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的窗外,淅沥沥飘起了秋雨。
沈长秋快速去客卫冲过澡,头发简单用毛巾擦了两下,换上浅白色睡衣,重新回到严宁卧室的浴室前。
等她。
他面前是那个没有开灯的衣帽间,但他不想去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了,或许收纳盒里藏着的,是那个女孩童年的噩梦。
轻轻一声门响,沈长秋放下正在回复叶青文消息的手机。
一转头,严宁带着水汽刚打开浴室门,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水润的脸颊恢复了颜色,五官更显得深邃。
而且,她穿着的还是沈长秋的衣服。
“我、我没拿睡衣吗?你等等。”
沈长秋立刻自我反省,他记得是拿了的,一定是脑子不太够用了。
“不……不是……”严宁隔着袖子拽住沈长秋,低着头,“睡衣……睡衣被我打湿了,穿不了。”
说完,严宁竟有些忸怩,又小声说:“我……能再穿你的衣服吗?”
沈长秋看到她微红的耳朵,仿佛看穿什么淡然一笑,“当然可以了,你喜欢就好。”
“谁说我喜欢了……真的湿了。”严宁突然甩开沈长秋的手腕。
可她不知道,越过她的侧脸,能看到浴室里她睡衣的一角,还保持沈长秋放在那的形状,动都没动。
“不喜欢,不喜欢。”沈长秋笑着将她的头发拨至发红的耳后,选择了更重要的话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难受吗?”
严宁眼神眨了两下,似乎在体会自己的感受。
“嗯……有些累,其他的没什么。”
沈长秋放下心,看来医生说的没错,使用拉替拉韦的艾生特果然是阻断药中副作用最小的方案,结合另一种药舒发泰一天吃两次,就能极大抑制并消除病毒。
“我去给你拿药,以后我们早晚吃就好了,吃完早点休息。”沈长秋将严宁推至靠墙的床边就坐,边倒退边出门。
他的笑脸消失在门后,严宁房间,剩下她一个人,她侧头看了看周身的环境。
很空旷,只有身下一张靠墙的双人床和一个床头柜。
比酒店还要简洁。
到处都是灰色、黑色、就连床单也是深棕色。
房间里唯一的色彩就是她身上的衣服。
严宁用颜色裹紧自己,内心开始厌恶这里的布置,而且似乎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毫无营养的装修。
很快,沈长秋回来了,他一手端着玻璃杯,另一手手心托着白色小药片。
温水,不烫也不冷。
严宁喝了一小口,右手取下他掌心的药,随即仰头吞了下去,沈长秋将水杯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
“困了就快睡吧,睡着了就不担心了。”沈长秋将她缓缓扶下身,让她躺倒在柔软的床上。
他才刚直起身,一只手拽住了他衣角。
沈长秋看去,严宁半抬起身心慌问:“那你呢,要去看书吗?”
沈长秋愣了一下,轻轻回握她藏在衣袖的手,而后从袖口伸进去,把她纤长裸露的手带出,放在宽大的两掌之间。
温热皮肤一接触,严宁悄声呼了口气想要躲。
“怎么这么凉。”沈长秋浅笑顺势坐在床边,“我看你睡,等你睡着我再走,好吗?”
他说着,另一只手将她按回床。
严宁落回枕头,看着沈长秋温暖恬淡的脸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她声音温吞:“那……”
这时,下雨的窗外闪出一道亮光,一秒后,轰隆隆的滚雷声传入耳朵。
严宁像是感受到寒意蜷起双腿。
“别怕。”沈长秋微微倾身,看向雨势渐大的窗外,“只不过是,秋天真的到了,我给你讲故事吧。”
“故事……什么故事?”严宁好奇问。
沈长秋没回话,放开被捂热的手,摸上她裸露在外的脚背。
“脚也这么冰……”
沈长秋掌心搓了搓,让自己两手更热,掀开自己的衣服下摆,将严宁脚底贴在自己肚子上,双手捂住她的脚背。
严宁没拒绝没乱动,呆呆仰头望着温柔垂眸的沈长秋,暖流从双脚一阵阵传递心间,听他讲起了睡前故事。
是童话。
一位流落乡间的小公主遇到了一位瘦弱的马夫。
公主失去了一切,就连一身洁白的公主裙都保不住,村里没有人相信她的真实身份,只觉得她是一个娇纵任性,没人要的野孩子。
他们将她的皇冠扔进泥里,不听她解释,不给她饭吃,嫌弃她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只有角落里不起眼的瘦弱马夫站了出来,慢慢的,他教她习惯这里的一切,勇敢的与欺负她的人做斗争。
只因为,公主见到他时,给他留下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更重要的是,公主也给马夫讲过一个关于家的故事,在那里,马夫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母温暖和快乐时光。
可惜,不久后,公主被接走了,两人纯真的友谊被迫戛然而止,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她的踪迹。
“那然后呢?”严宁眼睛微红。
“然后……可能是缘分,长大后,他们终于相遇了,可谁也不知道,曾经娇气的公主,变成了一个超级勇敢的骑士。”
沈长秋掌心覆上严宁和小公主一样的脸庞,“她特别厉害,和你一样勇敢,什么都不怕。”
“沈长秋,”严宁闭上眼嘟囔,“我困了……”
“那就快睡吧?”沈长秋宠溺道。
“不……不要。”
瞬间,严宁睁开眼,一把握住沈长秋的手腕,起身双手抱上他的腰,带着他躺了下去。
柔软的床垫弹了两下,严宁手臂紧搂,脸埋在他胸前。
“她不是公主,也不是骑士,沈长秋……”严宁闷声说,吸了吸鼻,“他也不是什么马夫,他才是勇敢的骑士……”
此刻,窗外的秋雨倾盆,沈长秋却感觉心头一热,也将严宁紧紧拥住。
“……我真的困了,要睡了……”她说,却像中秋那夜一样不松手。
身上凉风一刮,严宁身后乱堆的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淡淡的白茶玫瑰味聚集起来。
“睡吧,阿宁。”
“沈长秋……你不害怕我吗?”
