃吗?”
“这是哪里的话,”被叶三叔看了一眼的叶奶奶赶忙道,“我是想让归夏多夹点肉。”
“娘,这是归冬,”叶三叔尴尬道。
“啊?哦,归冬啊,”叶奶奶才不会去记几个赔钱货孙女的名字,“人老了,糊涂了,归冬你多吃点。”
叶归冬闻言又夹了一筷子肉放在碗里,赵礼辉顶着叶奶奶肉疼的眼神,在叶归冬吃完后,继续给她夹肉。
“我也多吃点,”叶归秋跟着夹,“奶奶,您可真大方,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么抠。”
“你男人怎么没来?”
叶奶奶语气有点冲地问道。
“我男人没来,我就不能吃肉了?”
叶归秋笑嘻嘻的。
“这是哪里话,肉就是做来给你们吃的,”叶三婶招呼他们尽管吃,不够灶房里还有一刀腊肉没切呢。
她的两个儿子吃饭都很安静,吃完就去找同街道的小伙伴玩耍去了,压根不管大人们在说些什么。
叶奶奶吃过晚饭就回房了,赵礼辉和叶归冬都觉得对方是被气着了,怕对方装病说难受,三人提出告辞,他们回到叶家。
当着叶爸爸的面,叶归秋说起叶奶奶的“大方。”
“我结婚前,从来没见过奶奶对我笑过,还笑得那么慈祥,”叶归秋啧啧个不停,“小妹也没见过,刚才看见的时候都傻了吧?”
“有点,”叶归冬没顾及叶爸爸的面子,直接点头,“也是第一次在奶奶面前吃到肉。”
赵礼辉闻言当着长辈们的面,握住了她的手。
“就是,以前奶奶住咱们家的时候,”叶归秋很是心酸道,“我们几姐妹看一眼桌上的肉都会被骂,偶尔还会挨打。”
叶妈妈背过身擦了擦眼角,这让本想维护几句自己老母亲的叶爸爸闭上了嘴。
回家的路上,叶归冬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其实,我刚才当着她的面吃肉,是在故意挑衅她。”
“我知道,”赵礼辉把她的手握在手里。
“但真的吃下肚后,我倒觉得有点不消化。”
叶归冬捏了捏他的手指,“三姐说得没错,比起她满脸厌恶的样子,刚才看见的一脸慈祥才吓人。”
“那以后咱们少去看。”
赵礼辉说。
“本来去得就少,”叶归冬压低声音,“小时候我害怕她,懂事一点后我恨她,现在她老了,我的恨少了,但……也是真的没有感情。”
“归冬,长辈慈,小辈才会孝,她给你们带来的不是慈爱,那你们也不必被要求那么孝顺她。”
“要是爹也这么想就好了。”
拍掉落在肩膀上的雪花,叶归冬低声说。
“至少在妈哭的时候,他刚才没有让我们闭嘴不谈论那位老人。”
赵礼辉道。
叶归冬闻言笑了笑,行吧,也算是进步了。
等回到家后,赵礼辉进灶房打了热水提进偏屋,叶归冬先去洗澡,然后再是他。
堂屋里还有几位邻居在看电视,二人打了招呼后,坐了一会儿便默默起身进了房间,和往常一样看了一会书便睡觉了。
孙宝珠此时正一个人站在生产队的晒坝上,雪越下越大,她也哭得越来越大声。
她知道回婆家过年,就算是短短几天也会难以忍受,所以她到陈家后,尽量少说话或者是不说话。
除夕那天刚到陈家,见他们几人中没有二儿子陈万辰,陈父和陈母先是拉着他们一阵问。
得知他们帮陈万辰找了工作,包住不包吃,一个月多少钱时还笑眯眯的。
可听到陈万辰犯了错被辞掉,找到陈万生想要继续留下,却被对方要求回老家时,老两口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们不对陈万生甩脸色,这是他们最有出息的儿子。
他们把一切错都推到孙宝珠身上,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算陈万生拿出买回来的年货,说是孙宝珠精心挑选的,他们也没给一点好脸色。
直到陈万辰提着东西回来,陈母才露出笑,招呼大家帮忙做年夜饭。
男人们都在堂屋围着火柴堆坐着取暖,灶房里就孙宝珠和两个妹妹一起做饭,陈母站在一旁跟监工似的。
孙宝珠多放了一点油会被说,炒菜放盐放多了也会被说,后来还是陈万生进来,轻声细语地把陈母哄出去,帮着把饭菜做好。
她泪巴巴地吃完年夜饭,睡觉时却被陈母要求她挨着两个妹妹睡,原因是不想让她晚上缠着陈万生,怕亏了对方的身体。
陈万生好说歹说她都不松口,最后只能妥协,私下跟孙宝珠说他们初二就回家,孙宝珠心里的憋屈才少了几分。
大年初一家里来了不少亲戚,孙宝珠就没闲下来过,帮着做这个弄那个,一天下来,手都冻木了。
初二的时候,孙宝珠满怀期待地收拾好东西,结果看他们似乎要走,陈父忽然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陈万生有点担心,所以就跟孙宝珠说他们再留一天看看情况。
初三,也就是今天,孙宝珠见公公一大早就开始劈柴干活,一点病模样都没有,于是就拉着陈万生说回城的事,然后被她婆婆听到了,那叫一个闹腾啊。
先是哭,再是骂,最后要死要活,就是不想让他们回城。
陈万生便跟孙宝珠商量,留到明天下午再回城。
孙宝珠气得午饭都没吃。
晚上,一个皮肤微黑的姑娘到家里来串门,陈母喜笑颜开地拉着对方说话,就差指着孙宝珠,说她样样不如那位姑娘了。
孙宝珠气急,叫骂着,“这么好的姑娘,你儿子那么多,随便指一个娶了她呗,甭管做你哪个儿子的媳妇儿,到底是进了陈家大门,怎么样你都满意!”
然后就被陈母打了一耳刮子,在中间拉扯她们的陈万生都挨了一下。
孙宝珠哭着跑掉了,陈万生想去追她,却被老娘一边哭一边死死抱住。
哭过后,孙宝珠只觉得冷得不行,她对这里很陌生,想回城都不知道去哪里找车。
她蹲在地上,满脸茫然看着地上的积雪。
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恍惚间,孙宝珠越发崩溃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有一道声音在自己耳边不断地说:明明……明明她不应该把日子过成这样子的啊。
“宝珠,”找了不少地方才找到她的陈万生,气喘吁吁地蹲下身抱住她,“宝珠,我们回去吧,这么大的雪,别着凉了。”
“陈万生,”孙宝珠抬起头,“我嫁给你是因为喜欢你,你别让我后悔,好不好?”
陈万生闻言一愣,“……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城。”
“别再骗我。”
“不会。”
初三上午,家里来了拜年的亲戚,赵礼辉他们热情招待,这些亲戚看到堂屋里放着的电视机,得知是怎么来的后,对赵礼辉那叫一个夸啊。
赵礼辉都听得不好意思了。
“表叔,能不能和我握握手啊。”
小孩子离开时,红着小脸蛋来到赵礼辉面前小声道,“我也想要好运气。”
“当然可以,不过运气只是之一,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努力,”赵礼辉跟他握了握手。
“听你爸爸说,期末考试数学只考了二十六分?得努力啊,希望下次见面,你能及格,到时候表叔给你做好吃的。”
小孩一听到自己的数学成绩,立马不干了,抽回自己的手去找他爹闹,“说过不把我分数告诉别人的!你骗人!”
他爹一把将他抱起来,“有本事考出来,就有本事让别人知道,下次你进步的时候,大伙儿才会说,哟,这小子进步这么大!”
小孩一下就被忽悠住了,“我一定努力!”
赵礼辉把人送到巷子口,正好碰到下班车的陈万生和孙宝珠,后面还跟着大包小包的陈万辰。
只不过陈万辰把东西提下车给他们后,就又上车了。
“新年好啊,赵同志。”
“新年好啊,陈同志。”
二人打过招呼后,便分开了。
孙宝珠看了眼赵礼辉的背影,提着东西跟着陈万生往安家走去。
“你看,万辰自己找了活做,就不跟着我们挤了,多好。”
“嗯。”
孙宝珠对这个事兴趣不大, “回家吧,收拾一下再去给爹娘拜年。”
经过公婆那么一折腾,孙宝珠觉得还是要跟家里打好关系,即便他们眼里利益为上,可也比不讲道理的公婆强多了,至少在她有利益的时候,能帮上点忙。
下午赵礼辉和叶归冬继续在家接待客人,赵礼红夫妇则是去陈家拜年,和过来拜年的陈向桃刚好错过。
因为听大姑子提起过这个小表姐,所以叶归冬带着几分好奇看向对方。
陈向桃个子娇小,说话娇娇柔柔的,很是温柔,她丈夫话不多,个子也不高,但对她很体贴,一岁多的孩子一直趴在他背上睡觉,吃晚饭的时候,她丈夫全程没让陈向桃照看过孩子。
在赵礼辉他们几个男人凑在旁边下棋的时候,陈翠芳小声跟陈向桃道,“大军这孩子确实不错。”
陈向桃掩嘴一笑。
“当初我选中他的时候,我爹娘还嫌他个头不高,说咱们两个都是小个子,以后娃娃也跟着个子小咋办。”
叶归冬侧头听着,手里拿着剥了一半的桂圆。
“好在孩子刚出生,我婆婆就请人给孩子摸了骨,那老人家说啊,这孩子以后准是个高个子。”
陈向桃说完甜甜一笑,“我和大军商量过,咱们就要这一个孩子,好好把他养大,这辈子我们就知足了。”
“这孩子好,浓眉大眼又壮实,”陈翠芳夸着。
“是啊,”赵大根跟着点头,“以后供他上大学,咱们老陈家也出大学生了!”
陈向桃闻言掩嘴笑个不停。
“我就爱和姑姑、姑父聊天,要是跟别的长辈聊孩子的事,全都会让我和大军再生几个,多子多孙嘛,我就不爱听,肚子是我自己的,我想生几个就生几个,而且啊,现在咱们厂都在宣传计划生育的语录了。”
“哟,我倒是在咱们这社区办开会的时候听他们提过一两句,你们厂已经开始宣传了?”
陈翠芳惊讶。
叶归冬往嘴里塞了颗桂圆,计划生育的事,她去年就听叶爸爸提过,不过现在条令还没开始实施,目前处于宣传期。
“开始了,被很多人抨击反对,”陈向桃摇了摇头,“我看啊,几年都实施不下来。”
“这确实不好实施啊,这没怀的还好说,可这肚子里要是有了,那是拿掉还是生下来啊?”
陈翠芳眉头微皱。
“都有了,那肯定是生下来吧,”赵大根说。
“可家里要是有好几个娃了呢?还能让你生?”
陈翠芳搓了搓手,“不聊这个了,我光是想都觉得有点怕。”
“娘,国家肯定有自己的政策,不用害怕,”叶归冬见此安抚道。
结果就被陈向桃拉着问,“礼红有动静了吗?”
“什么动静?”
叶归冬反问。
“就是肚子啊,”陈向桃说。
“他们还年轻,想多过两年没孩子的生活,”陈翠芳笑着解释。
“要我说啊,”陈向桃一脸严肃,“还是得早点要孩子……”
接着一顿巴拉巴拉。
听得叶归冬缩回拿瓜子的手,可算知道姐姐为什么不喜欢她了。
于是不想听这些的叶归冬,找了个借口溜到赵礼辉的身旁看他下棋。
赵礼辉笑看她一眼,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会下吗?”
“会一点,”叶归冬道。
“那你多看看,学得更会了以后我和你下。”
“好啊。”
叶归冬认认真真看起来,旁边陈向桃的大哥陈向元叮嘱道,“表弟妹可不能说话啊,观棋不语。”
“你也太小心了,”
赵礼辉接话,“他生怕我赢了他弟弟。”
叶归冬忍着笑,“我知道了。”
火炉边的陈向桃还在那跟陈翠芳他们,说早点怀孕生孩子的好处,让他们多催一催赵礼红。
听得陈翠芳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向桃啊,我就不爱跟你聊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听到这话的叶归冬侧头看过去。
只见陈向桃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吧,”陈翠芳想了想,“用礼辉教给我的一个词语形容就是双标,这双标的意思,就是、就是……”
完球了,她不记得了。
想了想后,陈翠芳这么解释,“就比如生孩子这个事吧,别人让你多生几个你就生气,不高兴,觉得这违背了你的意愿,可你反过来却要求别人赶紧生,也不管人家的计划是怎么样的。”
“同一件事,只会要求别人,不会要求自己。”
赵大根来了个总结。
陈向桃的两个嫂子听到后闷声笑了笑,小姑子可不就是这样的?
“是、是吗?哈哈哈,我都没注意。”
陈向桃面红耳赤,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然后闷头嗑瓜子。
她男人见此抱着孩子过来,“困了没,要不要去睡了,孩子都困了。”
“好啊,”陈向桃迫不及待地起身,跟着他带着孩子进陈翠芳他们给准备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陈向桃等人就离开了。
赵礼辉对陈翠芳竖起大拇指,“娘,您昨天说小表姐那话说得好,我为您叫好!”
“你也听到了?我觉得我说得挺小声的。”
陈翠芳有点尴尬。
“我还看到大表哥和二表哥他们笑了呢,”赵礼辉让她别尴尬,“不过小表姐爱面子,明年可能就不会来拜年了,极大可能是表姐夫一个人来。”
“这有啥可尴尬的,”赵大根不理解,“她这么说礼红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尴尬。”
他是真这么认为的。
第072章 72
“说得太有道理了, ”赵礼辉闻言又笑眯眯地把大拇指对向赵大根,大拇指作点头动作,语气中充满了对赵大根的赞扬。
“爹,继续保持这种思想。”
觉得他动作怪模怪样,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要被表扬的赵大根, 瞪了赵礼辉一眼后, 伸出手轻轻地拍开了面前的爪子。
并且笑骂了一句, “走开, 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然后便拉着陈翠芳进了堂屋。
赵礼辉放下手,侧头看向叶归冬,她今天的辫子是赵礼辉帮忙编的。
叶归冬的发量多, 两条辫子垂在胸前,每一条辫子的发量都很蓬松, 发梢是赵礼辉买的红色发绳, 上面还别着小红花,瞧着靓丽极了。
“今天咱们就在家里好好歇一天?”
不用出去拜年, 也不用接待来拜年的人,因为该来的亲戚都来过了, 该拜年的地方也都去过了。
“好啊。”
叶归冬点头。
一想到明天就要上班了,她更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我想睡个回笼觉。”
“可以, ”赵礼辉让她放心睡, 回到房间把叠好的被子铺好, 并且掀开一角。
“你呢?”
叶归冬见他不准备陪自己睡,便好奇地问道。
“我之前不是弄了点报废的小零件回来吗?准备做个小东西。”
叶归冬脱了外衣后, 舒舒服服地躺下,闻言问:“在哪里做?”
“堂屋吧, 这里做容易吵到你睡觉。”
赵礼辉把被子给她盖好。
“堂屋更明亮一点,”叶归冬想的却是这个,“我睡两个小时,你记得喊我。”
“行,”赵礼辉亲了她脑门一下后,便开门出去了。
赵大根和陈翠芳正在赵礼生那个房间,一人拿着本子和笔记着,一人在那些放得有些乱的年礼中数东西。
“这三盒枣糕是向桃送的,这一袋白糖和这盒麻饼是伯娘他们送的……”
陈翠芳的记性在这方面可以说是非常不错,她一边说,赵大根就一边记下。
这都是明年要照着还回去的年礼。
赵礼辉把抽屉里那一袋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提出来。
在他起身去拿工具箱的时候,点点从狗窝钻出来,在那袋子处狗狗祟祟地嗅来嗅去。
“点点。”
赵礼辉背后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在点点准备从袋子里叼走一块零件,回自己的狗窝好好啃咬一番时,他略带警告的声音就传到了点点的耳里。
点点汪唧两声,乖乖地蹲在袋子边上。
赵礼辉提着自己的工具箱过来,拉过一条长矮凳坐下,顺手揉了一把点点的狗头。
点点立马趴在他脚边,安静地看着他把工具箱打开,又把袋子里那些小东西倒出来,开始干它看不懂的活儿。
二十分钟后。
赵大根二人拿着本子从房里出来。
看到赵礼辉弓着腰在火炉边上忙活,二人凑过去看了看,发现看不懂后,索性就各自忙去了。
上午没人来看电视,赵礼辉在安静的环境中,组装出一辆儿童玩具大小的长串滑动车。
赵大根几次经过后,从一脸茫然,再到一脸震惊。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长串滑动车,“你是怎么把那些废弃零件装成这样的?”
“这就叫变废为宝。”
对赵礼辉来说,最放松的游戏就是手工活。
当然,在他的定义中,能用手能做出来的,都叫手工活。
“您拧一下这里,它就能自己跑三米多的距离。”
赵大根照做,滑动车虽然像玩具火车那么长,但是个头却特别矮小,瞧着很是可爱。
所以他拧的时候很是小心。
当看到那辆玩具滑动车往前面突突突地前进时,赵大根激动得满脸通红。
“礼辉啊!你这脑瓜子可真好用!”
“脑子里装的都是智慧。”
赵礼辉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瓜子。
“就是外表不怎么好看,但只要材料足,也能做出好看又吸引眼球的滑动玩具车。”
陈翠芳从房里出来,她本来想睡一会儿,结果听到赵大根在外面大呼小叫的,索性带着好奇出来看看。
在赵大根的演示下,陈翠芳对赵礼辉也是一阵夸赞,然后和赵大根一起来回玩着那个小东西。
点点的脑袋更是跟着小滑动车扭来扭去的。
叶归冬打开房门出来,看了眼时间,嗯,她睡了三个半小时。
赵礼辉沉迷组装,忘记叫她了。
她知道赵礼辉的动手能力很强,但没想到他能把一堆废弃的零件,改装成这么个小玩意儿。
“礼辉,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工程师。”
叶归冬虽然不懂这方面的知识,但很相信他的能力。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这个我毫不怀疑。”
他是真组装着玩的。
这个年代,要是去找玩具厂,提交这方面的技巧和他们合作,然后赚大钱分红这样的事,简直在痴人说梦。
不说机械厂厂长知道后会不会找他麻烦,而且现在不管什么厂,都不会给你什么分红,因为现在的厂,基本都是国营控股。
吃过午饭后,渐渐就有人来家里看电视了。
赵礼辉便在房间里,翻出之前没看完的书,坐在窗户边上看。
叶归冬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坐那也不嫌冷。”
“不冷,”赵礼辉没抬头,只是伸出一只手,然后被叶归冬抓在手中。
感受到他确实不冷后,叶归冬才放下心,她顺势坐在赵礼辉的身旁,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
赵礼辉随时能看她在看的书,可叶归冬对他的这些技术类的书,就只能认识字,看不懂里面在说些什么。
所以很快,她就靠着赵礼辉假寐起来。
赵礼辉察觉后,将人往怀里揽了下,翻动书页的声音都轻柔了许多。
“你知道刚才我在外面打瞌睡的时候,六婶小声问了我什么吗?”
忽然,叶归冬闭着眼笑问道。
“请领导明示。”
赵礼辉一脸好奇。
叶归冬蹭了一下他的下巴,“她问我这个月来事了没有,怀疑我有了身孕。”
“那她要失望了。”
赵礼辉一本正经,“我每次都很小心地检查过,在你没读完大学之前,我是不打算要孩子的。”
叶归冬想到每次亲热完,对方的确辉仔细检查计生工具的,就忍不住脸一红,“礼辉。”
“嗯?”
“我在和你订婚的时候,也想过很多事,其中一样就是和你结婚后,我们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叶归冬睁开眼,“我会和大姐还有二姐那会儿一样,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人慢慢地也变胖了,然后十月怀胎,生下我们的孩子。”
“第一次为人母,我会做什么,能不能当好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一个儿媳妇,有什么心路历程我都想到了,但是我没想到,嫁过来后,你会跟我说,我们暂时不要孩子。”
“那我应该早点跟你说,让你有个准备,”赵礼辉合上书,把人完全抱住。
“后面说也不迟,我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去准备做一个母亲。”
叶归冬轻笑,“你想要几个孩子?”
“一个。”
赵礼辉毫不犹豫道。
“不想儿女双全吗?”
“不想,有一个就很好了,”赵礼辉轻拍着她的背,“归冬,我是个很偏心的人,如果有两个以上的孩子,我绝对会偏心。”
叶归冬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我还以为你会做到一碗水端平。”
“我做不到,”赵礼辉摇头,“如果让我努力那么去做,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那还是要一个比较好,”叶归冬又想起陈向桃说的计划生育宣传,“你们厂搞生育宣传了吗?”
“暂时没有,”赵礼辉说。
叶归冬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她也想只要一个孩子,一个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
初四一早,叶归冬就醒了。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一侧头就看到窗檐边上放着的那个滑动车。
“什么时候放在那的?”
正在穿衣服的赵礼辉闻言笑了笑,“昨天晚上睡觉前,这位置刚好够放。”
“你后天才上班,怎么今天也起这么早?”
叶归冬慢吞吞地从被子里,拿出赵礼辉方才塞进去暖一暖的衣服穿上。
“得习惯啊,”赵礼辉叹气,“放假这几天每天早上都比上班的时候晚,我要是再不习惯,开春前起床都难熬。”
毕竟早上冷啊。
叶归冬听得眉眼弯弯,“我今天想吃凉拌萝卜丝。”
“这就去做,”赵礼辉亲了她一下,开门出去了。
赵大根正带着点点在后院转悠,陈翠芳刚把粥熬好,见他进来便问道,“想吃什么菜?”
“凉拌萝卜丝,”赵礼辉蹲下身,从竹筐里选了一个大萝卜出来,熟练地削皮切丝,“六婶他们是真厉害,这么冷的天后院的萝卜还没拔。”
这些就是杨六婶昨天下午送过来的。
陈翠芳正在煎荷包蛋,听到这话笑了笑,“你六婶他们种的是冬萝卜,咱们种的是秋萝卜,品种都不一样。”
“那今年我也种点冬萝卜,”赵礼辉很快就切好萝卜丝了,拿出小瓷盆,把根根分明的萝卜丝倒进去,往里面放调料,“娘,碗柜里还有舀出来的辣椒酱吗?”
“有,”陈翠芳点头,“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种冬萝卜?”