“没有可能性的事,怎么会怕呢?”沈长秋顺着她的头发。
严宁像是放下心,往沈长秋怀里钻了钻,贴得更近,呼吸的热气刚好打在他衬衫睡衣低领的开口处。
接着,是湿热和柔软。
她像小猫一样小心翼翼地原地亲吻他的胸口,沈长秋轻轻颤起来。
“沈长秋……”她将额头贴近,小声莫名其妙说:“我……我不想生孩子。”
沈长秋有些糊涂,但还是宠溺的语气:“那就不生,阿宁想做什么都好。”
“真的吗?”她啄了一下又问。
“当然是真的了。”沈长秋拍了拍她的背,像是让她放心,“生孩子那么痛,我们以后,可以去领养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小女孩。”
严宁没再说什么,渐渐地,她在难得的温柔乡里睡着了。
但与预想的不太一致,沈长秋本以为阻断药的副作用不会出现在她身上,可到了半夜,严宁像发烧一样浑身发抖,呼吸紊乱。
最终,她惊醒过来。
“头晕……想……想吐……”
沈长秋抱着她去了卫生间,一落地,她跪在马桶前吐了出来,最后只剩干呕,人也变得更加绵软无力。
这一晚,她吐了三次,体温计显示的低烧。
严宁心头的恐惧又升起,尽管她知道,就算是艾滋的急性期也不可能这么快出现症状,但她还是用沈长秋的衣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不露出一点皮肤。
头晕目眩的她想让沈长秋走,可沈长秋守着他一直没合眼,直到窗外的雨停了,天空泛起白。
或许是强烈的药效已过,严宁出了一身汗昏昏沉沉睡去,沈长秋也抱着她终于闭上了眼。
直到早上十点闹钟响起,沈长秋去给她拿早晨的药,顺便问医生副作用的事。
医生说这套方案已经是副作用最小的,具体反应也是因人而异。
“你去看书吧,我真的已经没事了。”她毫不犹豫吃下了药,苍白的脸笑着对沈长秋说。
沈长秋拦腰将她抱起,抱进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严警官盯着我,我更能看进去。”他坐在一边的书桌前。
严宁还是吐了,根据两小时还没消化完的原则,她补服了半粒,陷入了更加无力的眩晕与噩梦惊醒。
再一次醒来,她发现自己在他怀里。
“别了,你去看书吧……还有很久呢……我真的没事。”严宁想要推开他,声音更闷更小。
“别动,我在背单词呢。”沈长秋拍了拍她汗湿的背,将放在她背后的单词书翻过来给她看。
“……那第一个单词什么?”
“perform,演出、表演。”
沈长秋念英语的声音很标准,低柔清澈。
严宁楞了一下,嘟囔道:“你骗人……第一个单词不应该都是abandon吗?”
沈长秋笑着说:“这是考研单词,不是按字母排的。”
“沈长秋你笑话我……”严宁气鼓鼓锤了一下他胸口,“不过……你说英语真好听……下一个呢?”
“performance,和刚才的perform一个是动词一个是名词。”
“那不都是p打头的……那后面是不是q打头的。”
“不是的,这个单元,p最后一个是pessimstic。”
“什么意思?”
“悲观的。”沈长秋轻轻说,“下一个是optimistic。“
“那……又是什么意思?”
沈长秋放下书,抱紧她说:“乐观的,阿宁。”
严宁也搂上他的腰,“变得……真快,它们挨得好近啊。”
“是的,悲观只要继续看下去,下一个,就会是乐观的。”
“那你背,我听……就当学英语……”
“好。”沈长秋在她背后看着单词书,逐一背起单词,他也希望,以前陷入悲观主义的她,能在以后重新乐观起来。
当晚,他们在这间充满生机的房间里继续相拥入眠,继续战胜可怕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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