赵礼辉从碗柜里拿出装有辣椒酱的罐子,往萝卜丝里面舀了两勺,然后拿起筷子快速搅拌。
“对啊,”陈翠芳把四个荷包蛋装进盘子里,见赵礼辉已经把萝卜丝拌好装在碗里后,让他把荷包蛋一起端到堂屋去。
然后她又趁着锅里还有油,把切好的咸菜炒了一下,早饭就做好了。
叶归冬一脸愉悦地吃着清脆的荷包蛋和清爽的凉拌萝卜丝。
“多吃点,”赵礼辉往她碗里夹萝卜丝。
然后又往自己碗里夹。
赵大根夫妇倒是不怎么喜欢凉拌萝卜丝,他们更喜欢炖萝卜,或者是炒萝卜丝。
把叶归冬和点点送到供销社后,赵礼辉去菜市场逛了一圈,很好,东西都比平常贵几分钱。
赵礼辉看了看,最后买了点红豆回家。
看到红豆,陈翠芳就想起赵礼辉和叶归冬相看的时候,买回来的那些豆子。
“吃完了没?”
她有些记不得了。
“吃完了吧,”赵礼辉其实也不确定,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后,默契地打开粮食柜,把里面的东西全部理了一遍,最后确定那些豆子吃完了。
“也是,还分了些给你姐姐他们。”
陈翠芳说。
赵大根正在铲偏房旁边的积雪,闻言笑了笑,“别人送咱们礼的时候,你看一眼就全记住了,怎么自己家的东西吃没吃完你都记不住?”
“老糊涂了呗,”陈翠芳翻了个白眼,像个地主婆一样对赵大根干的活儿挑剔道,“这边还没铲走呢,就去那边了。”
赵礼辉已经拿起家里唯二的铲子开始干活了,闻言赶紧去把陈翠芳说的地方铲掉。
“干得不错,中午煮香肠吃。”
陈翠芳满意点头。
等她进屋后,赵大根才小声地问赵礼辉。
“我听亲家公说,这女人啊,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喜怒不定,你说你娘是不是到年纪了?”
“其实男人也是一样的,”赵礼辉回道,“啰唆起来的男人比女人还要让人烦躁呢。”
“那我肯定还没到那个年纪,”赵大根很自信,“我在外面不唠叨,在家里虽然话多了一点,但我的话没有你娘话多。”
“怎么,嫌老娘话多了?”
陈翠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堂屋门口,双手叉腰,一脸凶巴巴地质问道。
“没有!”
赵大根埋头铲雪,再也不说话了。
赵礼辉吭哧吭哧地干活,一步一步地铲起面前的雪堆到旁边去,然后背对着陈翠芳继续铲雪。
另一边的赵大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赵礼辉一样,背对着陈翠芳了。
陈翠芳看得好笑,转身进屋继续忙自己的事。
初六,赵大根父子也加入了上班行列,过上了年假以前的规律日子。
第一天上班,先去技术部签到,再随着大喇叭的要求,来到厂大坝上,听领导开会。
这么冷的天,赵礼辉把脖子缩到围巾里,双手揣兜,看起来和抱鸡婆似的。
一旁的黄追岳斯哈两声,“又开始下雪了,厂长什么时候说完啊。”
“还早呢,”安常康看了眼飘落在身上的小雪粒,“厂长说完,还有副厂长,副厂长说完还有几个大领导。”
“其实厂里有广播站,有大喇叭的情况,他们不坐在广播站,让我们在部门里坐着听呢。”
黄追岳叹气。
“可能觉得我们会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吧。”
“可我们现在不也是这种状态吗?”
一时间三人的沉默。
因为雪越下越大,所以会很快就开完了,大家回到部门里,继续听老大开会。
老大和以前一样,只开了几分钟,就让他们去干活了。
总结出来就是:新年新气象,好好干活,年底争取进贡献分前一百名,拿年终奖。
赵礼辉就爱老大这么简短精悍的会议内容。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赵礼辉带着自己早上新舀的一罐辣椒酱进食堂。
容师傅打好饭菜后来到他身旁坐下,赵礼辉前面两大勺辣椒酱放在他的盘子里。
后面才给自己舀。
“三月初五,”容师傅跟赵礼辉道,“机械创意设计大赛,有兴趣吗?”
“又去省城?”
“不,这次是在市区。”
容师傅一口吃掉白菜。
“市区啊,”赵礼辉扒了口饭,“往年比赛都有什么奖励?”
“厂里的话,第一名贡献分三百,往下分别是二百、一百、五十,五十是创新奖。”
赵礼辉拿出纸笔记下。
容师傅继续说,“因为是市区比赛,所以厂奖励除了贡献分,就是补贴票,没有钱。”
“补贴票也不错,”赵礼辉一点都不嫌弃,“师傅,仔细说说呗。”
容师傅把菜盘推过去。
赵礼辉很上道地往上面放辣椒酱。
对此容师傅十分满意,“第一名二十斤粮票,五斤肉票,三斤油票,一斤糖票。”
赵礼辉疯狂记录。
“第二名十五斤粮票,两斤半肉票,一斤半油票,半斤糖票,三斤酱油票,三斤糖票。”
“第三名十斤粮票,一斤肉票,一斤油票,两斤酱油票,两斤醋票,一斤半糖票。”
“创新得奖者,五斤粮票,一斤酱油票,一斤醋票。”
说完后,容师傅看向赵礼辉,“你怎么也能折腾出一个一等奖来吧?”
“师傅,您真是师傅眼里出高徒,”赵礼辉收好纸笔,继续干饭,更多肉文在企饿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不过您眼光真不错,我努力拿个一等奖回来!”
“那我继续说市区奖励,”容师傅笑了笑,“还只说第一名的。”
“您说。”
赵礼辉又往他盘子里舀了一勺辣椒酱。
“市区奖励第一名一百块钱,能不能拿到这一百,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咯。”
赵礼辉顿时充满干劲。
总结下来,第一名的奖励就是:一百块钱,三百贡献分,二十斤粮票,五斤肉票,三斤油票,一斤糖票。
赵礼辉下午还找黄追岳细细打听了一番,前几年的比赛激不激烈什么的。
“挺激烈的,”黄追岳说,“虽然是机械方面的创意设计赛,可这是面向全市啊,所有厂的技术工人大多数都会参加,并且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进厂的技术员,也会参加。”
“总之,”黄追岳拍了拍他的肩膀,“竞争很激烈!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几岁幼童,都可以报名参加,你说激不激烈吧。”
赵礼辉:
的确激烈。
“上一届第一名交的是什么作品?”
“采摘类的机械工具,”黄追岳回忆了一下说道,“反正挺牛的,而且,这参加了一回,第二年可以用别的作品继续参加,近五年来,第一名都是同一个人。”
赵礼辉:
他开始回想第二名的奖励是什么了,可回家路上,他又改变了主意。
人就是要勇往直前!
他的脑瓜子还不能搞出点好东西了?
赵礼辉来到供销社等叶归冬下班的时候,得到她和林姐的同意,便把近两年的报纸挑出来,回家细看。
见他吃完饭就进屋看报,陈翠芳有些好奇,“怎么忽然看以前的报纸了?”
“说是三月初有个市区比赛,他想报名参加,因为第一名已经连续五年都是同一个人了,所以他想多看看报纸找一点灵感。”
叶归冬说。
“五年都是同一个人,”赵大根闻言动作一顿,“据我所知,这么多年一个人连续都是第一名的比赛,就是市区机械创意大赛。”
“真厉害,”陈翠芳惊讶,“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啊?”
“叫余国光,年纪嘛,”赵大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快七十了吧,他是老技术员退休,闲时在家没事,就爱搞一点小发明。”
“难怪礼辉这么慎重,”陈翠芳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老技术员,那脑瓜子可不是小年轻能比的吧?”
“那可不一定,”赵大根想起自己儿子随便就组装出来的滑动车,一脸骄傲。
“礼辉虽然年轻,可他进厂一年不到,就已经是三级技术工了!他才多大?二十岁不到!”
“对,我们多给礼辉一点支持,让他更有信心。”
叶归冬点头。
“那我做好后勤工作,”陈翠芳指了指饭菜。
“我、我口头鼓励,”赵大根结巴道。
叶归冬、叶归冬眨了眨眼,“我精神陪伴?”
“很好,”陈翠芳点头,“继续吃饭。”
三人对视一眼,笑了笑后拿起筷子继续吃。
陈万生和孙宝珠正面对面,坐在小桌子边吃晚饭。
他们今晚吃清炒萝卜丝,和泡酸菜。
萝卜是安婶子送的,她也种的冬萝卜。
“机械创意大赛?我知道这个,”孙宝珠听孙记文说过好几次,“第一名已经连续五年第一了,叫余国光,是名退休技术员。”
陈万生听完后微微皱眉,“老技术员?那可很难推下去。”
“对啊,”孙宝珠点头,“不过你现在是会计部的人,怎么想参加这个比赛?”
“觉得有点意思,而且只要有名次,就能有贡献分,我的重点就是厂贡献分上。”
“技术部那些人会参加吧?到时候,赵礼辉也在里面,”孙宝珠稍微提醒了一下。
陈万生垂下眼,“你觉得我不如他?”
“不,我是怕你在他那失去斗志,”孙宝珠摇头。
陈万生: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别忘了,当初你们一起去省城比赛的事,另外,”孙宝珠是真不想他再输给对方,毕竟住一条巷子,她不想听到自己男人比对方差,“他已经是三级技术员了。”
而陈万生,转正后也没过任何技术级。
第073章 73
孙宝珠说的是实话, 就是因为她说了实话,才让陈万生黑了脸。
他本就是个多疑的人,一顿饭下来,就笃定孙宝珠觉得他比不上赵礼辉。
见他沉着脸不说话, 孙宝珠心里其实挺烦陈万生这一点的。
每次只要有点什么争执, 而且没理的是陈万生后, 他就会不说话, 完全没办法沟通, 让孙宝珠觉得心累。
夫妻二人背对背的躺在床上,谁也没开口说话。
到了初八,巷子里有工作的人全部和年前一样开始了上下班。
陈翠芳在赵礼辉三人一狗去上班后, 拿出布巾把头包上,然后戴上打扫卫生时用的围裙和袖套, 开始大扫除。
除了赵礼辉夫妇的房间外, 陈翠芳把家里都收拾了一遍。
倒不是不愿意打扫他们的房间,只是陈翠芳自己也是过来人, 知道小夫妻的房间属于他们的隐私,于是在叶归冬进门的第二天, 陈翠芳就私下跟她说以后他们的房间,自己就不打扫了。
对比叶归冬和赵礼辉都觉得很舒服, 因为他们被尊重了。
杨六婶提着篮子过来时, 陈翠芳刚把头巾拿下来, 站在屋檐下轻拍着上面的灰尘。
“咋这么勤快, 都还没过十五呢,就开始收拾了。”
陈翠芳招呼她进堂屋坐, 洗了手后给她倒了杯温白开,“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我看这天估计是不会再下雪了,总想收拾收拾,心里觉得敞亮舒坦。”
“你啊,就是勤快,”杨六婶把放在桌上的篮子推过去,笑盈盈地说道,“亲戚送来的地瓜干,家里本来就有,这送的也多,给你们尝尝。”
“你不对劲,”陈翠芳微微挑眉,“说吧,什么事。”
“真是的,也不让我装一装,”杨六婶微嗔道,“那我就直说了,你娘家那边不是有个堂侄女吗?”
“哦哦,”陈翠芳立马明白她的意思了,“是,叫冬梅,怎么,想给哪家说亲?”
“我娘家侄子!”
杨六婶一拍大腿,“小伙子高高大大,是食品厂的工人,这不,到了年纪该说亲了,他爹娘就求到我这,想让我介绍姑娘,我就想起你娘家的冬梅,要不,让他们相看一下?”
赵礼辉下班和叶归冬回家,就听陈翠芳问起杨六婶的侄子人品怎么样。
“……娘,我是机械厂的啊。”
怎么会认识食品厂的人。
陈翠芳闻言比他还要惊讶,“上次你不是说出过一次外场?”
“我出过好几次外场了,您说的哪一次?”
赵礼辉挠头。
陈翠芳一拍大腿,“就是有一次,你说有辆大车路过你们厂附近,结果出了点意外没办法动了,就求助到你们厂技术部,那个车就是食品厂的那次!”
“哦哦,有这回事,”赵礼辉一下就想起来了,对一脸茫然的赵大根还有叶归冬说,“就我和汪时出的外场,那小子第一次出去,老大让我带着他去,手忙脚乱的,还被那个司机呛了那次!”
“我记起来了!你说那个司机看到汪时手忙脚乱的,加上你们两个都比较年轻,所以不满意也不相信你们的技术,所以呛你们技术部不够意思什么的。”
“但是跟着司机走货的那个年轻人却态度很好,还给你们送了烟。”
叶归冬也想起来了,见赵大根还很迷茫,于是又特意解释了一下,“汪时是礼辉他们厂人事科汪科长的侄子,也是陈万生同志被调走后,补进来的技术工备用员!”
“啥?你们六婶的侄子是礼辉他们部门的技术员汪时?”
赵大根震惊,看向一脸无语的陈翠芳,“不是说小伙子是食品厂的吗?怎么在礼辉他们技术部,而且他咋姓汪不姓杨啊?”
赵礼辉:……
叶归冬张了张嘴:……
她刚才应该没有把人说错吧?
陈翠芳直接瞪眼,“我们说东你道西,我们吃饭,你把桌子都给抬走了!能不能好好听!”
“咿,”赵大根轻咳一声,“那你们继续,我再听听,分分人。”
陈翠芳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转头对赵礼辉说,“……那个态度很好的年轻人,就是你们六婶的侄子。”
“哦哦,”赵礼辉回想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叫杨大义!”
陈翠芳笑着点头,“就是他,你当时回来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后来看到你六婶,我一下就想起来了,她侄子就是这个名字。”
“我和他就那回接触了一次,”赵礼辉摇头,“仅凭一面,我没办法下定论他为人到底怎么样,不过既然是六婶的侄子,人应该是不错的,不然她不能想和您娘家那边的姑娘结亲。”
“是啊,如果她侄子是个不成器或者是品行不端的,那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了,”叶归冬点头。
“是这个道理,”陈翠芳自然是相信老姐妹的人品,“不过礼辉还是帮着打听一下,我去你堂老舅家说的时候,心里也有个底。”
“明白,”赵礼辉拍了拍胸口,表示这件事交给他。
赵大根慢慢回过味来,“原来叫杨大义啊,我还以为是你们部门那个叫汪时的。”
陈翠芳起身就走了。
赵礼辉摸了摸鼻子,“爹,我和归冬去帮娘端菜,您把桌子擦一擦可以吗?”
“当然!这种小事还用你说。”
赵大根乐颠颠的去洗擦桌布了。
叶归冬忍着笑,“其实爹刚才在犯困,听了一半就以为是汪时。”
有种想要积极参与家庭会议,却发现自己精神不济,努力听了后,却只听到一半关键点便开口了。
“他这两天比较累,”赵礼辉有些心疼赵大根,“纺织厂的活儿在开年后是最忙的。”
吃晚饭时,叶归冬拿起公筷,使劲儿给陈翠芳夫妇夹菜,要不是他们碗里装不下了,她都不想放下筷子。
饭后,赵礼辉继续撸从供销社带回来的旧报纸,他面前放着纸和笔,看到比较符合自己要求的信息,就拿起笔记下来。
叶归冬知道他这几天晚上都在忙这个,所以进来后也没打搅他,而是拿出这段时间正在做的题集继续刷题。
“归冬。”
她没说话,赵礼辉倒是开了口。
“嗯?”
叶归冬没有抬头,继续在草纸上算着题,。
“你以后想当哪一课的老师?”
“数学,我喜欢数学,”叶归冬浅笑。
“猜到了,”赵礼辉也笑,“以后孩子数学不好,在学校有害怕的数学老师,回家后还有数学老师的妈妈,真好。”
“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叶归冬有些无奈地抬起头,孩子还没影子呢,丈夫就开始看孩子的笑话了。
“哪有,我可是好爸爸,”赵礼辉不承认,把最后一份报纸看完后,又在本子上记了一行。
然后起身将所有报纸都收拢起来装好,明天叶归冬会带到供销社去。
虽然可以带回家留着,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他们家的窗户和墙体都用不上旧报纸。
“想好做什么了吗?”
叶归冬见他重新坐下,拿着记了两页的本子在那看。
“这两年咱们市农业上的问题,比工业上大得多,余师傅这五年的创意发明也多是围着农业方面……”赵礼辉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本子。
“先确定好大方向,然后是具体的工具种类,慢慢来,现在才正月。”
叶归冬柔声道。
“嗯,”赵礼辉点头,然后把本子翻到新的一页,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叶归冬垂头继续刷题。
正月十一这天中午,老大开会说了机械创意大赛的事,并且让有意向参加的同志,去他那里报名。
赵礼辉第一个把名字报上去,见容师傅坐在位置上没动,他上前怂恿着,“师傅,您不参加啊?”
“没有兴趣。”
容师傅一副大佬的样子。
结果被老张师傅呛道,“自打他参加了两次,都没得名次后,就没去了,当然,我也一样。”
容师傅放下抱住的胳膊,有些不自在地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去!”
“是是是,”老张师傅忍着笑离开,当着容师傅徒弟的面,他还是愿意给老容留一点面子的。
“师傅,我们师徒报名,打他个片甲不留!咱们勇争前三!”
赵礼辉继续怂恿。
容师傅夸张地揉了揉腰,“最近腰不是很好,你努力,我支持你。”
然后就溜去上班了。
黄追岳和安常康凑了过来。
二人的手一左一右地搭在赵礼辉的肩膀上。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勇得第一!”
“没错,我们非常看好你!我们技术部的大天才!”
赵礼辉无情地拍开他们两个的爪子,“你们这叫捧杀!”
不过大天才想到了他们技术部的小天才,汪时。
赵礼辉丢下黄追岳他们,找到角落里发呆的汪时,“小时,一起参加呗,我也有个伴儿。”
汪时一愣,看向围着老大报名的几个大师傅。
“咳咳,年龄相差太大,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赵礼辉理直气壮。
汪时垂下眼,“赵哥,我最近没有什么心情搞比赛。”
“怎么了?”
汪时叹气,“我失恋了。”
赵礼辉一愣,“为什么?前段时间不是都开始商量结婚的事儿了吗?”
“……我哥哥在乡下出了事,成了残疾,已经申请让他回城了,我对象家里知道后,就给了我两个选择……”
汪时难过地垂下头,“马上分家,或者是分手。”
“你哥哥的残疾很严重?”
赵礼辉问。
汪时眼角一红,声音哽咽,“大腿以下,全部截掉了。”
他们家就两兄弟,大哥成了重度残疾,这辈子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嫂子,就他大哥那性子,也绝对不会想成为别人的拖累,肯定不愿意结婚。
那就只有他这个做弟弟的多照看,即便他跟对象说了,大哥不是那种会趴在他身上吸血的人,可最后他们还是分开了。
赵礼辉拍了拍汪时的肩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帮,就尽管跟我说。”
“谢谢赵哥,”汪时低声道谢,然后低着头出去洗脸了。
赵礼辉回到桌前,想了想后,拿出纸笔给赵礼生写了封信,然后去传达室那边,请人帮忙等邮差过来时,把信一并给对方。
而生产队这边,正忙着清理知青所后院积雪的赵礼生,也刚从小李知青手里接过家里寄过来的回信。
小李知青把信给他后,又翻找下一个人的信递过去。
其中郑玉香家里寄过来的信也在里面。
赵礼生二人也没有立马拆开信看,而是先忙着把活儿干完后,才回到前院洗了手,坐在一起拆开家人的回信看起来。
看完后,二人的脸上都露出笑容。
“我爹娘他们说,希望和叔叔婶子他们通信或者是电报,好好商量一下我们两个的事。”
赵礼生说。
“我爹娘说我的事自己做主就好,”郑玉香并不是她父母的亲生孩子,她是七岁的时候过继到现在这个家里的,家里也没瞒着她的身世,后来爹娘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她也算不错,因为是老大,所以她报名下的乡。
“还是把叔叔他们的地址回给我爹娘比较好,”赵礼生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也知道她父母不是不疼爱她,只是不好在这方面多管。
“可以,”郑玉香把信封给他,上面有家里的地址,“其实他们不管我的个人选择,只是因为我亲生母亲,当年就是被姥姥姥爷管过头,导致她不幸的一生,所以到我这里,他们就小心了很多,”
收养她的,原本是她的舅舅和舅妈。
“我能理解,”赵礼生温柔地看着她,“很少有人能做到他们那样。”
郑玉香笑着点头,趁着没人在,她轻轻靠在赵礼生的肩膀上,“礼生。”
“嗯。”
“遇到你,嫁给你,我都不会后悔,你也别让我后悔,不然,你是知道的,我宁愿丧偶,也不愿意和你分开。”
郑玉香的话有点渗人,但是赵礼生却不害怕,反而充满了怜惜,并且保证道,“我会寿终正寝的。”
“噗……”
院子里只剩下郑玉香的喷笑声。
赵礼辉下班后去找刘耀祖,结果刘耀祖也在找他,二人正好在路上碰到。
“你先说,”赵礼辉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递过去,刘耀祖接过后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然后把烟又放回赵礼辉的手里。
划开火柴点上烟后,刘耀祖猛吸了一口,“去那边说。”
赵礼辉跟着他来到不远处的厂南门口,这是最近陈万生厂走的方向,二人面对面的站着,刘耀祖装着一脸深沉,也不说话。
在看到陈万生从会计部那边过来时,刘耀祖刚好抽完一根烟,他踩灭了烟头,余光瞥见陈万生离他们不远后,才故意大声地跟疑惑的赵礼辉道。
“兄弟!我表妹要结婚了,你是我好兄弟,那边人手不够,你记得来帮我干点活。”
“咿?真的?”
赵礼辉惊讶之余也很配合,在看到陈万生犹豫要不要跟他们打招呼时,赵礼辉热情招手。
“那就恭喜陈同志了!你弟弟要结婚了,你一定很高兴吧!”
只是犹豫要不要打招呼而脚步慢了些的陈万生:……?
见他一脸茫然,刘耀祖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怎么,你不知道你弟弟陈万辰要和我表妹结婚的事?!陈万辰不是说他已经跟家里人商量好了吗?”
刘耀祖是真以为陈家商量好了,所以故意来恶心一把陈万生,谁知道陈万生一脸茫然!这肯定就是不知情啊!
“我弟弟陈万辰,要和你表妹结婚了?”
陈万生一脸不信,“你不会还记着去年省城的事,所以逗我吧?”
“什么逗你?我有这么小气?”
刘耀祖毫不心虚,继续质问,“你的意思是,陈万辰根本没跟你和你们家人说,他要当上门女婿的事儿?!”
赵礼辉倒吸一口凉气。
陈万生:……
陈万生暴怒,“不可能!我弟弟不会做上门女婿的!”
“会不会,你自己找他问问不就知道了,”刘耀祖一脸阴沉地看着他,“那小子如果没有跟家里商量好,自己做的决定,这婚事能不能成,咱们还不知道呢!”
说完就拉着赵礼辉走了。
赵礼辉眨了眨眼,“谁提的?”
“我舅舅,他说就一个女儿,舍不得表妹嫁出去,然后陈万辰自己主动说可以做上门,这下我表妹可感动坏了。”
刘耀祖撇嘴。
“你舅舅舅妈也感动坏了吧?”
毕竟这个年代,说实话,真没多少人做上门女婿的,他们的观念大多数都比较保守。
“是啊,对了,你想问我什么来着?”
刘耀祖问赵礼辉。
赵礼辉拍了拍额头,他差点把正事忘记了,“那什么,我记得我们厂和食品厂也算是兄弟单位,你和那边的司机熟悉吗?”
“啧,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刘耀祖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这么跟你说吧,我和咱们市区的各个厂,就市区的厂哈,不是乡镇那些,各个厂里的司机,我大部分都是认识的!”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跟食品厂的司机,打听一个人?我不知道他在什么部门工作,只知道他是食品厂的工人,叫杨大义。”
赵礼辉说。
“杨大义?我记住了,”刘耀祖让他放心,“我住那巷子的对面,就有一食品厂的司机,明儿早上我来找你。”
“谢了,刘哥,得空了请你吃饭。”
“小事一桩,倒是那个陈万辰,他居然没跟家里人商量,不行,我得去我舅舅家里,跟他们好好说说,”刘耀祖待不下去了,跟赵礼辉挥了挥手便跑了。
赵礼辉揣着大瓜来到同心巷供销社,没看到叶归冬,只有林姐在。
“小叶已经回家有十多分钟了。”
林姐道。
赵礼辉想了想今天的日子,立马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提前回家。
陈翠芳在煮红糖枸杞桂圆鸡蛋,在叶归冬换了衣服进灶房时,陈翠芳刚把红糖枸杞桂圆鸡蛋刚好舀进碗里,“快趁热喝点红糖,再把鸡蛋吃了。”
“谢谢娘,”叶归冬拿起木勺,站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喝着。
“你也不记日子,”陈翠芳说了她两句,“得亏离家近,这要是和礼辉一样远,你可咋整。”
叶归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事儿,就以为今天不会来事儿。”
“这女人啊。一般都是你常来的那几个日子,可不能马虎,这几天别碰凉水,衣服什么的让礼辉给你洗。”
“好。”
赵礼辉回来看到她在吃那些东西后,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疼得厉害?”
来到叶归冬身旁,赵礼辉小声问。
“有一点难受,”叶归冬的唇色都有些发白,“应该是有些着凉,又来了事儿,所以有点疼。”
“娘,她疼啊,怎么办?”
赵礼辉求助陈翠芳。
陈翠芳正在烧开水,“我烧好水以后,归冬泡一泡脚,然后回房躺着,这样会舒服点,礼辉,你去把衣服洗好晾上。”
“好,”赵礼辉挽起衣袖便去干活了。
嫁给赵礼辉后,她的衣服大多数都是赵礼辉洗的,所以叶归冬已经从羞涩到坦然接受了。
而且赵大根也是这么对陈翠芳的,所以叶归冬也没有什么不自在。
等她泡了脚回房躺着的没多久,把衣服晾好的赵礼辉就端着晚饭进来了。
他先把碗筷放在梳妆桌上。然后打开衣柜的下门,从里面拿出一个折叠小木桌。
这也是他没事的时候折腾出来的,就适合叶归冬身体不舒服,在床上做题看书,今天在这上面吃饭还是头一次。
在叶归冬拿起碗筷后,赵礼辉也去堂屋把自己的碗筷端上,跑进房间坐在床边一边吃一边小声地跟她说八卦。
“你说陈万生那个二弟要和刘哥的表妹结婚,并且他还是做上门女婿?”
叶归冬惊呼。
“对,”赵礼辉扒了口饭,“而且他没跟家里说这件事,陈万生得知这个事儿后。脸都绿了!”
“不过,”叶归冬端起搪瓷杯喝了口甜丝丝热乎乎的糖水,“我倒没有那么意外。”
“我也是,”赵礼辉点头,“陈万生的弟弟妹妹太多了,要想在城里扎根,自家又没有根基的情况下,做上门女婿可以说是最稳固的办法。”
不过原文中陈万辰因为在钢铁厂上班,是正式工人,找对象也好找,并没有做上门女婿。
“他没告诉家里人,估计是觉得家里不会同意,”叶归冬说。
“多半是,”赵礼辉见她碗里没多少菜了,就把自己没吃过那部分夹过去,“我估计陈万生这会儿正在揍他弟弟呢。”
陈万生确实在揍他弟弟陈万辰。
一见面就被打了一记耳光的陈万辰。
一手捂住自己被打的脸,一手微微颤抖指着气得不行的陈万生。和狗血电视剧里面的女主似地颤声道,“你打我……大哥你居然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陈万生暴怒,甚至想再给这个糟心弟弟来一巴掌。
第074章 74
“你、你凭什么打我!”
陈万辰憋了半天, 憋出这么一句话。
“就凭我是你大哥!”
陈万生看了眼不远处的砖厂,他这弟弟出息了,自己找到工作不说,还要跟别人结婚做上门女婿了, 而他却才知道!
“你是大哥也不能说打人就打人, ”陈万辰放下手怒道, “我是你弟弟, 不是你儿子!”
“我要是有你这么个赶着去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儿子, 我宁愿不生!”
陈万生冷笑。
陈万辰不敢说话了,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
“我只是想留在城里,况且我对象家里就她一个女儿, 以后什么都是我们的,大哥, 我来城里也有些日子了, 你和大嫂过的什么日子我都看在眼里,我们家虽然人多, 却在城里没有根基。”
“要想真正扎根在城里,我只有这个办法, 而且我老丈人还说了,他让我在砖厂做杂工待些日子, 后来会想办法给我转正的。”
陈万辰越说越有理, 腰都挺直了。
“大哥, 我以为你会明白我。”
“好男儿怎么能因为想要留在城里, 就做人家的上门女婿的?这件事我不会答应,爹和娘也不会答应的!”
陈万生没想到弟弟会是这么想的, 他沉痛地闭上眼,而后睁开, “而且你就真的甘愿做上门女婿吗?如果真的甘愿,你就不会不通知我和家里人!”
陈万辰不说话了。
“我已经给家里拍了电报,你给我老实待着,结婚可以,上门不行!”
听他说给家里拍了电报,陈万辰更不敢说话了,像只鹌鹑一样缩在那。
陈万生火大道:“听到没!”
“听到了。”
水井巷。
赵礼辉准备做洒药器,他正在画草稿,他们市多平原,眼下大多数都是用的气压药器,赵礼辉准备搞一个遥控可飞行的出来。
这可不是小活儿,他从七点半开始画,画到十二点才把洒药器内核搞出来。
他拿起纸,在台灯下细细检查了一遍,最后在纸的最上方标上初稿二字。
已经睡了一觉,翻过身想要拱进丈夫怀里,却发现身旁没人的叶归冬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赵礼辉还在梳妆桌那边,“快睡觉了,明儿还上班呢。”
“好,”赵礼辉把初稿收好,又将纸笔全部放在抽屉里,出去洗漱后,才回来躺下。
叶归冬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胸膛,“画出来了吗?”
“内核画出来了,整体图出来可能还要几天。”
赵礼辉拉了灯,打了个哈欠拥着她说。
“慢工出细活,”叶归冬轻拍着他的腹部,被赵礼辉轻轻抓住手。
“可别撩拨我,”赵礼辉吸了口气。
叶归冬瞬间就不动了,“睡觉、睡觉。”
第二天赵礼辉到厂里的时候,先去刘耀祖待的地方等他,果然,没多久手里拿着菜饼正啃着的刘耀祖就来了。
见赵礼辉站在门口等自己,刘耀祖一边伸手挥了挥打招呼,一边加快吃东西和前进的脚步。
“杨大义这小子人品是没问题的,”刘耀祖接过赵礼辉递过来的烟,叼在嘴上跟他道,“但如果是相亲的话,最好不要。”
“怎么说?”
赵礼辉划开火柴给他点烟。
刘耀祖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圈烟雾,“杨大义有个前对象,谈了三年多,结果那姑娘命不好,出车祸没了,杨大义不止一次跟他处得比较好的同事说,自己绝不再娶别的姑娘。”
“就说最近,杨大义的奶奶病了,他奶奶硬是逼着他去相亲,眼下老人病得严重,他再不愿意,也得去,不然刺激了老人怎么办?”
刘耀祖又抽了一口烟,“礼辉啊,男人最懂男人,他一时半会儿是放不下那姑娘的,在这种情况下和别的姑娘相亲或者是结婚,那对人家姑娘能好到哪里去?”
赵礼辉抿了抿唇,“的确,心里有人,怎么可能会对另一个姑娘体贴温柔。”
这门亲事,得慎重。
回家后,赵礼辉就跟陈翠芳说了这个情况。
陈翠芳叹气,“这件事我也知道,你六婶子没瞒着我,但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他还没放下啊?”
叶归冬摇头,“这可不是一两年能放下的,而且礼辉不是说了吗?杨大义同志现在是不敢刺激病重的奶奶,才去相亲的,可以说是逼着去,这逼出来的能长久吗?”
“翠芳,”赵大根一脸严肃,“想想以前住咱们对门的大军他们吧。”
那就是一对怨偶。
陈翠芳的脸一下就黑了,“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吃过晚饭,等杨六婶过来看电视的时候,陈翠芳就拉着她进房间嘀嘀咕咕聊了一会儿。
“这孩子真的放下了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相看成了,那就是要过一辈子,心里要是没放下那姑娘,这日子怎么过都是苦的,大军他们两口子的悲剧,咱们可不能忘咯。”
杨六婶闻言有些犹豫,“一年多了,怎么也该忘了吧?他娘来我家时,我倒是忘记问了。”
“最好问问大义本人,我听说他奶奶现在身体不是很好?”
陈翠芳委婉道。
“的确是病了,”杨六婶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陈翠芳的意思,她很是羞愧道,“我该打听明白后才跟你提那个事的。”
“这有啥,说清楚就是了,”陈翠芳握住她的手,“真要是放不下,也别太逼他。”
“是这个道理,我明儿就去食品厂找他当面问清楚,他跟我还是愿意讲两句实话的。”
翌日,杨六婶早上九点出门来到食品厂,等人通知了杨大义,见对方出来,杨六婶笑盈盈地上前,“大义,好些日子没见,姑来看看你。”
杨大义看着有些憔悴,眼底的青黑非常明显,“姑。”
“好孩子……”
杨六婶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还没说呢,杨大义就先提起相亲的事了。
“姑,别给我介绍姑娘,就跟我娘她们说没找到合适的,我真不想相看,我心里全是她,装不下别人。”
就这一句话,杨六婶轻轻应着,把带来的绿豆糕给他后,便回水井巷了。
她回家又装了点绿豆糕,提到赵家跟陈翠芳道歉,“那孩子的确不想再找别的姑娘,人瞧着一点精神气都没有,可见我嫂子她们的确把人逼狠了。”
“他要是不愿意,就先别相看呗。”
陈翠芳把绿豆糕装在盘子里,泡了两杯茶,和对方围着炉子坐着说话。
“我嫂子和我娘在这方面强势得很,”杨六婶轻轻叹了口气。
“刚出事的时候,我就跟着劝,让她们别那么快给大义相亲,三个月不到,她们就开始找人介绍姑娘了,因为这事儿,当时大义就闹过一场,后来搬到他们厂的单身宿舍里住着了。”
“现在我娘病了,她们能不借着这个机会逼大义去相亲吗?我原本以为大义是放下了,那天他娘来家里的时候,瞧着笑眯眯的,一点都没提大义不愿意的事,不然我不会来找你。”
说起这个,杨六婶就满怀愧疚地拉住陈翠芳的手,“我差点害了你侄女。”
“没到那个份上,”陈翠芳轻拍了她的手背两下,半真半假道,“也是礼辉的同事认识大义,得知大义最近很心烦,不想相看,本是跟礼辉说两句闲话,不想礼辉一听名字,就想起是你娘家侄子,所以才多问了几句。”
“得亏多问了,”杨六婶一脸后怕,“不然我是没脸见你咯。”
“咱们之间说什么客套话,来,吃点绿豆糕,你做的绿豆糕可比供销社卖的都要好吃!”
“那是当然,”杨六婶得意起来,“红豆糕我也拿手,只是家里没红豆了,全是绿豆,我就做了点……”
晚上赵礼辉和叶归冬回家,就听陈翠芳说相看的事就不回陈家那边提了。
“要我说啊,”赵大根比较谨慎,“以后甭管是谁想要结识咱们亲戚家的姑娘,都别答应,这要是结婚后日子幸福,那还好,要是过得不怎么样,那不得埋怨我们?”
“全都照你说的这么去做,那遇到好青年,好姑娘了,哪里有我们的份?全被那些眼尖的抢走咯!”
陈翠芳轻哼一声。
赵大根给她夹菜,“你说得也有道理,吃菜,再不吃都凉了。”
“你知道自己没理的时候,就会转移话题,跟你过了几十年了,我还不知道你?”
陈翠芳反手给他夹菜。
赵礼辉二人对视一眼,也默默地给对方夹了菜,然后埋头干饭。
吃过晚饭没多久,杨六婶和吴婶子一起过来看电视,陈翠芳和她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叶归冬看了两眼后回房坐在画图的赵礼辉身旁看书。
“六婶和娘都是那种心胸敞亮的人,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开,真好。”
“吴婶子也是,不然她们怎么会成为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呢?”
赵礼辉轻笑。
“真好啊,”叶归冬翻到昨天没有看完的页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结交这么好的朋友。”
“会有的,”赵礼辉说。
叶归冬笑了笑,刚准备看书,就听到外面有些吵闹,她起身推门出去看了看,回来就跟赵礼辉道,“说是向婉茹快生了,本来要送到市医院去,但听说孩子冒头来不及了,孙婶子就来请容丽过去帮忙接生。”
他们水井巷,只有容丽是市医院的护士。
即便和孙家关系不好,但这生孩子的大事,杨六婶倒是没阻拦儿媳妇,反而跟着一道去了。
“快生了?”
赵礼辉抬起头,“我感觉孙大江结婚没多久啊。”
“怎么没多久,”叶归冬推了他一下,“这话说出去,让人误会,你忘了,向婉茹进门的时候,肚子里就有了,他们是奉子成婚。”
“对哦,我倒是把这个忘记了,当初这个八卦,还是我说给你听的,”赵礼辉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继续看书。”
陈万生把陈万辰教训了一顿,又跟家里拍了电报回去,但这两天心情一直不好。
孙宝珠下班回来把饭菜做好,他回来什么也没帮忙,坐下吃饭都魂不守舍的,看得孙宝珠一阵恼火,“你这两天怎么回事?问你也不说,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我又怎么了?”
陈万生回过神听到这话,无奈道。
“又怎么了?以前还主动帮忙做饭,现在饭菜做好了,碗筷都不帮忙拿,”孙宝珠咬了咬唇,“你们男人是不是结婚后都这个样子?”
她的女同事就经常抱怨自己的丈夫,刚结婚的时候孙宝珠自带一种优越感,觉得陈万生就和那些男人不同,结果现在和女同事嘴里抱怨的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
“抱歉,辛苦你了,”陈万生积极道歉,然后给她夹菜,“我在想万辰的事。”
“他又怎么了?”
孙宝珠警惕道。
“……他找了个对象,都把结婚的事商量好了,我才知道。”
陈万生叹气。
一听对方要结婚了,孙宝珠愣了愣,这才进城多久?就找到对象要结婚了?
“这是好事啊,”孙宝珠笑,只要不过来打搅他们,陈万辰想干什么,和他们都没关系。
“他是做上门女婿。”
陈万生冷声道。
孙宝珠一惊,见他这个脸色,也明白了,“你就因为这个事不高兴?”
“我难道应该高兴吗?你二哥做上门女婿的时候,你们家的人高兴吗?”
陈万生不满意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恼怒道。
“冲我吼什么?”
孙宝珠啪地把碗筷放下,见陈万生气得脸都红了,她深吸了一口气。
“先不说我二哥那事,万生,你要明白和认清一个道理,你们家的孩子太多了,真的太多了,这么多的孩子,弟弟妹妹们结婚,那得多少彩礼,多少嫁妆啊?”
“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二弟他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做上门女婿,能在城里有个家,那有什么不好?”
他们做大哥大嫂的,也不用给陈万辰拿钱当彩礼了啊!
“你怎么能这么想?为了节省一点彩礼钱,就能低头做上门女婿了吗?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饭都没得吃,还担心脊梁骨被戳?能娶到一个城里姑娘,就很不错了,还担心上门不上门?你啊,就是面子大过天!”
“孙宝珠,你说话注意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家人,可你不能在这种事上和稀泥!”
陈万生猛拍桌子,小桌子晃荡两下,饭菜差点滑落在地。
孙宝珠被他吓一跳,结婚以来他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间害怕、委屈和羞恼同时涌上心头,“我怎么就和稀泥了?我说实话还不让说了?”
二人正气氛僵硬的时候,安婶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宝珠,万生,你们大嫂快生了,要不回家看看?”
陈万生和孙宝珠同时深吸一口气,然后一个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一个笑着打开房门,“大嫂要生了?我们这就回去。”
“说是来不及送医院,就在家里生,请了容丽过去。”
安婶子说。
“行,谢谢婶子。”
安婶子走后,孙宝珠把房门关上,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陈万生看了她一眼,“还说我爱面子,你不也爱面子?”
“废什么话,收拾一下,咱们回去看看。”
孙宝珠恼羞成怒。
赵礼辉在翻找拿回来的小零件,他准备搞个小的洒药器内核出来,看看能不能成,刚把需要的零件找出来,就见陈翠芳笑盈盈地回来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这小家伙一点都不折腾他娘,这才两个多小时就生了。”
“真快啊,”赵大根惊呼,“你当初生礼辉可生了一天一夜呢!”
叶归冬拿着书从房里出来,“我娘生我二姐生了快三天才下来。”
“所以我说这孩子不折腾他娘,”陈翠芳虽然不喜孙记文夫妇,但对时常来家里看电视的向婉茹还是印象不错的,这孩子嘴甜有礼貌,而且把孙大江管得服服帖帖,少犯了多少事啊。
“孙大江脸都笑烂了吧?”
赵礼辉取笑道。
“他前脚刚去上夜班,后脚他媳妇儿就发动了,本来有人想去他上班的地方通知一声的,被宝珠娘拦住了,”陈翠芳摇了摇头,“礼辉你可得记着,女人生孩子,那就是过鬼门关,甭管你有什么事,只要天没塌下来,你就该守着自己的媳妇儿,知道吗?”
“知道,”赵礼辉看向叶归冬,叶归冬拿起书遮住自己红彤彤的脸。
“娘,我们送什么过去呢?”
她问。
“鸡蛋吧,”陈翠芳想了想说,“送四个鸡蛋过去。”
就他们两家这关系,四个鸡蛋都送多了,眼下谁家有喜事儿,送鸡蛋基本是两个到六个,他们算是中规中矩那种。
孙大江早上六点下班回家,就看到自己媳妇儿怀里多了一个胖娃娃,向婉茹头上包着布巾,见他站在门口傻愣愣的,忍不住笑骂道,“还不快把门关上!吹到我和儿子怎么办?”
“我们的儿子?”
“不是我们的,是谁的?”
向婉茹怒道。
“我有儿子了?我当爹了?啊哈哈哈哈哈!”
孙大江赶忙把房门关上,然后走过去轻轻抱起小娃娃,“长得可真像我。”
“你的种不像你还得了?”
向婉茹轻哼一声,“娘说他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的确是胡二娘的原话,她也因为孩子长相像孙大江,看这个儿媳妇更顺眼了。
“好、好!”
在孙大江稀罕完儿子,把孩子轻轻放回向婉茹身旁时,向婉茹压低声音道,“你是没看到咱们妹妹和妹夫的模样,可把他们嫉妒坏了。”
“他们结婚也半年多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说陈万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吧?”
孙大江很是得意,“还有赵礼辉那两口子,也没什么动静,别说他们都进了机械厂,在这方面,还是我强些。”
向婉茹微嗔了他一眼,“知道你厉害,我可叮嘱你一声,赵礼辉家咱们能交好就交好,不为你我,也为咱们的儿子考虑考虑,赵礼辉年纪轻轻就是三级技术工,以后的路长着呢。”
“有道理,我听你的。”
孙大江使劲儿点头。
赵礼辉兜着手去上班路过孙家大门时,就见孙大江得意洋洋地站在家门口,似乎在等他似,见他往这边来,老远就高声道。
“赵老三,我儿子胖墩墩的,可喜人了!”
“恭喜啊,恭喜。”
赵礼辉不是很走心地恭贺道。
“满月酒的时候一定要来喝两杯啊,”孙大江咧嘴一笑。
“一定,”赵礼辉笑着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他打了个哈欠,昨晚组装小内核到一点钟,被叶归冬骂了几句才洗漱睡觉。
他一忙起来就会忘记时间,今晚可不能这样了。
上车不久,他就靠着椅子昏昏欲睡,很快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赵礼辉眼睛都不带睁开的,“安哥啊?”
“你小子昨晚上偷牛去了?”
安常康坐在他后面那个位置。
“啧,哪有牛让我偷啊。”
赵礼辉又打了一个哈欠。
安常康见此扑哧一笑,“和弟妹感情好也要注意身体。”
“我身体倍棒!”
赵礼辉扭过头看他,“你想好报名没?”
“我不参加,”安常康摆手,有些得意地凑过来,“我准备考五级技术级证!”
赵礼辉一下就精神了,“什么时候去?”
“七月前吧,”安常康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这小半年多看书,多实践,多跟着大师傅屁股后面追着问问题,一次没过,也能有点经验,下次继续嘛。”
“那我也准备考一下四级技术级证,要是没过,也和你一样有点经验在那,下次努力再考!”
赵礼辉说。
安常康却眯起眼,“你小子不会藏拙,早就想过四级了吧?”
“我要是藏拙就好咯,”赵礼辉嘿嘿一笑,“考什么四级啊,我去省城考六级!把师傅都压下面!”
结果安常康抬起头看向赵礼辉座位前方,“老容听到了吧?你徒弟想要压你一头呢。”
“听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赵礼辉前座的容师傅应着,“你最好说到做到。”
赵礼辉知道自己上安常康的当了,他瞪了一眼偷笑的安常康,扭头对容师傅笑,“师傅,我吹牛不打草稿,您是知道的,今儿怎么坐车上班啊?是心情不好吗?”
“哼,”容师傅斜了他一眼,“我是没睡好,不想跑步。”
“巧了,我也是,咱们师徒真是默契。”
赵礼辉点头肯定。
“六级工,到站下车咯,”车停下,安常康忍着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五级工,你等等我。”
赵礼辉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干笑地看向容师傅。
容师傅却勾起唇,“不好意思啊六级工,前天我请假去省城,拿到六级技术级证了。”
“师傅牛皮!”
“下车吧,六级工。”
“师傅牛皮!”
赵礼辉重复,在容师傅作势要打人的时候,他撒腿就跑了。
第075章 75
因为昨晚睡得晚, 所以赵礼辉中午干完饭后,就跑去黄追岳宿舍睡了半个小时,下午上班才算精神。
叶归冬在他到供销社的时候,看了他两眼。
赵礼辉嘻嘻笑。
“中午补觉了吧?”
叶归冬轻哼一声。
“嗯啦, ”赵礼辉上前帮着收拾, “没有下次了, 我一组装东西就会忘记时间, 这不是个好习惯, 我改。”
“认真做事没有错,”叶归冬闻言笑了,“但也要注意身体, 你早上六点半就起来了,凌晨一点多才睡, 这对你身体不好。”
“我知道, ”赵礼辉应着,“我会注意的。”
“下次我提醒你, ”叶归冬把抽屉锁好,拿上钥匙, 招呼着点点,“回家吧。”
“好, ”赵礼辉熟练地取下墙上挂着的布包, 和叶归冬带着点点往水井巷走去。
“我今天听蒋婆婆说起杜建军的事, ”叶归冬侧头看他, 见他满眼厌恶还在那冷哼不已,忍着笑继续。
“他们两人的事儿都被传开了, 处罚也定下,先是被拉去剃了头, 每天早上都会挂着牌子在西市口那边游街,完事儿以后再被带回去拘留,据说要连续一个月半才结束。”
“一个半月我都觉得少了,”赵礼辉对杜建军恨得不行,回家就拿起纸笔向那边的拘留所写建议信,这搁在后世那肯定没什么用,压不住现在管用啊。
他也没有长篇大论,只写了两条就封好,然后跑出去递信去了。
叶归冬见他兴冲冲地跑出去,又高高兴兴地回来,吃晚饭时给他夹菜,“多吃点,今晚早点睡。”
“好,”赵礼辉应着。
赵大根夫妇不知道他熬夜的事,毕竟赵礼辉是在他们房间点着台灯熬的。
叶归冬在这种两人能解决的小事上,从不会捅到公婆或者她爹娘那边去,也不会逮住对方的缺点一个劲儿地念叨,赵礼辉同样如此。
夫妻间也是会有小摩擦的,但他们每次发生小摩擦后,都会主动去化解,下一次再出现同样的情况,叶知道怎么去做了。
晚上九点,赵礼辉洗漱好后,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抖索的样子让叶归冬掩嘴笑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我缠狠了。”
“你怎么缠我,我都不会那么疲惫。”
这是男人的尊严。
赵礼辉一步也不会让的。
叶归冬抬起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踮起脚,赵礼辉同时弯下腰,轻轻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上。
“下班早点回家,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和娘给你做好吃的。”
赵礼辉轻笑,“好啊,我很期待。”
他和原主算是在同一天生日,为什么说“算是”呢,因为他的生日,是院长在他进孤儿院的那天定下的,赵礼辉到底什么时候出生的,他也不知道。
好心情维持了一天的赵礼辉,回到家里迎来的就是丰盛的晚饭,全是他爱吃的菜。
赵大根夫妇一人给了他一个红封,叶爸爸他们也给了,今晚他们也在这边吃饭。
等送走叶爸爸他们,洗漱好回到房间时,叶归冬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条皮带递过去,“鳄鱼牌的,货员说是鳄鱼皮做的皮带,我也不识货,瞧着质量不错,就买了。”
赵礼辉接过就拴上了,“不错,我很喜欢!”
叶归冬笑了笑,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递过去。
赵礼辉打开一看,是玉观音。
“你说过的,”叶归冬亲手给他戴上,“男戴观音,女戴佛,平平安安才好。”
“嗯,”赵礼辉温柔地看着她。
叶归冬抱住他的腰,感受着他温热的身体,“你猜我是用咱们的私房钱给你买的礼物,还是我自己赚的外快?”
“外快,”赵礼辉把人抱到床上,脱去外衣,拉高被子盖住二人,叶归冬还在来事儿,赵礼辉也不闹她,就想抱一抱,最近化雪天,晚上还是挺冷的,被窝里温暖得多。
“你怎么知道?”
叶归冬的双眼瞪得圆溜溜的。
“你丢在竹筐里面的草稿纸,”赵礼辉举手申明,“我可不是故意偷看的啊,我是回来发现竹筐里的草稿纸有好几张,就拿出一张瞅了两眼,我没细看,立马就放下了。”
叶归冬哼哼唧唧,“还想瞒着你,给你一个惊喜呢。”
“很惊喜啊,”赵礼辉亲了亲她的耳垂,叶归冬顿时缩成一团,乖巧地窝在他怀里,“我媳妇儿这么厉害,我又惊喜又高兴。”
“真的?”
“当然,”赵礼辉拥着她,“我还能在这种事上说假话?”
叶归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也是上次我们在车上谈买房的事,我有时候就忍不住地想,我要是去上大学了,咱们两的收入就少了。”
赵礼辉亲了亲她,“我会赚钱,你好好读书,别的先不管。”
“我知道,可我就是止不住去想嘛,”叶归冬捧着他的脸,“礼辉,我们是夫妻,你想我们的日子过得好,我也想,在供销社上班的时候,听蒋婆婆说她儿子投稿到市报文学社去,赚了不少钱,名声也大,所以我就想试试。”
她浅浅一笑,有点羞涩,“我嘛,比较市侩,首先想的就是赚稿费,我买了两期的文学报,看完后我就顺着他们收的方向,用三个不同的笔名投了三份不同的稿子过去,本来想试试,万一没成,就算了。”
赵礼辉点头,“这个做法很好,很聪明。”
叶归冬放下手,重新靠在他的胸前,赵礼辉的下巴抵住她的脑袋瓜蹭了蹭。
“结果有一份过了稿,给我寄过来三块钱的稿费,我高兴坏了,趁着供销社没客人的时候,就写了好多,把咱们市区所有收稿子的地方都投了,我现在笔名都有十几个。”
“你可真厉害,辛苦了,”赵礼辉夸赞后又道,“不用这么着急,你选定几个笔名做长期投稿,剩下的就备用。”
“我也是这么想的,礼物已经买好了,接下来我投稿不会那么频繁,”叶归冬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瓜,“不然用脑过度,我以后就写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多看,多走,十五、三十这两天咱们都休息,正好出去游玩,我们常带着纸笔,遇见有趣的事儿就记下来,对写稿子有帮助,最重要的是,”赵礼辉叮嘱着,“千万要避开敏感词句。”
“这个你放心,我都很仔细的,”叶归冬认真道,“礼辉,你也投稿试试吧。”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我想投的是长篇小说,”赵礼辉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咱们市刚成立了一个名叫春缘的文学社,安哥前段时间注意到他们的收稿条件时,我曾听他提过几句,后来我专门了解了一下,我觉得挺适合我这种长篇投稿。”
“春缘我之前也想投,”叶归冬知道这个文学社,“但它的投稿要求每次必须超过五千字,我就放弃了。”
“对,它针对的就是中、长篇,而我比较适合长篇,因为我比较磨叽,”赵礼辉又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瓜,把叶归冬弄得脑袋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我有个大概的文稿方向,但现在还没敲定。”
“一心不能二用,”叶归冬叮嘱着,“不能心急,你现在白天又要上班,晚上回来还要组装构造你比赛的作品,如果再加上写稿子,那就太累了。”
“所以我准备过了比赛日后,再构思我文稿的事儿,”投稿这件事赵礼辉刚来的时候就想过,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敏感词和人物都是些什么。
现在他已经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而且还看过原文,知道什么可以碰,什么不可以。
春缘这个文学社,也是男主赚取外快的地方之一,而且后台非常牛皮。
赵礼辉早就盯上了,他不会炒男主在原文中写的那些东西,他也不屑这么干,文学社收稿面向的是大众,赵礼辉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逮住这个机会。
夫妻二人说着说着便拥着对方睡过去了。
第二天是元宵节,叶爸爸他们昨晚就叮嘱过,今晚陈翠芳他们去叶家吃饭。
叶归冬中午找了个得空的时候,特意回叶家问叶妈妈,“今年元宵,三叔他们是不是也要来?”
自从叶老婆子去叶三叔家住去后,每年除夕在叶三叔那边过,元宵的时候在叶爸爸他们这边。
“今年他们不来了,”叶妈妈眉眼带笑,“不然你爹能请你公婆他们过来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奶奶那个人是什么性子,只有她去吃别人家的饭菜,可没有别人来家里吃的份。”
闻言,叶归冬松了口气,“我就是怕她来说些不好的话,搞得大家都很尴尬。”
“上次你们去拜年,她怄到了,”叶妈妈小声道,“你三婶说,你奶奶觉得你们去吃的肉太多了,硬是让她这个月都不能拿肉出来煮呢。”
“她能让堂弟他们不吃?”
叶归冬不信。
“你两个堂弟不算,管的只是他们三个大人。”
叶妈妈说。
叶归冬心想果然如此,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赵礼辉到厂里才知道,因为今天过元宵,所以只上半天班,下午放假。
“还有这种好事!”
赵礼辉苍蝇搓手,很没有出息的样子让安常康嘎嘎乐,“清明节也会放半天假,不会是上午放假,下午上班,你可以开始期待了。”
“我爷爷奶奶在南门坡上,”赵礼辉摸了摸下巴,“早上过去,来回差不多就是三个小时。”
市区有规定,人嘎了以后,全部送到南门坡那边下葬,原主的爷爷奶奶,太太太爷都在那边。
“都在那边,”安常康说完叹了口气,“我奶奶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她已经在想以后埋在南门坡哪一个方向了,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吃好喝备着,休息日就多陪陪老人,不要让自己和老人有遗憾。”
“确实是这样,”安常康点了点头,余光瞥见没什么精神的汪时后,想到对方家里最近发生的事,也忍不住一叹,“听说他哥哥在回家的路上了。”
“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赵礼辉指的是汪时大哥回城后的补贴,以及他申请残疾那些。
十二点,赵礼辉拿上自己的东西就准备赶回家,结果被等在技术部外面的刘耀祖抓走了,“我送你。”
刘耀祖骑着他爹的三轮车,拉着赵礼辉往水井巷去,他在厂里的朋友不多,赵礼辉虽然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二人却相处得十分好。
“我舅舅他们知道陈万辰没跟家里说结婚的事后,就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这门婚事了。”
“你表妹怎么想的?”
赵礼辉瘫坐在后面,慢悠悠地问道。
或许是因为想和赵礼辉聊一聊,所以刘耀祖的车速比较慢,这化雪天,本来风一吹就冷到骨子里去了,这个车速倒是比较舒服。
“那个木鱼脑袋,她说就算陈万辰不上门,她也愿意嫁。”
刘耀祖冷哼一声。
赵礼辉坐直身体,“她去过陈万辰老家没?”
“没去过,”刘耀祖摇头。
“那就让她去一次,请你舅妈跟着去,”赵礼辉说。
刘耀祖猛地停下蹬车的脚,一脸激动地转过头,“兄弟!你不愧是我兄弟啊!好主意!”
于是把赵礼辉送到同心巷后,刘耀祖就直奔他舅舅家。
他舅妈一个人在家,听了刘耀祖的建议后,点了点头,“等你表妹回来,我就跟她商量这个事。”
她现在也有点后悔没劝阻女儿和陈万辰交往了,瞒着家里人自己上门这个事,让舅妈对陈万辰的好感直线下降。
这边赵礼辉跑到供销社,却不见叶归冬的人,林姐道,“她吃了翠芳婶子送来的午饭后,就回她家去了。”
于是赵礼辉来到叶家,叶归冬刚从里面出来,看到本应该上班的赵礼辉,叶归冬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下午放假,过元宵节嘛,”赵礼辉见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走上前低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叶归冬却先问,“吃饭了没?”
“没呢,”赵礼辉摇头。
叶归冬拉着他进院子,“娘,礼辉他们厂下午放假,他还没吃午饭呢。”
正在吃午饭的叶妈妈赶紧招呼赵礼辉坐下,准备去拿碗筷时。赵礼辉看了眼面前的碗筷,“我用归冬的。”
“也行,我吃了两口菜,碗都是干净的,”叶归冬点头,让叶妈妈别忙活了,“我去供销社了,你吃好后先回家弄了弄你的洒药器,四点左右把屋子收拾一下,再到娘这边来帮忙。”
“行,”赵礼辉埋头苦吃,叶归冬快步离开,点点起身跟上。
“多吃点,”叶妈妈满脸慈爱地看着他,“早知道你们下午放假,我中午就多做点菜了。”
“我也是到了厂里才知道下午会放假,”赵礼辉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不知道我爹他们厂会不会放。”
“如果以往都没放过,那就不会放,你爸他们诊所就很少放假,”叶妈妈叹气,“有一年忙得除夕夜都没回家吃晚饭……”
二人一边吃一边聊,饭后赵礼辉帮着收拾好后,才屁颠颠地离开。
他先去供销社看叶归冬,趁着没客人的时候,凑到叶归冬身旁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归冬低声提起她出嫁前,家里过元宵吃饭发生的各种事,几乎都是叶老婆子搞出来的。
“所以我担心今年她也这么干,回去问娘,娘说她今天不过来吃饭,我虽然松了口气,可还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叶归冬皱着眉说。
“就算她晚上过来吃饭了,也有我在呢,”赵礼辉安抚着叶归冬,“她说一句,我能顶十句,要是被我气狠了,还有爸这个大夫在,不会有事的。”
叶归冬被他逗笑,心情一下就轻快许多,“行,你快回家去吧。”
“别乱想了,好好上班,”赵礼辉捏了一下她的脸,又摸了一下点点的狗头,然后快步走了。
林姐瞅见在那哟哟哟地叫,听得叶归冬面红耳赤的,“林姐……”
“真羡慕你们俩的感情啊,”林姐叹气,“我和我家那口子,现在不是围着孩子转,就是为了生活上的琐事吵闹。”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我和礼辉也会有争执。只不过我们都比较清楚,有些事争执是没有用的,得掰碎了沟通,把事情解决好以后,就没问题了。”
叶归冬说。
林姐一脸忧郁地看着她,“道理都明白,可要做到那可老难了,小叶,你们真是绝配。”
“是在夸我们吗?”
听多了赵礼辉吐槽时用的词,叶归冬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当然了!”
林姐使劲儿点头,并且冲她竖起大拇指,“哦对了,我那个小叔子昨天被放出来了,听说咱们巷子有好几家联名上报社区办那边,要把他赶出巷子,我公婆昨晚上去我们家,找我男人商量该怎么办才好。”
说到这,林姐露出讽刺的笑,“这个时候想到我们两口子了,我呸!”
“多半不能再住下去。”
叶归冬猜到。
“肯定的,”林姐小声说,“最后他们决定把小叔子送到老家那边去看老房子。”
“老家?”
叶归冬茫然地看着她。
不都是同心巷的人吗?
“我男人的爷爷,是上门的,”林姐掩住嘴低声道,“他老家就在城郊外的一个生产队,我公公年轻的时候在老家盖了两间屋子,一直有亲戚看护着,所以回去也能住人。”
“要不是出了他这个事,我都不知道他们有个老家,而且老家还有房子。”
林姐又有点生气了,她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
“那就趁着这个机会,问问姐夫家里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叶归冬想了想后说,“如果下次还出现你不知道的事儿,你就有理由骂他。”
林姐被她这话逗得一笑,“有道理!我晚上回去就问清楚!”
赵礼辉回到家时,陈翠芳正在铲院子里最后一点积雪。
“我来,”赵礼辉从她手里接过铲子,
陈翠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你怎么回来了?”
“下午放假半天,”赵礼辉说。
“还得是你们厂好啊,”陈翠芳哼了两声,“你爹那个纺织厂不管在哪方面都很抠搜!”
“当初还不如进食品厂呢,他就嫌离家远,硬是没去那边,选择了离家近的纺织厂,”陈翠芳越说越后悔,“这要是在食品厂,今儿下午也放假了。”
“您怎么知道食品厂放假了?”
赵礼辉好奇地问。
陈翠芳扯下袖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杨大义今儿过来看他姑,我给归冬送饭回来的时候,在巷子口碰见他们姑侄了,别说,这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的,模样叶俊,可惜了,和冬梅没有那个缘分。”
“说不定冬梅自己也有心上人呢?”
赵礼辉随口道。
结果就没听到陈翠芳说话了,赵礼辉疑惑地抬起头,然后就见他娘红着脸尴尬道,“冬梅的确心里有人,不过我也是才知道的。”
赵礼辉:……
“娘,以后别给人当介绍了,爹那个话说得也没错,”赵礼辉认真道。
“知道了,反正你们几个就剩下老大还没结婚了,可他也好事将近,我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对了,”陈翠芳想起赵礼红夫妇,“本来我想去看你姐姐他们的,你下午要是没事,你替我去看看他们,我去亲家母那边帮忙。”
“可以,”赵礼辉想了想点头。
他快速铲完积雪,进堂屋看了眼时间也才一点半,于是他拿出组装了十分之二的东西,在堂屋里搞了一个半小时,三点换下厂服,提着陈翠芳准备的东西,坐上车来到赵礼红夫妇目前住的筒子楼。
他提着东西准备进去,结果被大爷叫住了,“瞧着面生啊,你找谁?”
赵礼辉连忙说了楼层和房号,“我是他们的弟弟,这不是过元宵节吗?我来看看他们。”
“哦哦,”大爷闻言也就放他进去了。“你姐夫上班去了,中午他回来吃饭的时候我们还说了话,没看见你姐姐下午出门,应该在家里。”
“谢谢啊大爷。您这记性可真不错。”
赵礼辉笑。
大爷骄傲挺胸,“不是我吹,这筒子楼里的人我都认识!”
和大爷吹了几句牛。赵礼辉提着东西来到赵礼红他们家,赵礼红正在拖地。
“姐,”赵礼辉笑嘻嘻地站在门口,“能进来不?”
“当然!”
赵礼红惊喜地转过身,“你来我这。踩一踩拖布就行了,你今天可好,休息日赶上元宵节,真好。”
听她这么说的赵礼辉愣了一下,“对啊!今天十五,本就应该是我和归冬的休息日才对!”
为什么他今天还去上班?
哦,赵礼辉想起来了,因为排班本上他今天不休息,原因是过年值班的人还没调休完,他得顶上。
至于叶归冬……供销社领导说年假就算是提前调休这个月的休息日了,所以得上班。
“你说啥呢?”
没听懂他话的赵礼红一脸纳闷。
赵礼辉叹气,把东西放在桌上后,过去擦了擦拖布,“意思就是我和归冬本来十五和三十这两天是休息的,但是因为年假的关系,我们这个月的休息日估计是泡汤了。”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赵礼红让他去那边坐下,自己继续拖地,“你姐夫也是没休息日了,这不,元宵节还去上班。以前他都放半天假的。”
赵礼辉闻言长舒一口气,“这人果然是不能对比的。”
“为什么?”
“因为听到姐夫比我还惨,我心里就舒坦了。”
“你讨打!想喝水自己倒,杯子在那边,”赵礼红笑骂一句。
第076章 76
赵礼辉也没客气, 见旁边有水桶,便舀了点水洗手,然后从柜子上方拿下倒扣的搪瓷杯,提起暖壶倒水。
“家里最近怎么样?”
赵礼红快速把地拖好, 将拖布先放于门口靠墙放好, 一边拉下挽于小臂的衣袖, 一边轻声问道。
“挺好的, ”赵礼辉端着搪瓷杯坐下应道, “就是大哥那边还没回信。”
提起大哥的婚事,赵礼红脸上的笑意加深,“甭管怎么说, 大哥的事是稳了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能见到大嫂。”
想到明年冬天就恢复高考的事, 赵礼辉笑了笑, “或许很快就能见到了?”
赵礼红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红豆糕放在赵礼辉面前让他吃, “说得容易,钱伯伯家的大力哥, 下乡快六年了吧?一次都没回来过。”
“那孙大海已经在他那边的生产队安了家,岂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姐, 别想太多, 说不定这两年就有机会让大哥大嫂他们回城。”
赵礼红也不是傻子, 听他连带两次话里有话, 顿时双眼发亮,“你是不是在厂里听说了什么?”
赵礼辉含糊道, “反正明年可能有大政策。”
“甭管什么政策,只要大哥他们能回城, 我心里就高兴!”
赵礼红笑眯眯地拿起一块红豆糕,“晚上在这吃饭吧。”
“得回去,”赵礼辉摇头,“得空来看看你们,心里也踏实,那边的人没找你们事儿吧?”
想到柳家那些人,赵礼红啧了一声,三两下吃完一块红豆糕,又快速端起自己的搪瓷杯喝了两口水。
“二嫂有孕了,可把大嫂他们气得够呛,但家里两个孕妇,他们就算再想把屋子平分出去给孩子们住,也不敢太过分,不然出了什么事,公婆都得撕了他们俩!”
柳母夫妇虽然偏心眼,可对孙辈还是挺看重的,毕竟多子多孙。
“没事儿少回那边,”赵礼辉叮嘱着。
“我和你姐夫都是这么想的,该回去的时候我们的礼数不会差,可平日里没什么事我们就没打算回去,对了,我明天要去对街的裁缝店上班了。”
说起工作的事,赵礼红心情更好了,“我也是运气好,上午在那选鞋面布的时候,听他们说想要招一个杂工,我一想这离家近,又是我能干的活,就赶忙问他们什么条件。”
“人家说没什么条件,能认得几个字就行,工资不高,一个月十八块钱,我想和菜市场那边当杂工的时候差不多,就想着在那干,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去上班。”
赵礼辉对她竖起大拇指,“姐,干得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能干就干,咱们又不是那种懒散的人,你也可以多看多学,后面被提到裁缝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礼红喜气满面,“裁缝师一个月可有三十块钱呢!还有补贴票,这可和工人的工资差不多了。”
姐弟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赵礼辉放下搪瓷杯,准备回家了。
赵礼红拉住他,想收拾点东西让他带回去,被赵礼辉拒绝了,“等你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的时候,爹娘他们才会高兴接受。”
这倒是实话。
赵礼红提着拖布把人送到楼梯口,等人下楼后,她才去水房那边清洗拖布,提着回到家门口,隔壁的婆婆和她儿媳妇就笑眯眯地拉着她追问。
“听着称呼,是你弟弟啊?”
“对,我娘家弟弟。”
“瞧着年轻又俊朗,成家了吗?”
“成了,上次跟我娘过来看我的那位,就是我弟妹,”赵礼红说完后,那大娘有些失望,还以为是没成家的呢。
“那你家还有未婚的兄弟吗?”
“没了,”想到赵礼生也好事将近,赵礼红笑着道。
“可惜了,”大娘又叹了口气。
赵礼辉坐车到同心巷就下了,他来到供销社,此时还不到六点。
林姐和叶归冬正在整理归纳刚送过来的货。
赵礼辉很熟练地过去帮忙,那名天天在供销社睡觉守夜的男同志,也在吭哧吭哧地搬着大箱子往柜台柜面的小门里去。
等叶归冬下班的时候,二人往叶家走时,赵礼辉说起自己下午干了什么,叶归冬笑道,“娘过来的时候跟我说过了,你去那边的时候姐姐在家吗?”
“在家,”赵礼辉把赵礼红找到工作的事说了,叶归冬听着也很高兴。
“菜市场那边到底潮湿了些,长久干下去,对姐姐身体不好,裁缝店好啊……”
因为二姐夫就是裁缝出身,所以叶归冬对这方面还是多少了解一点。
他们到叶家的时候,看到叶三叔正笑盈盈地坐在堂屋和叶爸爸说话。
赵大根则是在灶房那边帮忙,他和叶三叔实在是没话说,说上两句,这人把话头往赵礼辉工作上面引,听得赵大根都烦了,索性来灶房这边打下手。
叶三叔家只有他自己来了,这让叶归冬心里松了口气。
赵礼辉跟对方打了招呼要去灶房时,却被叶三叔拉住,说有些事想跟他了解一下。
老丈人就坐在旁边呢,赵礼辉到底没有直接走人,“三叔,什么事儿您说。”
“你们技术部今年还需要招人吗?隔一两年才招两个技术备用员,是不是不够用啊?”
叶三叔道。
赵礼辉笑了笑,“不清楚,这事儿是厂长和我们部长商量决定的。”
“那你们技术部今年还招人吗?”
赵礼辉嘴角的弧度一点都没变化,“不清楚,这也是我们厂长和部长商量决定的。”
叶三叔:
叶爸爸轻咳一声,“礼辉你去帮归冬干点活,老三啊,你家归宗和归祖怎么没过来呢?”
叶归宗和叶归祖是叶三叔那两个儿子。
赵礼辉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笑了好一会儿。
因为【祖、宗】两个字怕犯了忌讳,索性就颠倒着取名,大的叫叶归宗,小的叫叶归祖。
“大哥,我就打听一点事,他却什么都不愿意说,简直把我当外人嘛。”
叶三叔见赵礼辉出了堂屋,忍不住对着叶爸爸抱怨道。
“老三,”叶爸爸表情严肃,“礼辉这孩子很聪慧,你要是真有求于他,就得拿出诚意,别扯亲戚关系。”
意思就是你别乱几把攀关系占便宜。
叶三叔的脸被他这话臊得通红。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我、我就是好奇,说说而已。”
“弟妹家的幺弟前几年被推荐上了大学,今年夏天该毕业出来上班了吧?学校会分配工作,你们到底在着急什么?”
叶爸爸见他死不承认,索性揭了他的底。
叶三叔愣了一下后,长叹一声,“他要是老老实实上学就算了,偏偏不争气的东西,把人的肚子搞大了!要不是女方那边配合着说订了婚,这小子流氓罪就安在身上了!”
“学校也给他们两个脸面,让他们自己退学,这不,过了年以后就一直在家待着呢。”
闻言,叶爸爸的脸也黑了,“礼辉就是个技术员,他又不是什么领导,你们找他没什么用,还不如走别的门路呢。”
“这不是,就先打听一下吗?”
叶三叔垂头喝茶,不再提这个事了,“娘最近身体不大好,大哥,你没事儿就多去我家看看她吧。”
“嗯。”
叶爸爸应了一声,心里气恼他想利用自己女婿,所以话题扯到自己老母亲身上,他也不冷不热的。
赵礼辉在堂屋门侧边听到这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有个脑子清醒的老丈人就是爽。
晚上吃蒸香条,青菜顿腊排骨,清炒豆芽,酸菜鱼,这鱼宰杀了两条,加起来差不多六斤多,还有土豆饭。
吃过饭后,赵礼辉他们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毕竟明天还要上班。
叶三叔比他们还要先走,因为叶三婶还在家里等着他的消息呢。
得知没打听出个什么,叶三婶有些失望,“算了,我一个做姐姐的,能做到这个份上也不错了,他要是好好念书,就不会出这种事……”
听她这意思是不想再管,叶三叔也偷偷松了口气,要不是自己小舅子,他是真不想管啊。
这边赵礼辉他们刚进水井巷的巷子口,就听到有人揣着手在那叽叽喳喳地说话。
吴婶子就在其中,见他们一家回来,吴婶子冲陈翠芳他们招手,赵礼辉本着看热闹的心情,拉着叶归冬跟了上去。
“你们要是回来得再早一点,就能看一场大戏咯!”
吴婶子的声音里透着雀跃。
“怎么说?”
陈翠芳好奇。
“那宝珠娘得了个大孙子,每天见我们巷子里的人,那叫一个优越,说话也傲气得很,简直是莫名其妙的,天快黑的时候,她正和我婆婆因为一件小事起争执,就有两人找了过来,你们猜是谁?”
吴婶子笑问。
赵礼辉想到陈万辰那桩事,立马接话,“是不是陈家的?”
“对!就是她亲家公和亲家母来了!”
吴婶子点头。
叶归冬茫然,“也算是第一次上门来了,怎么说得上是大戏呢?”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那亲家母得知她就是自己媳妇儿的娘后,立马逮住她一顿说,”吴婶子学着陈母尖锐的声音骂道,“你女儿嫁给我万生都多久了,这肚子也没个动静……不敬公婆,不爱护弟妹,你是怎么教的!”
“反正就是这些话,听得我们都惊住了,”吴婶子耸肩,“后来小陈和宝珠赶了过来,这才把人拉到孙家去,院门关上后,我们还听到一阵吵闹呢。”
陈翠芳和赵大根一点都没听明白,不是不明白她们吵架的事,而是不明白陈万生的爹娘为什么会在第一次上门时,就骂人,还骂得那么难听。
等到家后,叶归冬才小声说起陈万辰要当上门女婿这件事。
“是他儿子自己要当的,关孙记文夫妻什么事儿?”
赵大根还是不理解。
“在他们看来,当初陈万辰来城里投奔自己的哥嫂,那他就是陈万生夫妻的责任,”看过原文的赵礼辉可知道这两口子是什么嘴脸,“现在陈万辰想当上门女婿,他们就会觉得是陈万生两口子没照顾二儿子呗。”
“至于骂孙婶子,”赵礼辉耸肩,“纯属觉得陈万生是他们的儿子,错不在他,所以一定是孙宝珠和孙家人带坏了他,不让他看顾好陈万辰。 ”
都是儿媳妇的错,儿子怎么可能有错呢,陈母他们的确是这么想的,所以一来到水井巷,得知胡二娘就是自己大儿媳妇这边亲家后,立马激情开麦。
被陌生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结果被告知是自己亲家后,孙记文夫妇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如今他们正沉默地坐在堂屋里。
陈万生非常尴尬,让喋喋不休还在那数落孙宝珠的陈母别说了。
“甭管怎么说,我家老二做上门女婿这件事,你们得给我一个交代!”
陈父怒道。
“我们给什么交代?”
孙记文只觉得离谱,“你儿子要去做上门,关我们什么事儿?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是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胡二娘气得发抖,“半点礼数都没有,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要打要骂的?我们家欠了你们的吗?”
孙宝珠的脸色也不好看。
陈母冷笑,“我家老二是个老实孩子,他不可能为了留在城里,就去做人家的上门女婿!肯定是你们在背后给他灌了迷魂药!”
陈万生:老二他还真是为了留在城里所以想起当上门女婿的。
不管怎么说,两家又是一阵吵闹,最后是还在坐月子的向婉茹忍不了了,抱着孩子到堂屋,指着陈万生就是一顿骂。
“你弟弟怎么回事,我不信你这个当哥哥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爹娘在这闹有什么用?还不如带着你爹娘去找你弟弟自己问去!我公公明儿还要去上班呢,可不是什么闲人!宝珠,你也跟着妹夫一起去。”
陈万生被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强拉着陈母他们离开,孙宝珠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
胡二娘见此狠狠把院门闩上,骂骂咧咧一阵后,对向婉茹笑眯眯地说道,“快抱着我们强生回房好好休息,娘这就去给你煮红糖鸡蛋。”
“多煮两个蛋,”孙记文点头赞成,就算大江在家,也没有向婉茹刚才那么能稳住事。
向婉茹闻言微微一笑,“他们这种人,给点好脸色一定会蹬鼻子上脸,下次别这么客气了,妹夫虽然好,可他的心要是不向着咱们,对他再好也没用。”
“不说小陈了,刚才我们被那两个老不死的那么骂,你妹妹宝珠也没出来说一句话!”
胡二娘只觉得自己养了一条白眼狼,“真是伤我们的心!”
孙记文沉着脸,“这件事,他们还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不然整条水井巷的人都会觉得我们好欺负!”
任由着别人上门辱骂,这要是传到厂里去了,他还怎么做人?
陈父他们跟着陈万生来到砖厂,由着陈万生进去把人找出来,面对到城里来找自己的爹娘,陈万辰心虚不已。
在他们逼问陈万辰是谁让他去做上门女婿时,他怎么都不愿意说话,只说让他们别管。
这让孙宝珠和陈万生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和你大嫂让你这么干的!”
陈万生骂道,“你那天怎么跟我说的?只要能留在城里,做上门女婿你也愿意,怎么,当着爹娘的面,你就不敢说了?”
“老二不会这么想的!”
陈母还维护他,顺带给了孙宝珠一记眼刀子,“恐怕是有人在背后使怪!”
孙宝珠冷笑,“如果真是我和万生干的,我们就不会气得给你们拍电报!”
这话让陈父和陈母哑口无言。
陈父拉过陈万辰,抬起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得亏现在天黑了,加上还有点冷,所以没啥人在外面溜达,不然陈万辰的脸都丢没了。
“你老实交代,是你自己做主还是听别人说了什么!”
陈万辰捂住脸,垂下头抽泣道,“是我自己,不关大哥大嫂的事,是我自己决定的。”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陈万生和孙宝珠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还是那句话,你结婚可以,但不能做上门,”陈万生想了想站出来说道。
“你大哥说得没错啊,”陈母连忙点头,“这上门女婿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你要是去当了上门,我百年以后都不敢去见你爷爷、奶奶、太太、太爷们!”
陈父吼道。
“可我要是不答应,我对象的爹娘就不会让我们结婚的!”
陈万辰说。
“原来是你对象爹娘要求的啊?爹,娘,这可不是我和万生干的吧?”
孙宝珠阴阳怪气了两句。
陈母和陈父可受不了这个气。
要陈万辰带着他们去他对象家里,商量他们的婚事。
这边刘耀祖的舅舅舅妈正在劝他表妹,得空了就去陈万辰老家看看。
表妹秀梅十分不情愿,她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干,反正结婚后都住家里,她又不用回去跟公婆住。
结果正聊着呢,陈母他们就上门来了。
陈母和陈母满是挑剔地看着秀梅,然后表示他们家陈万辰绝对不会上门,结婚可以,嫁过去就成了,要儿子上门那是不可能的。
陈万辰在爹娘大哥面前,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人。
秀梅的爹娘被气得发抖,秀梅满怀希冀地看向陈万辰,希望他能出来制止住自己的爹娘,却不想陈万辰避开了她的目光。
邻居见他们闹得快要打起来了,赶紧骑着去刘家找刘耀祖他们。
刘耀祖得知是什么情况后,拦住着急的爹娘,出门吆喝了十几个青壮年来到他舅舅家……
第二天中午,鲜少来二食堂吃饭的刘耀祖过来吃饭。
他打好饭菜后一屁股坐在赵礼辉身旁,脸上带着几分得意道,“我表妹和陈万辰的婚事吹了。”
赵礼辉在昨天得知陈母他们到城里来,就知道陈万辰的婚事多半是不成了。
但是他还是装作不知道情况的样子,好奇地追问着,“怎么说?你表妹自己想通了?”
“也算是吧,”刘耀祖低声把陈万生几人到他舅舅家,咄咄逼人甚至贬低他表妹不配陈万辰的事儿说了。
“我带着人赶过去,把大门一关,直接将陈万辰按住,先把他揍了一顿!”
赵礼辉惊呼,“那不是要了陈万辰爹娘的命?”
“我就是这么想的,”刘耀祖冷笑。
“本来我也想要好好跟他们沟通,可他爹娘看到我带的人后,居然指着我们的鼻子叫骂,说我们是秀梅的姘头,这是人说的?那陈万辰就跟王八似的,一句话都不敢说,我就让人把他按住,我自己上手打的!”
“我打的时候,陈万生和他媳妇儿都没拦着,当然也可能知道拦不住,毕竟我带了这么多人来,”刘耀祖扒饭,赵礼辉给他舀辣椒酱,吃得刘耀祖哈斯哈斯的,他不怎么能吃辣。
“你表妹拦着没?”
赵礼辉好奇。
“也不知道陈万辰干了啥,反正我刚打了几下,秀梅就脱下鞋,用鞋底抽陈万辰的嘴巴子!然后说他们完了,以后就是陌路人,陈万辰在砖厂的活儿也别去做了!”
“接着我们就把人赶了出去,他爹娘还想叫骂呢,我威胁他们再叫,我就追到他们老家把他们全家人都打一顿!反正咱们这属于家庭纠纷,派出所的人来了也拿我没办法。”
刘耀祖可聪明了,他带的人都是刘家的亲戚,可不就是家庭纠纷吗?
“最后他们什么话都没敢说,直接走人。”
刘耀祖咧嘴一笑,十分得意,还有几分欣慰。
“秀梅虽然哭了一场,但总归认清了陈万辰和他的家人,这不,当着我们一大家子人的面,说自己再和陈万辰好,就让我们一人给她一个大耳刮子!”
“想通了也好,”赵礼辉也为他高兴,“得亏陈家爹娘来了,让你舅舅他们都看清那是怎么样的公婆,还有陈万辰,平日里就喜欢躲在他大哥身后,眼下出了事,也看得出来是没有担当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你表妹。”
刘耀祖的表妹虽然年轻,可却已经是管理层的小领导一名了,可见对方也是很优秀的人。
怎么眼睛瞎了看上陈万辰了。
“我就是这么跟表妹说的,”刘耀祖点头,“陈万生也是个没种的,这个梁子是彻底结下了,以后你也提防他一点,你我关系好,我怕他把你一起恨上了。”
“咳咳,刘哥,”赵礼辉伸出脚轻轻踢了他小腿一下,“陈万生往我们这边来了。”
第077章 77
刘耀祖叼着白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陈万生刚打好饭菜,在食堂里环视了一圈,看到他们后,抿了抿唇, 然后就端着饭菜往这边走来。
“……他打汤了吗?”
赵礼辉听到他身旁的刘耀祖小声问道。
“……打了吧, 怎么了?”
“待会儿注意点, 他要是往我们身上泼汤, 我们也好有准备躲开。”
刘耀祖咽下白菜, 眼里带着警惕道。
“……陈万生爱面子,他不会在食堂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对我们动手,放心吧, ”赵礼辉刚说完,陈万生就已经到他们旁边找位置坐下了。
见刘耀祖面带警惕地看着自己, 陈万生沉默了一下还是主动开口。
“刘哥, 昨天的事,错在我们, 事情既然已经扯清楚了,那我们也不应该有隔阂是吗?都是一个厂的同事,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因为昨天的事再有什么矛盾。”
陈万生说得很真诚, 而且并没有避着赵礼辉。
他知道刘耀祖和赵礼辉的关系好, 所以就没想过要避开赵礼辉。
听他这么说的刘耀祖仔细打量了陈万生一番, 见他语气诚恳, 表情认真不是说假话后,才重新开始干饭。
“这件事本来错的就是你弟弟陈万辰。”
“他前脚答应要做上门, 结果没跟家里人商量,属于自作主张, 你爹娘后脚也不知道情况,上门对我舅舅舅妈那么无礼,还有他们骂我表妹的那些话,得亏她心态好,换作别家心态不好的姑娘,说不定上吊都有可能。”
这也是陈万生心虚的地方。
昨天他和孙宝珠是怎么拉都拉不住陈父他们。
本来他们大晚上要去人家家里,陈万生就觉得不妥当,结果爹娘坚持要去,还说家里开春后活儿多,最好晚上说清楚,明天一早就回生产队。
去的路上陈万生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要心平气和地和女方谈,结果到了女方家里,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说话无礼丢尽了人。
陈万生看到刘耀祖带人过来,其实心里也松了口气,他和孙宝珠可拦不住爹娘。
看到陈万辰挨打,陈万生都恨不得打重一点,要不是弟弟不听话,怎么会有后面的事?
因为陈母他们把孙家人也得罪了,所以昨晚陈万生给陈母他们找了招待所住下,今天早上一大早过去,盯着他们把垂头丧气的陈万辰带上车后,才来厂里上班。
“我爹娘……确实口无遮拦,我代他们向你表妹道歉。”
陈万生想到那些骂人的话,脸也臊得慌。
“行吧,”刘耀祖应着,“反正我表妹和你弟弟是不可能了,以后我要是看到他纠缠我表妹,可别怪我打断他的腿!”
“不会,他已经跟着我爹娘回去了,”陈万生保证道,“没什么事,我不会让他进城的,即便进城了,也绝不会去打搅你们家亲戚,他要是敢,不用你动手,我直接打!”
“说到做到啊,”刘耀祖把碗推到赵礼辉面前,赵礼辉舀了一勺辣椒酱上去。
“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赵礼辉道。
刘耀祖继续炫饭。
这边陈万生看了眼赵礼辉的辣椒酱罐子,赵礼辉只当没看见,也埋头干饭。
吃过饭后,三人就分开了,各走各的。
黄追岳大咧咧地凑过来,“是不是又有什么新鲜事儿啊?”
“是有,可都是同事的家事,不好说,”赵礼辉含糊道。
“那算了,”黄追岳虽然喜欢凑热闹,可有些热闹,他可不想掺和进去,“你的作品搞得怎么样了?”
“还早呢,”赵礼辉摸了摸鼻子,“现在才正月十六。”
“慢慢来,”黄追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好你哦,八级工。”
赵礼辉:
安常康把之前在班车上的趣事告诉黄追岳后,黄追岳直接给赵礼辉安了一个八级工的名号。
“黄哥,”赵礼辉满脸正色地劝道,“我要是真过了四级技术工,就要去另一个车间了,你也得努力啊。”
黄追岳轻咳一声,“我下周就去考级,说不定是我先去四级工车间哟。”
赵礼辉立马面色狰狞,“你要是真过了,我就跟在你后面过去!”
“行啊!”
二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服输的样子让人侧目。
赵礼辉暗戳戳地等着黄追岳考过四级技术工,这样他就有理由更“进”一步了。
二人中午都跑去厂图书馆嗑技术相关的书籍,吃饭都坐在大师傅身旁,挑自己不懂的地方请教他们,看得老大眉头紧皱。
于是正月二十这天,老大一早等在技术部,看到赵礼辉进来后,把人喊过去。
“你既然报名参加了比赛,那就要一步一步地来,考级什么时候都可以考,先把比赛比完才是正道理。”
“老大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赵礼辉胸有成竹道。
老大并不放心,于是在赵礼辉走后,他又把容师傅叫过来叮嘱。
“到底是小年轻,什么都想干,什么都想抓一手,他脑子聪明,技术也不差,可别两头忙过头,什么都没捞到,你是带过他的师傅,他向来尊敬你,又是个好苗子,你可得盯着点啊。”
容师傅搔了搔脑袋,最近剃了头,他总爱上手,“老大,我觉得你过于担心了,这小子自己成算多着呢,他不会乱来的。”
“……真两头落了,他要是丧了气,什么都不想干,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我没提醒过你,”老大想了想后提起一个人,“就说府闻,多骄傲的一个人啊,二十岁就是五级工,现在还卡在五级工!”
府温这个人可以说是他们技术部第一个天才,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大出风头啊。
走在路上鼻孔都是朝天的那种。
可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的天才,因为去省城参加一个大型比赛,被隔壁省技术大佬给比了下去,甚至还有几句语言侮辱,直接把这个天才打击得一蹶不振。
二十岁到四十五岁,再也没有往前走过一步。
去年厂里调动,他自己主动调去市区某个镇上的机械小厂去了。
容师傅想到府温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他和府温是好友。
他的资质完全比不上对方,二人进厂时间差不多,可天资上面却完全不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友情。
“好好想想,”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是你带过的小徒弟。”
容师傅应了一声,中午干饭的时候拉着赵礼辉一起,屁股刚坐下,还没酝酿好怎么说呢,就听赵礼辉道,“师傅您别担心我,我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人。”
赵礼辉只觉得老大真不会找人,他师傅骂人还行,安抚人或者是引导人那就不行了,瞧瞧,还没说话呢,脸都皱成一团了。
“等黄哥拿到证以后,我大概也比赛完了,到时候再去考,”赵礼辉拧开辣椒酱的罐子,给容师傅舀辣椒酱。
容师傅闻言面色柔和了许多,“我就说你没问题。”
“那是,我可是你教出来的,”赵礼辉嘿嘿笑。
安常康正被黄追岳拉着问各种考四级技术级应该注意的事。
“你真准备好了?”
安常康问。
“当然了,我准备快两年了呢,”黄追岳一边吃饭一边翻看着书,“你考的时候其实我也有点心动,但是我知道自己还不到火候,这不,强忍了小半年,现在我可不能忍了,我感觉自己快成了。”
“……说得怪里怪气的,”安常康无语,“反正你多准备,四级难度可比三级大多了。”
“明白,我一定努力!等着我来你车间和你一起上下班吧,至于八级工,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也准备好了。”
安常康愣了一下才记起他话里的八级工是指赵礼辉。
“我觉得吧,”安常康笑了笑,“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八级工那边,我觉得他老早就想冲四级工了,只是觉得冲太快不好意思,所以才在原来的位置上待着。”
“真的?他这么牛掰?”
黄追岳震惊。
“牛不牛,共事这么久,你还没点数?”
安常康挑眉。
“也是,那我更要努力了,”黄追岳继续磕书。
赵礼生的回信到了,信寄到机械厂传达室,赵礼辉一并带回家。
吃过晚饭收拾好后,赵礼辉拿出信准备和家人看赵礼生回了些什么,信还没拆开,屋子一下就黑了。
“……停电了?”
赵大根熟练地打开抽屉,拿出火柴。
叶归冬回头就把放在电视柜边上的煤油灯端过来,由着赵大根点燃。
陈翠芳站在堂屋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对门的人,“停电了吗?”
他们和对门的院门都是开着的。
“停了!”
对面的婶子高声回着。
“我还以为欠费了,”陈翠芳闻言扭过头进堂屋坐下,“上个月我电费充得不多,本来想这两天去交费的,结果忙完了,明儿我再去。”
借着昏暗的油灯,赵礼辉念着赵礼生的回信。
信中,赵礼生把郑家的住址写上了。
叶归冬赶紧拿出纸笔,把地址记下来。
赵礼辉念完信,把信装好和以往一样交给陈翠芳收着,一家人站在桌前,围着煤油灯看着方才叶归冬写下的地址。
“说远吧,坐火车一天也能到,说不远吧,”赵大根喝了口茶水,“还是挺远的。”
“……你说的什么废话?”
陈翠芳只觉得浪费自己几秒钟的时间,瞪了他一眼后,才轻声道,“按理说,应该咱们男方的长辈亲自到女方家里拜访,商量亲事才对。”
但这距离有点远,就算在那边待一天,加上来回的时间,也得三天啊。
“我明天找我领导问问,能不能请假三天。”
赵大根说。
“爹一般不请假,”赵礼辉摸了摸下巴,“多半会同意。”
“不一定,”叶归冬有些担心,“爹不是常说他领导小气吗?”
“咳咳,”赵大根连忙道,“或许在这方面,他不是那么小气。”
陈翠芳扑哧一笑,“反正你明天问问,要是能请,你就请后天往后三天的,明天晚上咱们收拾好东西,后天一大早就去火车站买票,往那边去。”
“行,”赵大根应着。
因为还没来电,也没人过来看电视,三人洗漱好就回房休息了。
赵大根请假还算顺利,当晚他们叮嘱了赵礼辉夫妇几句。
“待会儿我去跟亲家母说一声,这两天你们就在那边吃饭,等我们回来再给你们做饭。”
陈翠芳最担心的就是两个孩子的吃饭问题。
在外面上了一天班,回家还要自己做饭,那可有点累。
特别是叶归冬中午的饭菜问题。
“娘,这些事您别操心,我们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的。”
“是啊娘,你们就高高兴兴去那边,好好和郑家谈,争取让大哥他们早点结婚。”
第二天一早,赵大根夫妇就出门了。
赵礼辉起来看了眼时间,才六点钟,最早的一趟班车是六点十五分。
他索性也没继续睡了,洗漱好后就去灶房烧火做早饭,昨晚吃的打卤面,陈翠芳做了不少卤子,足够他们吃三天早上的。
所以赵礼辉倒了面粉,开始揉面、擀面条。
他刚把面煮下去,叶归冬就起来了。
她一边扎头发一边问,“娘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六点钟,”赵礼辉一边拿着长竹筷子搅拌着锅里的面条,一边道,“早点去火车站,也能买早一点的票上火车。”
“咱们要是住火车站附近就方便了。”
叶归冬说。
“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市区,而且那边还吵闹呢,至于买票坐车,”赵礼辉想到他原来世界的便捷,“说不定再过些年,咱们买票都不用去火车站,通过某种手段,直接就能买到手,到了时间直接去坐车就行了。”
“真要是那样就好咯,”叶归冬把头发扎好,洗了手就进来帮忙。
二人吃过早饭后,赵礼辉先一步出门了。
“晚上到娘那边吃饭,”叶归冬叮嘱着,“我如果早下班,就直接过去了。”
“好。”
赵礼辉应着。
叶归冬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又坐着喝了点温白开,这才带着点点锁上院门去供销社上班。
叶妈妈出门买菜的时候,特意来到供销社,见这会儿没什么人,她便跟叶归冬多聊了几句,“亲家母他们出门了?”
“一早就出门了,”叶归冬点头。
“我今天多买点菜,”叶妈妈笑盈盈地说,“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谢娘,”叶归冬笑眯了眼。
看着二人有些相似的眉眼,林姐等叶妈妈走后对叶归冬道,“你们笑起来的时候可真像啊。”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叶归冬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们几姐妹笑起来的时候,我和娘是最像的,不笑的时候,我二姐跟我娘最像。”
林姐想了想叶家四姐妹的样子,“好像是这样,不过你三姐长得最像你爹。”
“我三姐最不高兴这一点,”叶归冬掩嘴笑,“特别是我三姐夫说她板着脸的时候,简直就和我爹一模一样,可把我三姐气坏了。”
“当着你爹的面,他是不是也敢说?”
林姐笑得不行。
“我三姐也是这么说他的,”叶归冬笑得脸都红了,“不过我三姐生气的时候,的确和爹挺像,强子和东子最怕我三姐了。”
晚上赵礼辉来到叶家干饭,叶爸爸笑着关心了他两句,四人和乐融融地吃饭,结果刚吃到一半,叶三叔家的归祖就慌张跑来,“大爷,大娘,奶奶晕过去了!我爹让我请大爷过去看看!”
叶爸爸闻言立马提上自己的药箱子跟着叶归祖过去了。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
“你们继续吃,”叶妈妈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赵礼辉二人继续干饭。
吃过饭后,他们把碗筷收拾好,还在锅里温了饭菜,毕竟叶爸爸他们肯定是没吃饱的。
“晚上咱们就住这边吧,”叶归冬说。
“行,”赵礼辉没有意见。
他们在家等着叶爸爸他们回来,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叶归冬起身,拉住他的手。
“那就一起去,”赵礼辉握住她的手。
他们也有这边的钥匙,确定灶门里的火星子不会出问题后,二人锁上院门往叶三叔家去。
刚进院门,就听到叶奶奶中气十足的声音。
叶归冬站住脚,赵礼辉见没人注意到他们,索性拉着叶归冬走出院门,在外面等叶爸爸他们。
很快叶爸爸和叶妈妈就出来了。
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
见赵礼辉夫妇在门外站着,叶爸爸的脸色才舒缓了几分,“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这么久都没回家,我和礼辉担心出事,”叶归冬扫了一眼叶妈妈红红的眼睛,“家里没人,我和礼辉想着这两天就住这边,行吗?”
“当然可以,”叶妈妈打起精神,“这天还冷着呢,快回去吧。”
“锅里还温着饭菜,爸妈没吃多少,肯定没饱,回去继续吃。”
赵礼辉帮着叶爸爸提药箱子。
二人走在后面聊着,前面的叶归冬抱住叶妈妈的胳膊,小声问道,“奶奶又干了什么?”
“她装晕,”叶妈妈想到婆婆就觉得头疼,“你三婶娘家有个弟弟,本来是个好苗子,被推荐上了大学,前途一片大好,偏偏闹出了点事,自己退了学,现在闲在家里。”
“她娘家那边求到你三叔三婶跟前,想通过礼辉的关系,把人送进机械厂。”
“……礼辉就是个小工人,他又不是领导,哪有什么关系。”
叶归冬只觉得烦,“这件事跟奶奶有什么关系?”
“求了你三叔他们两次,这第一次你三叔元宵那天就试探过礼辉,被你爹挡住了,也说了他,原本你三叔也不想管这个事儿了,可谁知道那边第二次过来的时候,只有你奶奶在家。”
叶妈妈说到这里,顿了顿。
“是不是跟奶奶说,只要事儿办成了,就给奶奶一笔钱?”
叶归冬略带讽刺地问道。
“是啊,给五百块呢,”叶妈妈扯了扯嘴角,“你奶奶那个人,第一重子嗣儿子孙子,第二就是重钱财,她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事儿成了就能得到五百块钱,你说她能不心动吗?”
所以叶老婆子就故意装病,叶爸爸他们到那边后,叶奶奶先说叶爸爸不孝顺,然后细说自己当年养孩子的辛苦,最后说到这个事上,五百块钱啊,要是赵礼辉能帮这个忙,人家那边还能给五百,多好的事。
“她逼着你爹,让他去逼礼辉,你爹当然不愿意,这不,吵了起来,听她声音中气十足,就知道她没问题,我们就走了。”
叶妈妈此刻恨极了叶老婆子。
她的女儿们出嫁了,都要被对方利用,多狠心啊。
“三婶娘家那边的人,这么有钱吗?”
叶归冬疑惑,“拿一千块当人情用,还不如去找那种领导层的人办事呢。”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叶妈妈摇头,“不过你三婶的脸色难看得很,我看这件事要是没处理好,你三婶和她娘家那边的人有的闹呢,”
毕竟找自己办事儿一分钱没给,转身找到叶老婆子,出手却那么大方。
这是信不过谁呢?
后面的叶爸爸也把事情大概讲了一下,“你别理会这些事,我也不会让你帮忙。”
赵礼辉的疑惑和叶归冬一样,“……他们怎么那么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千块?”
他和叶归冬勤勤恳恳干活,存了半年多的钱也才一千多出头!
“他们落魄前有些资产,而且他们有亲戚去了国外,两边一直有联系,”叶爸爸含糊道。
这要是投点钱给亲戚在外面做生意赚钱,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来如此。”
赵礼辉应着。
结果第二天叶老婆子找到机械厂来了。
听到电喇叭里面的声音,赵礼辉黑着脸来到厂大门。
什么他奶奶来找他了,这个奶奶活着的就是有叶老婆子。
到了大门口,看到穿得极厚,还觉得有点冷的叶老婆子,赵礼辉笑着上前,“奶奶,您找我有事?”
“是有点事,”叶老婆子低声把请他帮忙的事说了,“五百块呢,给你五百块。”
她没说自己也有五百。
赵礼辉笑意不变,“归宗和归祖年纪不小了吧?”
“啊,归宗下半年就上高中了,”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自己两个宝贝孙子的叶老婆子满脸疑惑,“他们怎么了?”
“他们年纪不小了,甭管以后上大学,还是不上大学,总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吧?”
赵礼辉挑了挑眉,“我要是帮了三婶娘家侄子的忙,以后归宗他们的事,我可不接手了。”
叶老婆子一愣。
“这、这不能都同时帮吗?我可是归冬的亲奶奶啊,归宗他们更是归冬的亲堂弟,她家也没个儿子,以后你岳父岳母还得靠归宗他们披麻戴孝呢!”
“不能,况且我提醒您一句话,”赵礼辉眯起眼,“一下能拿出一千块的人家,这工资多少大伙儿心里都是有数的,您要是把我逼急了,我一封举报信就能让他们失去工作,顺带牵扯到三叔三婶,说不定一大家子都进去吃牢饭,那可不关我的事了。”
“人家的工资没有问题!你就是举报了,他们也不会有事!”
叶老婆子怒道。
“是吗?”
赵礼辉摇头,“据我所知,三婶娘家几个哥哥只有两个是工人,其余人都是做的杂工活儿,他们一大家子每个月的工资顶天了我给算一百,一年才一千二百块钱,他们家十几口子人,难不成不吃不喝?”
“孙辈的嫁娶,上学,老人的药钱,哪里不需要钱和票?就这样还能存下那么多钱,一千块钱说给就给,难道检举办不能查查他们家收入的问题吗?”
“我可知道,他们有亲戚在国外做生意,这在我们国家,差不多就是投机倒把的意思了吧?三叔三婶和那边的往来也很密切,这要是深查起来,三婶就算了,三叔出了事,您能愿意?”
随着赵礼辉的话,叶老婆子的脸色直接煞白。
“你、你不能这样!那可是你媳妇儿的亲叔叔,你老丈人的亲弟弟!”
“所以您别找我帮忙,”赵礼辉冷眼看着她,“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惹急了我,我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您对我媳妇儿好不好,自己心里没数吗?我孝顺我媳妇儿的爹娘那是应该的,凭什么孝顺三叔?”
叶老婆子咽了咽口水,“到底是一家人……”
“我可不相信您这些话,毕竟三叔三婶他们生下来的姑娘,全都被送出去了,那也是一家人啊,您不也觉得是姑娘,长大了是赔钱货,所以不要吗?”
赵礼辉懒得跟她废话,“化雪天刚过,您还是回家躺着吧,这天太冷了,小心着凉,年纪一大把了,还是得保重身体。”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叶老婆子想骂他两句,可又想起赵礼辉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出声。
又过了两天,陈翠芳夫妇红光满面地回来了。
赵礼辉夫妇知道他们今天晚上到家,所以下班后他们就回赵家做了热乎乎的饭菜,赵大根二人一到家就能吃上热乎的。
“谈得很顺利,日子咱们也选了,就在三月初五,正好是礼辉比赛的日子,偏偏那天的日子好,可以说是今年最好的一天了。”
陈翠芳说完后有些不好意思,“我和你们爹准备到了三月初,请假去生产队,顺带把折成钱票的彩礼送过去,郑家那边的意思,彩礼他们不经手,直接给玉香就是了。”
关于玉香的身世,陈翠芳他们也知道了,所以对此没有意见。
“既然日子好,就定那天,”赵礼辉和叶归冬都笑了起来。
“月底咱们去姐姐那边看看,顺带把这个事告诉给她听,她一定高兴。”
“我们在那边写了信,和郑家的信一起寄出去的,”赵大根喝了口汤,“现在就等礼生的回信咯。”
老大的婚事有了着落,赵大根自然高兴,三个孩子,就老大还没结婚,之前他和陈翠芳还发愁呢。
现在好了,不用愁咯。
一家人干饭干得嘎嘎香。
赵礼辉和叶归冬睡前小声讨论送礼的事儿。
“我们结婚的时候,大哥大嫂都送了礼,咱们当然也得有所表示。”
叶归冬窝在赵礼辉的怀里道。
“搞点票过去,”赵礼辉想了想跟叶归冬说,“生产队的活儿都是下苦力多,这干活多,身体就亏,得吃好点吧?”
“也是,大哥写信说打算结婚后租一个老鳏夫的厢房,那吃饭就他们两口子,也不用和知青所那边一群人吃饭那么尴尬。”
人太多,就是五斤肉每个人也夹不了几筷子啊。
说着,叶归冬就要起身。
“干什么?”
“我想看看咱们存了多少票了。”
赵礼辉拉开灯,“我来,你躺着。”
他把柜子打开,又将里面锁好的抽屉解锁,再从里面拿出一个深蓝色的大荷包,这里面存的都是票,另一个红色的大荷包里面存的全是钱。
赵礼辉回到床上,把票全部倒出来。
存了这么几个月,票还真不少。
二人全部查看了一遍后,叶归冬道,“肉、粮、糖,这三种票最适用。”
至于衣服,之前陈翠芳给赵礼生做了衣服寄过去,赵礼生就在信里提过,他们基本都在地里干活,太好的衣服反而穿不了几次,都是穿旧衣服较多。
“再送几本书?”
“人家送书,咱们也送书?”
叶归冬瞪了他一眼,“之前我整理的笔记还不错,里面的内容我都熟记下了,我原本整理的时候就想着大哥大嫂他们能用上,所以买的新本子,上面的字我也写得很工整。”
意思就是完全可以用作新婚礼物拿出手。
“那就加上笔记,”赵礼辉没有意见,又抽出六张票,“再加上这些,可以吗?”
“可以,”叶归冬点头,“我们两个在城里上班,日子过得比大哥他们好太多了,能多回一点喜礼也是应该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礼辉点头,把票和笔记本放在一起后,赵礼辉把荷包放好,锁上抽屉,关上柜门,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明年恢复高考,大哥大嫂也能回城了,咱们家就更热闹了。”
“恐怕不会那么热闹,”叶归冬提醒着,“要是都在市区上大学还好,每周都能回家,可大哥他们要是去了外省,那不还是我们在家吗?”
“是哦,”赵礼辉努力回想赵礼生夫妇在原文中考的大学,一个是政法大学,一个是医学院,都在本市,“如果想回城离家近,估摸着都会选本市的大学吧。”
“咱们市的大学还比较多,”说起这个叶归冬还是很高兴的,“好大学更不少,你说我们的孩子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在本市上大学?每周咱们都可以见到人。”
“到时候看吧,孩子还没影呢。”
赵礼辉也笑她想得多。
叶归冬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自己也被逗笑了,靠着对方暖乎乎的胸膛,没多久便睡着了。
陈万生的父母在水井巷痛骂孙记文夫妇的事,也让人津津乐道了好一阵,陈万生和孙宝珠夹着尾巴一声不吭,每天都是匆匆上下班,回到家就哪里都不去了。
而孙记文夫妇这次比较吃亏,所以事情过去小半个月了,还时不时跟街坊四邻说起陈父和陈母那丑恶的嘴脸,他们怎么结了这种亲家等等。
陈万生听到有人闲聊起孙记文夫妇骂他父母的话,回去后和孙宝珠说起,孙宝珠自认父母没有说错什么,本就是公婆不对。
到底是自己的亲爹亲娘,陈万生听不得这话,于是二人又冷战了。
陈万生第二天上班烦躁了一个上午,然后中午干饭的时候又去了二食堂。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和欣赏自己才华的赵礼辉说点烦心事。
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陈万生,赵礼辉虚假社交,“陈同志看着精神不是很好啊,夫妻感情好也要注意身体嘛。”
坐他对面的安常康差点一口饭喷出来,这不是他常开的玩笑吗?
“赵同志,”陈万生尴尬一笑,“冒昧请教一个问题。”
“请说。”
“就是,你媳妇儿和你爹娘的关系如何?”
“很好啊,”赵礼辉道,“我媳妇儿性格本来就很好,我爹娘又是那种讲道理的,所以相处起来都很愉快,即便有点小摩擦,说清楚就是了。”
“我家里人也一样,”容师傅有些得意,“怎么,小陈你媳妇儿和你爹娘关系不好啊?”
“咿?”
安常康闻言一愣,“你爹娘搬到城里来了吗?”
“就是啊,我记得你不是说你爹娘在老家住着?”
黄追岳也加入了对方。
明明只想跟赵礼辉说话,结果引来好几个人的陈万生艰难微笑,“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他家里最近不是很安宁,我爹娘都在老家呢,怎么可能和我媳妇儿关系不好呢?”
看着他干笑的赵礼辉忍着笑意,“有道理。”
“那就是你朋友自己的问题,”容师傅看破不说破,“家里不安宁,多半都是做丈夫和儿子的人不作为,但凡他有点本事,能调节两边的关系,都不会出现婆媳、公媳关系不好的情况。”
“师傅说得有理啊,”赵礼辉十分认同他这话,转头看向脸色更难看的陈万生,“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是不是着凉了?这还没开春呢,你可得多穿点,”安常康关心了一句,“你们会计部那什么文姐,可不喜欢人请假。”
陈万生扯了扯嘴角,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我会注意的。”
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这一切都是因为二弟不听话,所以导致两边长辈起冲突,他和孙宝珠夫妻关系也出了问题。
什么时候回家,打弟弟一顿吧。
陈万生吃着没什么白菜味的白菜,心情更差了。
采购部就知道买白菜!
第078章 78
等陈万生吃完饭离开食堂后, 容师傅等赵礼辉放好碗盘,将人拉到食堂一处没人的地方,轻声问道,“他最近怎么老喜欢来找你?”
“之前我说了几句客套话, ”赵礼辉大概能猜到陈万生的心理, “大概就是欣赏他的才华什么的, 他可能信以为真, 把我当成能说点烦心事的人了?”
容师傅闻言神情怪异。
赵礼辉轻咳一声, 也有点心虚,毕竟说的都是假话。
“他有这么天真吗?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容师傅觉得离谱。
他认识的陈万生心计很深,怎么能被他这徒弟几句虚假之词给唬住了?
“或许是没什么朋友?”
赵礼辉说。
这辈子的陈万生没有上辈子混得好, 不管是职位还是人际关系。
会计部那边的人可瞧不上没有背景的陈万生,当同事都带着几分鄙夷, 更别提私下做朋友了。
“反正你自己留心一点, ”容师傅叮嘱了他两句,便和他去技术部上班了。
叶老婆子偷摸去找赵礼辉, 被狠怼了一番回到家后,精神就不大好了, 她先是让叶三婶把那五百块钱还回去,叶三叔纳闷她怎么愿意把收进兜里的钱吐出来时, 叶老婆子含糊说事情还没办成, 不好意思收这个钱。
虽然惊异婆婆有这种思想, 但叶三婶还是赶紧把这烫手的钱送还给了娘家那边。
而叶三叔每天下班回来, 叶老婆子都会紧张兮兮地问几句,关于他小舅子那边的事儿, 还有他工作上的问题。
搞得叶三叔摸不着头脑,只当自己老娘还惦记着让赵礼辉帮忙的事。
但因为被叶三婶叮嘱过, 所以叶三叔是不准备趟这浑水。
可越是没有消息,叶老婆子心里就越忧愁,她很快就真的病了。
半夜被叶三叔他们送到市医院去,叶归冬是第二天上班,叶妈妈从医院回来路过供销社时告诉她的。
而赵礼辉则是下班回家后,得知这个事。
晚饭后,赵礼辉和叶归冬来到市医院看叶老婆子。
叶老婆子看到赵礼辉,就忍不住把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察觉到她小动作的赵礼辉只当没看见。
“她本来身上就有点老毛病,最近吃饭也吃得不多,话都少了,”叶三婶在赵礼辉他们出病房时,跟他们在走廊上说了几句话,“大夫说这胃上面也有点毛病,怕是要住好几天院。”
“我娘说,奶奶不让她和爹来守?”
叶归冬低声问道。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说起这个叶三婶心里就窝火,“你们三叔要上班,我呢白天还要给一大家子的人洗衣服做饭,不做饭两个小的吃什么?不洗衣服他们穿什么?我不能天天夜夜在这里守着啊,偏偏她倔得很,说什么不想让大哥大嫂来,我真是要气死了!”
她是人,又不是神仙,也需要休息的啊。
“这确实恼火,”赵礼辉摇了摇头,“对了,我听说有人在接这种活儿,专门照看老人,价钱也不高,包吃给点钱就行,或许可以试试。”
“我也想过,”叶三婶脸色更难看了,“刚提了个头,她就对我一顿劈头盖脸地骂,说我不孝顺,才会找外人来照看她!”
叶归冬嘴角一抽,“都病了,还这么折腾人。”
“可不就是,”叶三婶冷笑,“我是打算好了,待会儿你们三叔过来,我就回去,让她儿子在这守着,儿媳妇哪有儿子孝顺啊。”
说话间,叶三叔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叶三婶把叶老婆子要吃的药给他,跟着赵礼辉他们一道离开了。
见自己儿子来守夜,叶老婆子很不高兴,叶三叔无奈道,“娘,不能什么都让归宗他娘来啊,她也得休息。”
“她是我儿媳妇,儿媳妇就应该照看婆婆,你走,让她来!”
叶三叔不动,“我已经请了两天假,这两天我来照看你。”
然后就把叶老婆子气晕了。
赵礼辉他们第二天得知这个事的时候,都挺无语的。
“儿子是宝,儿媳妇就是草?”
赵大根瘪嘴,“那有本事就让儿子别结婚啊,一辈子都在她面前当个宝贝蛋子算求了。”
“就是,”陈翠芳也很无语,“也不知道她公婆是怎么瞧上她,让儿子娶进门去的。”
赵礼辉夫妇没说话,他们专心干饭,然后各自去上班。
对于叶老婆子作妖这个事,只要没折腾叶爸爸他们,和他们的关系也不大。
叶三叔在医院待了两天,叶老婆子连他都恼了,精神好的时候逮着他骂,精神不好的时候就哭着让老头子等等自己,她就快要下去见他咯。
听得叶三叔忍无可忍,然后就请了一个照看人的婶子,一天只需要三毛钱,如果不包吃的就是五毛钱一天,叶三叔夫妻合计后,直接给的五毛钱一天。
叶爸爸和叶妈妈和他们平摊费用,一家两毛五一天。
叶老婆子见儿子不愿意照看自己,找了个外人来,在医院待了两天就不干了,硬是要出院,结果叶三叔倒好,硬是把那婶子请到家里来照看她。
闹到二月初一,叶老婆子安静了,叶三叔给那位婶子结了钱,婶子走的时候还道,“下次需要我来照看再找我啊,你家老母亲性格不好,估计也就我能照看了。”
这倒是实话。
叶三婶笑盈盈地把人送出院子。
赵礼辉和叶归冬得了空,提着东西上门看了叶老婆子一回。
叶老婆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叶归冬见她精神不错,也没多说什么,跟叶三叔他们聊了几句便和赵礼辉回家去了。
赵礼辉继续组装他的参加作品,叶归冬坐在一旁看书。
“孙家满月酒的日子定下了,就在这个月十五,我们正好休假,到时候一起去?”
叶归冬想起向婉茹夫妇孩子的满月酒,对赵礼辉说道。
“行啊,”赵礼辉拧着螺丝,“我看这回孙家肯定办得热闹,比孙大江结婚还要热闹。”
孙大江结婚那次的席面虽然也还行,但那会儿孙记文夫妇对向婉茹并不是很满意,还是收着了些,现在可是他们的宝贝大孙子办席面,那不得拿出全部实力啊。
“我也觉得,”叶归冬翻到下一页,看着看着发现有个地方不是很明白,于是就去翻找别的书来寻求答案,最后才知道这是超纲题,索性拿出本子开始按照自己的思路解题。
九点,夫妻二人去洗漱,然后回房躺下睡觉。
陈翠芳和赵大根这段时间也忙,即便老大没在家里,可既然要结婚了,他那间屋子就得收拾出来,先把放在里面的杂物全部清出来,该归到柜子里的就放进去,该放在阁楼上的就堆上去。
然后去找之前给赵礼辉房间做大床、柜子的木匠,到家里量尺寸。
等把赵礼生房间完全收拾好,只等木匠那边送大家具来之前,陈翠芳把房门锁住,并且跟赵礼辉夫妇道,“就算你们大哥大嫂没回来住,这也是他们的婚房,所以家里要是来了客,也不能住进去。”
“咱们家平常也没什么客人来,”赵礼辉说。
“就算有人,家里住不下,就去我爹娘那边住也行。”
叶归冬道。
开春后,天越来越暖和了,院子里的桂花树都冒出了新芽儿,陈翠芳白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在后院菜地里忙着。
先翻土,再撒菜种,为了不让鸡过去啄了种子,陈翠芳把鸡围到柴房后边活动,因为每天早晚都在清扫,所以异味并不重。
倒是隔壁右边住着的那户人家,他们家的鸡是在院里散养的,其中一只公鸡时不时就会跳到墙头上打鸣不说,还会跳到他们院子里拉屎。
这让陈翠芳气得不行,来回撵了好几天,实在是忍不住了,跑到隔壁跟主人家反映这个情况。
叶归冬刚准备收拾好东西下班,就有人过来告诉她,她婆婆和隔壁邻居骂架,而且骂得很厉害,让她赶紧回去。
“我婆婆跟人骂架?”
叶归冬觉得挺新奇,带着点点赶回去。
这户人家姓巩,住着一家五口人,巩叔,巩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原本啊,这户人家住着一对老夫妻,他们的命苦,儿女早逝,是他们的外侄巩叔伺候他们,先后离开人世,所以这房子就留给了他们,这才搬过来两年不到。
叶归冬对这户人家的了解不多,他们不怎么串门,在外面行走也不爱和邻居闲聊,从老到小都是沉默寡言的那种性子。
不想今天和陈翠芳吵了起来。
“你的鸡跳到我们家院子里,到处拉屎,又是进灶房,又是进堂屋的,我跟你提一点意见,请你把鸡关好,你倒好,让我有本事跟鸡说这个道理去,你这还是人话吗?”
陈翠芳气得脸都红了,她胸口上下起伏着,双手握成拳,扯着喉咙大声骂道。
吴婶子和杨六婶站在她身后,脸上同样带着怒色。
“让我们跟鸡讲道理是吧?行啊,我宰了它!把它吃进肚子里,这道理就讲成了!”
杨六婶高声道。
巩婶子闻言黑了脸,“这是我家的鸡!”
“你的鸡?你把它叫答应了,让它告诉我们它是你家的,我们就信!”
吴婶子冷笑。
“你们这是强词夺理!你们就是想宰了我的鸡吃它的肉而已!”
巩婶子抱着公鸡一脸防备。
“你个双标狗,”陈翠芳骂道,“不知道什么叫双标吧?要文化没文化,要脑子没脑子,还想跟我搞那一套忽悠我,你当我吃素的啊!我再警告你和你家鸡一次,再敢往我家院子里跑,老娘我直接宰来炖了喝汤!”
点点跑到她身边,冲着巩婶子狂吠两声,气势十足。
叶归冬站在不远处,看着气势汹汹的婆婆,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大忙。
“我、我知道了。”
巩婶子说完就把院门关上了,就怕陈翠芳当场抢走她的鸡。
陈翠芳摸了摸点点的狗头,冷哼一声跟吴婶子二人挥了挥手,叫上叶归冬,两人一狗进了自家院门。
第079章 79
“看我平日里好说话, 就想骑在我脖子上欺负我是吧?我呸!”
走进灶房准备做晚饭的陈翠芳举着菜刀骂骂咧咧。
叶归冬洗了手,提起暖壶倒了一碗温白开递过去,“娘,喝口水润润嗓子。”
陈翠芳一把将菜刀钉在厚重的菜板上, 接过水一饮而尽。
“还是归冬贴心, 我跟你说, 她和我骂架的时候, 她女儿就躲在堂屋里呢, 一句话都不敢出来帮着她娘说,可见她也觉得她娘是个没理的!”
叶归冬接过碗,用清水洗了洗, 自己也倒了半碗温白开喝着,听到这话有些好奇。
“平日里瞧着他们家人挺老实的, 怎么会说出这么不讲道理的话呢?咱们几条巷子的人, 家里养鸡的大多数都是和我们家一样,白天围在院子一角养着, 就怕家里别的地方被弄得脏兮兮臭烘烘的,也怕跳到隔壁家污了人家的院子。”
“他们倒好, 散养就算了,还这么不讲道理。”
巩家的鸡跳到他们院子里不是一次两次了, 在过年前就发生了好几次, 最近几次跳过来还故意去啄他们家的小鸡仔, 疼得小鸡仔唧唧叫。
叶归冬和赵礼辉都撵了好几次。
“我也以为他们是讲道理的, ”陈翠芳一边切着韭菜一边道。
“过去敲门的时候,我还尽量让自己声音柔和些, 免得伤了和气,结果人家一听完, 说我怎么跟畜生计较,我气了,也急了,你家的鸡给我家惹来麻烦,我怎么就不能找她这个主人说道了?”
“她倒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我跟鸡讲道理去!你六婶子和吴婶子听到我和人吵,抬脚就过来帮我了,她一人骂不过我们三个,抱着鸡也不敢多说什么。”
正说着呢,隔壁又传来骂架声了。
婆媳二人侧头仔细听了听。
是巩家另一边住着的人家过来找他们算账。
“你家鸡跑到我家堂屋里拉屎!怎么,不敢去赵家院子,就敢来我家院子里吗?”
“我、我家鸡刚关起来了,你可别要借刚才的事来故意欺负我!”
巩婶子的声音大得很。
“故意欺负你?你自己来看看,这头上冠缺了两角的是不是你家的公鸡?!真不是,我可宰了!”
那户人家刚才还围观陈翠芳她们吵架呢,回去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堂屋多了几坨鸡屎,那“作案”的鸡还在墙角啄土,就被她抓住来到巩家敲门骂架了。
陈翠芳闻声冷笑,“看吧,又惹出事儿了。”
赵大根骑着自行车回来,看到隔壁围着人,听着里面两人吵架的声音,他还乐呵呵地站在外面听着,“咋吵起来了?”
有人听到他的声音,笑着回头,“巩家的鸡越过墙到肖家拉了屎,正为这个事吵闹呢。”
一听是巩家的鸡,赵大根啧了一声,“她家鸡散养,去过我家不知道多少次了,原本以为过年的时候,他们家会宰了那只公鸡过年呢,结果年后也时不时去我家,可烦了。”
“哟,你还不知道吧?你媳妇儿刚才也因为这个事和巩家的吵了一架呢,才回家不久。”
听他这么说的街坊乐了,赶紧跟他说明情况。
原本只是吃瓜的赵大根立马脸一黑,“啥?和我媳妇儿吵架?我媳妇儿赢了吗?”
没赢他继续吵。
“赢了赢了,可以说是大胜而归。”
听到陈翠芳没吃亏,赵大根心里松了口气,冷着脸推着自行车进了隔壁家门。
“翠芳!翠芳!下次他们家的鸡再跑过来,直接宰咯!”
赵大根一边把自行车停在鸡圈旁边,一边大声道。
灶房里传来陈翠芳的声音,“晓得咯,我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说得好!”
赵大根应着,一边从水井里打水起来洗脸擦手,一边声音洪亮道,“但凡有点素质的人,都是把鸡圈在一处养着的,他们倒好,在家里散养就算了,跑到别人家来,也不知道给鸡剪翅膀!”
鸡如果飞得太高,主人家多数都会把翅膀尖尖剪掉一些,这样就飞不高了。
他的声音比隔壁吵架的声音还要大,可以说是在吼了。
跟巩家吵架的那婶子,直接吆喝着自己儿子拿把剪刀出来,当着巩婶子的面把公鸡的翅尖剪掉了,然后将鸡丢到巩家院子里,“不用谢我,我也是做好事。”
巩婶子气得浑身发抖,偏偏围观的有些人还在那鼓掌欢呼。
她索性把院门关上,将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木板的公鸡塞到鸡圈里去,一边塞一边骂自己女儿,“你是哑巴吗?你亲娘被人拦在家门口欺负你也当听不见是吧?!我养你还不如养只鸡!”
她女儿巩雪蕾这才从堂屋走出来,明明十六岁了,却瘦小得和十一、二岁的孩子似的。
巩雪蕾怯生生地看着鸡圈门口蹲着的巩婶子。
巩婶子阴沉着一张脸和她对视了一阵,然后在公鸡想要跑出来时,一把捏住公鸡的脖子,在巩雪蕾惊恐的眼神下,用力地扭断了公鸡的脖子。
“……娘,我错了。”
巩婶子把死得不能再死的公鸡丢在地上,“去烧开水,把鸡清理出来,晚上炖了。”
这模样和刚才与人争论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赵礼辉正在班车上,和安常康说起今天下午听到的那个案子。
“也是可怜,本来那对夫妇是因为没有娃,所以收养了两个孩子想要好好过日子,结果引狼入室,住进去半年不到,就把他们夫妻都嘎了,至今没有抓到那两个小子。”
安常康啧了一声,“案子都过去三十多年了,这两个畜生恐怕都儿女双全咯。”
赵礼辉点头,现在的刑侦技术比不上他那个年代,一旦人跑掉了,就很难再抓住,“也是可怜。”
“是啊,现在老房子都被推掉了,那边要打造经济区,好多房子田地都被占了。”
“这种干了坏事的人,以后早晚遭报应。”
赵礼辉骂道。
“就是,”安常康到站了,他跟赵礼辉打了声招呼便下了车。
赵礼辉闭着眼仔细回忆了一下原文中有没有关于这个案子的描写,结果到同心巷下车时,也没想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也是,这是一本年代文男女主杂七杂八吸血文,又不是什么破案的。
他去供销社看了一眼,见门关着,就往水井巷走去,路过巩家的时候,巩家大门开着,里面传来热水泡鸡的那种怪味儿。
赵礼辉扭头一看,只见巩雪蕾正蹲在院子里,面前是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她正在给鸡拔毛。
看了一会儿的赵礼辉总觉得那只鸡哪里怪怪的,在巩雪蕾怯生生地看过来时,赵礼辉扬起笑,“今晚吃鸡啊?”
“嗯?啊。”
巩雪蕾下意识地把鸡脑袋往木桶里压了压。
赵礼辉打了个招呼后就往前走了几步进了自己家门,他们家灶房上方炊烟袅袅,还传来叶归冬三人说话的声音,赵礼辉把院门掩住,回房放了布包后,洗了手去灶房帮忙。
“回来了,快端碗筷,准备吃饭咯。”
叶归冬往金灿灿的蛋羹上面舀了两小勺酱油上去,见赵礼辉进来便说道。
“好,”赵礼辉数好他们碗筷,抱着去堂屋。
赵大根端着一磁缸酸菜粉丝汤跟在他身后。
再后面是左手端着炒韭菜右手端着蒸蛋羹的叶归冬。
陈翠芳走在最后面,她端着一瓷盆杂粮饭,出了灶房门,她反脚将门带上,结果把点点关在里面了,听到点点哼哼唧唧的声音,陈翠芳哎呀一声,用手肘推开门,“快出来。”
点点跑了出来,陈翠芳索性不关门了,跟着到堂屋放下瓷盆坐下准备吃饭。
“巩婶子他们家的鸡今天又飞到我们家来了……”
叶归冬把刚才的事儿说给赵礼辉听。
得知他们家和卫家都跟巩婶子发生了争吵,赵礼辉端着碗笑了笑,“其实她好好说话,并且答应以后看护好家里的鸡,就不会出现后面的情况了。”
“就是嘛,我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陈翠芳点头,她舀了一木勺蛋羹在碗里,嫩滑鲜美的口感让她愉悦地眯起眼。
“反正翅尖被剪掉了,以后啊,也不会乱飞咯。”
赵大根道。
“可是我回来的时候,”赵礼辉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巩雪蕾正在他们院子里拔鸡毛啊,看那只公鸡的冠上缺了两个角,一看就是常飞到咱们家的那只鸡。”
“什么?”
“当时还护得很呢,怎么忽然宰了?”
“没听到鸡叫的声音啊。”
三人听完一愣,接着说道。
赵礼辉脑子忽然灵光一闪,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就说哪里不对!那只鸡的脖子是没有伤口的!一点血都没有!这鸡怎么死的?”
叶归冬三人端着碗筷张着嘴,纷纷茫然地看着他。
赵礼辉抿了抿唇,想到今天下午听到的那个案子,头皮发麻,“不太对劲,我的直觉向来很准的。”
“这倒是,”陈翠芳点头认同。
“搬过来两年了吧?他们从不主动和咱们这些人交谈,”叶归冬想起他们家的小女儿巩雪蕾,“巩雪蕾今年十六岁了,瞧着瘦弱得很,而且她胆子很小,小得谁都怕的样子。”
“确实胆子小,我跟她娘骂架的时候,她都不敢出来说一句话。”
陈翠芳应着。
“小姑娘胆子小也正常,”赵大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而且不是说身体本来就不好吗?可能从小就没什么同伴和她玩耍,所以胆子小了些。”
“我今天下午,听同事说起咱们市区三十多年前,一个轰动全城的案子,一对中年夫妇收养了两个小少年,结果半年不到,就被那两个孩子嘎了。”
赵礼辉提起这个案子。
“这事儿我们当然清楚了。”
陈翠芳叹了口气,“当时因为这个事,好些收养了孩子的人家,都把孩子退回去了,就怕自己也落得和那对夫妇一样的惨状。”
第080章 80
“是啊, 那段时间好多被领养的孩子都没了家,”赵大根脸皱成一团。
“而且影响了还不是一两年,眼看着那么多孩子没人领养,长久下去也不是事, 最后还是市长带头领养了两个孩子, 这才让那件事带来的恐惧消散了很多。”
“礼辉, 你的直觉是不是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啊?”
叶归冬低声问道。
赵礼辉和陈翠芳也紧张地看着他。
赵礼辉微微一笑, “那倒没有, 毕竟那个案子里是两个小少年,这隔壁是一对夫妇,他们的两个儿子也对不上年纪啊, 但这家人我们还是远着点好,这就是我的直觉。”
“有道理, ”赵大根点头, “远着点好,翠芳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把院门关好。”
“我晓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们放心吧,”陈翠芳本来就和巩婶子的关系一般, 今天又吵了一架, 那肯定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巩叔下班回来, 就看到晚饭有炖鸡, 他问,“怎么把鸡宰了?”
“不听话, 老去隔壁两家拉屎,今天她们上门找我理论, 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把它宰了。”
巩婶子给两个儿子夹鸡肉,“就是没放血,可能味道不是那么好,将就着吃吧,我也是太生气了,所以忘记放血。”
“以后少跟人发生争吵,甭管是谁的错,咱们都让一步,”巩叔看着巩婶子提醒着。
巩婶子心里不快,“那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也不管?”
“没有到那一步,这巷子里的人还是挺和气的,”巩叔再次叮嘱,“别惹事。”
巩雪蕾埋头扒饭,一筷子鸡肉都没夹,她两个哥哥想给她夹菜,却在接触到巩婶子的眼神后,纷纷收回了筷子。
吃过晚饭收拾好以后,赵礼辉提起炉子上的热水去洗了澡,进房间时头顶着毛巾在那擦,“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归冬,你有没有觉得,隔壁巩家五口人,只有巩叔两口子像一家,他们那三个孩子更像是……怎么说呢。”
“更像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的,”叶归冬接他的话,“巩雪风和巩雪雨兄弟每天只知道出门接杂活,就算没活儿做,也在家里做这个,干那个,巩雪蕾年纪最小,但瞧着是家里过得最不好的那个。”
“要说虐待吧,”赵礼辉坐在她身旁,“没听到隔壁打骂过儿女,但也没听到他们欢声笑语过,这一家子都很安静。”
“安静过头了。”
叶归冬指了指他们隔壁另一户人家,“和咱们家一样,有说有笑的,那婆婆和婶子还会吵嘴,和别人一样,天气好的时候,都喜欢搬一根凳子放在院门口坐着,和两边的邻居谈笑。”
“但是隔壁巩家却从来没有这么干过,”赵礼辉眯起眼,“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儿,这家人太怪异了,归冬,咱们得留个心眼。”
“这样,”叶归冬想了想,“把点点放在家里跟着娘,我那边现在多了一位男同事,加上现在天气暖和起来了,供销社门口谈笑的老人也多,不会有什么大事。”
“暂时只能这样了,毕竟今天的事算不上愉快,”赵礼辉握住她的手,“但愿是我想多了。”
可第二天早上他出门准备去上班的时候,看到隔壁巩婶子挑水回来,他们家没有水井,所以得天天去公用的水井处挑水回家用。
赵礼辉仔细打量了一下巩婶子,发现巩婶子长得挺高,同时身板也有点壮实,不是妇人那种壮,而是一种……从背影上看,如果忽略对方的头发,瞧着就和男人的骨骼背影似的。
想到巩婶子的声音也略有些粗犷,看过不少刑侦剧的赵礼辉眯起眼:这巩婶子不会是男扮女装吧?
他上了班车后还在那思索,如果是男扮女装,可他曾经路过巩家院门口的时候,也瞅到过巩婶子洗头,那头发的确是真的。
“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也没听到。”
安常康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礼辉回过神,往旁边移了移,“坐。”
安常康疑惑地坐下,“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不是,”赵礼辉双手环臂,“你说一个男人,留头发留多少年,才会和女人一样长?就是到屁股那个位置的长度。”
听到这个问题的安常康脸色略有几分怪异。
“你要留长发啊?”
“不是,我就是这么想,所以就这么问了。”
“那得留好几年吧,”安常康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子,“反正我一个月不剃头,就长得快要遮住我眼睛了,但我弟弟三个月不剃头,他也才冒出一茬,所以这也跟人的体质有关系吧。”
“也是,”赵礼辉嘿嘿一笑,“我师傅四十多了吧?头发茂盛得很,可老张师傅就不行了,他和我师傅一样的年纪,却已经秃顶咯。”
“你以为你师傅没秃顶啊?他每天早上都洗头,就是为了让头发瞧着多一点,这要是腻了,那就显得头发很少,他秃顶的秘密就保不住咯!”
安常康啧啧两声,跟赵礼辉爆了个猛料。
坐在他们后面,错开两个位置的容师傅和老张师傅露出狞笑。
“真的假的?”
“真的!我和他有一次去省城比赛,住了三天,我每天都看见他洗头的。”
安常康保证自己说的是实话。
“咿,”赵礼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我应该不会吧。”
“你秃不秃头,就看你爹秃不,如果你爹不秃,你多半就不会,反之,你就要注意咯,”安常康给他传授经验,“就比如老张师傅的爹,就是一个大秃头。”
老张师傅嘎吱嘎吱地磨牙。
“我师傅的爹,我倒是没有认真观察过他的脑袋,”赵礼辉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值得参考的,“到站了,走,下车。”
二人刚下车,赵礼辉就被容师傅面无表情地揪住耳朵往厂里走。
“嘶!是谁?啊,师傅啊,您都听到了?”
赵礼辉尬笑,快步跟上容师傅的脚步,这样耳朵不会那么疼。
安常康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被老张师傅一脸狞笑地掐住了脸,“我爹秃?我也秃?”
“啊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四个人以很不雅的姿势进了技术部。
老大看到后训斥道,“多大的人了!要闹也在咱们技术部里面闹,这一路过来让别的部门看笑话,多不好!”
容师傅和老张师傅同时松开手。
赵礼辉和安常康兔子似地跑掉了。
老大看了眼赵礼辉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容师傅瞅见他这神情就知道老大心怀鬼胎,他想提醒一下赵礼辉,可又想起对方在班车上说自己秃不秃的事,那一点仁慈的师心一下就消散了。
徒弟,自求多福吧。
当天下班的时候,赵礼辉刚要和安常康提着布包下班走人,就被老大叫住了,“小赵,我有点事找你,你去跟你师傅说一声,让他给你家里人带个话,晚饭就不回去吃了。”
赵礼辉一愣,“啊?哦哦,好的。”
容师傅和赵礼辉家只隔了一条马路的事,技术部的人都知道。
赵礼辉带着老大会找自己说什么事的疑惑,去六级工车间找容师傅,得亏容师傅还没走。
得知老大找他,还要约饭后,容师傅摸了摸下巴,“我就说他有事吧,行,我会跟你家人说的,你去吧。”
说完就挥了挥手,提着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开了车间。
赵礼辉回到老大身边,老大正在批请假条,他示意赵礼辉等自己一会儿。
“老秦,你请假三天,干什么?”
秦老师傅咧嘴一笑,“我女儿生了,我得过去看看啊。”
他女儿嫁到隔壁省,要见一面请假三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老大点了点头,“这个月没全勤了哈。”
“明白。”
秦老师傅拿着请假条走了,他还要去会计部那边,把请假条递过去,这样才好算工资。
赵礼辉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大师傅就是好啊,还算全勤,他们这些小啰啰可没这玩意儿。
“小汪你为什么要请假?咿,还五天。”
老大眉头紧皱。
汪时苦着脸,“我大哥办残疾证不是很顺利,还有伤补贴也没下来,另外他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闹着要把自己分出去过,我爹娘都被气病了,我想把家里的事安排妥当后,才好安心上班。”
简直是闻者落泪的情况。
赵礼辉满是同情地看着他。
老大也叹了口气,“你这五天就属于长假了,超过三天都是要扣工资的,这个规定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汪时点头,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他就是请假扣工资也要请啊。
“行吧,尽量在这五天内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别客气,”老大双眼柔和地看着汪时,“今年的创意比赛你也没报名,明年我希望你能去试试,就当是开眼界了。”
“嗯,谢谢老大。”
汪时眼眶有些泛红,接过签了字的请假条离开了。
“可以了,走吧。”
老大把桌上散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又擦了擦桌子后,便招呼赵礼辉跟上。
赵礼辉应着,乖乖跟上。
出了机械厂大门后,老大带着赵礼辉坐上班车,到赵礼辉和刘耀祖常约饭的那家国营饭店,进去后,店主就迎上来了,“岳老先生,包间里已经有人等着了,饭菜现在就能上。”
“好,谢谢了。”
老大笑着点头,带着赵礼辉往包间走去。
赵礼辉乖巧无比,他在容师傅跟前乱几把皮,但是在这位老大面前还是很知道分寸的。
到了包间门口,赵礼辉看了眼包间大门上挂着的牌子,是一个【花】字。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往旁边移,果然,剩下几个包间门上,分别挂着【好】、【月】、【圆】。
进了包间,赵礼辉和一个和容师傅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对上视线。
对方很清瘦,瞧着文文弱弱的,说话也很斯文。
“舅舅,赵同志。”
“这是我的外甥廖国光,你就叫他一声廖哥吧,国光,这就是我们部门的小同志,天才赵礼辉。”
老大笑着介绍道。
赵礼辉只觉得脚趾能扣出一座城堡了,“廖哥好。”
“你好,”廖国光笑着跟他打招呼,“早就听我舅舅提起过你,说你年纪轻轻就是三级技术工了。”
赵礼辉顺着他拉好的椅子坐下,“一般一般,部门里比我厉害的多了去了,我不值得一提。”
“小赵,你别太拘谨,也别太谦虚,我今天找你也是我自己有私事求你,”老大笑着给他倒了杯温茶,廖国光也笑盈盈地看着他。
“的确是有求于你。”
赵礼辉浑身都紧绷了,面上还算比较平静,“有什么事儿你们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帮!”
廖国光?这人没在原文中出现过。
至于他们老大,在书里也是个正派人物,应该不会干违法犯罪的事儿吧?
廖国光二人对视一眼。
刚好有人上菜,他们就先没谈,见此赵礼辉更觉得要说的事不简单。
结果老大拜托他,租一间屋子给廖国光。
“每个月五块钱,跟着你们吃喝的钱另算,我家里孩子多,实在是住不下,我外甥呢刚离婚,房子留给他儿子去了,没有住处只能来投奔我。”
廖国光笑着点头。
赵礼辉扫了一眼廖国光左下腹的位置,又看了眼他右手虎口位置的厚茧没说话。
廖国光见此哈哈大笑,“舅舅,这小子的确聪明。”
老大也笑,他拍了拍赵礼辉的肩膀,“别紧张,接下来你仔细听我们细说。”
廖国光是一名警员,(原文中把警察叫作警员,好像是因为这个年代的警察没有后世那么分工明确,所以没有统称为警察。)
他在查三十二前年那件收养孤儿却被反杀夫妇的案子。
廖国光那个时候其实还是个孩子,但他当了警员后,他的师傅一直在查那个案子,在他师傅殉职后,他就开始顺着师傅留下的线索继续查。
然后就查到了赵礼辉隔壁,新搬来两年的邻居巩先阳夫妇。
廖国光本想在水井巷租房,暗地里观察巩家寻找更好的证据,但不想水井巷如今没有出租的屋子。
正好赵礼辉是他舅舅部门的工人,又是巩先阳夫妇的邻居,再也没有比他们家更好的观察位置了。
加上昨天有线人混在人群中,看到了陈翠芳和巩婶子发生冲突,怕刺激到巩先阳夫妇又犯案。
“怎么样,你也可以拒绝,”老大问道。
赵礼辉扒了口饭,“我觉得这个忙可以帮,其实我早就觉得隔壁那家人不对劲儿了,那个巩婶子,她的身形像个男人,声音也雄雌难辨,我怀疑他男扮女装。”
“他的确是男扮女装,”廖国光眼带欣赏地看着他,“你观察得很仔细,当年那对夫妇收养的是一对同胞兄弟,为了躲避追查,他们东躲西藏到成年后,其中一人就扮作女子,在外面看来就是一对夫妻。”
“那三个孩子是被他们拐来的还是?”
“我师傅查到的证据表明,这三个孩子是他们装扮成夫妻后,故意收养的孩子,”廖国光神情严肃,“我们可以完全确定他们就是当年那对行凶的兄弟,只是证据链还不足以让他们认下当年的凶杀案。”
“赵礼辉同志,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能答应我的请求,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廖国光又给赵礼辉倒了杯茶,“以茶代酒,我向你保证,你的家人绝对不会出事!”
“除了他以外,周围还布控了其余线人,”老大小声道,“所以你尽管放心,巩先阳一家都被他们监控着。”
“我相信老大,也相信廖哥,”赵礼辉举起茶杯和他们碰了一下,“那原本住在我们家的隔壁的婆婆他们,是被害了还是?”
“他们冒顶了那对老夫妻的侄儿,原本的巩先阳早就病死了,他父母和那对老夫妻早年就断了亲,所以多年没有往来。”
“那人为了有个固定的住所,才冒名去照看那对老夫妻好几年,等他们去世后,才搬到水井巷这边,成了巩先阳,他们的三个儿女至今没有上户口。”
“也从未念过书,所以三个大男人才一直做的杂工,没有个好工作。”
听廖国光这么说,赵礼辉心里那些疑团算是解开了。
“我不想让我的家人担惊受怕,”赵礼辉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爹娘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他们要是知道隔壁住着当年凶杀案的两个凶手,怕是晚上都不好睡,至于我媳妇儿,这件事我不会瞒着她,夫妻同心,才能更好地为你打掩护。”
“你考虑得很周到。”
廖国光有些羡慕地看着他。
老大轻咳一声,“他的确是我的外甥,也的确离了婚。”
赵礼辉咧嘴一笑,和廖国光碰了一下茶杯,“会再遇良缘的。”
“另外我昨天听人说到这个案子,是老大让人说给我听的?”
赵礼辉又问。
“咳咳,这不是想看你怕不怕吗?”
老大尴尬转移视线。
“我不怕,还是那句话,我很乐意帮到廖哥的忙,希望早日把他们抓捕归案,让那对夫妇也能瞑目。
经过他们商量,廖国光明天等赵礼辉下班后再一起回赵家住下。
今晚赵礼辉回去先跟家里人通个气。
毕竟家里明天就要忽然住进来一个大男人了。
赵礼辉回到家还不到七点半。
家里有邻居在看电视,所以赵礼辉没有提廖国光的事,他安安静静地进房间搞自己的洒药器。
叶归冬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后也进来了。
她看向忙碌的赵礼辉,想了想后还是没有开口打搅对方。
等赵礼辉搞完一个小地方,在草稿纸上打勾的时候,叶归冬知道他完成了今日的目标,于是放下书盯着对方,“有事跟我说没?”
“怎么看出来的?”
赵礼辉好奇地追问。
他把东西收好,坐在叶归冬身旁。
“你可能没有发现自己有个小习惯,”叶归冬笑盈盈地伸出手点了点他的脸颊,“你特别安静的时候,心里就一定装着事。”
“是吗?”
赵礼辉有些意外,想了想自己有事瞒着叶归冬的时候,好像的确有点安静,比如他第一次在外面接私活儿赚外快的时候。
“你观察很细致,”赵礼辉对她竖起大拇指,我的确有事跟你说,而且还是大事。”
“你说。”
叶归冬闻言立马把书收好,正襟危坐,示意他快说。
赵礼辉便把今天和老大和廖国光一起干饭的事儿说了,包括廖国光的身份,以及隔壁巩先阳夫妇一家的身份。
听得叶归冬目瞪口呆。
“怕吗?”
赵礼辉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有些凉后,便索性挪动凳子坐在她身旁,将人揽入怀中。
“……有点,毕竟他们是那种身份的人,不过我更觉得惊讶的是,”叶归冬抬起头盯着赵礼辉看了看,“你的直觉太准了!”
昨天赵礼辉虽然否认了自觉和当年那个案子有关,但叶归冬总觉得他没说实话,今天这事儿一出,她就更家肯定自己没猜错了。
赵礼辉微微一笑,“大概是我的……金手指?”
“就你之前说的那种小说主角的设定?”
叶归冬挑眉。
“嗯哼,”赵礼辉亲了她一口,“关于廖哥的身份我们倒是不用瞒着爹娘,但是隔壁人的身份得瞒一瞒。”
“我明白,”叶归冬点头,重新趴在他怀里,“今早娘还说呢,说昨晚梦到当年那件事闹大后,有人来回查找人,可见她当年也被吓住了。”
“都是平凡的老百姓,哪里见过那么凶的案子,”赵礼辉轻拍着她的背,“只希望廖哥他们早点找到有用的证据,把他们抓去伏法!”
“对,”叶归冬使劲儿点头。
等家里看电视的邻居走完后,赵礼辉去把院门闩上,然后等一家人洗漱好进堂屋时,他又把堂屋门闩上,“爹,娘,我有事跟你们说。”
刚准备回房睡觉的陈翠芳夫妇闻言坐下来。
“什么事儿?”
“是工作上的事还是别的?”
赵礼辉把他和廖国光商量好的话说给陈翠芳二人听。
“我们部门老大的外甥,是个警员,他因为离婚没地方住,加上要查一个案子,所以想在咱们家租住一些日子,爹,娘,他的身份你们一定要保密,除了咱们四个,不能让别人知道。”
陈翠芳和赵大根对视一眼。
“查的是我们水井巷的人吗?”
“是、是隔壁巩先阳夫妇吗?”
“是,至于他们犯了什么案子,我不知道,廖哥的意思是我们知道得越少,对我们来说越安全。”
赵礼辉点头。
“说什么租住的话,直接过来住就是了!”
陈翠芳手一挥,很是豪气道,“我们能帮上忙,早点把人抓住,我们心里也高兴啊!”
“说得有道理,不过,”赵大根犹犹豫豫地看了看赵礼辉,问出和叶归冬一样的话来,“那什么,你昨天的直觉,和三十几年前那个案子有关系吗?”
“没有吧,我觉得没有,”赵礼辉面不改色,“当年那是两个同胞兄弟,这隔壁是一对夫妇啊,这怎么可能是那两个凶手呢。”
他昨天就这么说过,但赵大根好像忘记了。
“也是,”赵大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那两个人简直不能叫人,就是畜生啊!你们年纪小不知道,他们不是简单的杀人,而是虐杀!”
“你跟孩子们说这些干什么?吓着他们了怎么办!”
陈翠芳不悦地看向赵大根。
“娘,没事的,”叶归冬抿了抿唇,“我们也想听听,以后对着陌生人,也有警惕之心。”
“是啊娘,”赵礼辉见叶归冬不怕,便顺着她的话点头,“那个案子我也是刚听人提起,这么多年来,还真没听别人说过。”
“就是因为太可怕了,所以才没人提起,”赵大根见陈翠芳没阻止自己,便低声说起当年那个案子有多可怕,“那对夫妇被活生生捏断了脖子,屎尿失禁不说,还被开肠破肚了,据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那对夫妻的心。”
叶归冬只觉得浑身发凉。
赵礼辉轻轻拥住她。
“有人猜测他们把心吃掉了,不然怎么会找不到呢?”
“他们被收养的时候那么小,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赵礼辉觉得奇怪。
“据说他们在孤儿院的时候,力气就非常大,和别的小朋友打架,轻轻松松就把人胳膊打断了,”赵大根摇头,“有这么一把好力气,长大了多好找活儿做啊,那日子不得越过越好?真是想不开。”
叶归冬被他这话听得忽然觉得不是那么可怕了,“是啊,这么好的力气,真是没走对路。”
“那对夫妇……有虐待过他们吗?”
赵礼辉好奇地问了一句。
“当年查的时候也有人这么想过,可住在他们附近的邻居说,没有听到过打骂孩子的声音,”陈翠芳摇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事,能让十岁出头的孩子,对两个成年人下手。”
还挖走了心。
赵礼辉想到巩雪蕾拔毛的那只公鸡,没有见血,鸡极可能是被拧断了脖子而死的。
“我们家有什么远房亲戚吗?很多年没见的那种,和廖哥年纪差不多。”
赵礼辉又问。
“倒是有这么一个人比较适合,”赵大根和陈翠芳对视一眼,“你们有一个表叔,要是还活着,今年刚好四十三岁,他从小身体就不好,还带有喘病,命也苦呢。”
“是啊,还不到十岁,父母就离开了人世,他是被他舅舅接走的,他舅舅长住在北方,所以就跟着去那边了,”赵大根叹了口气,“前几年我收到信,你们表叔已经去世了,他无儿无女,还是他临终前请他舅舅的女儿写信过来告诉我的。”
“我们的关系一直不错,他小时候常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呢,”赵大根想到那个人,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假扮他的话,绝对不会有人怀疑的。”
“表叔叫什么名字?”
“易长生。”
赵礼辉和叶归冬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都有些难过,可见那位表叔的家人,是多想让表叔和名字一样,长寿安康啊。
“礼辉啊,那位廖同志,他既然是咱们市的人,那要是有人认出他来怎么办?”
陈翠芳有点担心这个。
“廖哥说他们是暗警,时常修面掩容,而且几乎没在同一个地方长住过,所以让我们不用担心。”
这还是廖国光为了让赵礼辉安心,自己说的。
“那就好,”赵大根夫妇闻言确实安心了不少。
他们倒不是怕事,只是担心廖同志被认出来,那就不好抓人了。
睡觉的时候,叶归冬缩在赵礼辉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吓到了?”
赵礼辉将人抱紧。
“有一点,你说,那两颗心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难不成真的吃了?”
叶归冬咬了咬唇。
“真要是吃掉了或者是藏起来了,那我觉得他们身边肯定跟着那对夫妇的鬼魂,”赵礼辉轻拍着她的后背,“有些禁书上不是写过吗?这人死后身体残缺不全,他们就不会去投胎。”
“谁害得他们身体不全,就会一直跟着对方,一直到他们交出那些东西,才会放过他们,你说他们躲藏了那么多年,要是身边真跟着那对夫妇,我们和他们还都看不见……”
叶归冬眨了眨眼,“可这心里有鬼的人,应该有所感觉吧?”
“不能再说了,再说就犯了现在的禁约条令咯,”赵礼辉抱着她,“睡吧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好。”
叶归冬在他怀里蹭了蹭。
第二天早上赵大根出门上班时满脸是笑,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
有人就问了,“大根,你今天捡到钱了?这么高兴。”
孙记文提着包,正在家门口摆弄自己的自行车,又没气了,得打气,听到这话后,微微侧耳。
“我表弟长生今天回来!多年不见了,我当然高兴!”
“长生?易长生?”
“对啊!你说多少年了,他这家伙总算想着回来看看了,”赵大根很是欣慰的样子,眼眶都发红了,“多少年了啊。”
“那的确有些年头了,他成家了吗?他家老宅当年跟着他舅舅走的时候就卖了吧?回来住你们家?”
“当然住我们家了,”赵大根点头,“还没成家呢,你也知道他的身体。”
“也是,不过只要人好好的,那就是大好事!”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等他们骑着自行车出了巷子,孙记文才从脑子里扒拉出那个模糊瘦弱的小男孩,“易长生?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谁死了?”
胡二娘拿来给自行车打气的工具,听他说什么死的,便问了一句,
“易长生,赵大根的表弟,一出生身体就不好,”孙记文轻哼一声,“小时候经常来这边住着,说是赵大根的命格旺他的身体。”
“易长生?没听你提过。”
“一个病秧子,他父母去世后就跟着他舅舅去北方住着了,好些年了,我还以为他死了,结果还在呢,说今天到这边。”
孙记文把气打好,骑上自行车便走了。
胡二娘拿着工具进院子。
同样到供销社的叶归冬,在客人来得多的时候,也主动跟林姐提起易长生今天到他们家来,“出发的时候就跟我们拍了电报,估摸着今天傍晚能到。”
“这么多年没见的表叔,那这一见面,你公公不得哭啊?”
林姐说。
“很有可能,听我公公说他们的感情很好,这么多年没见,肯定会想对方。”
蒋婆婆听到里面二人的话后,扭头对坐在自己一旁的老姐妹道,“易长生啊,那孩子我记得,小时候瘦巴巴的,说话还大喘气。”
“我也记得,身体那么差的孩子,名字又叫长生的,我就记得这么一个,回来好啊,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回来看看也好。”
老姐妹看了看天,“我们这些老骨头,活一天算一天咯。”
“是啊,”蒋婆婆点头。
陈翠芳一直在院子里听着隔壁的动静,等听到巩婶子跟女儿说自己要出门买菜,让她在家好好看家时,陈翠芳赶紧提上买菜的竹篮,不紧不慢地锁上院门,带着点点往外走。
“买菜去啊?”
她主动跟巩婶子打招呼。
巩婶子也知道陈翠芳这人性子不错,要不是他们家的鸡太过分,她也不会上门说那事,“嗯。”
见她没多余的话,陈翠芳也没再主动搭话,见杨六婶提着篮子出来,她高声跟对方打招呼,“他六婶子,待会儿帮我提点菜呗!”
“咋地啦,要买很多菜吗?家里要来人?”
杨六婶好奇地问。
“可不就是要来人,大根多年不见的那个表弟,就是身体不好,小时候跟着他舅舅去北方住着的那个表弟啊,长生,他要回来住些日子,我可不得多买点东西……”
看着陈翠芳二人咋咋呼呼地挽着胳膊快步离去,巩婶子垂下眼。
多年不见的表弟能有什么感情在?这么热情,还要买那么多菜,也不知道是不是喂给狗吃了。
她露出满是恶意的笑,在听到有人往这边走来时,她又拉下嘴角,垂着头和平常一样,只要别人不跟她打招呼,她就不抬头。
自打她成年后,身板越来越宽,哥哥就叮嘱她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少说话,少抬头,以免被人发现异常。
谁能想到当年的凶手之一成了一个“女人,”还有三个孩子呢?
巩婶子觉得哥哥太过谨慎了,但她向来听哥哥的话,所以即便觉得对方小题大做,也依旧按照对方说的去做。
等她到菜市场的时候,就看到陈翠芳提着的篮子已经装满了,有鱼,有肉。
日子过得可真滋润啊。
巩婶子舔了舔嘴角,眼里满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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